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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翻译文

陈纪二

起上章执徐,尽玄黓敦牂,凡三年。

世祖文皇帝上天嘉元年(庚辰,公元五六零年)

春,正月,癸丑朔,大赦,改元。

齐大赦,改元乾明。

辛酉,上祀南郊。齐高阳王湜,以滑稽便辟有宠于显祖,常在左右,执杖以挞诸王,太皇太后深衔之。及显祖殂,湜有罪,太皇太后杖之百馀;癸亥,卒。

辛未,上祀北郊。

齐主自晋阳还至鄴。

二月,乙未,高州刺史纪机自军所逃还宣城,据郡应王琳,泾令贺当迁讨平之。

王琳至栅口,侯瑱督诸军出屯芜湖,相持百馀日。东关春水稍长,舟舰得通,琳引合肥漅湖之众,舳舻相次而下,军势甚盛。瑱进军虎槛洲,琳亦出船列于江西,隔洲而泊。明日,合战,琳军少却,退保西岸。及夕,东北风大起,吹其舟舰并坏,没于沙中。浪大,不得还浦。及旦,风静,琳入浦治船,瑱等亦引军退入芜湖。周人闻琳东下,遣都督荆、襄等五十二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史宁将兵数万乘虚袭郢州,孙瑒婴城自守。琳闻之,恐其众溃,乃帅舟师东下,去芜湖十里而泊,击柝闻于陈军。齐仪同三司刘伯球将兵万馀人助琳水战,行台慕容恃德之子子会将铁骑二千,屯芜湖西岸,为之声势。

丙申,瑱令军中晨炊蓐食以待之。时西南风急,琳自谓得天助,引兵直趣建康。瑱等徐出芜湖蹑其后,西南风翻为瑱用。琳掷火炬以烧陈船,皆反烧其船。瑱发拍以击琳舰,又以牛皮冒蒙冲小船以触其舰,并熔铁洒之。琳军大败,军士溺死者什二三,馀皆弃船登岸走,为陈军所杀殆尽。齐步骑在西岸者,自相蹂践,并陷于芦荻泥淖中;骑皆弃马脱走,得免者什二三。擒刘伯球、慕容子会,斩获万计,尽收梁、齐军资器械。琳乘舴艋冒陈走,至湓城,欲收合离散,众无附者,乃与妻妾左右十馀人奔齐。

先是,琳使侍中袁泌、御史中丞刘仲威侍卫永嘉王庄;及败,左右皆散。泌以轻舟送庄达于齐境,拜辞而还,遂来降;仲威奉庄奔齐。泌,昂之子也。樊猛及其兄毅帅部曲来降。

齐葬文宣皇帝于武宁陵,庙号高祖,后改曰显祖。

戊戌,诏:“衣冠士族、将帅战兵陷在王琳党中者,皆赦之,随材铨叙。”

己亥,齐以常山王演为太师、录尚书事,以长广王湛为大司马、并省录尚书事,以尚书左仆射平秦王归彦为司空,赵郡王睿为尚书左仆射。

诏:“诸元良口配没入官及赐人者并纵遣。”

乙巳,以太尉侯瑱都督湘、巴等五州诸军事,镇湓城。

齐显祖之丧,常山王演居禁中护丧事,娄太后欲立之而不果;太子即位,乃就朝列。以天子谅阴,诏演居东馆,欲奏之事,皆先咨决。杨愔等以演与长广王湛位地亲逼,恐不利于嗣主,心忌之。居顷之,演出归第,自是诏敕多不关预。

或谓演曰:“鸷鸟离巢,必有探卵之患。今日王何宜屡出?”中山太守阳休之诣演,演不见。休之谓王友王晞曰:“昔周公朝读百篇书,夕见七十士,犹恐不足。录王何所嫌疑,乃尔拒绝宾客!”

先是,显祖之世,群臣人不自保。及济南王立,演谓王晞曰:“一人垂拱,吾曹亦保优闲。”因言:“朝廷宽仁,真守文良主。”晞曰:“先帝时,东宫委一胡人傅之。今春秋尚富,骤览万机,殿下宜朝夕先后,亲承音旨。而使他姓出纳诏命,大权必有所归,殿下虽欲守籓,其可得邪!借令得遂冲退,自审家祚得保灵长乎?”演默然久之,曰:“何以处我?”晞曰:“周公抱成王摄政七年,然后复子明辟,惟殿下虑之!”演曰:“我何敢自比周公!”晞曰:“殿下今日地望,欲不为周公,得邪?”演不应。显祖常使胡人康虎儿保护太子,故晞言及之。

齐主将发晋阳,时议谓常山王必当留守根本之地;执政欲使常山王从帝之鄴,留长广王镇晋阳;既而又疑之,乃敕二王俱从至鄴。外朝闻之,莫不骇愕。又敕以王晞为并州长史。演既行,晞出郊送之。演恐有觇察,命晞还城,执晞手曰:“努力自慎!”因跃马而出。

平秦王归彦总知禁卫,杨愔宣敕留从驾五千兵于西中,阴备非常;至鄴数日,归彦乃知之,由是怨愔。

领军大将军可硃浑天和,道元之子也,尚帝姑东平公主,每曰:“若不诛二王,少主无自安之理。”燕子献谋处太皇太后于北宫,使归政皇太后。

又自天保八年已来,爵赏多滥,杨愔欲加澄汰,乃先自表解开府及开封王,诸叨窃恩荣者皆从黜免。由是嬖宠失职之徒,尽归心二叔。平秦王归彦初与杨、燕同心,既而中变,尽以疏忌之迹告二王。

侍中宋钦道,弁之孙也,显祖使在东宫,教太子以吏事。钦道面奏帝,称“二叔威权既重,宜速去之。”帝不许,曰:“可与令公共详其事。”

愔等议出二王为刺史,以帝慈仁,恐不可所奏,乃通启皇太后,具述安危。宫人李昌仪,即高仲密之妻也,李太后以其同姓,甚相昵爱,以启示之;昌仪密启太皇太后。愔等又议不可令二王俱出,乃奏以长广王湛镇晋阳,以常山王演录尚书事。二王既拜职,乙巳,于尚书省大会百僚。愔等将赴之,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郑颐止之曰:“事未可量,不宜轻脱。”愔曰:“吾等至诚体国,岂常山拜职有不赴之理!”

长广王湛,旦伏家僮数十人于录尚书后室,仍与席上勋贵贺拔仁、斛律金等数人相知约曰:“行酒至愔等,我各劝双杯,彼必致辞。我一曰‘执酒’,二曰‘执酒’,三曰‘何不执’,尔辈即执之!”及宴,如之,愔大言曰:“诸王反逆,欲杀忠良邪?尊天子,削诸侯,赤心奉国,何罪之有!”常山王演欲缓之。湛曰:“不可。”于是拳杖乱殴,愔及天和、钦道皆头面血流,各十人持之。燕子献多力,头又少发,狼狈排众走出门,斛律光逐而擒之。子献叹曰:“丈夫为计迟,遂至于此!”使太子太保薛孤延等执颐于尚药局。颐曰:“不用智者言至此,岂非命也!”

二王与平秦王归彦、贺拔仁、斛律金拥愔等唐突入云龙门,见都督叱利骚,招之,不进,使骑杀之。开府仪同三司成休宁抽刃呵演,演使归彦谕之,休宁厉声不从。归彦久为领军,素为军士所服,皆弛仗,休宁方叹息而罢。演入,至昭阳殿,湛及归彦在硃华门外。帝与太皇太后并出,太皇太后坐殿上,皇太后及帝侧立。演以砖叩头,进言曰:“臣与陛下骨肉至亲,杨遵彦等欲独擅朝权,威福自己,自王公已下皆重足屏气;共相脣齿,以成乱阶,若不早图,必为宗社之害。臣与湛为国事重,贺拔仁、斛律金惜献武皇帝之业,共执遵彦等入宫,未敢刑戮。专辄之罪,诚当万死。”

时庭中及两庑卫士二千馀人,皆被甲待诏。武卫娥永乐,武力绝伦,素为显祖所厚,叩刀仰视,帝不睨之。帝素吃讷,仓猝不知所言。太皇太后令却仗,不退;又厉声曰:“奴辈即今头落!”乃退。永乐内刀而泣。

太皇太后因问:“杨郎何在?”贺拔仁曰:“一眼已出。”太皇太后怆然曰:“杨郎何所能为,留使岂不佳邪!”乃让帝曰:“此等怀逆,欲杀我二子,次将及我,尔何为纵之!”帝犹不能言。太皇太后怒且悲,曰:“岂可使我母子受汉老妪斟酌!”太后拜谢。太皇太后又为太后誓言:“演无异志,但欲去逼而已。”演叩头不止。太后谓帝:“何不安慰尔叔!”帝乃曰:“天子亦不敢为叔惜,况此汉辈!但匄儿命,儿自下殿去,此属任叔父处分。”遂皆斩之。

长广王湛以郑颐昔尝谗己,先拔其舌,截其手而杀之。演令平秦王归彦引侍卫之士向华林园,以京畿军士入守门阁,斩娥永乐于园。

太皇太后临愔丧,哭曰:“杨郎忠而获罪。”以御金为之一眼,亲内之,曰:“以表我意。”演亦悔杀之。于是下诏罪状愔等,且曰:“罪止一身,家属不问。”顷之,复簿录五家;王晞固谏,乃各没一房,孩幼尽死,兄弟皆除名。

以中书令赵彦深代杨愔总机务。鸿胪少卿阳休之私谓人曰:“将涉千里,杀骐驎而策蹇驴,可悲之甚也!”

戊申,演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湛为太傅、京畿大都督,段韶为大将军,平阳王淹为太尉,平秦王归彦为司徒,彭城王浟为尚书令。

江陵之陷也,长城世子昌及中书侍郎顼皆没于长安。高祖即位,屡请之于周,周人许而不遣。高祖殂,周人乃遣昌还,以王琳之难,居于安陆。琳败,昌发安陆,将济江,致书于上,辞甚不逊。上不怿,召侯安都从容谓曰:“太子将至,须别求一籓为归老之地。”安都曰:“自古岂有被代天子!臣愚,不敢奉诏。”因请自迎昌。于是群臣上表,请加昌爵命。庚戌,以昌为骠骑将军、湘州牧,封衡阳王。

齐大丞相演如晋阳,既至,谓王晞曰:“不用卿言,几至倾覆。今君侧虽清,终当何以处我?”晞曰:“殿下往时位地,犹可以名教出处;今日事势,遂关天时,非复人理所及。”演奏赵郡王睿为左长史,王晞为司马。三月,甲寅,诏:“军国之政,皆申晋阳,禀大丞相规算。”

周军初至,郢州助防张世贵举外城以应之,所失军民三千馀口。周人起土山、长梯,昼夜攻之,因风纵火,烧其内城南面五十馀楼。孙瑒兵不满千人,身自抚循,行酒赋食,士卒皆为之死战。周人不能克,乃授瑒柱国、郢州刺史,封万户郡公;瑒伪许以缓之,而潜修战守之备,一朝而具,乃复拒守。既而周人闻王琳败,陈兵将至,乃解围去。瑒集将佐谓之曰:“吾与王公同奖梁室,勤亦至矣。今时事如此,岂非天乎!”遂遣使奉表,举中流之地来降。

王琳之东下也,帝征南川兵,江州刺史周迪、高州刺史黄法帅舟师钭赴之。熊昙朗据城列舰,塞其中路,迪等与周敷共围之。琳败,昙朗部众离心,迪攻拔其城,虏男女万馀口。昙朗走入村中,村民斩之;丁巳,传首建康,尽灭其族。

齐军先守鲁山,戊午,弃城走,诏南豫州刺史程灵洗守之。

甲寅,置武州、沅州,以右卫将军吴明彻为武州刺史,以孙瑒为湘州刺史。瑒怀不自安,固请入朝,征为中领军;未拜,除吴郡太守。

壬申,齐封世宗之子孝珩为广宁王,长恭为兰陵王。

甲戌,衡阳献王昌入境,诏主书、舍人缘道迎候;丙子,济江,中流,陨之,使以溺告。侯安都以功进爵清远公。

初,高祖遣荥阳毛喜从安成王顼诣江陵,梁世祖以喜为侍郎,没于长安,与昌俱还,因进和亲之策。上乃使侍中周弘正通好于周。

夏,四月,丁亥,立皇子伯信为衡阳王,奉献王祀。

周世宗明敏有识量,晋公护惮之,使膳部中大夫李安置毒于糖饣追而进之。帝颇觉之,庚子,大渐,口授遗诏五百馀言,且曰:“朕子年幼,未堪当国。鲁公,朕之介弟,宽仁大度,海内共闻;能弘我周家,必此子也。”辛丑,殂。

鲁公幼有器质,特为世宗所亲爱,朝廷大事,多与之参议;性深沉,有远识,非因顾问,终不辄言。世宗每叹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壬寅,鲁公即皇帝位,大赦。

五月,壬子,齐以开府仪同三司刘洪徽为尚书右仆射。

侯安都父文捍为始兴内史,卒官。上迎其母还建康,母固求停乡里。乙卯,为置东衡州,以安都从弟晓为刺史;安都子秘,才九岁,上以为始兴内史,并令在乡侍养。

六月,壬辰,诏葬梁元帝于江宁,车旗礼章,悉用梁典。

齐人收永安、上党二王遣骨,葬之。敕上党王妃李氏还第。冯文洛尚以故意,修饰诣之。妃盛列左右,立文洛于阶下,数之曰:“遭难流离,以至大辱,志操寡薄,不能自尽。幸蒙恩诏,得反籓闱,汝何物奴,犹欲见侮!”杖之一百,血流洒地。

秋,七月,丙辰,封皇子伯山为鄱阳王。

齐丞相演以王晞儒缓,恐不允武将之意,每夜载入,昼则不与语。尝进晞密室,谓曰:“比王侯诸贵,每见敦迫,言我违天不祥,恐当或有变起。吾欲以法绳之,何如?”晞曰:“朝廷比者疏远亲戚,殿下仓猝所行,非复人臣之事。芒刺在背,上下相疑,何由可久!殿下虽欲谦退,粃糠神器,实恐违上玄之意,坠先帝之基。”演曰:“卿何敢发此言,须致卿于法!”粃曰:“天时人事,皆无异谋,是以敢冒犯斧钺,抑亦神明所赞耳。”演曰:“拯难匡时,方俟圣哲,吾何敢私议!幸勿多言!”丞相从事中郎陆杳将出使,握晞手,使之劝进。晞以杳言告演,演曰:“若内外咸有此意,赵彦深朝夕左右,何故初无一言?”晞乃以事隙密问彦深,彦深曰:“我比亦惊此声论,每欲陈闻,则口噤心悸。弟既发端,吾亦当昧死一披肝胆。”因共劝演。

演遂言于太皇太后。赵道德曰:“相王不效周公辅成王,而欲骨肉相夺,不畏后世谓之篡邪?”太皇太后曰:“道德之言是也。”未几,演又启云:“天下人心未定,恐奄忽变生,须早定名位。”太皇太后乃从之。

八月,壬午,太皇太后下令,废齐主为济南王,出居别宫,以常山王演入纂大统,且戒之曰:“勿令济南有他也!”

肃宗即皇帝位于晋阳,大赦,改元皇建。太皇太后还称皇太后;皇太后称文宣皇后,宫曰昭信。

乙酉,诏绍封功臣,礼赐耆老,延访直言,褒赏死事,追赠名德。

帝谓王晞曰:“卿何为自同外客,略不可见?自今假非局司,但有所怀,随宜作一牒,俟少隙,即径进也。”因敕晞与尚书阳休之、鸿胪卿崔晞等三人,每日职务罢,并入东廊,共举录历代礼乐、职官及田市、征税,或不便于时而相承施用,或自古为利而于今废坠,或道德高俊,久在沉沦,或巧言眩俗,妖邪害政者,悉令详思,以渐条奏。朝晡给御食,毕景听还。

帝识度沉敏,少居台阁,明习吏事,即位,尤自勤励,大革显祖之弊,时人服其明而讥其细。尝问舍人裴泽,在外议论得失。泽率尔对曰:“陛下陪明至公,自可远侔古昔;而有识之士,咸言伤细,帝王之度,颇为未弘。”帝笑曰:“诚如卿言。朕初临万机,虑不周悉,故致尔耳。此事安可久行,恐后又嫌疏漏。”泽由是被宠遇。

库狄显安侍坐,帝曰:“显安,我姑之子;今序家人礼,除君臣之敬,可言我之不逮。”显安曰:“陛下多妄言。”帝曰:“何故?”对曰:“陛下昔见文宣以马鞭挞人,常以为非;今自行之,非妄言邪?”帝握其手谢之。又使直言,对曰:“陛下太细,天子乃更似吏。”帝曰:“朕甚知之。然无法日久,将整之以至无为耳。”又问王晞,晞曰:“显安言是也。”显安,干之子也。群臣进言,帝皆从容受纳。

性至孝,太后不豫,帝行不能正履,容色贬悴,衣不解带殆将四旬。太后疾小增,即寝伏阁外,食饮药物,皆手亲之。太后尝心痛不自堪,帝立侍帷前,以爪掐掌代痛,血流出袖。友爱诸弟,无君臣之隔。

戊子,以长广王湛为右丞相,平阳王淹为太傅,彭城王浟为大司马。

周军司马贺若敦,帅众一万,奄至武陵;武州刺史吴明彻不能拒,引军还巴陵。

江陵之陷也,巴、湘之地尽入于周,周使梁人守之。太尉侯瑱等将兵逼湘州。贺若敦将步骑救之,乘胜深入,军于湘川。

九月,乙卯,周将独孤盛将水军与敦俱进。辛酉,遣仪同三司徐度将兵会侯瑱于巴丘。会秋水泛溢,盛、敦粮援断绝,分军抄掠,以供资费。敦恐瑱知其粮少,乃于营内多为土聚,覆之以米,召旁村人,阳有访问,随即遣之。瑱闻之,良以为实。敦又增修营垒,造庐舍为久留之计,湘、罗之间遂废农业。瑱等无如之何。

先是土人亟乘轻船,载米粟鸡鸭以饷瑱军。敦患之,乃伪为土人装船,伏甲士于中。瑱军人望见,谓饷船之至,逆来争取,敦甲士出而擒之。又敦军数有叛人乘马投瑱者,敦乃别取一马,牵以趣船,令船中逆以鞭鞭之。如是者再三,马畏船不上。然后伏兵于江岸,使人乘畏船马以招瑱军,诈云投附。瑱遣兵迎接,竞来牵马,马既畏船不上,伏兵发,尽杀之。此后实有馈饷及亡降者,瑱犹谓之诈,并拒击之。

冬,十月,癸巳,瑱袭破独孤盛于杨叶洲,盛收兵登岸,筑城自保。丁酉,诏司空侯安都帅众会瑱南讨。

十一月,辛亥,齐主立妃元氏为皇后,世子百年为太子。百年时才五岁。

齐主征前开府长史卢叔虎为中庶子。叔虎,柔之从叔也。帝问时务于叔虎,叔虎请伐周,曰:“我强彼弱,我富彼贫,其势相悬。然干戈不息,未能并吞者,此失于不用强富也。轻兵野战,胜负难必,是胡骑之法,非万全之术也。宜立重镇于平阳,与彼蒲州相对,深沟高垒,运粮积甲。彼闭关不出,则稍蚕食其河东之地,日使穷蹙。若彼出兵,非十万以上,不足为我敌。所损粮食咸出关中。我军士年别一代,谷食丰饶。彼来求战,我则不应;彼若退去,我乘其弊。自长安以西,民疏城远,敌兵来往,实自艰难,与我相持,农业且废,不过三年,彼自破矣。”帝深善之。齐主自将击库莫奚,至天池,库莫奚出长城北遁。齐主分兵追击,获牛羊七万而还。

十二月,乙未,诏:“自今孟春讫于夏首,大辟事已款者,宜且申停。”

己亥,周巴陵城主尉迟宪降,遣巴州刺史侯安鼎守之。庚子,独孤盛将馀众自杨叶洲潜遁。

丙午,齐主还晋阳。

齐主斩人于前,问王晞曰:“是人应死不?”晞曰:“应死,但恨死不得其地耳。臣闻‘刑人于市,与众弃之。’殿廷非行戮之所。”帝改容谢曰:“自今当为王公改之。”

帝欲以晞为侍郎,苦辞不受。或劝晞勿自疏,晞曰:“我少年以来,阅要人多矣。得志少时,鲜不颠覆。且吾性实疏缓,不堪时务,人主恩私,何由可保!万一披猖,求退无地。非不好作要官,但思之烂熟耳。”

初,齐显祖之末,谷籴踊贵。济南王即位,尚书左丞苏珍芝建议修石鳖等屯,自是淮南军防足食。肃宗即位,平州刺史嵇晔建议,开督亢陂,置屯田,岁收稻粟数十万石,北境周赡。又于河内置怀义等屯,以给河南之费。自是稍止转输之劳。

世祖文皇帝上天嘉二年(辛巳,公元五六一年)

春,正月,戊申,周改元保定。以大冢宰护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令五府总于天官,事无巨细,皆先断后闻。

庚戌,大赦。

周主祀圜丘。

辛亥,齐主祀圜丘;壬子,礻帝于太庙。

周主祀方丘;甲寅,祀感生帝于南郊;乙卯,祭太社。

齐主使王琳出合肥,召募伧楚,更图进取。合州刺史裴景徽,琳兄珉之婿也,请以私属为乡导。齐主使琳与行台左丞卢潜将兵赴之,琳沉吟不决。景徽恐事泄,挺身奔齐。齐主以琳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镇寿阳。

己巳,周主享太庙,班太祖所述六官之法。

辛未,周湘州城主殷亮降,湘州平。

侯瑱与贺若敦相持日久,瑱不能制,乃借船送敦等渡江。敦虑其诈,不许,报云:“湘州我地,为尔侵逼;必须我归,可去我百里之外。”瑱留船江岸,引兵去之。敦乃自拔北归,军士病死者什五六。武陵、天门、南平、义阳、河东、宜都郡悉平。晋公护以敦失地无功,除名为民。二月,甲午,周主朝日于东郊。

周人以小司徒韦孝宽尝立勋于玉壁,乃置勋州于玉壁,以孝宽为刺史。

孝宽有恩信,善用间谍,或齐人受孝宽金货,遥通书疏,故齐之动静,周人皆先知之。有主帅许盆,以所戍城降齐,孝宽遣谍取之,俄斩首而还。

离石以南,生胡数为抄掠,而居于齐境,不可诛讨。孝宽欲筑城于险要以制之,乃发河西役徒十万,甲士百人,遣开府仪同三司姚岳监筑之。岳以兵少,惧不改前。孝宽曰:“计此城十日可毕。城距晋州四百馀里,吾一日创手,二日敌境始知。设使晋州征兵,三日方集,谋议之间,自稽三日,计其军行,二日不到。我之隍防,足得办矣。”乃令筑之。齐人果至境上,疑有大军,停留不进。其夜,孝宽使汾水以南傍介山、稷山诸村纵火。齐人以为军营,收兵自固。岳卒城而还。

三月,乙卯,太尉零陵壮肃公侯瑱卒。

丙寅,周改八丁兵为十二丁兵,率岁一月役。

夏,四月,丙子朔,日有食之。

周以少傅尉迟纲为大司空。

丙午,周封愍帝子康为纪国公,皇子赟为鲁国公。赟,李后之子也。六月,乙酉,周主使御正殷不害来聘。

秋,七月,周更铸钱,文曰“布泉”,一当五,与五铢并行。

己酉,周追封皇伯父颢为邵国公,以晋公护之子会为嗣;颢弟连为杞国公,以章武公导之子亮为嗣;连弟洛生为莒国公,以护之子至为嗣;追封太祖之子武邑公震为宋公,以世宗之子实为嗣。

齐主之诛杨、燕也。许以长广王湛为太弟;既而立太子百年,湛心不平。帝在晋阳,湛居守于鄴。散骑常侍高元海,高祖之从孙也。留典机密。帝以领军代人库狄伏连为幽州刺史,以斛律光之弟羡为领军,以分湛权。湛留伏连,不听羡视事。

先是,济南闵悼王常在鄴,望气者以鄴中有天子气。平秦王归彦恐济南王复立,为己不利,劝帝除之。帝乃使归彦至鄴,征济南王如晋阳。

湛内不自安,问计于高元海。元海曰:“皇太后万福,至尊孝友异常,殿下不须异虑。”湛曰:“此岂我推诚之意邪!”元海乞还省,一夜思之,湛即留元海于后堂。元海达旦不眠,唯绕床徐步。夜漏未尽,湛遽出,曰:“神算如何?”元海曰:“有三策,恐不堪用耳。请殿下如梁孝王故事,从数骑入晋阳,先见太后求哀,后见主上,请去兵权,以死为限,不干朝政,必保泰山之安。此上策也。不然,当具表云,威权太盛,恐取谤众口,请青、齐二州刺史,沉靖自居,必不招物议。此中策也。”更问下策。曰:“发言即恐族诛。”固逼之,元海曰:“济南世嫡,主上假太后令而夺之。今集文武,示以征济南之敕,执斛律丰乐,斩高归彦,尊立济南,号令天下,以顺讨逆,此万世一时也。”湛大悦。然性怯,狐疑未能用,使术士郑道谦等卜之,皆曰:“不利举事,静则吉。”有林虑令潘子密,晓占候,潜谓湛曰:“宫车当晏驾,殿下为天下主。”湛拘之于内以候之。又令巫觋卜之,多云“不须举兵,自有大庆”。

湛乃奉诏,令数百骑送济南王至晋阳。九月,帝使人鸩之,济南王不从,乃扼杀之。帝寻亦悔之。

冬,十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丙子,齐以彭城王浟为太保,长乐王尉粲为太尉。

齐肃宗出畋,有兔惊马,坠地绝肋。娄太后视疾,问济南所在者三,齐主不对。太后怒曰:“杀之邪?不用吾言,死其宜矣!”遂去,不顾。

十一月,甲辰,诏以嗣子冲眇,可遣尚书右仆射赵郡王睿谕旨,征长广王湛统兹大宝。又与湛书曰:“百年无罪,汝可以乐处置之,勿效前人也。”是日,殂于晋阳宫。临终,言恨不见太后山陵。

颜之推论曰:孝昭天性至孝,而不知忌讳,乃至于此,良由不学之所为也。

赵郡王睿先使黄门侍郎王松年驰至鄴,宣肃宗遗命。湛犹疑其诈,使所亲先诣殡所,发而视之。使者复命,湛喜,驰赴晋阳,使河南王孝瑜先入宫,改易禁卫。癸丑,世祖即皇帝位于南宫,大赦,改元太宁。

周人许归安成王顼,使司会上士京兆杜杲来聘。上悦,即遣使报之,并赂以黔中地及鲁山郡。

齐以彭城王浟为太师、录尚书事,平秦王归彦为太傅,尉粲为太保,平阳王淹为太宰,博陵王济为太尉,段韶为大司马,丰州刺史娄睿为司空,赵郡王睿为尚书令,任城王湝为尚书左仆射,并州刺史斛律光为右仆射。娄睿,韶之兄子也。立太子百年为乐陵王。

丁巳,周主畋于岐阳;十二月,壬午,还长安。

太子中庶子馀姚虞荔、御史中丞孔奂,以国用不足,奏立煮海盐赋及榷酤之科,诏从之。

初,高祖以帝女丰安公主妻留异之子贞臣,征异为南徐州刺史,异迁延不就。帝即位,复以异为缙州刺史,领东海太守。异屡遣其长史王澌入朝,澌每言朝廷虚弱。异信之,虽外示臣节,恒怀两端,与王琳自鄱阳信安岭潜通使往来。琳败,上遣左卫将军沈恪代异,实以兵袭之。异出军下淮以拒恪,恪与战而败,退还钱塘。异复上表逊谢。时众军方事湘、郢,乃降诏书慰谕,且羁縻之。异知朝廷终将讨己,乃以兵戍下淮及建德以备江路。丙午,诏司空、南徐州刺史侯安都讨之。

世祖文皇帝上天嘉三年(壬午,公元五六二年)

春,正月,乙亥,齐主至鄴;辛巳,祀南郊;壬午,享太庙;丙戌,立妃胡氏为皇后,子纬为皇太子。后,魏兗州刺史安定胡延之之子也。戊子,大赦。

己亥,以冯翊王润为尚书左仆射。

周凉景公贺兰祥卒。

壬寅,周人凿河渠于蒲州,龙首渠于同州。

丁未,周以安成王顼为柱国大将军,遣杜果送之南归。

辛亥,上祀南郊,以胡公配天;二月,辛酉,祀北郊。

闰月,丁未,齐以太宰、平阳王淹为青州刺史,太傅、平秦王归彦为太宰、冀州刺史。

归彦为肃宗所厚,恃势骄盈,陵侮贵戚。世祖即位,侍中、开府仪同三司高元海、御史中丞毕义云、黄门郎高乾和数言其短,且云:“归彦威权震主,必为祸乱。”帝亦寻其反覆之迹,渐忌之。伺归彦还家,召魏收于帝前作诏草,除归彦冀州,使乾和缮写。昼日,仍敕门司不听归彦辄入宫。时归彦纵酒为乐,经宿不知。至明,欲参,至门知之,大惊而退。及通名谢,敕令早发,别赐钱帛等物甚厚,又敕督将悉送至清阳宫。拜辞而退,莫敢与语,唯赵郡王睿与之久语,时无闻者。

帝之为长广王也,清都和士开发善握槊、弹琵琶有宠,辟为开府行参军,及即位,累迁给事黄门侍郎。高元海、毕义云、高乾和皆疾之,将言其事。士开乃奏元海等交结朋党,欲擅威福。乾和由是被疏。义云纳赂于士开,得为兗州刺史。

帝征江州刺史周迪出镇湓城,又征其子入朝。迪趑且顾望,并不至。其馀南江酋帅,私署令长,多不受召,朝廷未暇致讨,但羁縻之。豫章太守周敷独先入朝,进号安西将军,给鼓吹一部,赐又女妓、金帛,令还豫章。迪以敷素出己下,深不平之,乃阴与留异相结,遣其弟方兴将兵袭敷;敷与战,破之。又遣其兄子伏甲船中,诈为贾人,欲袭湓城。未发,事觉,寻阳太守监江州事晋陵华皎遣兵逆击之,尽获其船仗。

上以闽州刺史陈宝应之父为光禄大夫,子女皆受封爵,命宗正编入属籍。而宝应以留异女为妻,阴与异合。虞荔弟寄,流寓闽中,荔思之成疾,上为荔征之,宝应留不遣。寄尝从容讽以逆顺,宝应辄引它语以乱之。宝应尝使人读《汉书》,卧而听之,至蒯通说韩信曰:“相君之背,贵不可言。”蹶然起坐,曰:“可谓智士!”寄曰:“通一说杀三士,何足称智!岂若班彪《王命》,识所归乎!”

寄知宝应不可谏,恐祸及己,乃著居士服,居东山寺,阳称足疾。宝应使人烧其屋,寄安卧不动。亲近将扶之出,寄曰:“吾命有所悬,避将安往!”纵火者自救之。

乙卯,齐以任城王湝为司徒。

齐扬州剌史行台王琳数欲南侵,尚书卢潜以为时事未可。上遣移书寿阳,欲与齐和亲。潜以其书奏齐朝,仍上启且请息兵。齐主许之,遣散骑常侍崔瞻来聘,且归南康愍王昙朗之丧。琳由是与潜有隙,更相表列。齐主征琳赴鄴,以潜为扬州刺史,领行台尚书。瞻,凌之子也。

梁末丧乱,铁钱不行,民间私用鹅眼钱。甲子,改铸五铢钱,一当鹅眼之十。

后梁主安于俭素,不好酒色,虽多猜忌,而抚将士有恩。以封疆褊隘,邑居残毁,干戈日用,郁郁不得志,疽发背而殂;葬平陵,谥曰宣皇帝,庙号中宗。太子岿即皇帝位,改元天保;尊龚太后为太皇太后,王后曰皇太后,母曹贵嫔为皇太妃。

三月,丙子,安成王顼至建康,诏以为中书监、中卫将军。

上谓杜杲曰:“家弟今蒙礼遣,实周朝之惠;然鲁山不返,亦恐未能及此。”杲对曰:“安成,长安—布衣耳,而陈之介弟也,其价岂止一城而已哉!本朝敦睦九族,恕己及物,上遵太祖遣旨,下思继好之义,是以遣之南归。今乃云以导常之土易骨肉之亲,非使臣之所敢闻也。”上甚惭,曰:“前言戏之耳。”待杲之礼有加焉。

顼妃柳氏及子叔宝犹在穰城,上复遣毛喜如周请之,周人皆归之。

丁丑,以安右将军吴明彻为江州刺史,督高州刺史黄法、豫章太守周敷共讨周迪。

甲申,大赦。

留异始谓台军必自钱塘上,既而侯安都步由诸暨出永康,异大惊,奔桃枝岭,于岩口竖栅以拒之。安都为流矢所中,血流至踝,乘轝指麾,容止不变。因其山势,迮而为堰。会潦水涨满,安都引船入堰,起楼舰与异城等,发拍碎其楼堞。异与其子忠臣脱身奔晋安,依陈宝应。安都虏其妻及馀子,尽收铠仗而还。

异党向文政据新安,上以贞毅将军程文季为新安太守,帅精甲三百径往攻之。文政战败,遂降。文季,灵洗之子也。夏,四月,辛丑,齐武明娄太后殂。齐主不改服,绯袍如故。未几,登三台,置酒作乐,宫女进白袍,帝投诸台下。散骑常侍和士开请止乐,帝怒,挝之。

乙巳,帝遣使来聘。

齐青州上言河水清,齐主遣使祭之,改元河清。

先是,周之群臣受封爵者皆未给租赋。癸亥,始诏柱国等贵臣邑户,听寄食它县。

五月,庚午,周大赦。

己丑,齐以右仆射斛律光为尚书令。

壬辰,周以柱国杨忠为大司空。六月,巳亥,以柱国蜀国公尉迟迥为大司马。

秋,七月,己丑,纳太子妃王氏,金紫光禄大夫周之女也。

齐平秦王归彦至冀州,内不自安,欲待齐主如晋阳,乘虚入鄴。其郎中令吕思礼告之。诏大司马段韶、司空娄睿讨之。归彦于南境置私驿,闻大军将至,即闭城拒守。长史宇文仲鸾等不从,皆杀之。归彦自称大丞相,有众四万。齐主以都官尚书封子绘,冀州人,祖父世为本州刺史,得人心,使乘传至信都,巡城,谕以祸福,吏民降者相继,城中动静,小大皆知之。

归彦登城大呼云:“孝昭皇帝初崩,六军百万,悉在臣手,投身向鄴,奉迎陛下。当时不反,今日岂反邪!正恨高元海、毕义云、高乾和誑惑圣上,疾忌忠良,但为杀此三人,即临城自刎。”既而城破,单骑北走,至交津,获之,锁送鄴。乙巳,载以露车,衔木面缚。刘桃枝临之以刃,击鼓随之,并其子孙十五人皆弃市。命封子绘行冀州事。

齐主知归彦前谮清河王岳,以归彦家良贱百口赐岳家,赠岳太师。

丁酉,以段韶为太傅,娄睿为司徒,平阳王淹为太宰,斛律光为司空,赵郡王睿为尚书令,河间王孝琬为左仆射。

癸亥,齐主如晋阳。

上遣使聘齐。

九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以侍中、都官尚书到仲举为尚书右仆射、丹杨尹。仲举,溉之弟子也。

吴明彻至临川,攻周迪,不能克。丁亥,诏安成王顼代之。

冬,十月,戊戌,诏以军旅费广,百姓空虚,凡供乘舆饮食衣服及宫中调度,悉从减削;至于百司,宜亦思省约。

十一月,丁卯,周以赵国公招为益州总管。

丁丑,齐遣兼散骑常侍封孝琰来聘。十二月,丙辰,齐主还鄴。

齐主逼通昭信李后,曰:“若不从我,我杀尔儿!”后惧,从之。既而有娠。太原王绍德至阁,不得见,愠曰:“儿岂不知邪!姊腹大,故不见儿。”后大惭,由是生女不举。帝横刀诟曰:“杀我女,我何得不杀尔儿!”对后以刀环筑杀绍德。后大哭,帝愈怒,裸后,乱挝之。后号天不已,帝命盛以绢囊,流血淋漉,投诸渠水。良久乃苏,犊车载送妙胜寺为尼。

世祖文皇帝上天嘉元年(庚辰、560)
陈纪二 陈文帝天嘉元年(庚辰,公元560年)
[1]春,正月,癸丑朔,大赦,改元。
[1]春季,正月,癸丑朔(初一),陈朝大赦天下,改换年号为天嘉。
[2]齐大赦,改元乾明。
[2]北齐大赦天下,改换年号为乾明。
[3]辛酉,上祀南郊。
[3]辛酉(初九),陈文帝在南郊祭天。
[4]齐高阳王,以滑稽便辟有宠于显祖,常在左右,执杖以挞诸王,太皇太后深衔之。及显祖殂,有罪,太皇太后杖之百余;癸亥,卒。
[4]北齐高阳王高,因为善于滑稽说笑、曲意奉承而得到文宣帝的宠爱,常常跟在文宣帝左右,拿棍棒殴打诸王,太皇太后对他怀恨很深。待到文宣帝去世,高犯了罪,太皇太后命令打了他一百多棍。癸亥(十一日),伤重而死。
[5]辛未,上祀北郊。
[5]辛未(十九日),陈文帝在北郊祭地。
[6]齐主自晋阳还至邺。
[6]北齐国主高殷从晋阳回到邺城。
[7]二月,乙未,高州刺史纪机自军所逃还宣城,据郡应王琳,泾令贺当迁讨平之。
[7]二月,乙未(十三日),高州刺史纪机从侯的军队里逃回宣城,占据了郡城呼应王琳,泾县县令贺当迁率兵讨平了他。
王琳至栅口,侯督诸军出屯芜湖,相持百余日。东关春水稍长,舟舰得通,琳引合肥湖之众,舳舻相次而下,军势甚盛。进军虎槛洲,琳亦出船列于江西,隔洲而泊。明日,合战,琳军少却,退保西岸。及夕,东北风大起,吹其舟舰并坏,没于沙中,浪大,不得还浦。及旦,风静,琳入浦治船,等亦引军退入芜湖。
王琳的军队抵达栅口,侯督率各路兵马屯驻于芜湖,两军相持一百多天。东关一带春天水位涨高了一些,船舰可以通航了,王琳就带领合肥、湖一带的部众,乘兵船沿江排列而下,舳舻首尾相连,军势看去很强大。侯向虎槛洲进军,王琳也派出兵船排列在长江西面,隔着虎槛洲停泊下来。第二天,两军交战,王琳的军队稍稍退却,退到长江西岸以自保。到晚上,东北风猛刮,把他的舟舰全刮坏了,搁浅在沙滩上,浪很大,回不了江岸。到天亮时,风才平静下来,王琳到江边收拾船只,侯等人也带着军队退入芜湖。
周人闻琳东下,遣都督荆·襄等五十二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史宁将兵数万乘虚袭郢州,孙婴城自守。琳闻之,恐其众溃,乃帅舟师东下,去芜湖十里而泊,击柝闻于陈军。齐仪同三司刘伯球将兵万余人助琳水战,行台慕容恃德之子子会将铁骑二千屯芜湖西岸,为之声势。
北周人听到王琳东下进犯陈朝的消息,乘机派都督荆、襄等五十二州诸军事及荆州刺史史宁带兵数万人乘虚袭击郢州,孙环绕城墙设防线而固守。王琳听到消息,担心自己军心不稳,众人溃散,于是加紧率领水师东下,直到离芜湖十里地才停泊下来,军中敲击木柝报时示警的声音,一直传到陈朝军队里。北齐仪同三司刘伯球带兵一万多人帮助王琳水战,行台慕容恃德的儿子慕容子会带领两千名铁骑屯驻在芜湖西岸,声援王琳。
丙申,令军中晨炊蓐食以待之。时西南风急,琳自谓得天助,引兵直趣建康。等徐出芜湖蹑其后,西南风翻为用。琳掷火炬以烧陈船,皆反烧其船。发拍击琳舰,又以牛皮冒蒙冲小船以触其舰,并熔铁洒之。琳军大败,军士溺死者什二三,余皆弃船登岸,为陈军所杀殆尽。齐步军在西岸者,自相蹂践,并陷于芦荻泥淖中;骑皆弃马脱走,得免者什二三。擒刘伯球、慕容子会,斩获万计,尽收梁、齐军资器械。琳乘舴艋冒陈走,至湓城,欲收合离散,众无附者,乃与妻妾左右十余人奔齐。
丙申(十四日),侯下令军队一早就做饭,在寝席上用饭,严阵以待王琳军队进犯。当时西南风刮得又急又猛,王琳自以为得到天公帮助,便带兵径崐直逼近建康。侯等人慢慢地从芜湖出来跟在王琳兵船后头,结果西南风反而被侯利用了。王琳让士兵扔火炬去烧陈朝军队的兵船,因为逆风,反而烧了自己的兵船。侯命令士兵把战船前后的拍竿拿出来拍击王琳的兵船,又用牛皮蒙着有冲击力的小船去撞他的军舰,并用熔化的铁水泼将过去。王琳军队大败,军士溺水而死的有十分之二、三,其余的都扔下船逃上岸,被陈朝军队拦住,砍杀得几乎一个都不剩了。北齐的步军在西岸也乱成一团,自相践踏,全陷入了芦荻泥泞之中;骑兵都扔下马匹逃跑,幸免于死的只有十分之二三而已。陈朝军队抓获了刘伯球、慕容子会,杀死和俘虏敌军数以万计,梁军和北齐军的军用物资和兵器也全被陈朝军队缴获了。王琳乘坐舴艋小船冲出战场逃跑,抵达湓城,想把散失流离的军士收拢来,但再也没有人愿意归附他,于是只好带着妻妾、左右亲信十几个人去逃奔北齐。
先是,琳使侍中袁泌、御史中丞刘仲威侍卫永嘉王庄;及败,左右皆散。泌以轻舟送庄达于齐境,拜辞而还,遂来降;仲威奉庄奔齐。泌,昂之子也。樊猛及其兄毅帅部曲来降。
早先,王琳派侍中袁泌、御史中丞刘仲威去做永嘉王萧庄的侍卫,待到兵败,萧庄左右的人也都逃散了。袁泌用轻舟把萧庄一直送到北齐边境,才拜辞而回,于是就来投降陈朝,刘仲威护卫萧庄逃奔北齐。袁泌是袁昂的儿子。樊猛和他的哥哥樊毅也带着部众前来投降陈朝。
[8]齐葬文宣皇帝于武宁陵,庙号高祖,后改曰显祖。
[8]北齐把文宣帝葬在武宁陵,庙号为高祖,后来又改称显祖。
[9]戊戌,诏:“衣冠士族、将帅战兵陷在王琳党中者,皆赦之,随材铨叙。”
[9]戊戌(十六日),陈文帝下诏,说:“不论是有身份的士族文官,还是将帅士兵,凡是陷进王琳一党里的,回来了都赦免其罪,按照他们的才能予以选拔任命。”
[10]已亥,齐以常山王演为太师、录尚书事,以长广王湛为大司马、并省录尚书事,以尚书左仆射平秦王归彦为司空,赵郡王睿为尚书左仆射。
[10]已亥(十七日),北齐任命常山王高演为太师、录尚书事,任命长广王高湛为大司马、并省录尚书事,任命尚书左仆射平秦王高归彦为司空,赵郡王高睿为尚书左仆射。
诏:“诸元良口配没入官及赐人者并纵遣。”
北齐废帝下诏令:“凡是元姓的家庭成员被配入官府为奴和赐人为奴的,全部遣还。”
[11]乙巳,以太尉侯都督湘、巴等五州诸军事,镇湓城。
[11]乙巳(二十三日),陈朝任命太尉侯都督湘、巴等五州诸军事,镇守湓城。
[12]齐显祖之丧,常山王演居禁中护丧事,娄太后欲立之而不果;太子即位,乃就朝列。以天子谅阴,诏演居东馆,欲奏之事,皆先咨决。杨等以演与长广王湛位地亲逼,恐不利于嗣主,心忌之。居顷之,演出归第,自是诏敕多不关预。
[12]北齐文宣帝去世以后,常山王高演住在宫禁之中处理丧事,娄太后想立他为帝但没有实现;太子登了皇位之后,高演才到朝廷百官中去就列。因为天子居丧,便下诏让高演居住在东馆,大臣们想启奏皇帝的事,都先到高演那儿请示决定。杨等人因为高演与长广王高湛地位很高,与皇帝又是亲属关系,恐怕他们对嗣主产生威胁,所以对他们心怀猜忌。在东馆住了一阵子之后,高演搬出来回自己的宅第。从此之后,有关诏书敕令的事大多不再干预了。
或谓演曰:“鸷鸟离巢,必有探卵之患。今日王何宜屡出?”中山太守阳休之诣演,演不见。休之谓王友王曰:“昔周公朝读百篇书,夕见七十士,犹恐不足。录王何所嫌疑,乃尔拒绝宾客!”
有人对高演说:“凶猛的鸷鸟一旦离开窝巢,鸟蛋就有被掏的危险。在如今这种形势之下,大王您怎么可以经常外出呢?”中山太守阳休之去拜见高演,高演托词不见他。阳休之对常山王友王说:“过去周公早上读一百篇书,晚上会见七十个士,还恐怕做得不够。录王避什么嫌疑,竟这样拒绝宾客?”
先是,显祖之世,群臣人不自保。及济南王立,演谓王曰:“一人垂拱,吾曹亦保优闲。”因言:“朝廷宽仁,真守文良主。”曰:“先帝时,东崐宫委一胡人傅之。今春秋尚富,骤览万机,殿下宜朝夕先后,亲承音旨。而使他姓出纳诏命,大权必有所归,殿下虽欲守藩,其可得邪!借令得遂冲退,自审家祚得保灵长乎?”演默然久之,曰:“何以处我?”曰:“周公抱成王摄政七年,然后复子明辟,惟殿下虑之!”演曰:“我何敢自比周公!”曰:“殿下今日地望,欲不为周公,得邪?”演不应。显祖常遣胡人康虎儿保护太子,故言及之。
早先,文宣帝在的时候,群臣人人不能自保。待到济南王立为皇帝,高演对王说:“皇上现在亲自执政了,我们也能托福保住优闲的日子了。”因此又说:“皇上宽和施仁,真是能继承基业、光大教化的良主啊。”王回答说:“先帝时,东宫太子那儿还曾委派一个胡人去辅导他呢。现在皇上年龄还小,骤然承担起处理纷繁的军国大事的重任,殿下正是得早晚陪在他身边,亲自听取皇上的言语圣旨。如果放任外姓之人去传递诏命,国家大权必然会旁落,那时殿下虽然想守住自己的藩国,还能如愿吗?即使您能如愿以偿,急流勇退,但请想想,高家的国祚还能够千秋万代永在吗?”高演听了,默不作声,想了很久,才问:“那我该怎样自处呢?”王进言说:“过去周公曾抱着成王摄政七年,然后才把政权归还成王,明确表示自身引退,希望殿下好好想想!”高演说:“我怎么敢自比为周公呢!”王回答说:“以殿下今日的地位声望而言,你想不当周公,能行吗?”高演听了没有应声。文宣帝常常派胡人康虎儿保护太子,所以王的话里提到这件事。
齐主将发晋阳,时议谓常山王必当留守根本之地;执政欲使常山王从帝之邺,留长广王镇晋阳;既而又疑之,乃敕二王俱从至邺。外朝闻之,莫不骇愕。又敕以王为并州长史。演既行,出郊送之。演恐有觇察,命还城,执手曰:“努力自慎!”跃马而去。
北齐国主高殷将从晋阳出发去邺城继位,当时的舆论认为常山王高演必定会留守在晋阳这个国家的根本之地;执政者想让常山王跟随高殷去邺城,留下长广王高湛镇守晋阳;不久又对高湛产生了怀疑,于是下令二王都跟从高殷去邺城。朝廷外的人听到这种安排,没有不感到害怕惊愕的。接着又下一道敕令,让王去当并州长史。高演既已出发,王到郊外为他送行。高演恐怕有人暗中窥视监察,命令王快回城去,临别,拉着王的手说:“望你努力自我保重!”然后跳上马奔跃而去。
平秦王归彦总知禁卫,杨宣敕留从驾五千兵于西中,阴备非常;至邺数日,归彦乃知之,由是怨。
平秦王高归彦总管禁卫军,杨宣布敕令,留下随驾的五千名精兵在晋阳,暗中准备对付非常事件。到达邺城几天后,高归彦才知道这种安排,从此对杨产生了怨恨之心。
领军大将军可朱浑天和,道元之子也,尚帝姑东平公主,每曰:“若不诛二王,少主无自安之理。”燕子献谋处太皇太后于北宫,使归政皇太后。
领军大将军可朱浑天和,是可朱浑道元的儿子,娶了废帝高殷的姑母东平公主为妻,他总是说:“如果不杀了二王,少主决不可能平安执政。”燕子献谋划着把太皇太后安置到邺城北宫去,使国家政权归皇太后掌管。
又自天保八年已来,爵赏多滥,杨欲加澄汰,乃先自表解开府及开封王,诸叨窃恩荣者皆从黜免。由是嬖宠失职之徒,尽归心二叔。平秦王归彦初与杨、燕同心,既而中变,尽以疏忌之迹告二王。
另外,自从天保八年以来,官爵赏赐太多太滥,杨想加以澄清淘汰,于是带头上表请求解除自己开府及开封王的职务,众多沾光窃取皇恩享受荣华的人都跟着被废黜罢免了。从此那些原来被宠幸但现在失去官职的人,都归心于高演与高湛两位皇叔。平秦王高归彦起初和杨、燕子献是一条心,不久中途变志,把杨、燕子献疏远猜忌二王的种种迹象全部密告了二王。
侍中宋钦道,弁之孙也,显祖使在东宫,教太子以吏事。钦道面奏帝,称“二叔威权既重,宜速去之。”帝不许,曰:“可与令公共详其事。”
侍中宋钦道是宋弁的孙子。文宣帝派他住在东宫,教育太子熟悉吏事。宋钦道当面启奏废帝说:“两位皇叔威权已经很重,应该设法尽快除去他们。”废帝不许可,对他说:“你可以和令公杨共同详细了解这件事。”
等议出二王为刺史,以帝慈仁,恐不可所奏,乃通启皇太后,具述安危。宫人李昌仪,高仲密之妻也,李太后以其同姓,甚相昵爱,以启示之;昌仪崐密启太皇太后。
杨等人商议把二王派出去当刺史,但考虑到高殷天性慈爱仁厚,恐怕不会批准他们的奏请,于是就直接启奏皇太后,详尽讲述了二王构成的威胁以及皇上的安危。宫人李昌仪,是高仲密的妻子。李太后因为她和自己同姓,便和她很亲近,十分喜爱她,就把杨等人递上来的奏折给她看。李昌仪便秘密地把奏折的内容报告了太皇太后。
等又议不可令二王俱出,乃奏以长广王湛镇晋阳,以常山王演录尚书事。二王既拜职,乙巳,于尚书省大会百僚。等将赴之,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郑颐止之,曰:“事未可量,不宜轻脱。”曰:“吾等至诚体国,岂常山拜职有不赴之理!”
杨等人又商议说不能让二王都出去当刺史,于是就启奏,请求让长广王高湛镇守晋阳,任命常山王高演为录尚书事。二王拜领了官职以后,乙巳(二十三日),在尚书省会见百官。杨等人将去赴会,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郑颐阻止了他们,说:“这事的深浅不可测量,不宜轻率。”杨说:“我等对国家一片至诚,岂有常山王拜职而不去赴会的道理!”
长广王湛,旦伏家僮数十人于录尚书后室,仍与席上勋贵贺拔仁、斛律金等数人相知约曰:“行酒至等,我各劝双杯,彼必致辞。我一曰‘执酒’,二曰‘执酒’,三曰‘何不执’,尔辈即执之!”及宴,如之。大言曰:“诸王反逆,欲杀忠良邪!尊天子,削诸侯,赤心奉国,何罪之有!”常山王演欲缓之。湛曰:“不可。”于是拳杖乱殴,及天和、钦道皆头面血流,各十人持之。燕子献多力,头又少发,狼狈排众走出门,斛律光逐而擒之。子献叹曰:“丈夫为计迟,遂至于此!”使太子太保薛孤延等执颐于尚药局。颐曰:“不用智者言至此,岂非命也!”
长广王高湛,一早就在后室中埋伏了几十个家僮,并对参与宴会的勋贵贺拔仁、斛律金等几个人关照说:“敬酒敬到杨等人时,我对他们每个人各劝双杯酒,他们必定起来致辞。我头一次说:‘拿酒’,第二次说:‘拿酒’,第三次说‘为什么不拿!’你们就动手把他们抓起来!”到了宴会时,果真照计划办理。杨被抓时大声说:“诸王造反谋逆,想杀害忠臣良将吗?我等尊奉天子,削弱诸侯,赤胆忠心为国家,有什么罪!”常山王高演想缓和一点。高湛说:“不行。”于是拳头棍棒乱打,杨、可朱浑天和、宋钦道都被打的满头满面流血,每人被十个人按住,一点也动弹不得。燕子献力气大,头发又很少,一下子挣脱,狼狈地推开众人跑出门去,斛律光追上去捉住了他。燕子献长叹说:“大丈夫用计迟了一步,终于落到这步田地!”二王又派太子太保薛孤延等到尚药局去抓郑颐。郑颐说:“这帮人不听智者的话以至于此,这难道不是命吗?”
二王与平秦王归彦、贺拔仁、斛律金拥等唐突入云龙门,见都督叱利骚,招之,不进,使骑杀之。开府仪同三司成休宁抽刃呵演,演使归彦谕之,体宁厉声不从。归彦久为领军,素为军士所服,皆弛仗,休宁方叹息而罢。
常山王高演、长广王高湛与平秦王高归彦、贺拔仁、斛律金推拥着杨等人闯入云龙门,遇见了都督叱利骚,便招呼他过来,他不来,便派骑兵去杀了他。开府仪同三司成休宁抽出刀来呵斥高演,高演派高归彦去说服他,成休宁声色俱厉地抗议,表示绝不服从。高归彦长期以来担任领军,军士们一向对他很敬服,这时都放下兵器不再抵抗,成休宁才叹息着让开了。
演入,至昭阳殿,湛及归彦在朱华门外。帝与太皇太后并出,太皇太后坐殿上,皇太后及帝侧立。演以砖叩头,进言曰:“臣与陛下骨肉至亲,杨遵彦等欲独擅朝权,威福自己,自天公已下皆重足屏气;共相唇齿,以成乱阶,若不早图,必为宗社之害。臣与湛为国事重,贺拔仁、斛律金惜献武皇帝之业,共执遵彦等入宫,未敢刑戮。专辄之罪,诚当万死。”
高演进了皇宫,来到昭阳殿,高湛和高归彦停在朱华门外。废帝和太皇太后、皇太后一起走出来,太皇太后坐在宫殿上,皇太后和废帝站在两侧。高演把头抵在殿砖上,边叩头边说:“臣与陛下是至亲骨肉,杨遵彦等人想独自垄断朝廷大权,作威作福,自王公以下的文武百官无不蹑足屏气,莫敢吱声;这帮人互相勾结,串通一气,已经成了动乱的祸根,如果不早日除掉他们,必定会成为宗庙社稷的大害。我与高湛以国家安危为重,贺拔仁、斛律金珍惜献武皇帝开创的事业,所以才共同行动,抓住了杨遵彦等人入宫见皇上,我们未敢崐对他们擅自施刑杀戮,现交由皇上处治。我等没有事先请示就行事,专断之罪,实在罪该万死。”
时庭中及两庑卫士二千余人,皆被甲待诏。武卫娥永乐,武力绝伦,素为显祖所厚,叩刀仰视,帝不睨之。帝素吃讷,仓猝不知所言。太皇太后令却仗,不退;又厉声曰:“奴辈即今头落!”乃退。永乐内刀而泣。
当时宫庭中和两边走廊里有卫士二千余人,都披着甲胄、拿着兵器等待废帝的诏令。武卫娥永乐,武艺力气超群,过去一向为文宣帝所看重厚待,这时用手敲着刀刃,抬起头来仰视废帝,期待他下令。但废帝有意不看他。废帝平素就口吃木讷,这时仓猝之间更不知该说什么好。太皇太后下令卫兵放下兵器退下,卫士们不退;太皇太后又厉声喝道:“你们这些奴才不听令,立刻就让你们掉脑袋!”卫士们这才退下了。娥永乐把刀插入鞘内痛哭起来。
太皇太后因问:“杨郎何在?”贺拔仁曰:“一眼已出。”太皇太后怆然曰:“杨郎何所能为,留使岂不佳邪!”乃让帝曰:“此等怀逆,欲杀我二子,次将及我,尔何为纵之?”帝犹不能言。太皇太后怒且悲,曰:“岂可使我母子受汉老妪斟酌!”太后拜谢。太皇太后又为太后誓言:“演无异志,但欲去逼而已。”演叩头不止。太后谓帝:“何不安慰尔叔!”帝乃曰:“天子亦不敢为叔惜,况此汉辈!但丐儿命,儿自下殿去,此属任叔父处分。”遂皆斩之。
太皇太后这才发问:“杨郎现在在哪里?”贺拔仁回答说:“他一只眼睛的眼球被打出来了。”太皇太后怆然涕下,说:“杨郎能有什么反抗之力呢,留着他以待任命使唤难道不好吗?”于是责备废帝,说:“这些人心怀叛逆,想杀害我的两个儿子,接着就将要杀害我,你为什么纵容他们?”废帝还是说不出话来。太皇太后既非常生气又悲伤难禁,她说:“怎么可以让我们母子受这汉族老太婆的算计呢!”皇太后跪下谢罪。太皇太后又为皇太后发誓说:“高演并没有夺位的异志,只是想除去自身的威胁而已。”高演在下面不断叩头。皇太后只好对废帝说:“还不赶快安慰你叔叔!”废帝这才说出话来:“天子也不敢为叔叔的事而惜身不前呀,何况这些汉人!只要给侄儿一条命,我自己下殿走开,这些人交给叔叔,由你们处治。”于是把杨等人全部斩首了。
长广王湛以郑颐昔尝谗已,先拔其舌,截其手而杀之。演令平秦王归彦引侍卫之士向华林园,以京畿军士入守门阁,斩娥永乐于园。
长广王高湛因为记恨郑颐过去曾经在皇帝面前进他的谗言,就特别凌虐他,先把他的舌头割掉,又砍下他的手,然后才杀死他。高演命令平秦王高归彦把原来的侍卫兵士带到华林园去,另换京城一带的军士来宫中担任守卫,娥永乐在华林园被杀害了。
太皇太后临丧,哭曰:“杨郎忠而获罪。”以御金为之一眼,亲内之,曰:“以表我意。”演亦悔杀之。于是下诏罪状等,且曰:“罪止一身,家属不问。”顷之,复簿录五家;王固谏,乃各没一房,孩幼尽死,兄弟皆除名。
太皇太后亲自参加杨的丧事,哭着说:“杨郎是因为忠君才获罪的呀!”她让人用御府的金子做了一只眼睛,亲自放到杨眼眶里去,说:“以此来表达我痛惜的心意。”高演也后悔杀了杨。于是下诏宣布杨等人的罪状时,加上了这样一句:“这些人的罪由他们个人负责,家属不予问罪。”过一阵子,又根据簿册逮捕杨、可朱浑天和、燕子献、宋钦道、郑颐等五家的人口;王一再劝谏,于是五家各抄斩一房,小孩也斩而不留,兄弟们则全被除名。
以中书令赵彦深代杨总机务。鸿胪少卿阳休之私谓人曰:“将涉千里,杀骐而策蹇驴,可悲之甚也!”
任命中书令赵彦深代替杨总理朝廷机要大事。鸿胪少卿阳休之私下对人说:“这真是将要跋涉千里的时候,却杀掉了骐骏马而换上跛足老驴呀,真是太可悲了!”
戊申,演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湛为太傅、京畿大都督、段韶为大将军,平阳王淹为太尉,平秦王归彦为司徒,彭城王为尚书令。
戊申(二十六日),封高演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封高湛为太傅、京亲畿大都督,封段韶为大将军,平阳王高淹为太尉,平秦王高归彦为司徒,彭城王高为尚书令。[13]江陵之陷也,长城世子昌及中书侍郎顼皆没于长安。高祖即位,屡请之于周,周人许而不遣。高祖殂,周人乃遣昌还,以王琳之难,居于安陆。琳败,昌发安陆;将济江,致书于上,辞甚不逊。上不怿,召侯安都从容谓曰:“太子将至,须别求一藩为归老之地。”安都曰:“自古岂有被代天子!臣愚,不敢奉诏。”因请自迎昌。于是群臣上表,请加昌爵命。庚戌,以昌为骠骑将军、湘州牧,封衡阳王。
[13]当初,江陵陷落的时候,长城公的世子陈昌及中书侍郎陈顼都陷落在长安。陈武帝即皇位后,多次请求北周人把他们放回来,北周人口头上答应,却不放人。陈武帝去世后,北周人才把陈昌放回来了,但是因为王琳占据长江中流,挑起战端,通往建康的路受阻,陈昌只好暂住安陆。王琳兵败后,陈昌从安陆出发,将要渡江时,写了一封信给陈文帝,信里言辞颇傲慢不逊。文帝看了很不高兴,把侯安都叫来,从容不迫地对他说:“太子将要回来就位了,我得另外求得一块封国作为归老的地方。”侯安都说:“自古以来,哪有什么被代替的天子!臣下很愚昧,不敢接受这个诏令。”于是请求自己去迎接陈昌。于是群臣们联名上表,请求文帝给陈昌封爵并任命。庚戌(二十八日),任命陈昌为骠骑将军、湘州牧,封他为衡阳王。
[14]齐大丞相演如晋阳,既至,谓王曰:“不用卿言,几至倾覆。今君侧虽清,终当何以处我?”曰:“殿下往时位地,犹可以名教出处;今日事势,遂关天时,非复人理所及。”演奏赵郡王睿为长史,王为司马。三月,甲寅,诏:“军国之政,皆申晋阳,禀大丞相规算。”
[14]北齐大丞相高演到晋阳去,到达之后,对王说:“我当初不听您的话,差点被人扳倒。现在君王身旁的坏人虽然已清除掉了,但我到底应当怎样自处呢!”王回答说:“殿下过去以自己的地位名望,还可以以根据名教纲常进退出处;看如今天下形势,已经是关系到天时天命,再也不是以人间常理可以处置的了。”高演奏请任命赵郡王高睿为长史,王为司马。三月甲寅(初三),北齐废帝下诏说:“凡是军政大事,都要申报到晋阳去,禀告大丞相规划决策。”
[15]周军初至,郢州助防张世贵举外城以应之,所失军民三千余人口。周人起土山、长梯,昼夜攻之,因风纵火,烧其内城南面五十余楼。孙兵不满千人,身自抚循,行酒赋食,士卒皆为之死战。周人不能克,乃授柱国、郢州刺史,封万户郡公;伪许以缓之,而潜修战守之备,一朝而具,乃复拒守。既而周人闻王琳败,陈兵将至,乃解围去。集将佐谓之曰:“吾与王公同奖梁室,勤亦至矣;今时事如此,岂非天乎!”遂遣使奉表,举中流之地来降。
[15]北周的军队刚到之时,郢州助防张世贵策动外城的军民去接应北周军队,共失踪军民三千多人。北周人堆起土山,架起长梯,日夜不停地攻城,并乘风纵火,烧掉了郢州内城南面的五十多座楼。孙手下的士兵不足一千人,但他能亲自安抚慰劳士兵,为士兵散酒送食物,士卒们都愿为他死战,北周人攻城不下,于是便授予孙柱国、郢州刺史之职,封为万户郡公,以诱降他;孙假装答应归顺,以为缓兵之计,而暗地里抓紧修整防御工事,一天之内就修整完备,于是又接着抵抗固守。不久北周人听说王琳兵败,陈朝的大军就要过来了,于是就解围走了。孙把将士官佐们集合在一块,对他们说:“我和王琳一起扶助梁室,也够勤劳辛苦的了;现在时局发展成这样,难道不是天命吗?”于是就派使者带上表章,表示愿以长江中游之地来归降陈朝。
王琳之东下也,帝征南川兵,江州刺史周迪、高州刺史黄法氍帅舟师将赴之。熊昙朗据城列舰,塞其中路,迪等与周敷共围之。琳败,昙郎部众离心,迪攻拔其城,虏男女万余口。昙朗走入村中,村民斩之;丁巳,传首建康,尽灭其族。
当王琳兵船东下的时候,陈文帝下令征召南川的军队抵抗,江州刺史周迪、高州刺史黄法氍率领水军将要赴敌。熊昙郎占据豫章城池,排开军舰,堵塞了周迪等人的进军路线。周迪等人与周敷一起把熊昙朗包围起来。王琳兵败,熊昙朗的部众人心涣散,周迪乘势攻下了豫章城,俘虏男女人口一万多人。熊昙朗逃入村庄之中,村民把他杀了。丁巳(初六),熊昙朗的首级被传送到建康,他的家族全部被斩。
齐军先守鲁山,戊午,弃城走,诏南豫州刺史程灵洗守之。
北齐的军队原先据守鲁山,戊午(初七)弃城逃跑了,陈文帝下诏派南豫崐州刺史程灵洗去守该城。
[16]甲子,置沅州、武州,以右卫将军吴明彻为武州刺史,以孙为湘州刺史。怀不自安,固请入朝,征为中领军;未拜,除吴郡太守。
[16]甲子(十三日),陈朝设立沅州、武州。任命右卫将军吴明彻为武州刺史,孙为湘州刺史。孙心里觉得不安稳,坚决要求在朝中做官,于是征召他当中领军,后来没有拜职,又改任命他为吴郡太守。
[17]壬申,齐封世宗之子孝珩为广宁王,长恭为兰陵王。
[17]壬申(二十一日),北齐封文襄帝的儿子高孝珩为广宁王,高长恭为兰陵王。
[18]甲戌,衡阳献王昌入境,诏主书、舍人缘道迎候;丙子,济江,中流,殒之,使以溺告。侯安都以功进爵清远公。
[18]甲戌(二十三日),衡阳献王陈昌进入陈朝境内,陈文帝诏令主书、舍人们在道路旁迎接等候。丙子(二十五日),陈昌渡长江,但船到江中就被害死了,使者报告说是淹死了。侯安都因为杀陈昌之功进爵,为清远公。
初,高祖遣荥阳毛喜从安成王顼诣江陵,梁世祖以喜为侍郎,没于长安,与昌俱还,因进和亲之策。上乃使侍中周弘正通好于周。
当初,陈武帝派荥阳人毛喜跟着安成王陈顼到江陵去,梁元帝任命毛喜为侍郎,也陷没在长安,后来与陈昌一起回来,就向朝廷进献了与北周人和睦亲善的计策。陈文帝便派侍中周弘正去和北周修通友好。
[19]夏,四月,丁亥,立皇子伯信为衡阳王,奉献王祀。
[19]夏季,四月,丁亥(初六),陈朝立皇子陈伯信为衡阳王,让他承奉献王陈昌的祭祀。
[20]周世宗明敏有识量,晋公护惮之,使膳部中大夫李安置毒于糖而进之。帝颇觉之。庚子,大渐,口授遗诏五百馀言,且曰:“朕子年幼,未堪当国。鲁公,朕之介弟,宽仁大度,海内共闻;能弘我周家,必此子也。”辛丑,殂。
[20]周明帝英明聪敏,有见识有肚量,晋公宇文护害怕他,便指使膳部中大夫李安在糖饼里放毒药送上去。明帝食用之后就明显有所感觉。庚子(十九日),病情恶化,弥留之际,口授遗诏五百多字,而且说:“我的儿子年幼,不能负起治国大任。鲁公,是我的大弟弟,为人宽仁,大度,声望传于海内,能弘扬我家帝业的,一定是这个孩子!”辛丑(二十日),去世。
鲁公幼有器质,特为世宗所亲爱,朝廷大事,多与之参议;性深沉,有远识,非因顾问,终不辄言。世宗每叹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壬寅,鲁公即皇帝位。大赦。
鲁公宇文邕自幼就胸怀大志,气度不凡,所以特别受明帝钟爱,凡是朝廷大事,多与他商量。他性格深沉,有远大的识见,不是因为明帝询问,他是不随便说话的。世宗每每慨叹说:“这个人要么不说话,一说就必定有切中事理的精辟见解。”壬寅(二十一日),鲁公宇文邕即皇帝位,颁发了大赦天下令。
[21]五月,壬子,齐以开府仪同三司刘洪徽为尚书右仆射。
[21]五月,壬子(初二),北齐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刘洪徽为尚书右仆射。
[22]侯安都父文捍为始兴内史,卒官。上迎其母还建康,母固求停乡里。乙卯,为置东衡州,以安都从弟晓为刺史;安都子秘,才九岁,上以为始兴内史,并令在乡侍养。
[22]侯安都的父亲侯文捍任始兴内史,死于任上。陈文帝迎接他的母亲回建康,他母亲坚决要求留在乡里。乙卯(初五),为此在始兴重置东衡州,任命侯安都的堂弟侯晓为东衡州刺史。侯安都的儿子侯秘,才九岁,文帝任命他为始兴内史,并让他在乡下侍奉祖母。
[23]六月,壬辰,诏葬梁元帝于江宁,车旗礼章,悉用梁典。
[23]六月,壬辰(十二日),陈文帝诏令把梁元帝埋葬在江宁,丧事中的车旗礼仪,全部采用梁朝旧制。
[24]齐人收永安、上党二王遗骨,葬之。敕上党王妃李氏还第。冯文洛尚以故意,修饰诣之。妃盛列左右,立文洛于阶下,数之曰:“遭难流离,以至大辱,志操寡薄,不能自尽。幸蒙恩诏,得反藩闱,汝何物奴,犹欲见侮!”杖之一百,血流洒地。[24]北齐人收集永安、上党二王的遗骨埋葬起来。敕令上党王妃李氏回到王府旧宅。当初李氏被赐给了冯文洛为妾,李氏重回王府之后,冯文洛还以原来的身份,修饰打扮一番去见李妃。李妃把很多身边人排列成阵势,让冯文洛站在台阶下,责骂他说:“我因遭受大难流离失所,才受到这样大的侮辱,我只恨自己志气节操很差,不能自杀殉夫。现在幸亏皇上恩典,能够回到藩王的闺闱。你是什么狗奴才,还想来侮辱我!”下令打了他一百杖,打得他皮开肉绽,血流满地。
[25]秋,七月,丙辰,封皇子伯山为鄱阳王。
[25]秋季,七月,丙辰(初七),陈朝封皇子陈伯山为鄱阳王。
[26]齐丞相演以王儒缓,恐不允武将之意,每夜载入,昼则不与语。尝进密室,谓曰:“比王侯诸贵,每见敦迫,言我违天不祥,恐当或有变起;吾欲以法绳之,何如?”曰:“朝廷比者疏远亲戚,殿下仓猝所行,非复人臣之事。芒刺在背,上下相疑,何由可久!殿下谦退,秕糠神器,实恐违上玄之意,坠先帝之基。”演曰:“卿何敢发此言,须致卿于法!”曰:“天时人事,皆无异谋,是以敢冒犯斧钺,抑亦神明所赞耳。”演曰:“拯难匡时,方俟圣哲,吾何敢私议!幸勿多言!”丞相从事中郎陆杳将出使,握手,使之劝进。以杳言告演,演曰:“若内外咸有此意,赵彦深朝夕左右,何故初无一言?”乃以事隙密问彦深,彦深曰:“我比亦惊此声论,每欲陈闻,则口噤心悸。弟既发端,吾亦当昧死一披肝胆。”因共劝演。
[26]北齐丞相高演考虑到王儒雅,动作迟缓,担心他不称武将们的心,便每夜用车载他进来议事,白天则不和他说话。又曾经把王叫进密室,对他说:“近来王侯及诸位贵族每每对我进行敦促逼迫,说我违反天意而不即位,很不吉祥。恐怕这样下去会有变乱发生;我想依法治他们鼓吹篡逆之罪,你以为如何呢?”王回答说:“皇上近来对亲戚非常疏远,殿下不久前仓猝间所实行的诛灭杨等人的举动,已不是为人臣的人该做的事。现在是芒刺在背,上下互相怀疑,这种局面怎么能长久。殿下谦逊退让,视国家神器为糠,其实恐怕是违背了上天的旨意,毁坏了先帝留下的基业。”高演说:“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我要把你按国法论罪!”王说:“天时人意,都没有不同,所以我才敢冒犯斧钺诛戮来进言,这怕也是神明所赞许的吧!”高演说:“拯救国家于危难,匡扶时世,正等待圣哲出现呢,我怎么敢私下议论呢?你就别再多说了!”丞相从事中郎陆杳将要出使,握着王的手,让他去劝进。王把陆杳的话告诉了高演,高演说:“如果朝廷内外都有这种意思,赵彦深早晚都在我身边,为什么他一句话也不说?”于是王利用公事的间隙悄悄探问赵彦深的意思,赵彦深说:“我近来也为这种舆论而吃惊,每每想把自己的意见加以陈述,但临言噤口,心惊肉跳。现在你既然发端说出来了,我也要冒着一死披露一下肝胆了!”于是与王共同向高演劝进。
演遂言于太皇太后。赵道德曰:“相王不效周公辅成王,而欲骨肉相夺,不畏后世谓之篡邪!”太皇太后曰:“道德之言是也。”未几,演又启云:“天下人心未定,恐奄忽变生,须早定名位。”太皇太后乃从之。
高演于是就把群臣劝进的话告诉了太皇太后。赵道德在一边说:“相王您不效法周公辅佐成王的往事,而想行骨肉相夺之事,难道不怕后世说你篡逆吗?”太皇太后也说:“赵道德说的话是对的。”过一阵子,高演又去启奏说:“现在天下人心不安定,我担心变乱突然发生,必须早日确定名位。”太皇太后这才答应了。
八月,壬午,太皇太后下令,废齐主为济南王,出居别宫。以常山王演入纂大统,且戒之曰:“勿令济南有他也!”
八月,壬年(初三),太皇太后发布敕令,废北齐国主高殷为济南王,让他搬到别宫去住。让常山王高演入朝登基,并且告诫高演说:“可不能让济南王有其他不测之事!”
肃宗即皇帝位于晋阳,大赦,改元皇建。太皇太后还称皇太后;皇太后称文宣皇后,宫曰昭信。
齐孝昭帝高演在晋阳即皇位,大赦天下,改换年号为皇建。太皇太后恢复皇太后的称号;皇太后则称为文宣皇后,她的宫室叫昭信宫。
乙酉,诏绍封功臣,礼赐耆老,延访直言,褒赏死事,追赠名德。
乙酉(初六),北齐孝昭帝下诏介绍封赏功臣,优礼厚赐老人,延揽寻访崐直言之人,褒扬赏励死节之士,一一追赠荣名,表彰他们的道德。
帝谓王曰:“卿何为自同外客,略不可见?自今假非局司,但有所怀,随且作一牒,候少隙,即径进也。”因敕与尚书阳休之、鸿胪卿崔等三人,每日职务罢,并入东廊,共举录历代礼乐、职官及田市、征税,或不便于时而相承施用,或自古为利而于今废坠,或道德高俊,久在沉伦,或巧言眩俗,妖邪害政者,悉令详思,以渐条奏。朝晡给御食,毕景听还。
孝昭帝对王说:“你为什么把自己看得和外客一样,经常也见不到面?从今以后,有所进言不必假手于局司,只要想到什么,随时写成小简,一有机会就直接送进来。”于是就敕令王与尚书阳休之、鸿胪卿崔等三人,每天本职公务结束后,就进到东廊共同举列抄录历代在礼乐、职官以及田市、赋税等方面制度沿革的情况。或不适于现今情况却还在继续实行、或自古以来受利而现在却被废除之事,或道德高尚却长久沉沦、或用巧伪言辞眩惑世俗煽起妖邪之风危害政事之人,让他们详细地列举分析,逐条奏闻上来。早晨和中午都供给御食,天黑后才放他们回家。
帝识度沈敏,少居台阁,明习吏事,即位尤自勤励,大革显祖之弊,时人服其明而讥其细。尝问舍人裴泽,在外议论得失。泽率尔对曰:“陛下聪明至公,自可远侔古昔;而有识之士,咸言伤细,帝王之度,颇为未弘。”帝笑曰:“诚如卿言。朕初临万机,虑不周悉,故致尔耳。此事安可久行,恐后又嫌疏漏。”泽由是被宠遇。
孝昭帝气度深沉,识见敏锐,自小就居官于台阁之中,对行政事务非常熟悉,即位后尤其勤勉励志,对文宣帝时代的弊政进行彻底的革除,当时人们佩服他的明察而讥笑他的琐细。孝昭帝曾经问舍人裴泽外头对他的施政得失有什么议论。裴泽直率地回答说:“陛下耳聪目明,处事极为公道,这方面自然可以比得上远古的圣君。但有识之士,都说您伤于琐细,作为一个帝王的气度,还是不够弘大。”孝昭帝笑着说:“确实象你说的那样。我刚刚亲临万机,老担心不够周到妥贴,所以才造成这种状况。这种过细处事的作风怎么可以久行呢,我会酌情改变的,但恐怕将来又会嫌我处事疏漏了。”裴泽从此深受孝昭帝宠爱。
库狄显安侍坐,帝曰:“显安,我姑之子;今序家人之礼,除君臣之敬,可言我之不逮。”显安曰:“陛下多妄言。”帝曰:“何故?”对曰:“陛下昔见文宣以马鞭挞人,常以为非;今自行之,非妄言邪?”帝握其手谢之。又使直言,对曰:“陛下太细,天子仍更似吏。”帝曰:“朕甚知之。然无法日久,将整之以至无为耳。”又问王,曰:“显安言是也。”显安,干之子也。群臣进言,帝皆从容受纳。
库狄显安有一次侍坐在孝昭帝身边,孝昭帝说:“库狄显安是我姑母的儿子;今天以家里人的礼节相待,免去君臣之间的那一套恭敬之礼,你可以说说我不足的地方。”库狄显安说:“陛下老说虚妄不实的话。”孝昭帝问:“为什么呢?”库狄显安回答说:“陛下过去看到文宣帝用马鞭子打人,常常说这是不对的。现在自己也用马鞭子打人,这不是说假话吗?”孝昭帝握住他的手表示感谢。又让他进一步直言,库狄显安说:“陛下太琐细,身为天子,却更象一个具体办事的官吏。”孝昭帝解释说:“我自己也很知道这一点。然而国家缺乏法制已经很久了,我将要整顿它,要达到可以无为而治的地步。”孝昭帝又去问王,王说:“库狄显安说得对。”库狄显安是库狄干的儿子。朝中群臣进言提意见或建议,孝昭帝都从容地接受采纳。
性至孝,太后不豫,帝行不能正履,容色贬悴,衣不解带,殆将四旬。太后疾小增,即寝伏外,食饮药物,皆手亲之。太后尝心痛不自堪,帝立侍帷前,以爪掐掌代痛,血流出袖。友爱诸弟,无君臣之隔。
孝昭帝天性十分孝顺,太后身体不舒适,他急得连走路都歪歪斜斜的,形容憔悴,睡觉也不敢脱衣服,一直守了近四十天。太后病一稍微加重,孝昭帝就睡在门外,食物饮水汤药,都亲手侍侯。太后有一次心绞痛,痛得不能忍受,孝昭帝站着侍奉在帷帐之前,以指甲掐自己的手掌,想替太后减轻痛苦,竟至于把手掌掐破,鲜血流出袖子。他对几个弟弟也很友爱,没有君与臣之间常有的那种隔膜。
戊子,以长广王湛为右丞相,平阳王淹为太傅,彭城王为大司马。
戊子(初九),孝昭帝任命长广王高湛为丞相,平阳王高淹为太傅,彭城崐王高为大司马。
[27]周军司马贺若敦,帅众一万,奄至武陵;武州刺史吴明彻不能拒,引军还巴陵。
[27]北周军司马贺若敦,率领部众一万人,突然进犯到武陵,武州刺史吴明彻不能抵抗,带着兵马退回巴陵。
[28]江陵之陷也,巴、湘之地皆入于周,周使梁人守之。太尉侯等将兵逼湘州。贺若敦将步骑救之,乘胜深入,军于湘川。
[28]当初江陵陷落的时候,巴州、湘州一带的土地都归属了北周,北周派梁朝旧人去守卫。太尉侯等人带兵逼近了湘州。贺若敦带步兵骑兵去救援,打败侯,乘胜挥师深入,在湘川驻扎下来。
九月,乙卯,周将独孤盛将水军与敦俱进。辛酉,遣仪同三司徐度将兵会侯于巴丘。会秋水泛溢,盛、敦粮援断绝,分军抄掠,以供资费。敦恐知其粮少,乃于营内多为土聚,覆之以米,召旁村人,阳有访问,随即遣之。闻之,良以为实。敦又增修营垒,造庐舍为久留之计,湘、罗之间遂废农业。等无如之何。
九月,乙卯(初七),北周将领独孤盛率水军和贺若敦一起挺进。辛酉(十三日),陈朝派仪同三司徐度带兵在巴丘和侯会合。正赶上秋水泛滥,淹没了道路,独孤盛和贺若敦的粮援被切断,只好分散军队去到处抢掠,以供应军队的资费。贺若敦怕侯知道他的粮食少,于是在军营里堆起很多土堆,上面盖上一层米,召集兵营旁边的村人进营,假装找他们了解情况,然后又打发他们走,有意让村人把看到的假米屯说出去。侯听信了,以为他军中粮食很多。贺若敦又增修了很多营垒,建造很多房屋,作出久留之计。湘州、罗州之间因为战事迁延,农业也都荒废了。侯等也拿他没办法。
先是土人亟乘轻船,载米粟难鸭以饷军。敦患之,乃伪为土人装船,伏甲士于中。军人望见,谓饷船之至,逆来争取,敦甲士出而擒之。又敦军数有叛人乘马投者。敦乃别取一马,率以趣船,令船中逆以鞭鞭之。如是者再三,马畏船不上。然后伏兵于江岸,使人乘畏船马以招军,诈云投附。遣兵迎接,竞来牵马,马既畏船不上,伏兵发,尽杀之。此后实有馈饷及亡降者,犹谓之诈,并拒击之。
在这以前,当地土人多次驾轻捷小船,载米粟鸡鸭以供应侯的军队。贺若敦对此感到担心,于是就伪装成当地土人在船上装货,实际上把甲士埋伏在船舱里。侯的军队远远望见,以为运粮饷的船来了,都迎上来争着取东西,这时,贺若敦的甲士突然在船上出现,把来取东西的侯军士兵全抓获了。还有,贺若敦的军队多次有叛变的人乘马去投奔侯。贺若敦便另外找来一匹马,牵着它走近船,当马将上船时,就让船上的人迎出来用鞭子抽马。这样再三重复,马见了船就害怕不敢上去。然后在江岸埋下伏兵,让人乘这匹害怕船的马去招呼侯军队,假装说是来投附的。侯派士兵来迎接,都争着来牵马,这马既然害怕船,当然不愿上,这时伏兵冒出来,把来接应的士兵全杀了。从此以后真正要来送粮饷的船和真正来投降的骑兵,侯也以为是诈骗,干脆都拒绝接受并予以攻击。
冬,十月,癸巳,袭破独孤盛于杨叶洲,盛收兵登岸,筑城自保。丁酉,诏司空侯安都帅众会南讨。
冬季,十月,癸巳(十五日),侯在杨叶洲打败了独孤盛的军队。独孤盛收拢败兵登上江岸,修筑城垣以自保。丁酉(十九日),陈朝下诏命令司空侯安都率领军队去和侯会合,向南征讨。
[29]十一月,辛亥,齐主立妃元氏为皇后,世子百年为太子。百年时才五岁。
[29]十一月,辛亥(初四),北齐国主孝昭帝册立妃子元氏为皇后,世子高百年为太子。高百年这时才五岁。
齐主征前开府长史卢叔虎为中庶子。叔虎,柔之从叔也。帝问时务于叔虎。叔虎请伐周,曰:“我强彼弱,我富彼贫,其势相悬。然干戈不息,未能并吞者,此失于不用强富也。轻兵野战,胜负难必,是胡骑之法,非万全之术也。宜立重镇于平阳,与彼蒲州相对,深沟高垒,运粮积甲。彼闭关不出,则稍蚕食其河东之地,日使穷蹙。若彼出兵,非十万以上,不足为我敌。所损粮食咸出关中。我军士年别一代,谷食丰饶。彼来求战,我则不应;彼若退去,我崐乘其弊。自长安以西,民疏城远,敌兵来往,实自艰难,与我相持,农业且废,不过三年,彼自破矣。”帝深善之。
孝昭帝征召前开府长史卢叔虎为中庶子。卢叔虎是卢柔的堂叔。孝昭帝向卢叔虎询问时局和对策。卢叔虎建议出兵讨伐北周。他说:“我强彼弱,我富彼贫,双方实力相差很大。然而长期以来两国干戈不息,我国不能把周吞并,这都是不善于发挥我国强大富庶的优势的过失。以轻骑兵在原野上游动交战,胜负难以预料,这是胡人骑兵的办法,并不是取胜的万全之策。我认为应该在平阳建立一个军事重镇,与对方的蒲州相对抗,开挖深沟,高筑壁垒,储运军粮,屯积兵甲。如果对方闭关自守不出来交战,我方就可以逐渐吞食他们的河东地区,使他们的地盘日益缩小。如果对方要出兵交战,那没有十万以上兵马,是不够成为我们的敌手的。敌军所需要的粮食,只能全部从关中地区运来。而我军戍守的士兵一年更换一次,粮食是很丰饶的。对方来挑战,我方可以不理睬;对方如果退却,我方可以乘机掩袭。从长安以西,人口稀少,城池相隔很远,敌兵来往,实在很艰难,这样长期和我军相持下去,农业肯定要荒废,超不过三年,敌军一定溃败。”孝昭帝对他这计策,深以为善。
[30]齐主自将击库莫奚,至天池,库莫奚出长城北遁。齐主分兵追击,获牛羊七万而还。
[30]孝昭帝自己带兵去进攻库莫奚,一直打到天池,库莫奚越过长城往北逃窜了,孝昭帝分兵几路,穷追猛打,缴获牛羊七万头,获胜归来。
[31]十二月,乙未,诏:“自今孟春讫于夏首,大辟事已款者,宜且申停。”
[31]十二月,乙未(十八日),陈文帝下诏说:“从今年早春开始到初夏这段时间内,判死刑而且犯人已经服罪的,应该暂时申报停刑。”
[32]己亥,周巴陵城主尉迟宪降,遣巴州刺史侯安鼎守之。庚子,独孤盛将馀众自杨叶洲潜遁。
[32]己亥(二十二日),北周巴陵城主尉迟宪来投降,陈朝派巴州刺史侯安鼎去守卫巴陵。庚子(二十三日),独孤盛带着残兵从杨叶洲悄悄地逃跑了。
[33]丙午,齐主还晋阳。
[33]丙午(二十九日),孝昭帝回到晋阳。
齐主斩人于前,问王曰:“是人应死不?”曰:“应死,但恨死不得其地耳。臣闻‘刑人于市,与众弃之。’殿庭非行戮之所。”帝改容谢曰:“自今当为王公改之。”
孝昭帝在自己面前把一个人斩首,问王说:“这个人应不应该死?”王回答说:“应该处死,但可惜死得不是地方罢了。我听说‘处死犯人应该在市集上,表示和众人一起抛弃他’,宫殿庭院不是杀人的地方。”孝昭帝神色庄重起来,带着歉意和感激说:“从今以后我一定为您改正这种做法。”
帝欲以为侍郎,苦辞不受。或劝勿自疏。曰:“我少年以来,阅要人多矣,得志少时,鲜不颠覆。且吾性实疏缓,不堪时务,人主恩私,何由可保!万一披猖,求退无地。非不好作要官,但思之烂熟耳。”
孝昭帝想让王当侍中,王苦苦恳辞不答应。有人劝王不要自己和皇帝疏远起来。王解释说:“我自少年以来,看到的位居显要的人多了,得意了没有多久,很少最后不倒台的。而且我这个人性子其实很疏懒,举止缓慢,受不了繁重的俗务,皇上的私恩,凭什么去确保长盛不衰呢?万一疏忽大意,想求个退路都没有地方!不是我不爱做权要之官,不过是把进退出处的利害想得烂熟而已。
[34]初,齐显祖之未,谷籴踊贵。济南王即位,尚书左丞苏珍芝建议,修石鳖等屯,自是淮南军防足食。肃宗即位,平州刺史嵇晔建议,开督亢陂,置屯田,岁收稻粟数十万石,北境周赡。又于河内置怀义等屯,以给河南之费。由是稍止转输之劳。
[34]当初,文宣帝末年之时,粮食价格昂贵。济南王当了皇帝,尚书左丞苏珍芝提议在石鳖等地修治屯田,从此淮南一带防守的军队有了足够的粮食。孝昭帝即位后,平州刺史稽晔建议在督亢陂开垦荒地,设置屯田,一年收获稻米几十万石,北方边境的粮食供应也富足了。又在河内一带设置怀义等屯田区,以供给河南粮食消费。从此渐渐停止了粮食转运的麻烦。
二年(辛巳、561)
二年(辛己,公元561年)
[1]春,正月,戊申,周改元保定。以大冢宰护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令五府总于天官,事无巨细,皆先断后闻。
[1]春季,正月,戊申(初一),北周改换年号为保定。任命大冢宰宇文护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命令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等五府全部隶属于天官府,事情无论大小,都可以由宇文护先拍板决定再奏闻皇帝。
[2]庚戌,大赦。
[2]庚戌(初三),陈朝大赦天下。
[3]周主祀圜丘。
[3]北周国主在圜丘祭天。
[4]辛亥,齐主祀圜丘;壬子,于太庙。
[4]辛亥(初四),北齐孝昭帝在圜丘祭天。壬子(初五),在太庙举行祭。
[5]周主祀方丘;甲寅,祀感生帝于南郊;乙卯,祭太社。
[5]北周孝昭帝在方丘祭地;甲寅(初七),在南郊祭祀感生帝,以祈祷粮食丰收。乙卯(初八),祭太社。
[6]齐主使王琳出合肥,召募伧楚,更图进取。合州刺史裴景徽,琳兄珉之婿也,请以私属为乡导。齐主使琳与行台左丞卢潜将兵赴之,琳沈吟不决。景徽恐事泄,挺身奔齐。齐主以琳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镇寿阳。
[6]北齐孝昭帝派王琳从合肥出发,召募北方武人,想求得进一步发展。陈朝合州刺史裴景徽,是王琳的哥哥王珉的女婿,他请求让他家里的奴仆为王琳充当向导。孝昭帝让王琳和行台左丞卢潜带兵一起去策应裴景徽,王琳为了慎重起见,便借口考虑考虑,一直没有作出决定。裴景徽担心自己求作内应的事泄漏出去,就挺身而出逃奔了北齐。孝昭帝任命王琳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让他镇守寿阳。
[7]已巳,周主享太庙,班太祖所述六官之法。
[7]已巳(二十二日),北周国主在太庙祭拜祖宗,按太祖所定的六官之法进行排列。
[8]辛未,周湘州城主殷亮降,湘州平。
[8]辛未(二十四日),北周湘州城主殷亮投降陈国,湘州被平定。
侯与贺若敦相持日久,不能制,乃借船送敦等渡江;敦虑其诈,不许,报云:“湘州我地,为尔侵逼;必须我归,可去我百里之外。”留船江岸,引兵去之。敦乃自拔北归,军士病死者什五六。武陵、天门、南平、义阳、河东、宜都郡悉平。晋公护以敦失地无功,除名为民。
侯与贺若敦两军相持时日越来越长,侯不能取胜,于是就借了一些船只,说是要送贺若敦他们渡过长江回去。贺若敦担心其中有诈,没有同意,派人回答侯说:“湘州原是我们的地域,现在遭到你们的侵略威逼;如果要我退兵回去,你们先离开我军一百里之外。”侯把借来的船留在江岸,自己带兵退走了。贺若敦这才自己拔营北归,军士中病死的有十分之五六。武陵、天门、南平、义阳、河东、宜都郡都平定了。晋公宇文护因为贺若敦既失去土地,又没有战功,便把他撤职黜为平民。
[9]二月,甲午,周主朝日于东郊。
[9]二月,甲午(十八日),北周国主在东郊朝拜日神。
[10]周人以小司徒韦孝宽尝立勋于玉壁,乃置勋州于玉壁,以孝宽为刺史。
[10]北周因为小司徒韦孝宽曾在玉壁建立过功勋,于是就在玉壁设置勋州,任命韦孝宽为刺史。
孝宽有恩信,善用间谍,或齐人受孝宽金货,遥通书疏,故齐之动静,周人皆先知之。有主帅许盆,以所戍城降齐,孝宽遣谍取之,俄斩首而还。
韦孝宽为人讲信用,善施恩,也善于利用间谍。有的北齐人接受了韦孝宽的金钱财物,远远地寄来情报书信,所以北齐方面的动静,北周人都事先知道得一清二楚。有一个主帅叫许盆,献出他戍守的城池去投降北齐,韦孝宽派间谍去杀他,不久果然把他斩首,顺利归来。
离石以南,生胡数为抄掠,而居于齐境,不可诛讨。孝宽欲筑城于险要以崐制之,乃发河西役徒十万,甲士百人,遣开府仪同三司姚岳监筑之。岳以兵少,惧不敢前。孝宽曰:“计此城十日可毕。城距晋州四百馀里,吾一日创手,二日敌境始知。设使晋州征兵,三日方集,谋议之间,自稽二日,计其军行,二日不到,我之城隍,足得办矣。”乃令筑之。齐人果至境上,疑有大军,停留不进。其夜,孝宽使汾水以南傍介山、稷山诸村纵火,齐人以为军营,收兵自固。岳卒城而还。
离石郡以南,不肯归附的胡人多次来骚扰虏掠,抢了就跑,而他们住在北齐境内,所以不能越境去征讨。韦孝宽想在险要处修筑城垣来制伏他们,于是征发河西一带民工十万人,兵士一百人,派开府仪同三司姚岳去监督修筑。姚岳因为兵少,心里害怕不敢去。韦孝宽说:“我估计这座城十天就可以修筑完毕。城址离晋州四百多里地,我们第一天开始动工,第二天敌人境内才会得到消息。假设晋州方面调集军队,三天才能调齐,谋划商议对策,自然得费去两天,计算一下敌军的行军速度,两天是赶不到我们修城的地方的,等他们到来时,我们的城垣壕沟早修成了。”于是就下令开始修筑。北齐军队果然来到边境上探望,因怀疑有大军埋伏在民工后头,就停下来不再前进。当天晚上,韦孝宽让汾水以南靠着介山、稷山的那些村庄故意纵火,北齐人望见火光,以为那就是军营,赶快收兵,回去自守去了。姚岳最终把城修好,顺利返回了。
[11]三月,乙卯,太尉零陵壮肃公侯卒。
[11]三月,乙卯(初九),太尉零陵人壮肃公侯去世。
[12]丙寅,周改八丁兵为十二丁兵,率岁一月而役。
[12]丙寅(二十日),北周把境内原来分为八拨而轮番服役的民丁改分为十二拨,每拨每年服役一个月。
[13]夏,四月,丙子朔,日有食之。
[13]夏季,四月,丙子朔(初一),发生日食。
[14]周以少傅尉迟纲为大司空。
[14]北周任命少傅尉迟纲为大司空。
[15]丙午,周封愍帝子康为纪国公,皇子为鲁公。,李后之子也。
[15]丙午(疑误),北周封周愍帝的儿子宇文康为纪国公,皇子宇文为鲁国公。宇文是李后的儿子。
[16]六月,乙酉,周使御正殷不害来聘。
[16]六月,乙酉(十一日),北周派御正殷不害来陈朝聘问。
[17]秋,七月,周更铸钱,文曰“布泉”,一当五,与五铢并行。
[17]秋季,七月,北周重新铸钱,钱币上的字是“布泉”,一枚当五枚小钱,与五铢钱一起流通。
[18]己酉,周追封皇伯父颢为邵国公,以晋公护之子会为嗣;颢弟连为杞国公,以章武公导之子亮为嗣;连弟洛生为莒国公,以护之子至为嗣;追封太祖之子武邑公震为宋公,以世宗之子实为嗣。
[18]己酉(初五),北周追封皇伯父宇文颢为邵国公,让晋公宇文护的儿子宇文会为其后嗣。封宇文颢的弟弟宇文连为杞国公,让章武公宇文导的儿子宇文亮为其后嗣;宇文连的弟弟宇文洛生为营国公,让宇文护的儿子宇文至为其后嗣;追封太祖文帝的儿子武邑公宇文震为宋公,让世宗明帝的儿子宇文实为其后嗣。
[19]齐主之诛杨、燕也,许以长广王湛为太弟;既而立太子百年,湛心不平。帝在晋阳,湛居守于邺。散骑常侍高元海,高祖之从孙也,留典机密。帝以领军代人库狄伏连为幽州刺史,斛律光之弟羡为领军,以分湛权。湛留伏连,不听羡视事。
[19]北齐孝昭帝杀杨、燕子献等人时,答应让长广王高湛当太弟,将来接他的皇位。后来却立高百年为太子,高湛心中愤愤不平。孝昭帝在晋阳,高湛留守在邺城。散骑常侍高元海,是神武帝的堂孙,留下来掌管机密。孝昭帝任命领军代郡人库狄伏连为幽州刺史,斛律光的弟弟斛律羡为领军,以此来分散高湛的兵权。高湛留下库狄伏连,不让他到幽州去上任,又不让斛律羡去执行领军的职务。
先是,济南闵悼王常在邺,望气者言:邺中有天子气。平秦王归彦恐济南复立,为己不利,劝帝除之。帝乃使归彦至邺,征济南王如晋阳。
原先,济南闵悼王高殷常住在邺城,一个会望气之术的人说:邺中有天子崐之气笼罩。平秦王高归彦怕济南王将来又当孝昭帝,对自己很不利,就劝孝昭帝除去济南王。孝昭帝便派高归彦去邺城,征召济南王到晋阳来。
湛内不自安,问计于高元海。元海曰:“皇太后万福,至尊孝友异常,殿下不须异虑。”湛曰:“此岂我推诚之意邪!”元海乞还省,一夜思之,湛即留元海于后堂。元海达旦不眠,唯绕床徐步。夜漏未尽,湛遽出,曰:“神算如何?”元海曰:“有三策,恐不堪用耳。请殿下如梁孝王故事,从数骑入晋阳,先见太后求哀,后见主上,请去兵权,以死为限,不干朝政,必保太山之安,此上策也。不然,当具表云,威权太盛,恐取谤众口,请青、齐二州刺史,沈靖自居,必不招物议。此中策也。”更问下策。曰:“发言即恐族诛。”固逼之。元海曰:“济南世嫡,主上假太后令而夺之。今集文武,示以征济南之敕,执斛律丰乐,斩高归彦,尊立济南,号令天下,以顺讨逆,此万世一时也。”湛大悦。然性怯,狐疑未能用,使术士郑道谦等卜之,皆曰:“不利举事,静则吉。”有林虑令潘子密,晓占候,潜谓湛曰:“宫车当晏驾,殿下为天下主。”湛拘之于内以候之。又令巫觋卜之,多云“不须举兵,自有大庆。”
高湛因为违抗孝昭帝的任命,心里很不踏实,就向高元海询问计策。高元海说:“皇太后健康长寿,福泽绵长,皇上异常地孝顺友爱,殿下不必有什么异样的考虑。”高湛听了不高兴,说:“这难道就是我信任你,对你推诚相待的本意吗?”高元海要求回到台省中,用一晚上仔细考虑此事,高湛把高元海留在后堂。高元海到天亮还没有入睡,只是绕着床缓缓踱步。计算时间的夜漏还没有滴完,高湛突然出来了,问高元海:“你神机妙算的怎样呢?”高元海回答说:“有三条计策,只是恐怕不中用罢了。请殿下效法汉朝梁孝王的故事,带着几个随从到晋阳去,先去拜见太后,求她哀怜,随后再去求见皇上,请皇上削去你的兵权,一直到死也不再干预朝政,这样必定能使殿下安如泰山,这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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