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鑑 · 卷一百九十五 · 唐纪十一

司马光 - [宋]

起强圉作噩五月，尽上章困敦，凡三年有奇。

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中之上

◎贞观十一年丁酉，公元六三七年

五月，壬申，魏征上疏，以为：“陛下欲善之志不及于昔时，闻过必改少亏于曩日，谴罚积多，威怒微厉。乃知贵不期骄，富不期侈，非虚言也。且以隋之府库、仓廪、户口、甲兵之盛，考之今日，安得拟伦！然隋以富强动之而危，我以寡弱静之而安；安危之理，皎然在目。昔隋之未乱也，自谓必无乱；其未亡也，自谓必无亡。故赋役无穷，征伐不息，以至祸将及身而尚未之寤也。夫鉴形莫如止水，鉴败莫如亡国。伏愿取鉴于隋，去奢从约，亲忠远佞，以当今之无事，行畴昔之恭俭，则尽善尽美，固无得而称焉。夫取之实难，守之甚易，陛下能得其所难，岂不能保其所易乎！”

六月，右仆射虞恭公温彦博薨。彦博久掌机务，知无不为。上谓侍臣曰：“彦博以忧国之故，精神耗竭，我见其不逮，已二年矣，恨不纵其安逸，竟夭天年！”

丁巳，上幸明德宫。

己未，诏荆州都督荆王元景等二十一王所任刺史，咸令子孙世袭。戊辰，又以功臣长孙无忌等十四人为刺史，亦令世袭，非有大故，无得黜免。己巳，徙许王元祥为江王。

秋，七月，癸未，大雨，穀、洛溢入洛阳宫，坏官寺、民居，溺死者六千馀人。

魏征上疏，以为：“《文子》曰：‘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诚在令外。’自王道休明，十有馀年，然而德化未洽者，由待下之情未尽诚信故也。今立政致治，必委之君子；事有得失，或访之小人。其待君子也敬而疏，遇小人也轻而狎；狎则言无不尽，疏则情不上通。夫中智之人，岂无小慧！然才非经国，虑不及远，虽竭力尽诚，犹未免有败；况内怀奸宄，其祸岂不深乎！夫虽君子不能无小过，苟不害于正道，斯可略矣。既谓之君子而复疑其不信，何异立直木而疑其影之曲乎！陛下诚能慎选君子，以礼信用之，何忧不治！不然，危亡之期，未可保也。”上赐手诏褒美曰：“昔晋武帝平吴之后，志意骄怠，何曾位极台司，不能直谏，乃私语子孙，自矜明智，此不忠之大者也。得公之谏，朕知过矣。当置之几案以比弦、韦。”

乙未，车驾还洛阳，诏：“洛阳宫为水所毁者，少加修缮，才令可居。自外众材，给城中坏庐舍者。令百官各上封事，极言朕过。”壬寅，废明德宫及飞山之玄圃院，给遭水者。

八月，甲子，上谓侍臣曰：“上封事者皆言朕游猎太频；今天下无事，武备不可忘，朕时与左右猎于后苑，无一事烦民，夫亦何伤！”魏征曰：“先王惟恐不闻其过。陛下既使之上封事，止得恣其陈述。苟其言可取，固有益于国；若其无取，亦无所损。”上曰：“公言是也。”皆劳而遣之。

侍御史马周上疏，以为：“三代及汉，历年多者八百，少者不减四百，良以恩结人心，人不能忘故也。自是以降，多者六十年，少者才二十馀年，皆无恩于人，本根不固故也。陛下当隆禹、汤、文、武之业，为子孙立万代之基，岂得但持当年而已！今之户口不及隋之什一，而给役者兄去弟还，道路相继。陛下虽加恩诏，使之裁损，然营缮不休，民安得息！故有司徒行文书，曾无事实。昔汉之文、景，恭俭养民，武帝承其丰富之资，故能穷奢极欲而不至于乱。向使高祖之后即传武帝，汉室安得久存乎！又，京师及四方所造乘舆器用及诸王、妃、主服饰，议者皆不以为俭。夫昧爽丕显，后世犹怠，陛下少居民间，知民疾苦，尚复如此，况皇太子生长深宫，不更外事，万岁之后，固圣虑所当忧也。臣观自古以来，百姓愁怨，聚为盗贼，其国未有不亡者，人主虽欲追改，不能复全。故当修于可修之时，不可悔之于既失之后也。盖幽、厉尝笑桀、纣矣，炀帝亦笑周、齐矣，不可使后之笑今如今之笑炀帝也！贞观之初，天下饥歉，斗米直匹绢，而百姓不怨者，知陛下忧念不忘故也。今比年丰穰，匹绢得粟十馀斛，而百姓怨咨者，知陛下不复念之，多营不急之务故也。自古以来，国之兴亡，不以畜积多少，在于百姓苦乐。且以近事验之，隋贮洛口仓而李密因之，东都积布帛而世充资之，西京府库亦为国家之用，至今未尽。夫畜积固不可无，要当人有馀力，然后收之，不可强敛以资寇敌也。夫俭以息人，陛下已于贞观之初亲所履行，在于今日为之，固不难也。陛下必欲为久长之谋，不必远求上古，但如贞观之初，则天下幸甚。陛下宠遇诸王，颇有过厚者，万代之后，不可不深思也。且魏武帝爱陈思王，及文帝即位，囚禁诸王，但无缧绁耳。然则武帝爱之，适所以苦之也。又，百姓所以治安，唯在刺史、县令，苟选用得人，则陛下可以端拱无为。今朝廷唯重内官而轻州县之选，刺史多用武人，或京官不称职始补外任，边远之处，用人更轻。所以百姓未安，殆由于此。”疏奏，上称善久之。谓侍臣曰：“刺史，朕当自选；县令，宜诏京官五品已上各举一人。”

冬，十月，癸丑，诏勋戚亡者皆陪葬山陵。

上猎于洛阳苑，有群豕突出林中，上引弓四发，殪四豕。有豕突前，及马镫；民部尚书唐俭投马搏之，上拔剑斩豕，顾笑曰：“天策长史不见上将击贼邪，何惧之甚！”对曰：“汉高祖以马上得之，不以马上治之；陛下以神武定四方，岂复逞雄心于一兽！”上悦，为之罢猎，寻加光禄大夫。

安州都督吴王恪数出畋猎，颇损居人；侍御史柳范奏弹之。丁丑，恪坐免官，削户三百。上曰：“长史权万纪事吾儿，不能匡正，罪当死。”柳范曰：“房玄龄事陛下，犹不能止畋猎，岂得独罪万纪！”上大怒，拂衣而入。久之，独引范谓曰：“何面折我？”对曰：“陛下仁明，臣不敢不尽愚直。”上悦。

十一月，辛卯，上幸怀州；丙午，还洛阳宫。

故荆州都督武士彟女，年十四，上闻其美，召入后宫，为才人。

◎贞观十二年戊戌，公元六三八年

春，正月，乙未，礼部尚书王珪奏：“三品已上遇亲王于路皆降乘，非礼。”上曰：“卿辈苟自崇贵，轻我诸子。”特进魏征曰：“诸王位次三公，今三品皆九卿、八座，为王降乘，诚非所宜当。”上曰：“人生寿夭难期，万一太子不幸，安知诸王他日不为公辈之主！何得轻之！”对曰：“自周以来，皆子孙相继，不立兄弟，所以绝庶孽之窥窬，塞祸乱之源本，此为国者所深戒也。”上乃从珪奏。

吏部尚书高士廉、黄门侍郎韦挺、礼部侍郎令狐德葇、中书侍郎岑文本撰《氏族志》成，上之。先是，山东人士崔、卢、李、郑诸族，好自矜地望，虽累叶陵夷，苟他族欲与为昏姻，必多责财币，或舍其乡里而妄称名族，或兄弟齐列而更以妻族相陵。上恶之，命士廉等遍责天下谱谍，质诸史籍，考其真伪，辨其昭穆，第其甲乙，褒进忠贤，贬退奸逆，分为九等。士廉等以黄门侍郎崔民幹为第一。上曰：“汉高祖与萧、曹、樊、灌皆起闾阎布衣，卿辈至今推仰，以为英贤，岂在世禄乎！高氏偏据山东，梁、陈僻在江南，虽有人物，盖何足言？况其子孙才行衰薄，官爵陵替，而犹卬然以门地自负，贩鬻松槚，依托富贵，弃廉忘耻，不知世人何为贵之！今三品以上，或以德行，或以勋劳，或以文学，致位贵显。彼衰世旧门，诚何足慕！而求与为昏，虽多输金帛，犹为彼所偃蹇，我不知其解何也！今欲厘正讹谬，舍名取实，而卿曹犹以崔民幹为第一，是轻我官爵而徇流俗之情也。”乃更命刊定，专以今朝品秩为高下。于是以皇族为首，外戚次之。降崔民幹为第三。凡二百九十三姓，千六百五十一家，颁于天下。

二月，乙卯，车驾西还；癸亥，幸河北，观砥柱。

甲子，巫州獠反，夔州都督齐善行败之，俘男女三千馀口。

乙丑，上祀禹庙。丁卯，至柳谷，观盐池。庚午，至蒲州，刺史赵元楷课父老服黄纱单衣迎车驾，盛饰廨舍楼观，又饲羊百馀口、鱼数百头以馈贵戚。上数之曰：“朕巡省河、洛，凡有所须，皆资库物。卿所为乃亡隋之弊俗也。”甲戌，幸长春宫。

戊寅，诏曰：“隋故鹰击郎将尧君素，虽桀犬吠尧，有乖倒戈之志，而疾风劲草，实表岁寒之心；可赠蒲州刺史，仍访其子孙以闻。”

闰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丁未，车驾至京师。

三月，辛亥，著作佐郎邓世隆表请集上文章。上曰：“朕之辞令，有益于民者，史皆书之，足为不朽。若其无益，集之何用！梁武帝父子、陈后主、隋炀帝皆有文集行于世，何救于亡！为人主患无德政，文章何为！”遂不许。

丙子，以皇孙生，宴五品以上于东宫。上曰：“贞观之前，从朕经营天下，玄龄之功也。贞观以来，绳愆纠缪，魏征之功也。”皆赐之佩刀。上谓征曰：“朕政事何如往年？”对曰：“威德所加，比贞观之初则远矣；人悦服则不逮也。”上曰：“远方畏威慕德，故来服；若其不逮，何以致之？”对曰：“陛下往以未治为忧，故德义日新；今以既治为安，故不逮。”上曰：“今所为，犹往年也，何以异？”对曰：“陛下贞观之初，恐人不谏，常导之使言，中间悦而从之。今则不然，虽勉从之，犹有难色。所以异也。”上曰：“其事可闻欤？”对曰：“陛下昔欲杀元律师，孙伏伽以为法不当死，陛下赐以兰陵公主园，直百万。或云：‘赏太厚。’陛下云：‘朕即位以来，未有谏者，故赏之。’此导之使言也。司户柳雄妄诉隋资，陛下欲诛之，纳戴胄之谏而止。是悦而从之也。近皇甫德参上书谏修洛阳宫，陛下恚之，虽以臣言而罢，勉从之也。”上曰：“非公不能及此。人苦不自知耳！”

夏，五月，壬申，弘文馆学士永兴文懿公虞世南卒，上哭之恸。世南外和柔而内忠直，上尝称世南有五绝：一德行，二忠直，三博学，四文辞，五书翰。

秋，七月，癸酉，以吏部尚书高士廉为右仆射。

乙亥，吐蕃寇弘州。

八月，霸州山獠反，烧杀刺史向邵陵及吏民百馀家。

初，上遣使者冯德遐抚慰吐蕃，吐蕃闻突厥、吐谷浑皆尚公主，遣使随德遐入朝，多赍金宝，奉表求婚；上未之许。使者还，言于赞普弃宗弄赞曰：“臣初至唐，唐待我甚厚，许尚公主。会吐谷浑王入朝，相离间，唐礼遂衰，亦不许婚。”弄赞遂发兵击吐谷浑。吐谷浑不能支，遁于青海之北，民畜多为吐蕃所掠。

吐蕃进破党项、白兰诸羌，帅众二十馀万屯松州西境，遣使贡金帛，云来迎公主。寻进攻松州，败都督韩威；羌酋阎州刺史别丛卧施、诺州刺史把利步利并以州叛归之。连兵不息，其大臣谏不听而自缢者凡八辈。壬寅，以吏部尚书侯君集为当弥道行军大总管，甲辰，以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为白兰道、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为阔水道、左领军将军刘简为洮河道行军总管，督步骑五万击之。

吐蕃攻城十馀日，进达为先锋，九月，辛亥，掩其不备，败吐蕃于松州城下，斩首千馀级。弄赞惧，引兵退，遣使谢罪，因复请婚；上许之。

甲寅，上问侍臣：“帝王创业与守成孰难？”房玄龄曰：“草昧之初，与群雄并起角力而后臣之，创业难矣。”魏征曰：“自古帝王，莫不得之于艰难，失之于安逸，守成难矣。”上曰：“玄龄与吾共取天下，出百死，得一生，故知创业之难。征与吾共安天下，常恐骄奢生于富贵，祸乱生于所忽，故知守成之难。然创业之难，既已往矣，守成之难，方当与诸公慎之。”玄龄等拜曰：“陛下及此言，四海之福也。”

初，突厥颉利既亡，北方空虚，薛延陀真珠可汗帅其部落建庭于都尉犍山北、独逻水南，胜兵二十万，立其二子拔酌、颉利苾主南、北部。上以其强盛，恐后难制，癸亥，拜其二子皆为小可汗，各赐鼓纛，外示优崇，实分其势。

冬，十月，乙亥，巴州獠反。

己卯，畋于始平；乙未，还京师。

钧州獠反；遣桂州都督张宝德讨平之。十一月，丁未，初置左、右屯营飞骑于玄武门，以诸将军领之。又简飞骑才力骁健、善骑射者，号百骑，衣五色袍，乘骏马，以虎皮为鞯，凡游幸则从焉。

己巳，明州獠反；遣交州都督李道彦讨平之。

十二月，辛巳，左武候将军上官怀仁击反獠于壁州，大破之，虏男女万馀口。

是岁，以给事中马周为中书舍人。周有机辩，中书侍郎岑文本常称：“马君论事，援引事类，扬榷古今，举要删烦，会文切理，一字不可增，亦不可减，听之靡靡，令人忘倦。”

霍王元轨好读书，恭谨自守，举措不妄。为徐州刺史，与处士刘玄平为布衣交。人问玄平王所长，玄平曰：“无长。”问者怪之。玄平曰：“夫人有所短乃见所长，至于霍王，无所短，吾何以称其长哉！”

初，西突厥咥利失可汗分其国为十部，每部有酋长一人，仍各赐一箭，谓之十箭。又分左、右厢，左厢号五咄陆，置五大啜，居碎叶以东；右厢号五弩失毕，置五大俟斤，居碎叶以西；通谓之十姓。咥利失失众心，为其臣统吐屯所袭。咥利失兵败，与其弟步利设走保焉耆。统吐屯等将立欲谷设为大可汁，会统吐屯为人所杀，欲谷设兵亦败，咥利失复得故地。至是，西部竟立欲谷设为乙毘咄陆可汗。乙毘咄陆既立，与咥利失大战，杀伤甚众。因中分其地，自伊列水以西属乙咄陆，以东属咥利失。

处月、处密与高昌共攻拔焉耆五城，掠男女一千五百人，焚其庐舍而去。

◎贞观十三年己亥，公元六三九年

春，正月，乙巳，车驾谒献陵；丁未，还宫。

戊午，加左仆射房玄龄太子少师。玄龄自以居端揆十五年，男遗爱尚上女高阳公主，女为韩王妃，深畏满盈，上表请解机务；上不许。玄龄固请不已，诏断表，乃就职。太子欲拜玄龄，设仪卫待之，玄龄不敢谒见而归，时人美其有让。玄龄以度支系天下利害，尝有阙，求其人未得，乃自领之。

礼部尚书永宁懿公王珪薨。珪性宽裕，自奉养甚薄。于今，三品已上皆立家庙，珪通贵已久，独祭于寝。为法司所劾，上不问，命有司为之立庙以愧之。

二月，庚辰，以光禄大夫尉迟敬德为鄜州都督。

上尝谓敬德曰：“人或言卿反，何也？”对曰：“臣反是实！臣从陛下征伐四方，身经百战，今之存者，皆锋镝之馀也。天下已定，乃更疑臣反乎！”因解衣投地，出其瘢痍。上为之流涕，曰：“卿复服，朕不疑卿，故语卿，何更恨邪！”

上又尝谓敬德曰：“朕欲以女妻卿，何如？”敬德叩头谢曰：“臣妻虽鄙陋，相与共贫贱久矣。臣虽不学，闻古人富不易妻，此非臣所愿也。”上乃止。

戊戌，尚书奏：“近世掖庭之选，或微贱之族，礼训蔑闻；或刑戮之家，忧怨所积。请自今后宫及东宫内职有阙，皆选良家有才行者充，以礼聘纳；其没官口及素微贱之人，皆不得补用。”上从之。

上既诏宗室群臣袭封刺史，左庶子于志宁以为古今事殊，恐非久安之道，上疏争之。侍御史马周亦上疏，以为：“尧、舜之父，犹有硃、均之子。倘有孩童嗣职，万一骄愚，兆庶被其殃而国家受其败。正欲绝之也，则子文之治犹在；正欲留之也，而栾黡之恶已彰。与其毒害于见存之百姓，则宁使割恩于已亡之一臣，明矣。然则向所谓爱之者，乃适所以伤之也。臣谓宜赋以茅土，畴其户邑，必有材行，随器授官，使其人得奉大恩而子孙终其福禄。”

会司空、赵州刺史长孙无忌等皆不愿之国，上表固让，称：“承恩以来，形影相吊，若履春冰；宗戚忧虞，如置汤火。缅惟三代封建，盖由力不能制，因而利之，礼乐节文，多非己出。两汉罢侯置守，蠲除曩弊，深协事宜，今因臣等，复有变更，恐紊圣朝纲纪；且后世愚幼不肖之嗣，或抵冒邦宪，自取诛夷，更因延世之赏，致成剿绝之祸，良可哀愍。愿停涣汗之旨，赐其性命之恩。”无忌又因子妇长乐公主固请于上，且言：“臣披荆棘事陛下，今海内宁一，奈何弃之外州，与迁徙何异！”上曰：“割地以封功臣，古今通义，意欲公之后嗣，辅朕子孙，共传永久；而公等乃复发言怨望，朕岂强公等以茅土邪！”庚子，诏停世封刺史。

高昌王麹文泰多遏绝西域朝贡，伊吾先臣西突厥，既而内属，文泰与西突厥共击之。上下书切责，征其大臣阿史那矩，欲与议事，文泰不遣，遣其长史麹雍来谢罪。颉利之亡也，中国人在突厥者或奔高昌，诏文泰归之，文泰蔽匿不遣。又与西突厥共击破焉耆，焉耆诉之。上遣虞部郎中李道裕往问状，且谓其使者曰：“高昌数年以来，朝贡脱略，无籓臣礼，所置官号，皆准天朝，筑城掘沟，预备攻讨。我使者至彼，文泰语之云：‘鹰飞于天，雉伏于蒿，猫游于堂，鼠噍于穴，各得其所，岂不能自生邪！’又遣使谓薛延陀云：‘既为可汗，则与天子匹敌，何为拜其使者！’事人无礼，又间邻国，为恶不诛，善何以劝！明年当发兵击汝。”三月，薛延陀可汗遣使上言：“奴受恩思报，请发所部为军导以击高昌。”上遣民部尚书唐俭、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赍缯帛赐薛延陀，与谋进取。

夏，四月，戊寅，上幸九成宫。

初，突厥突利可汗之弟结社率从突利入朝，历位中郎将。居家无赖，怨突利斥之，乃诬告其谋反，上由是薄之，久不进秩。结社率阴结故部落，得四十馀人，谋因晋王治四鼓出宫，开门辟仗，驰入宫门，直指御帐，可有大功。甲申，拥突利之子贺逻鹘夜伏于宫外，会大风，晋王未出，结社率恐晓，遂犯行宫，逾四重幕，弓矢乱发，卫士死者数十人。折冲孙武开等帅众奋击，久之，乃退，驰入御厩，盗马二十馀匹，北走，度渭，欲奔其部落，追获，斩之，原贺逻鹘投于岭表。

庚寅，遣武候将军上官怀仁击巴、壁、洋、集四州反獠，平之，虏男女六千馀口。

五月，旱。甲寅，诏五品以上上封事。魏征上疏，以为：“陛下志业，比贞观之初，渐不克终者凡十条。”其间一条以为：“顷年以来，轻用民力。乃云：‘百姓无事则骄逸，劳役则易使。’自古未有因百姓逸而败、劳而安者也。此恐非兴邦之至言。”上深加奖叹，云：“已列诸屏障，朝夕瞻仰，并录付史官。”仍赐征黄金十斤。厩马二匹。

六月，渝州人侯弘仁自牂柯开道，经西赵，出邕州，以通交、桂，蛮、俚降者二万八千馀户。

丙申，立皇弟元婴为滕王。

自结社率之反，言事者多云突厥留河南不便，秋，七月，庚戌，诏右武候大将军、化州都督、怀化郡王李思摩为乙弥泥孰俟利苾可汗，赐之鼓纛；突厥及胡在诸州安置者，并令渡河，还其旧部，俾世作籓屏，长保边塞。突厥咸惮薛延陀，不肯出塞。上遣司农卿郭嗣本赐薛延陀玺书，言“颉利既败，其部落咸来归化，我略其旧过，嘉其后善，待其达官皆如吾百寮、部落皆如吾百姓。中国贵尚礼义，不灭人国，前破突厥，止为颉利一人为百姓害，实不贪其土地，利其人畜，恒欲更立可汗，故置所降部落于河南，任其畜牧。今户口蕃滋，吾心甚喜。既许立之，不可失信。秋中将遣突厥渡河，复其故国。尔薛延陀受册在前，突厥受册在后，后者为小，前者为大。尔在碛北，突厥在碛南，各守土疆，镇抚部落。其逾分故相抄掠，我则发兵，各问其罪。”薛延陀奉诏。于是遣思摩帅所部建牙于河北，上御齐政殿饯之，思摩涕泣，奉觞上寿曰：“奴等破亡之馀，分为灰壤，陛下存其骸骨，复立为可汗，愿万世子孙恒事陛下。”又遣礼部尚书赵郡王孝恭等赍册书，就其种落，筑坛于河上而立之。上谓侍臣曰：“中国，根幹也；四夷，枝叶也；割根幹以奉枝叶，木安得滋荣！朕不用魏征言，几致狼狈。”又以左屯卫将军阿史那忠为左贤王，左武卫将军阿史那泥熟为右贤王。忠，苏尼失之子也，上遇之甚厚，妻以宗女；及出塞，怀慕中国，见使者必泣涕请入侍；诏许之。

八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诏以“身体发肤，不敢毁伤。比来诉讼者或自毁耳目，自今有犯，先笞四十，然后依法。”

冬，十月，甲申，车驾还京师。

十一月，辛亥，以侍中杨师道为中书令。

戊辰，尚书左丞刘洎为黄门侍郎、参知政事。

上犹冀高昌王文泰悔过，复下玺书，示以祸福，征之入朝；文泰竟称疾不至。十二月，壬申，遣交河行军大总管、吏部尚书侯君集，副总管兼左屯卫大将军薛万均等将兵击之。

乙亥，立皇子福为赵王。

己丑，吐谷浑王诺曷钵来朝，以宗女为弘化公主，妻之。

壬辰，上畋于咸阳，癸巳，还宫。

太子承乾颇以游畋废学，右庶子张玄素谏，不听。

是岁，天下州府凡三百五十八，县一千五百一十一。

太史令傅奕精究术数之书，而终不之信，遇病，不呼医饵药。有僧自西域来，善咒术，能令人立死，复咒之使苏。上择飞骑中壮者试之，皆如其言；以告奕，奕曰：“此邪术也。臣闻邪不干正，请使咒臣，必不能行。”上命僧咒奕，奕初无所觉，须臾，僧忽僵仆，若为物所击，遂不复苏。又有婆罗门僧，言得佛齿，所击前无坚物。长安士女辐凑如市。奕时卧疾，谓其子曰：“吾闻有金刚石者，性至坚，物莫能伤，唯羚羊角能破之，汝往试焉。”其子往见佛齿，出角叩之，应手而碎，观者乃止。奕临终，戒其子无得学佛书，时年八十五。又集魏、晋以来驳佛教者为《高识传》十卷，行于世。

西突厥咥利失可汗之臣俟利发与乙毘咄陆可汗通谋作乱，咥利失穷蹙，逃奔汗而死。弩失毕部落迎其弟子薄布特勒立之，是为乙毘沙钵罗叶护可汗。沙钵罗叶护既立，建庭于虽合水北，谓之南庭，自龟兹、鄯善、且末、吐火罗、焉耆、石、史、何、穆、康等国皆附之。咄陆建牙于镞曷山西，谓之北庭，自厥越失、拔悉弥、驳马、结骨、火燖、触水昆等国皆附之，以伊列水为境。

◎贞观十四年庚子，公元六四零年

春，正月，甲寅，上幸魏王泰第，赦雍州长安系囚大辟以下，免延康里今年租赋，赐泰府僚属及同里老人有差。

二月，丁丑，上幸国子监，观释奠，命祭酒孔颖达讲《孝经》，赐祭酒以下至诸生高第帛有差。是时上大征天下名儒为学官，数幸国子监，使之讲论，学生能明一大经已上皆得补官。增筑学舍千二百间，增学生满三千二百六十员，自屯营飞骑，亦给博士，使授以经，有能通经者，听得贡举。于是四方学者云集京师，乃至高丽、百济、新罗、高昌、吐蕃诸酋长亦遣子弟请入国学，升讲筵者至八千馀人。上以师说多门，章句繁杂，命孔颖达与诸儒撰定《五经》疏，谓之《正义》，令学者习之。

壬午，上幸骊山温汤；辛卯，还宫。

乙未，诏求近世名儒梁皇甫侃、褚仲都，周熊安生、沈重，陈沈文阿、周弘正、张讥，隋何妥、刘炫等子孙以闻，当加引擢。

三月，窦州道行军总管党仁弘击罗窦反獠，破之，俘七千馀口。

辛丑，流鬼国遣使入贡。去京师万五千里，滨于北海，南邻靺鞨，未尝通中国，重三译而来。上以其使者佘志为骑都尉。

丙辰，置宁朔大使以护突厥。

夏，五月，壬寅，徙燕王灵夔为鲁王。

上将幸洛阳，命将作大匠阎立德行清暑之地。秋，八月，庚午，作襄城宫于汝州西山。立德，立本之兄也。

高昌王文泰闻唐兵起，谓其国人曰：“唐去我七千里，沙碛居其二千里，地无水草，寒风如刀，热风如烧，安能致大军乎！往吾入朝，见秦、陇之北，城邑萧条，非复有隋之比。今来伐我，发兵多则粮运不给；三万已下，吾力能制之。当以逸待劳，坐收其弊。若顿兵城下，不过二十日，食尽必走，然后从而虏之。何足忧也！”及闻唐兵临碛口，忧惧不知所为，发疾卒，子智盛立。

军至柳谷，诇者言文泰刻日将葬，国人咸集于彼，诸将请袭之，侯君集曰：“不可，天子以高昌无礼，故使吾讨之，今袭人于墟墓之间，非问罪之师也。”于是鼓行而进，至田城，谕之，不下，诘朝攻之，及午而克，虏男女七千馀口。以中郎将辛獠儿为前锋，夜，趋其都城，高昌逆战而败，大军继至，抵其城下。

智盛致书于君集曰：“得罪于天子者，先王也，天罚所加，身已物故。智盛袭位未几，惟尚书怜察。”君集报曰：“苟能悔过，当束手军门。”智盛犹不出。君集命填堑攻之，飞石雨下，城中人皆室处。又为巢车，高十丈，俯瞰城中。有行人及飞石所中，皆唱言之。先是，文泰与西突厥可汗相结，约有急相助；可汗遣其叶护屯可汗浮图城，为文泰声援。及君集至，可汗惧而西走千馀里，叶护以城降。智盛穷蹙，癸酉，开门出降。君集分兵略地，下其二十二城，户八千四十六，口一万七千七百，地东西八百里，南北五百里。

上欲以高昌为州县，魏征谏曰：“陛下初即位，文泰夫妇首来朝，其后稍骄倨，故王诛加之。罪止文泰可矣，宜抚其百姓，存其社稷，复立其子，则威德被于遐荒，四夷皆悦服矣。今若利其土地以为州县，则常须千馀人镇守，数年一易，往来死者什有三四，供办衣资，违离亲戚，十年之后，陇右虚耗矣。陛下终不得高昌撮粟尺帛以佐中国，所谓散有用以事无用。臣未见其可。”上不从，九月，以其地为西州，以可汗浮图城为庭州，各置属县，乙卯，置安西都护府于交河城，留兵镇之。

君集虏高昌王智盛及其群臣豪杰而还。于是唐地东极于海，西至焉耆，南尽林邑，北抵大漠，皆为州县，凡东西九千五百一十里，南北一万九百一十八里。

侯君集之讨高昌也，遣使约焉耆与之合势，焉耆喜，听命。及高昌破，焉耆王诣军门谒见君集，且言焉耆三城先为高昌所夺，君集奏并高昌所掠焉耆民悉归之。

冬，十月，甲戌，荆王元景等复表请封禅，上不许。

初，陈仓折冲都尉鲁宁坐事系狱，自恃高班，慢骂陈仓尉尉氏刘仁轨，仁轨杖杀之。州司以闻。上怒，命斩之，怒犹不解，曰：“何物县尉，敢杀吾折冲！”命追至长安面诘之。仁轨曰：“鲁宁对臣百姓辱臣如此，臣实忿而杀之。”辞色自若。魏征侍侧，曰：“陛下知隋之所以亡乎？”上曰：“何也？”征曰：“隋末，百姓强而陵官吏，如鲁宁之比是也。”上悦，擢仁轨为栎阳丞。

上将幸同州校猎，仁轨上言：“今秋大稔，民收获者才一二，使之供承猎事，治道葺桥，动费一二万功，实妨农事。愿少停銮舆旬日，俟其毕务，则公私俱济。”上赐玺书嘉纳之，寻迁新安令。闰月，乙未，行幸同州；庚戌，还宫。

丙辰，吐蕃赞普遣其相禄东赞献金五千两及珍玩数百，以请婚。上许以文成公主妻之。

十一月，甲子朔，冬至，上祀南郊。时《戊寅历》以癸亥为朔，宣义郎李淳风表称：“古历分日起于子半，今岁甲子朔冬至，而故太史令傅仁均减馀稍多，子初为朔，遂差三刻，用乖天正，请更加考定。”众议以仁均定朔微差，淳风推校精密，请如淳风议，从之。

丁卯，礼官奏请加高祖父母服齐衰五月，嫡子妇服期，嫂、叔、弟妻、夫兄、舅皆服小功；从之。

丙子，百官复表请封禅，诏许之。更命诸儒详定仪注；以太常卿韦挺等为封禅使。

司门员外郎韦元方给给使过所稽缓，给使奏之；上怒，出元方为华阴令。魏征谏曰：“帝王震怒，不可妄发。前为给使，遂夜出敕书，事如军机，谁不惊骇！况宦者之徒，古来难养，轻为言语，易生患害，独行远使，深非事宜，渐不可长，所宜深慎。”上纳其言。

尚书左丞韦悰句司农木橦价贵于民间，奏其隐没。上召大理卿孙伏伽书司农罪。伏伽曰：“司农无罪。”上怪，问其故，对曰：“只为官橦贵，所以私橦贱。向使官橦贱，私橦无由贱矣。但见司农识大体，不知其过也。”上悟，屡称其善；顾谓韦悰曰：“卿识用不逮伏伽远矣。”

十二月，丁酉，侯君集献俘于观德殿。行饮至礼，大酺三日。寻以智盛为左武卫将军、金城郡公。上得高昌乐工，以付太常，增九部乐为十部。

君集之破高昌也，私取其珍宝；将士知之，竞为盗窃，君集不能禁，为有司所劾，诏下君集等狱。中书侍郎岑文本上疏，以为：“高昌昏迷，陛下命君集等讨而克之，不逾旬日，并付大理。虽君集等自挂网罗，恐海内之人疑陛下唯录其过，而遗其功也。臣闻命将出师，主于克敌，苟能克敌，虽贪可赏；若其败绩，虽廉可诛。是以汉之李广利、陈汤，晋之王浚，隋之韩擒虎，皆负罪谴，人主以其有功，咸受封赏。由是观之，将帅之臣，廉慎者寡，贪求者众。是以黄石公《军势》曰：‘使智，使勇，使贪，使愚，故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贪者急趋其利，愚者不计其死。’伏愿录其微劳，忘其大过，使君集重升朝列，复备驱驰，虽非清贞之臣，犹得贪愚之将，斯则陛下虽屈法而德弥显，君集等虽蒙宥而过更彰矣。”上乃释之。

又有告薛万均私通高昌妇女者，万均不服，内出高昌妇女付大理，与万均对辩，魏征谏曰：“臣闻‘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今遣大将军与亡国妇女对辩帷箔之私，实则所得者轻，虚则所失者重。昔秦穆饮盗马之士，楚庄赦绝缨之罪，况陛下道高尧、舜，而曾二君之不逮乎！”上遽释之。

侯君集马病蚛颡，行军总管赵元楷亲以指沾其脓而嗅之，御史劾奏其谄，左迁括州刺史。

高昌之平也，诸将皆即受赏，行军总管阿史那社尔以无敕旨，独不受，及别敕既下，乃受之，所取唯老弱故弊而已。上嘉其廉慎，以高昌所得宝刀及杂彩千段赐之。

癸卯，上猎于樊川；乙巳，还宫。

魏征上疏，以为：“在朝群臣，当枢机之寄者，任之虽重，信之未笃，是以人或自疑，心怀苟且。陛下宽于大事，急于小罪，临时责怒，未免爱憎。夫委大臣以大体，责小臣以小事，为治之道也。今委之以职，则重大臣而轻小臣；至于有事，则信小臣而疑大臣。信其所轻，疑其所重，将求致治，其可得乎！若任以大官，求其细过，刀笔之吏，顺旨承风，舞文弄法，曲成其罪。自陈也，则以为心不伏辜；不言也，则以为所犯皆实；进退惟谷，莫能自明，则苟求免祸，矫伪成俗矣。”上纳之。

上谓侍臣曰：“朕虽平定天下，其守之甚难。”魏征对曰：“臣闻战胜易，守胜难，陛下之及此言，宗庙社稷之福也！”

上闻右庶子张玄素在东宫数谏争，擢为银青光禄大夫，行左庶子。太子尝于宫中击鼓，玄素叩阁切谏；太子出其鼓，对玄素毁之。太子久不出见官属，玄素谏曰：“朝廷选俊贤以辅至德，今动经时月，不见宫臣，将何以裨益万一！且宫中唯有妇人，不知有能如樊姬者乎？”太子不听。

玄素少为刑部令史，上尝对朝臣问之曰：“卿在隋何官？”对曰：“县尉。”又问：“未为尉时何官？”对曰：“流外。”又问：“何曹？”玄素耻之，出阁殆不能步，色如死灰。谏议大夫褚遂良上疏，以为：“君能礼其臣，乃能尽其力。玄素虽出寒微，陛下重其才，擢至三品，翼赞皇储，岂可复对群臣穷其门户！弃宿昔之恩，成一朝之耻，使之郁结于怀，何以责其伏节死义乎！”上曰：“朕亦悔此问，卿疏深会我心。”遂良，亮之子也。孙伏伽与玄素在隋皆为令史，伏伽或于广坐自陈往事，一无所隐。

戴州刺史贾崇以所部有犯十恶者，御史劾之。上曰：“昔唐、虞大圣，贵为天子，不能化其子；况崇为刺史，独能使其民比屋为善乎！若坐是贬黜，则州县互相掩蔽，纵舍罪人。自今诸州有犯十恶者，勿劾刺史，但令明加纠察，如法施罪，庶以肃清奸恶耳。”

上自临治兵，以部陈不整，命大将军张士贵杖中郎将等；怒其杖轻，下士贵吏。魏征谏曰：“将军之职，为国爪牙；使之执杖，已非后法，况以杖轻下吏乎！”上亟释之。

言事者多请上亲览表奏，以防壅蔽。上以问魏征，对曰：“斯人不知大体，必使陛下一一亲之，岂惟朝堂，州县之事亦当亲之矣。”

资治通鑑 · 卷一百九十五 · 唐纪十一翻译文

资治通鑑 · 卷一百九十五 · 唐纪十一拼音版/注音版

zī zhì tōng jiàn juǎn yī bǎi jiǔ shí wǔ táng jì shí yī。

资治通鉴 · 卷一百九十五 · 唐纪十一。

sī mǎ guāng。

司马光。

qǐ qiáng yǔ zuò è wǔ yuè，

起强圉作噩五月，

jǐn shàng zhāng kùn dūn，

尽上章困敦，

fán sān nián yǒu qí。

凡三年有奇。

tài zōng wén wǔ dà shèng dà guǎng xiào huáng dì zhōng zhī shàng zhēn guān shí yī nián dīng yǒu，

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中之上 ◎贞观十一年丁酉，

gōng yuán liù sān qī nián wǔ yuè，

公元六三七年 五月，

rén shēn，

壬申，

wèi zhēng shàng shū，

魏征上疏，

yǐ wéi bì xià yù shàn zhī zhì bù jí yú xī shí，

以为：“陛下欲善之志不及于昔时，

wén guò bì gǎi shǎo kuī yú nǎng rì，

闻过必改少亏于曩日，

qiǎn fá jī duō，

谴罚积多，

wēi nù wēi lì。

威怒微厉。

nǎi zhī guì bù qī jiāo，

乃知贵不期骄，

fù bù qī chǐ，

富不期侈，

fēi xū yán yě。

非虚言也。

qiě yǐ suí zhī fǔ kù cāng lǐn hù kǒu jiǎ bīng zhī shèng，

且以隋之府库、仓廪、户口、甲兵之盛，

kǎo zhī jīn rì，

考之今日，

ān dé nǐ lún rán suí yǐ fù qiáng dòng zhī ér wēi，

安得拟伦！然隋以富强动之而危，

wǒ yǐ guǎ ruò jìng zhī ér ān ān wēi zhī lǐ，

我以寡弱静之而安；安危之理，

jiǎo rán zài mù。

皎然在目。

xī suí zhī wèi luàn yě，

昔隋之未乱也，

zì wèi bì wú luàn qí wèi wáng yě，

自谓必无乱；其未亡也，

zì wèi bì wú wáng。

自谓必无亡。

gù fù yì wú qióng，

故赋役无穷，

zhēng fá bù xī，

征伐不息，

yǐ zhì huò jiāng jí shēn ér shàng wèi zhī wù yě。

以至祸将及身而尚未之寤也。

fū jiàn xíng mò rú zhǐ shuǐ，

夫鉴形莫如止水，

jiàn bài mò rú wáng guó。

鉴败莫如亡国。

fú yuàn qǔ jiàn yú suí，

伏愿取鉴于隋，

qù shē cóng yuē，

去奢从约，

qīn zhōng yuǎn nìng，

亲忠远佞，

yǐ dāng jīn zhī wú shì，

以当今之无事，

xíng chóu xī zhī gōng jiǎn，

行畴昔之恭俭，

zé jìn shàn jìn měi，

则尽善尽美，

gù wú de ér chēng yān。

固无得而称焉。

fū qǔ zhī shí nán，

夫取之实难，

shǒu zhī shén yì，

守之甚易，

bì xià néng dé qí suǒ nán，

陛下能得其所难，

qǐ bù néng bǎo qí suǒ yì hū liù yuè，

岂不能保其所易乎！” 六月，

yòu pú yè yú gōng gōng wēn yàn bó hōng。

右仆射虞恭公温彦博薨。

yàn bó jiǔ zhǎng jī wù，

彦博久掌机务，

zhī wú bù wéi。

知无不为。

shàng wèi shì chén yuē yàn bó yǐ yōu guó zhī gù，

上谓侍臣曰：“彦博以忧国之故，

jīng shén hào jié，

精神耗竭，

wǒ jiàn qí bù dǎi，

我见其不逮，

yǐ èr nián yǐ，

已二年矣，

hèn bù zòng qí ān yì，

恨不纵其安逸，

jìng yāo tiān nián dīng sì，

竟夭天年！” 丁巳，

shàng xìng míng dé gōng。

上幸明德宫。

jǐ wèi，

己未，

zhào jīng zhōu dū du jīng wáng yuán jǐng děng èr shí yī wáng suǒ rèn cì shǐ，

诏荆州都督荆王元景等二十一王所任刺史，

xián lìng zǐ sūn shì xí。

咸令子孙世袭。

wù chén，

戊辰，

yòu yǐ gōng chén zhǎng sūn wú jì děng shí sì rén wéi cì shǐ，

又以功臣长孙无忌等十四人为刺史，

yì lìng shì xí，

亦令世袭，

fēi yǒu dà gù，

非有大故，

wú de chù miǎn。

无得黜免。

jǐ sì，

己巳，

xǐ xǔ wáng yuán xiáng wèi jiāng wáng。

徙许王元祥为江王。

qiū，

秋，

qī yuè，

七月，

guǐ wèi，

癸未，

dà yǔ，

大雨，

gǔ luò yì rù luò yáng gōng，

穀、洛溢入洛阳宫，

huài guān sì mín jū，

坏官寺、民居，

nì sǐ zhě liù qiān yú rén。

溺死者六千馀人。

wèi zhēng shàng shū，

魏征上疏，

yǐ wéi wén zǐ yuē tóng yán ér xìn，

以为：“《文子》曰：‘同言而信，

xìn zài yán qián tóng lìng ér xíng，

信在言前；同令而行，

chéng zài lìng wài。

诚在令外。

zì wáng dào xiū míng，

’自王道休明，

shí yǒu yú nián，

十有馀年，

rán ér dé huà wèi qià zhě，

然而德化未洽者，

yóu dài xià zhī qíng wèi jǐn chéng xìn gù yě。

由待下之情未尽诚信故也。

jīn lì zhèng zhì zhì，

今立政致治，

bì wěi zhī jūn zǐ shì yǒu de shī，

必委之君子；事有得失，

huò fǎng zhī xiǎo rén。

或访之小人。

qí dài jūn zǐ yě jìng ér shū，

其待君子也敬而疏，

yù xiǎo rén yě qīng ér xiá xiá zé yán wú bù jìn，

遇小人也轻而狎；狎则言无不尽，

shū zé qíng bù shàng tōng。

疏则情不上通。

fū zhōng zhì zhī rén，

夫中智之人，

qǐ wú xiǎo huì rán cái fēi jīng guó，

岂无小慧！然才非经国，

lǜ bù jí yuǎn，

虑不及远，

suī jié lì jìn chéng，

虽竭力尽诚，

yóu wèi miǎn yǒu bài kuàng nèi huái jiān guǐ，

犹未免有败；况内怀奸宄，

qí huò qǐ bù shēn hū fū suī jūn zǐ bù néng wú xiǎo guò，

其祸岂不深乎！夫虽君子不能无小过，

gǒu bù hài yú zhèng dào，

苟不害于正道，

sī kě lüè yǐ。

斯可略矣。

jì wèi zhī jūn zǐ ér fù yí qí bù xìn，

既谓之君子而复疑其不信，

hé yì lì zhí mù ér yí qí yǐng zhī qū hū bì xià chéng néng shèn xuǎn jūn zǐ，

何异立直木而疑其影之曲乎！陛下诚能慎选君子，

yǐ lǐ xìn yòng zhī，

以礼信用之，

hé yōu bù zhì bù rán，

何忧不治！不然，

wēi wáng zhī qī，

危亡之期，

wèi kě bǎo yě。

未可保也。

shàng cì shǒu zhào bāo měi yuē xī jìn wǔ dì píng wú zhī hòu，

”上赐手诏褒美曰：“昔晋武帝平吴之后，

zhì yì jiāo dài，

志意骄怠，

hé céng wèi jí tái sī，

何曾位极台司，

bù néng zhí jiàn，

不能直谏，

nǎi sī yǔ zǐ sūn，

乃私语子孙，

zì jīn míng zhì，

自矜明智，

cǐ bù zhōng zhī dà zhě yě。

此不忠之大者也。

dé gōng zhī jiàn，

得公之谏，

zhèn zhī guò yǐ。

朕知过矣。

dāng zhì zhī jī àn yǐ bǐ xián wéi。

当置之几案以比弦、韦。

yǐ wèi，

” 乙未，

chē jià hái luò yáng，

车驾还洛阳，

zhào luò yáng gōng wèi shuǐ suǒ huǐ zhě，

诏：“洛阳宫为水所毁者，

shǎo jiā xiū shàn，

少加修缮，

cái lìng kě jū。

才令可居。

zì wài zhòng cái，

自外众材，

gěi chéng zhōng huài lú shè zhě。

给城中坏庐舍者。

lìng bǎi guān gè shàng fēng shì，

令百官各上封事，

jí yán zhèn guò。

极言朕过。

rén yín，

”壬寅，

fèi míng dé gōng jí fēi shān zhī xuán pǔ yuàn，

废明德宫及飞山之玄圃院，

gěi zāo shuǐ zhě。

给遭水者。

bā yuè，

八月，

jiǎ zǐ，

甲子，

shàng wèi shì chén yuē shàng fēng shì zhě jiē yán zhèn yóu liè tài pín jīn tiān xià wú shì，

上谓侍臣曰：“上封事者皆言朕游猎太频；今天下无事，

wǔ bèi bù kě wàng，

武备不可忘，

zhèn shí yǔ zuǒ yòu liè yú hòu yuàn，

朕时与左右猎于后苑，

wú yī shì fán mín，

无一事烦民，

fū yì hé shāng wèi zhēng yuē xiān wáng wéi kǒng bù wén qí guò。

夫亦何伤！”魏征曰：“先王惟恐不闻其过。

bì xià jì shǐ zhī shàng fēng shì，

陛下既使之上封事，

zhǐ dé zì qí chén shù。

止得恣其陈述。

gǒu qí yán kě qǔ，

苟其言可取，

gù yǒu yì yú guó ruò qí wú qǔ，

固有益于国；若其无取，

yì wú suǒ sǔn。

亦无所损。

shàng yuē gōng yán shì yě。

”上曰：“公言是也。

jiē láo ér qiǎn zhī。

”皆劳而遣之。

shì yù shǐ mǎ zhōu shàng shū，

侍御史马周上疏，

yǐ wéi sān dài jí hàn，

以为：“三代及汉，

lì nián duō zhě bā bǎi，

历年多者八百，

shǎo zhě bù jiǎn sì bǎi，

少者不减四百，

liáng yǐ ēn jié rén xīn，

良以恩结人心，

rén bù néng wàng gù yě。

人不能忘故也。

zì shì yǐ jiàng，

自是以降，

duō zhě liù shí nián，

多者六十年，

shǎo zhě cái èr shí yú nián，

少者才二十馀年，

jiē wú ēn yú rén，

皆无恩于人，

běn gēn bù gù gù yě。

本根不固故也。

bì xià dāng lóng yǔ tāng wén wǔ zhī yè，

陛下当隆禹、汤、文、武之业，

wèi zǐ sūn lì wàn dài zhī jī，

为子孙立万代之基，

qǐ dé dàn chí dāng nián ér yǐ jīn zhī hù kǒu bù jí suí zhī shén yī，

岂得但持当年而已！今之户口不及隋之什一，

ér gěi yì zhě xiōng qù dì hái，

而给役者兄去弟还，

dào lù xiāng jì。

道路相继。

bì xià suī jiā ēn zhào，

陛下虽加恩诏，

shǐ zhī cái sǔn，

使之裁损，

rán yíng shàn bù xiū，

然营缮不休，

mín ān dé xī gù yǒu sī tú xíng wén shū，

民安得息！故有司徒行文书，

céng wú shì shí。

曾无事实。

xī hàn zhī wén jǐng，

昔汉之文、景，

gōng jiǎn yǎng mín，

恭俭养民，

wǔ dì chéng qí fēng fù zhī zī，

武帝承其丰富之资，

gù néng qióng shē jí yù ér bù zhì yú luàn。

故能穷奢极欲而不至于乱。

xiàng shǐ gāo zǔ zhī hòu jí chuán wǔ dì，

向使高祖之后即传武帝，

hàn shì ān dé jiǔ cún hū yòu，

汉室安得久存乎！又，

jīng shī jí sì fāng suǒ zào shèng yú qì yòng jí zhū wáng fēi zhǔ fú shì，

京师及四方所造乘舆器用及诸王、妃、主服饰，

yì zhě jiē bù yǐ wéi jiǎn。

议者皆不以为俭。

fū mèi shuǎng pī xiǎn，

夫昧爽丕显，

hòu shì yóu dài，

后世犹怠，

bì xià shǎo jū mín jiān，

陛下少居民间，

zhī mín jí kǔ，

知民疾苦，

shàng fù rú cǐ，

尚复如此，

kuàng huáng tài zǐ shēng zhǎng shēn gōng，

况皇太子生长深宫，

bù gēng wài shì，

不更外事，

wàn suì zhī hòu，

万岁之后，

gù shèng lǜ suǒ dāng yōu yě。

固圣虑所当忧也。

chén guān zì gǔ yǐ lái，

臣观自古以来，

bǎi xìng chóu yuàn，

百姓愁怨，

jù wèi dào zéi，

聚为盗贼，

qí guó wèi yǒu bù wáng zhě，

其国未有不亡者，

rén zhǔ suī yù zhuī gǎi，

人主虽欲追改，

bù néng fù quán。

不能复全。

gù dāng xiū yú kě xiū zhī shí，

故当修于可修之时，

bù kě huǐ zhī yú jì shī zhī hòu yě。

不可悔之于既失之后也。

gài yōu lì cháng xiào jié zhòu yǐ，

盖幽、厉尝笑桀、纣矣，

yáng dì yì xiào zhōu qí yǐ，

炀帝亦笑周、齐矣，

bù kě shǐ hòu zhī xiào jīn rú jīn zhī xiào yáng dì yě zhēn guān zhī chū，

不可使后之笑今如今之笑炀帝也！贞观之初，

tiān xià jī qiàn，

天下饥歉，

dòu mǐ zhí pǐ juàn，

斗米直匹绢，

ér bǎi xìng bù yuàn zhě，

而百姓不怨者，

zhī bì xià yōu niàn bù wàng gù yě。

知陛下忧念不忘故也。

jīn bǐ nián fēng ráng，

今比年丰穰，

pǐ juàn dé sù shí yú hú，

匹绢得粟十馀斛，

ér bǎi xìng yuàn zī zhě，

而百姓怨咨者，

zhī bì xià bù fù niàn zhī，

知陛下不复念之，

duō yíng bù jí zhī wù gù yě。

多营不急之务故也。

zì gǔ yǐ lái，

自古以来，

guó zhī xīng wáng，

国之兴亡，

bù yǐ chù jī duō shǎo，

不以畜积多少，

zài yú bǎi xìng kǔ lè。

在于百姓苦乐。

qiě yǐ jìn shì yàn zhī，

且以近事验之，

suí zhù luò kǒu cāng ér lǐ mì yīn zhī，

隋贮洛口仓而李密因之，

dōng dōu jī bù bó ér shì chōng zī zhī，

东都积布帛而世充资之，

xī jīng fǔ kù yì wèi guó jiā zhī yòng，

西京府库亦为国家之用，

zhì jīn wèi jǐn。

至今未尽。

fū chù jī gù bù kě wú，

夫畜积固不可无，

yào dāng rén yǒu yú lì，

要当人有馀力，

rán hòu shōu zhī，

然后收之，

bù kě qiáng liǎn yǐ zī kòu dí yě。

不可强敛以资寇敌也。

fū jiǎn yǐ xī rén，

夫俭以息人，

bì xià yǐ yú zhēn guān zhī chū qīn suǒ lǚ xíng，

陛下已于贞观之初亲所履行，

zài yú jīn rì wèi zhī，

在于今日为之，

gù bù nán yě。

固不难也。

bì xià bì yù wèi jiǔ cháng zhī móu，

陛下必欲为久长之谋，

bù bì yuǎn qiú shàng gǔ，

不必远求上古，

dàn rú zhēn guān zhī chū，

但如贞观之初，

zé tiān xià xìng shèn。

则天下幸甚。

bì xià chǒng yù zhū wáng，

陛下宠遇诸王，

pō yǒu guò hòu zhě，

颇有过厚者，

wàn dài zhī hòu，

万代之后，

bù kě bù shēn sī yě。

不可不深思也。

qiě wèi wǔ dì ài chén sī wáng，

且魏武帝爱陈思王，

jí wén dì jí wèi，

及文帝即位，

qiú jìn zhū wáng，

囚禁诸王，

dàn wú léi xiè ěr。

但无缧绁耳。

rán zé wǔ dì ài zhī，

然则武帝爱之，

shì suǒ yǐ kǔ zhī yě。

适所以苦之也。

yòu，

又，

bǎi xìng suǒ yǐ zhì ān，

百姓所以治安，

wéi zài cì shǐ xiàn lìng，

唯在刺史、县令，

gǒu xuǎn yòng dé rén，

苟选用得人，

zé bì xià kě yǐ duān gǒng wú wéi。

则陛下可以端拱无为。

jīn zhāo tíng wéi zhòng nèi guān ér qīng zhōu xiàn zhī xuǎn，

今朝廷唯重内官而轻州县之选，

cì shǐ duō yòng wǔ rén，

刺史多用武人，

huò jīng guān bù chèn zhí shǐ bǔ wài rèn，

或京官不称职始补外任，

biān yuǎn zhī chù，

边远之处，

yòng rén gèng qīng。

用人更轻。

suǒ yǐ bǎi xìng wèi ān，

所以百姓未安，

dài yóu yú cǐ。

殆由于此。

shū zòu，

”疏奏，

shàng chēng shàn jiǔ zhī。

上称善久之。

wèi shì chén yuē cì shǐ，

谓侍臣曰：“刺史，

zhèn dāng zì xuǎn xiàn lìng，

朕当自选；县令，

yí zhào jīng guān wǔ pǐn yǐ shàng gè jǔ yī rén。

宜诏京官五品已上各举一人。

dōng，

” 冬，

shí yuè，

十月，

guǐ chǒu，

癸丑，

zhào xūn qī wáng zhě jiē péi zàng shān líng。

诏勋戚亡者皆陪葬山陵。

shàng liè yú luò yáng yuàn，

上猎于洛阳苑，

yǒu qún shǐ tū chū lín zhōng，

有群豕突出林中，

shàng yǐn gōng sì fā，

上引弓四发，

yì sì shǐ。

殪四豕。

yǒu shǐ tū qián，

有豕突前，

jí mǎ dèng mín bù shàng shū táng jiǎn tóu mǎ bó zhī，

及马镫；民部尚书唐俭投马搏之，

shàng bá jiàn zhǎn shǐ，

上拔剑斩豕，

gù xiào yuē tiān cè zhǎng shǐ bú jiàn shàng jiàng jī zéi xié，

顾笑曰：“天策长史不见上将击贼邪，

hé jù zhī shén duì yuē hàn gāo zǔ yǐ mǎ shàng dé zhī，

何惧之甚！”对曰：“汉高祖以马上得之，

bù yǐ mǎ shàng zhì zhī bì xià yǐ shén wǔ dìng sì fāng，

不以马上治之；陛下以神武定四方，

qǐ fù chěng xióng xīn yú yī shòu shàng yuè，

岂复逞雄心于一兽！”上悦，

wèi zhī bà liè，

为之罢猎，

xún jiā guāng lù dài fu。

寻加光禄大夫。

ān zhōu dū du wú wáng kè shǔ chū tián liè，

安州都督吴王恪数出畋猎，

pō sǔn jū rén shì yù shǐ liǔ fàn zòu dàn zhī。

颇损居人；侍御史柳范奏弹之。

dīng chǒu，

丁丑，

kè zuò miǎn guān，

恪坐免官，

xuē hù sān bǎi。

削户三百。

shàng yuē zhǎng shǐ quán wàn jì shì wú ér，

上曰：“长史权万纪事吾儿，

bù néng kuāng zhèng，

不能匡正，

zuì dāng sǐ。

罪当死。

liǔ fàn yuē fáng xuán líng shì bì xià，

”柳范曰：“房玄龄事陛下，

yóu bù néng zhǐ tián liè，

犹不能止畋猎，

qǐ dé dú zuì wàn jì shàng dà nù，

岂得独罪万纪！”上大怒，

fú yī ér rù。

拂衣而入。

jiǔ zhī，

久之，

dú yǐn fàn wèi yuē hé miàn zhé wǒ duì yuē bì xià rén míng，

独引范谓曰：“何面折我？”对曰：“陛下仁明，

chén bù gǎn bù jìn yú zhí。

臣不敢不尽愚直。

shàng yuè。

”上悦。

shí yī yuè，

十一月，

xīn mǎo，

辛卯，

shàng xìng huái zhōu bǐng wǔ，

上幸怀州；丙午，

hái luò yáng gōng。

还洛阳宫。

gù jīng zhōu dū du wǔ shì yuē nǚ，

故荆州都督武士彟女，

nián shí sì，

年十四，

shàng wén qí měi，

上闻其美，

zhào rù hòu gōng，

召入后宫，

wèi cái rén。

为才人。

zhēn guān shí èr nián wù xū，

◎贞观十二年戊戌，

gōng yuán liù sān bā nián chūn，

公元六三八年 春，

zhēng yuè，

正月，

yǐ wèi，

乙未，

lǐ bù shàng shū wáng guī zòu sān pǐn yǐ shàng yù qīn wáng yú lù jiē jiàng chéng，

礼部尚书王珪奏：“三品已上遇亲王于路皆降乘，

fēi lǐ。

非礼。

shàng yuē qīng bèi gǒu zì chóng guì，

”上曰：“卿辈苟自崇贵，

qīng wǒ zhū zǐ。

轻我诸子。

tè jìn wèi zhēng yuē zhū wáng wèi cì sān gōng，

”特进魏征曰：“诸王位次三公，

jīn sān pǐn jiē jiǔ qīng bā zuò，

今三品皆九卿、八座，

wèi wáng jiàng chéng，

为王降乘，

chéng fēi suǒ yí dāng。

诚非所宜当。

shàng yuē rén shēng shòu yāo nán qī，

”上曰：“人生寿夭难期，

wàn yī tài zǐ bù xìng，

万一太子不幸，

ān zhī zhū wáng tā rì bù wéi gōng bèi zhī zhǔ hé dé qīng zhī duì yuē zì zhōu yǐ lái，

安知诸王他日不为公辈之主！何得轻之！”对曰：“自周以来，

jiē zǐ sūn xiāng jì，

皆子孙相继，

bù lì xiōng dì，

不立兄弟，

suǒ yǐ jué shù niè zhī kuī yú，

所以绝庶孽之窥窬，

sāi huò luàn zhī yuán běn，

塞祸乱之源本，

cǐ wèi guó zhě suǒ shēn jiè yě。

此为国者所深戒也。

shàng nǎi cóng guī zòu。

”上乃从珪奏。

lì bù shàng shū gāo shì lián huáng mén shì láng wéi tǐng lǐ bù shì láng líng hú dé róu zhōng shū shì láng cén wén běn zhuàn shì zú zhì chéng，

吏部尚书高士廉、黄门侍郎韦挺、礼部侍郎令狐德葇、中书侍郎岑文本撰《氏族志》成，

shàng zhī。

上之。

xiān shì，

先是，

shān dōng rén shì cuī lú lǐ zhèng zhū zú，

山东人士崔、卢、李、郑诸族，

hǎo zì jīn dì wàng，

好自矜地望，

suī lèi yè líng yí，

虽累叶陵夷，

gǒu tā zú yù yǔ wèi hūn yīn，

苟他族欲与为昏姻，

bì duō zé cái bì，

必多责财币，

huò shě qí xiāng lǐ ér wàng chēng míng zú，

或舍其乡里而妄称名族，

huò xiōng dì qí liè ér gèng yǐ qī zú xiāng líng。

或兄弟齐列而更以妻族相陵。

shàng è zhī，

上恶之，

mìng shì lián děng biàn zé tiān xià pǔ dié，

命士廉等遍责天下谱谍，

zhì zhū shǐ jí，

质诸史籍，

kǎo qí zhēn wěi，

考其真伪，

biàn qí zhāo mù，

辨其昭穆，

dì qí jiǎ yǐ，

第其甲乙，

bāo jìn zhōng xián，

褒进忠贤，

biǎn tuì jiān nì，

贬退奸逆，

fēn wéi jiǔ děng。

分为九等。

shì lián děng yǐ huáng mén shì láng cuī mín gàn wèi dì yī。

士廉等以黄门侍郎崔民幹为第一。

shàng yuē hàn gāo zǔ yǔ xiāo cáo fán guàn jiē qǐ lǘ yán bù yī，

上曰：“汉高祖与萧、曹、樊、灌皆起闾阎布衣，

qīng bèi zhì jīn tuī yǎng，

卿辈至今推仰，

yǐ wéi yīng xián，

以为英贤，

qǐ zài shì lù hū gāo shì piān jù shān dōng，

岂在世禄乎！高氏偏据山东，

liáng chén pì zài jiāng nán，

梁、陈僻在江南，

suī yǒu rén wù，

虽有人物，

gài hé zú yán kuàng qí zǐ sūn cái xíng shuāi báo，

盖何足言？况其子孙才行衰薄，

guān jué líng tì，

官爵陵替，

ér yóu áng rán yǐ mén dì zì fù，

而犹卬然以门地自负，

fàn yù sōng jiǎ，

贩鬻松槚，

yī tuō fù guì，

依托富贵，

qì lián wàng chǐ，

弃廉忘耻，

bù zhī shì rén hé wéi guì zhī jīn sān pǐn yǐ shàng，

不知世人何为贵之！今三品以上，

huò yǐ dé xíng，

或以德行，

huò yǐ xūn láo，

或以勋劳，

huò yǐ wén xué，

或以文学，

zhì wèi guì xiǎn。

致位贵显。

bǐ shuāi shì jiù mén，

彼衰世旧门，

chéng hé zú mù ér qiú yǔ wèi hūn，

诚何足慕！而求与为昏，

suī duō shū jīn bó，

虽多输金帛，

yóu wèi bǐ suǒ yǎn jiǎn，

犹为彼所偃蹇，

wǒ bù zhī qí jiě hé yě jīn yù lí zhèng é miù，

我不知其解何也！今欲厘正讹谬，

shě míng qǔ shí，

舍名取实，

ér qīng cáo yóu yǐ cuī mín gàn wèi dì yī，

而卿曹犹以崔民幹为第一，

shì qīng wǒ guān jué ér xùn liú sú zhī qíng yě。

是轻我官爵而徇流俗之情也。

nǎi gèng mìng kān dìng，

”乃更命刊定，

zhuān yǐ jīn zhāo pǐn zhì wèi gāo xià。

专以今朝品秩为高下。

yú shì yǐ huáng zú wéi shǒu，

于是以皇族为首，

wài qī cì zhī。

外戚次之。

jiàng cuī mín gàn wèi dì sān。

降崔民幹为第三。

fán èr bǎi jiǔ shí sān xìng，

凡二百九十三姓，

qiān liù bǎi wǔ shí yī jiā，

千六百五十一家，

bān yú tiān xià。

颁于天下。

èr yuè，

二月，

yǐ mǎo，

乙卯，

chē jià xī hái guǐ hài，

车驾西还；癸亥，

xìng hé běi，

幸河北，

guān dǐ zhù。

观砥柱。

jiǎ zǐ，

甲子，

wū zhōu liáo fǎn，

巫州獠反，

kuí zhōu dū du qí shàn xíng bài zhī，

夔州都督齐善行败之，

fú nán nǚ sān qiān yú kǒu。

俘男女三千馀口。

yǐ chǒu，

乙丑，

shàng sì yǔ miào。

上祀禹庙。

dīng mǎo，

丁卯，

zhì liǔ gǔ，

至柳谷，

guān yán chí。

观盐池。

gēng wǔ，

庚午，

zhì pú zhōu，

至蒲州，

cì shǐ zhào yuán kǎi kè fù lǎo fú huáng shā dān yī yíng chē jià，

刺史赵元楷课父老服黄纱单衣迎车驾，

shèng shì xiè shě lóu guān，

盛饰廨舍楼观，

yòu sì yáng bǎi yú kǒu yú shù bǎi tóu yǐ kuì guì qī。

又饲羊百馀口、鱼数百头以馈贵戚。

shàng shù zhī yuē zhèn xún shěng hé luò，

上数之曰：“朕巡省河、洛，

fán yǒu suǒ xū，

凡有所须，

jiē zī kù wù。

皆资库物。

qīng suǒ wéi nǎi wáng suí zhī bì sú yě。

卿所为乃亡隋之弊俗也。

jiǎ xū，

”甲戌，

xìng cháng chūn gōng。

幸长春宫。

wù yín，

戊寅，

zhào yuē suí gù yīng jī láng jiāng yáo jūn sù，

诏曰：“隋故鹰击郎将尧君素，

suī jié quǎn fèi yáo，

虽桀犬吠尧，

yǒu guāi dǎo gē zhī zhì，

有乖倒戈之志，

ér jí fēng jìng cǎo，

而疾风劲草，

shí biǎo suì hán zhī xīn kě zèng pú zhōu cì shǐ，

实表岁寒之心；可赠蒲州刺史，

réng fǎng qí zǐ sūn yǐ wén。

仍访其子孙以闻。

rùn yuè，

” 闰月，

gēng chén shuò，

庚辰朔，

rì yǒu shí zhī。

日有食之。

dīng wèi，

丁未，

chē jià zhì jīng shī。

车驾至京师。

sān yuè，

三月，

xīn hài，

辛亥，

zhù zuò zuǒ láng dèng shì lóng biǎo qǐng jí shàng wén zhāng。

著作佐郎邓世隆表请集上文章。

shàng yuē zhèn zhī cí lìng，

上曰：“朕之辞令，

yǒu yì yú mín zhě，

有益于民者，

shǐ jiē shū zhī，

史皆书之，

zú wèi bù xiǔ。

足为不朽。

ruò qí wú yì，

若其无益，

jí zhī hé yòng liáng wǔ dì fù zǐ chén hòu zhǔ suí yáng dì jiē yǒu wén jí xíng yú shì，

集之何用！梁武帝父子、陈后主、隋炀帝皆有文集行于世，

hé jiù yú wáng wéi rén zhǔ huàn wú dé zhèng，

何救于亡！为人主患无德政，

wén zhāng hé wéi suì bù xǔ。

文章何为！”遂不许。

bǐng zǐ，

丙子，

yǐ huáng sūn shēng，

以皇孙生，

yàn wǔ pǐn yǐ shàng yú dōng gōng。

宴五品以上于东宫。

shàng yuē zhēn guān zhī qián，

上曰：“贞观之前，

cóng zhèn jīng yíng tiān xià，

从朕经营天下，

xuán líng zhī gōng yě。

玄龄之功也。

zhēn guān yǐ lái，

贞观以来，

shéng qiān jiū móu，

绳愆纠缪，

wèi zhēng zhī gōng yě。

魏征之功也。

jiē cì zhī pèi dāo。

”皆赐之佩刀。

shàng wèi zhēng yuē zhèn zhèng shì hé rú wǎng nián duì yuē wēi dé suǒ jiā，

上谓征曰：“朕政事何如往年？”对曰：“威德所加，

bǐ zhēn guān zhī chū zé yuǎn yǐ rén yuè fú zé bù dǎi yě。

比贞观之初则远矣；人悦服则不逮也。

shàng yuē yuǎn fāng wèi wēi mù dé，

”上曰：“远方畏威慕德，

gù lái fú ruò qí bù dǎi，

故来服；若其不逮，

hé yǐ zhì zhī duì yuē bì xià wǎng yǐ wèi zhì wèi yōu，

何以致之？”对曰：“陛下往以未治为忧，

gù dé yì rì xīn jīn yǐ jì zhì wèi ān，

故德义日新；今以既治为安，

gù bù dǎi。

故不逮。

shàng yuē jīn suǒ wéi，

”上曰：“今所为，

yóu wǎng nián yě，

犹往年也，

hé yǐ yì duì yuē bì xià zhēn guān zhī chū，

何以异？”对曰：“陛下贞观之初，

kǒng rén bù jiàn，

恐人不谏，

cháng dǎo zhī shǐ yán，

常导之使言，

zhōng jiān yuè ér cóng zhī。

中间悦而从之。

jīn zé bù rán，

今则不然，

suī miǎn cóng zhī，

虽勉从之，

yóu yǒu nán sè。

犹有难色。

suǒ yǐ yì yě。

所以异也。

shàng yuē qí shì kě wén yú duì yuē bì xià xī yù shā yuán lǜ shī，

”上曰：“其事可闻欤？”对曰：“陛下昔欲杀元律师，

sūn fú jiā yǐ wéi fǎ bù dàng sǐ，

孙伏伽以为法不当死，

bì xià cì yǐ lán líng gōng zhǔ yuán，

陛下赐以兰陵公主园，

zhí bǎi wàn。

直百万。

huò yún shǎng tài hòu。

或云：‘赏太厚。

bì xià yún zhèn jí wèi yǐ lái，

’陛下云：‘朕即位以来，

wèi yǒu jiàn zhě，

未有谏者，

gù shǎng zhī。

故赏之。

cǐ dǎo zhī shǐ yán yě。

’此导之使言也。

sī hù liǔ xióng wàng sù suí zī，

司户柳雄妄诉隋资，

bì xià yù zhū zhī，

陛下欲诛之，

nà dài zhòu zhī jiàn ér zhǐ。

纳戴胄之谏而止。

shì yuè ér cóng zhī yě。

是悦而从之也。

jìn huáng fǔ dé cān shàng shū jiàn xiū luò yáng gōng，

近皇甫德参上书谏修洛阳宫，

bì xià huì zhī，

陛下恚之，

suī yǐ chén yán ér bà，

虽以臣言而罢，

miǎn cóng zhī yě。

勉从之也。

shàng yuē fēi gōng bù néng jí cǐ。

”上曰：“非公不能及此。

rén kǔ bù zì zhī ěr xià，

人苦不自知耳！” 夏，

wǔ yuè，

五月，

rén shēn，

壬申，

hóng wén guǎn xué shì yǒng xīng wén yì gōng yú shì nán zú，

弘文馆学士永兴文懿公虞世南卒，

shàng kū zhī tòng。

上哭之恸。

shì nán wài hé róu ér nèi zhōng zhí，

世南外和柔而内忠直，

shàng cháng chēng shì nán yǒu wǔ jué yī dé xíng，

上尝称世南有五绝：一德行，

èr zhōng zhí，

二忠直，

sān bó xué，

三博学，

sì wén cí，

四文辞，

wǔ shū hàn。

五书翰。

qiū，

秋，

qī yuè，

七月，

guǐ yǒu，

癸酉，

yǐ lì bù shàng shū gāo shì lián wèi yòu pú yè。

以吏部尚书高士廉为右仆射。

yǐ hài，

乙亥，

tǔ bō kòu hóng zhōu。

吐蕃寇弘州。

bā yuè，

八月，

bà zhōu shān liáo fǎn，

霸州山獠反，

shāo shā cì shǐ xiàng shào líng jí lì mín bǎi yú jiā。

烧杀刺史向邵陵及吏民百馀家。

chū，

初，

shàng qiǎn shǐ zhě féng dé xiá fǔ wèi tǔ bō，

上遣使者冯德遐抚慰吐蕃，

tǔ bō wén tū jué tǔ yù hún jiē shàng gōng zhǔ，

吐蕃闻突厥、吐谷浑皆尚公主，

qiǎn shǐ suí dé xiá rù cháo，

遣使随德遐入朝，

duō jī jīn bǎo，

多赍金宝，

fèng biǎo qiú hūn shàng wèi zhī xǔ。

奉表求婚；上未之许。

shǐ zhě hái，

使者还，

yán yú zàn pǔ qì zōng nòng zàn yuē chén chū zhì táng，

言于赞普弃宗弄赞曰：“臣初至唐，

táng dài wǒ shén hòu，

唐待我甚厚，

xǔ shàng gōng zhǔ。

许尚公主。

huì tǔ yù hún wáng rù cháo，

会吐谷浑王入朝，

xiāng lí jiàn，

相离间，

táng lǐ suì shuāi，

唐礼遂衰，

yì bù xǔ hūn。

亦不许婚。

nòng zàn suì fā bīng jī tǔ yù hún。

”弄赞遂发兵击吐谷浑。

tǔ yù hún bù néng zhī，

吐谷浑不能支，

dùn yú qīng hǎi zhī běi，

遁于青海之北，

mín chù duō wèi tǔ bō suǒ lüè。

民畜多为吐蕃所掠。

tǔ bō jìn pò dǎng xiàng bái lán zhū qiāng，

吐蕃进破党项、白兰诸羌，

shuài zhòng èr shí yú wàn tún sōng zhōu xī jìng，

帅众二十馀万屯松州西境，

qiǎn shǐ gòng jīn bó，

遣使贡金帛，

yún lái yíng gōng zhǔ。

云来迎公主。

xún jìn gōng sōng zhōu，

寻进攻松州，

bài dū du hán wēi qiāng qiú yán zhōu cì shǐ bié cóng wò shī nuò zhōu cì shǐ bǎ lì bù lì bìng yǐ zhōu pàn guī zhī。

败都督韩威；羌酋阎州刺史别丛卧施、诺州刺史把利步利并以州叛归之。

lián bīng bù xī，

连兵不息，

qí dà chén jiàn bù tīng ér zì yì zhě fán bā bèi。

其大臣谏不听而自缢者凡八辈。

rén yín，

壬寅，

yǐ lì bù shàng shū hóu jūn jí wèi dāng mí dào héng jūn dà zǒng guǎn，

以吏部尚书侯君集为当弥道行军大总管，

jiǎ chén，

甲辰，

yǐ yòu lǐng jūn dà jiàng jūn zhí shī sī lì wèi bái lán dào zuǒ wǔ wèi jiāng jūn niú jìn dá wèi kuò shuǐ dào zuǒ lǐng jūn jiāng jūn liú jiǎn wèi táo hé dào héng jūn zǒng guǎn，

以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为白兰道、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为阔水道、左领军将军刘简为洮河道行军总管，

dū bù qí wǔ wàn jī zhī。

督步骑五万击之。

tǔ bō gōng chéng shí yú rì，

吐蕃攻城十馀日，

jìn dá wèi xiān fēng，

进达为先锋，

jiǔ yuè，

九月，

xīn hài，

辛亥，

yǎn qí bù bèi，

掩其不备，

bài tǔ bō yú sōng zhōu chéng xià，

败吐蕃于松州城下，

zhǎn shǒu qiān yú jí。

斩首千馀级。

nòng zàn jù，

弄赞惧，

yǐn bīng tuì，

引兵退，

qiǎn shǐ xiè zuì，

遣使谢罪，

yīn fù qǐng hūn shàng xǔ zhī。

因复请婚；上许之。

jiǎ yín，

甲寅，

shàng wèn shì chén dì wáng chuàng yè yǔ shǒu chéng shú nán fáng xuán líng yuē cǎo mèi zhī chū，

上问侍臣：“帝王创业与守成孰难？”房玄龄曰：“草昧之初，

yǔ qún xióng bìng qǐ jué lì ér hòu chén zhī，

与群雄并起角力而后臣之，

chuàng yè nán yǐ。

创业难矣。

wèi zhēng yuē zì gǔ dì wáng，

”魏征曰：“自古帝王，

mò bù dé zhī yú jiān nán，

莫不得之于艰难，

shī zhī yú ān yì，

失之于安逸，

shǒu chéng nán yǐ。

守成难矣。

shàng yuē xuán líng yǔ wú gòng qǔ tiān xià，

”上曰：“玄龄与吾共取天下，

chū bǎi sǐ，

出百死，

dé yī shēng，

得一生，

gù zhī chuàng yè zhī nán。

故知创业之难。

zhēng yǔ wú gòng ān tiān xià，

征与吾共安天下，

cháng kǒng jiāo shē shēng yú fù guì，

常恐骄奢生于富贵，

huò luàn shēng yú suǒ hū，

祸乱生于所忽，

gù zhī shǒu chéng zhī nán。

故知守成之难。

rán chuàng yè zhī nán，

然创业之难，

jì yǐ wǎng yǐ，

既已往矣，

shǒu chéng zhī nán，

守成之难，

fāng dāng yǔ zhū gōng shèn zhī。

方当与诸公慎之。

xuán líng děng bài yuē bì xià jí cǐ yán，

”玄龄等拜曰：“陛下及此言，

sì hǎi zhī fú yě。

四海之福也。

chū，

” 初，

tū jué xié lì jì wáng，

突厥颉利既亡，

běi fāng kōng xū，

北方空虚，

xuē yán tuó zhēn zhū kè hán shuài qí bù luò jiàn tíng yú dū wèi jiān shān běi dú luó shuǐ nán，

薛延陀真珠可汗帅其部落建庭于都尉犍山北、独逻水南，

shèng bīng èr shí wàn，

胜兵二十万，

lì qí èr zi bá zhuó xié lì bì zhǔ nán běi bù。

立其二子拔酌、颉利苾主南、北部。

shàng yǐ qí qiáng shèng，

上以其强盛，

kǒng hòu nán zhì，

恐后难制，

guǐ hài，

癸亥，

bài qí èr zi jiē wèi xiǎo kè hán，

拜其二子皆为小可汗，

gè cì gǔ dào，

各赐鼓纛，

wài shì yōu chóng，

外示优崇，

shí fēn qí shì。

实分其势。

dōng，

冬，

shí yuè，

十月，

yǐ hài，

乙亥，

bā zhōu liáo fǎn。

巴州獠反。

jǐ mǎo，

己卯，

tián yú shǐ píng yǐ wèi，

畋于始平；乙未，

hái jīng shī。

还京师。

jūn zhōu liáo fǎn qiǎn guì zhōu dū du zhāng bǎo dé tǎo píng zhī。

钧州獠反；遣桂州都督张宝德讨平之。

shí yī yuè，

十一月，

dīng wèi，

丁未，

chū zhì zuǒ yòu tún yíng fēi qí yú xuán wǔ mén，

初置左、右屯营飞骑于玄武门，

yǐ zhū jiàng jūn lǐng zhī。

以诸将军领之。

yòu jiǎn fēi qí cái lì xiāo jiàn shàn qí shè zhě，

又简飞骑才力骁健、善骑射者，

hào bǎi qí，

号百骑，

yī wǔ sè páo，

衣五色袍，

chéng jùn mǎ，

乘骏马，

yǐ hǔ pí wèi jiān，

以虎皮为鞯，

fán yóu xìng zé cóng yān。

凡游幸则从焉。

jǐ sì，

己巳，

míng zhōu liáo fǎn qiǎn jiāo zhōu dū du lǐ dào yàn tǎo píng zhī。

明州獠反；遣交州都督李道彦讨平之。

shí èr yuè，

十二月，

xīn sì，

辛巳，

zuǒ wǔ hòu jiāng jūn shàng guān huái rén jī fǎn liáo yú bì zhōu，

左武候将军上官怀仁击反獠于壁州，

dà pò zhī，

大破之，

lǔ nán nǚ wàn yú kǒu。

虏男女万馀口。

shì suì，

是岁，

yǐ jǐ shì zhōng mǎ zhōu wèi zhōng shū shè rén。

以给事中马周为中书舍人。

zhōu yǒu jī biàn，

周有机辩，

zhōng shū shì láng cén wén běn cháng chēng mǎ jūn lùn shì，

中书侍郎岑文本常称：“马君论事，

yuán yǐn shì lèi，

援引事类，

yáng què gǔ jīn，

扬榷古今，

jǔ yào shān fán，

举要删烦，

huì wén qiè lǐ，

会文切理，

yī zì bù kě zēng，

一字不可增，

yì bù kě jiǎn，

亦不可减，

tīng zhī mǐ mǐ，

听之靡靡，

lìng rén wàng juàn。

令人忘倦。

huò wáng yuán guǐ hǎo dú shū，

” 霍王元轨好读书，

gōng jǐn zì shǒu，

恭谨自守，

jǔ cuò bù wàng。

举措不妄。

wèi xú zhōu cì shǐ，

为徐州刺史，

yǔ chǔ shì liú xuán píng wèi bù yī jiāo。

与处士刘玄平为布衣交。

rén wèn xuán píng wáng suǒ zhǎng，

人问玄平王所长，

xuán píng yuē wú zhǎng。

玄平曰：“无长。

wèn zhě guài zhī。

”问者怪之。

xuán píng yuē fū rén yǒu suǒ duǎn nǎi jiàn suǒ zhǎng，

玄平曰：“夫人有所短乃见所长，

zhì yú huò wáng，

至于霍王，

wú suǒ duǎn，

无所短，

wú hé yǐ chēng qí zhǎng zāi chū，

吾何以称其长哉！” 初，

xī tū jué xì lì shī kè hán fēn qí guó wèi shí bù，

西突厥咥利失可汗分其国为十部，

měi bù yǒu qiú zhǎng yī rén，

每部有酋长一人，

réng gè cì yī jiàn，

仍各赐一箭，

wèi zhī shí jiàn。

谓之十箭。

yòu fēn zuǒ yòu xiāng，

又分左、右厢，

zuǒ xiāng hào wǔ duō lù，

左厢号五咄陆，

zhì wǔ dà chuài，

置五大啜，

jū suì yè yǐ dōng yòu xiāng hào wǔ nǔ shī bì，

居碎叶以东；右厢号五弩失毕，

zhì wǔ dà qí jīn，

置五大俟斤，

jū suì yè yǐ xī tōng wèi zhī shí xìng。

居碎叶以西；通谓之十姓。

xì lì shī shī zhòng xīn，

咥利失失众心，

wèi qí chén tǒng tǔ tún suǒ xí。

为其臣统吐屯所袭。

xì lì shī bīng bài，

咥利失兵败，

yǔ qí dì bù lì shè zǒu bǎo yān qí。

与其弟步利设走保焉耆。

tǒng tǔ tún děng jiāng lì yù gǔ shè wèi dà kě zhī，

统吐屯等将立欲谷设为大可汁，

huì tǒng tǔ tún wéi rén suǒ shā，

会统吐屯为人所杀，

yù gǔ shè bīng yì bài，

欲谷设兵亦败，

xì lì shī fù dé gù dì。

咥利失复得故地。

zhì shì，

至是，

xī bù jìng lì yù gǔ shè wèi yǐ pí duō lù kè hán。

西部竟立欲谷设为乙毘咄陆可汗。

yǐ pí duō lù jì lì，

乙毘咄陆既立，

yǔ xì lì shī dà zhàn，

与咥利失大战，

shā shāng shén zhòng。

杀伤甚众。

yīn zhōng fēn qí dì，

因中分其地，

zì yī liè shuǐ yǐ xī shǔ yǐ duō lù，

自伊列水以西属乙咄陆，

yǐ dōng shǔ xì lì shī。

以东属咥利失。

chù yuè chù mì yǔ gāo chāng gòng gōng bá yān qí wǔ chéng，

处月、处密与高昌共攻拔焉耆五城，

lüè nán nǚ yī qiān wǔ bǎi rén，

掠男女一千五百人，

fén qí lú shè ér qù。

焚其庐舍而去。

zhēn guān shí sān nián jǐ hài，

◎贞观十三年己亥，

gōng yuán liù sān jiǔ nián chūn，

公元六三九年 春，

zhēng yuè，

正月，

yǐ sì，

乙巳，

chē jià yè xiàn líng dīng wèi，

车驾谒献陵；丁未，

hái gōng。

还宫。

wù wǔ，

戊午，

jiā zuǒ pú yè fáng xuán líng tài zǐ shǎo shī。

加左仆射房玄龄太子少师。

xuán líng zì yǐ jū duān kuí shí wǔ nián，

玄龄自以居端揆十五年，

nán yí ài shàng shàng nǚ gāo yáng gōng zhǔ，

男遗爱尚上女高阳公主，

nǚ wèi hán wáng fēi，

女为韩王妃，

shēn wèi mǎn yíng，

深畏满盈，

shàng biǎo qǐng jiě jī wù shàng bù xǔ。

上表请解机务；上不许。

xuán líng gù qǐng bù yǐ，

玄龄固请不已，

zhào duàn biǎo，

诏断表，

nǎi jiù zhí。

乃就职。

tài zǐ yù bài xuán líng，

太子欲拜玄龄，

shè yí wèi dài zhī，

设仪卫待之，

xuán líng bù gǎn yè jiàn ér guī，

玄龄不敢谒见而归，

shí rén měi qí yǒu ràng。

时人美其有让。

xuán líng yǐ dù zhī xì tiān xià lì hài，

玄龄以度支系天下利害，

cháng yǒu quē，

尝有阙，

qiú qí rén wèi dé，

求其人未得，

nǎi zì lǐng zhī。

乃自领之。

lǐ bù shàng shū yǒng níng yì gōng wáng guī hōng。

礼部尚书永宁懿公王珪薨。

guī xìng kuān yù，

珪性宽裕，

zì fèng yǎng shén báo。

自奉养甚薄。

yú jīn，

于今，

sān pǐn yǐ shàng jiē lì jiā miào，

三品已上皆立家庙，

guī tōng guì yǐ jiǔ，

珪通贵已久，

dú jì yú qǐn。

独祭于寝。

wèi fǎ sī suǒ hé，

为法司所劾，

shàng bù wèn，

上不问，

mìng yǒu sī wèi zhī lì miào yǐ kuì zhī。

命有司为之立庙以愧之。

èr yuè，

二月，

gēng chén，

庚辰，

yǐ guāng lù dài fu yù chí jìng dé wèi fū zhōu dū du。

以光禄大夫尉迟敬德为鄜州都督。

shàng cháng wèi jìng dé yuē rén huò yán qīng fǎn，

上尝谓敬德曰：“人或言卿反，

hé yě duì yuē chén fǎn shì shí chén cóng bì xià zhēng fá sì fāng，

何也？”对曰：“臣反是实！臣从陛下征伐四方，

shēn jīng bǎi zhàn，

身经百战，

jīn zhī cún zhě，

今之存者，

jiē fēng dí zhī yú yě。

皆锋镝之馀也。

tiān xià yǐ dìng，

天下已定，

nǎi gèng yí chén fǎn hū yīn jiě yī tóu dì，

乃更疑臣反乎！”因解衣投地，

chū qí bān yí。

出其瘢痍。

shàng wèi zhī liú tì，

上为之流涕，

yuē qīng fù fú，

曰：“卿复服，

zhèn bù yí qīng，

朕不疑卿，

gù yǔ qīng，

故语卿，

hé gèng hèn xié shàng yòu cháng wèi jìng dé yuē zhèn yù yǐ nǚ qī qīng，

何更恨邪！” 上又尝谓敬德曰：“朕欲以女妻卿，

hé rú jìng dé kòu tóu xiè yuē chén qī suī bǐ lòu，

何如？”敬德叩头谢曰：“臣妻虽鄙陋，

xiāng yǔ gòng pín jiàn jiǔ yǐ。

相与共贫贱久矣。

chén suī bù xué，

臣虽不学，

wén gǔ rén fù bù yì qī，

闻古人富不易妻，

cǐ fēi chén suǒ yuàn yě。

此非臣所愿也。

shàng nǎi zhǐ。

”上乃止。

wù xū，

戊戌，

shàng shū zòu jìn shì yè tíng zhī xuǎn，

尚书奏：“近世掖庭之选，

huò wēi jiàn zhī zú，

或微贱之族，

lǐ xùn miè wén huò xíng lù zhī jiā，

礼训蔑闻；或刑戮之家，

yōu yuàn suǒ jī。

忧怨所积。

qǐng zì jīn hòu gōng jí dōng gōng nèi zhí yǒu quē，

请自今后宫及东宫内职有阙，

jiē xuǎn liáng jiā yǒu cái xíng zhě chōng，

皆选良家有才行者充，

yǐ lǐ pìn nà qí méi guān kǒu jí sù wēi jiàn zhī rén，

以礼聘纳；其没官口及素微贱之人，

jiē bù dé bǔ yòng。

皆不得补用。

shàng cóng zhī。

”上从之。

shàng jì zhào zōng shì qún chén xí fēng cì shǐ，

上既诏宗室群臣袭封刺史，

zuǒ shù zǐ yú zhì níng yǐ wéi gǔ jīn shì shū，

左庶子于志宁以为古今事殊，

kǒng fēi jiǔ ān zhī dào，

恐非久安之道，

shàng shū zhēng zhī。

上疏争之。

shì yù shǐ mǎ zhōu yì shàng shū，

侍御史马周亦上疏，

yǐ wéi yáo shùn zhī fù，

以为：“尧、舜之父，

yóu yǒu zhū jūn zhī zǐ。

犹有硃、均之子。

tǎng yǒu hái tóng sì zhí，

倘有孩童嗣职，

wàn yī jiāo yú，

万一骄愚，

zhào shù bèi qí yāng ér guó jiā shòu qí bài。

兆庶被其殃而国家受其败。

zhèng yù jué zhī yě，

正欲绝之也，

zé zi wén zhī zhì yóu zài zhèng yù liú zhī yě，

则子文之治犹在；正欲留之也，

ér luán yǎn zhī è yǐ zhāng。

而栾黡之恶已彰。

yǔ qí dú hài yú jiàn cún zhī bǎi xìng，

与其毒害于见存之百姓，

zé níng shǐ gē ēn yú yǐ wáng zhī yī chén，

则宁使割恩于已亡之一臣，

míng yǐ。

明矣。

rán zé xiàng suǒ wèi ài zhī zhě，

然则向所谓爱之者，

nǎi shì suǒ yǐ shāng zhī yě。

乃适所以伤之也。

chén wèi yí fù yǐ máo tǔ，

臣谓宜赋以茅土，

chóu qí hù yì，

畴其户邑，

bì yǒu cái xíng，

必有材行，

suí qì shòu guān，

随器授官，

shǐ qí rén dé fèng dà ēn ér zǐ sūn zhōng qí fú lù。

使其人得奉大恩而子孙终其福禄。

huì sī kōng zhào zhōu cì shǐ zhǎng sūn wú jì děng jiē bù yuàn zhī guó，

” 会司空、赵州刺史长孙无忌等皆不愿之国，

shàng biǎo gù ràng，

上表固让，

chēng chéng ēn yǐ lái，

称：“承恩以来，

xíng yǐng xiāng diào，

形影相吊，

ruò lǚ chūn bīng zōng qī yōu yú，

若履春冰；宗戚忧虞，

rú zhì tāng huǒ。

如置汤火。

miǎn wéi sān dài fēng jiàn，

缅惟三代封建，

gài yóu lì bù néng zhì，

盖由力不能制，

yīn ér lì zhī，

因而利之，

lǐ yuè jié wén，

礼乐节文，

duō fēi jǐ chū。

多非己出。

liǎng hàn bà hóu zhì shǒu，

两汉罢侯置守，

juān chú nǎng bì，

蠲除曩弊，

shēn xié shì yí，

深协事宜，

jīn yīn chén děng，

今因臣等，

fù yǒu biàn gēng，

复有变更，

kǒng wěn shèng cháo gāng jì qiě hòu shì yú yòu bù xiào zhī sì，

恐紊圣朝纲纪；且后世愚幼不肖之嗣，

huò dǐ mào bāng xiàn，

或抵冒邦宪，

zì qǔ zhū yí，

自取诛夷，

gèng yīn yán shì zhī shǎng，

更因延世之赏，

zhì chéng jiǎo jué zhī huò，

致成剿绝之祸，

liáng kě āi mǐn。

良可哀愍。

yuàn tíng huàn hàn zhī zhǐ，

愿停涣汗之旨，

cì qí xìng mìng zhī ēn。

赐其性命之恩。

wú jì yòu yīn zǐ fù cháng lè gōng zhǔ gù qǐng yú shàng，

”无忌又因子妇长乐公主固请于上，

qiě yán chén pī jīng jí shì bì xià，

且言：“臣披荆棘事陛下，

jīn hǎi nèi níng yī，

今海内宁一，

nài hé qì zhī wài zhōu，

奈何弃之外州，

yǔ qiān xǐ hé yì shàng yuē gē dì yǐ fēng gōng chén，

与迁徙何异！”上曰：“割地以封功臣，

gǔ jīn tōng yì，

古今通义，

yì yù gōng zhī hòu sì，

意欲公之后嗣，

fǔ zhèn zǐ sūn，

辅朕子孙，

gòng chuán yǒng jiǔ ér gōng děng nǎi fù fā yán yuàn wàng，

共传永久；而公等乃复发言怨望，

zhèn qǐ qiáng gōng děng yǐ máo tǔ xié gēng zǐ，

朕岂强公等以茅土邪！”庚子，

zhào tíng shì fēng cì shǐ。

诏停世封刺史。

gāo chāng wáng qū wén tài duō è jué xī yù cháo gòng，

高昌王麹文泰多遏绝西域朝贡，

yī wú xiān chén xī tū jué，

伊吾先臣西突厥，

jì ér nèi shǔ，

既而内属，

wén tài yǔ xī tū jué gòng jī zhī。

文泰与西突厥共击之。

shàng xià shū qiè zé，

上下书切责，

zhēng qí dà chén ā shǐ nà jǔ，

征其大臣阿史那矩，

yù yǔ yì shì，

欲与议事，

wén tài bù qiǎn，

文泰不遣，

qiǎn qí zhǎng shǐ qū yōng lái xiè zuì。

遣其长史麹雍来谢罪。

xié lì zhī wáng yě，

颉利之亡也，

zhōng guó rén zài tū jué zhě huò bēn gāo chāng，

中国人在突厥者或奔高昌，

zhào wén tài guī zhī，

诏文泰归之，

wén tài bì nì bù qiǎn。

文泰蔽匿不遣。

yòu yǔ xī tū jué gòng jī pò yān qí，

又与西突厥共击破焉耆，

yān qí sù zhī。

焉耆诉之。

shàng qiǎn yú bù láng zhōng lǐ dào yù wǎng wèn zhuàng，

上遣虞部郎中李道裕往问状，

qiě wèi qí shǐ zhě yuē gāo chāng shù nián yǐ lái，

且谓其使者曰：“高昌数年以来，

cháo gòng tuō lüè，

朝贡脱略，

wú fān chén lǐ，

无籓臣礼，

suǒ zhì guān hào，

所置官号，

jiē zhǔn tiān cháo，

皆准天朝，

zhù chéng jué gōu，

筑城掘沟，

yù bèi gōng tǎo。

预备攻讨。

wǒ shǐ zhě zhì bǐ，

我使者至彼，

wén tài yǔ zhī yún yīng fēi yú tiān，

文泰语之云：‘鹰飞于天，

zhì fú yú hāo，

雉伏于蒿，

māo yóu yú táng，

猫游于堂，

shǔ jiào yú xué，

鼠噍于穴，

gè dé qí suǒ，

各得其所，

qǐ bù néng zì shēng xié yòu qiǎn shǐ wèi xuē yán tuó yún jì wèi kè hán，

岂不能自生邪！’又遣使谓薛延陀云：‘既为可汗，

zé yǔ tiān zǐ pǐ dí，

则与天子匹敌，

hé wéi bài qí shǐ zhě shì rén wú lǐ，

何为拜其使者！’事人无礼，

yòu jiān lín guó，

又间邻国，

wèi è bù zhū，

为恶不诛，

shàn hé yǐ quàn míng nián dāng fā bīng jī rǔ。

善何以劝！明年当发兵击汝。

sān yuè，

”三月，

xuē yán tuó kè hán qiǎn shǐ shàng yán nú shòu ēn sī bào，

薛延陀可汗遣使上言：“奴受恩思报，

qǐng fā suǒ bù wèi jūn dǎo yǐ jī gāo chāng。

请发所部为军导以击高昌。

shàng qiǎn mín bù shàng shū táng jiǎn yòu lǐng jūn dà jiàng jūn zhí shī sī lì jī zēng bó cì xuē yán tuó，

”上遣民部尚书唐俭、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赍缯帛赐薛延陀，

yǔ móu jìn qǔ。

与谋进取。

xià，

夏，

sì yuè，

四月，

wù yín，

戊寅，

shàng xìng jiǔ chéng gōng。

上幸九成宫。

chū，

初，

tū jué tū lì kè hán zhī dì jié shè lǜ cóng tū lì rù cháo，

突厥突利可汗之弟结社率从突利入朝，

lì wèi zhōng láng jiàng。

历位中郎将。

jū jiā wú lài，

居家无赖，

yuàn tū lì chì zhī，

怨突利斥之，

nǎi wū gào qí móu fǎn，

乃诬告其谋反，

shàng yóu shì báo zhī，

上由是薄之，

jiǔ bù jìn zhì。

久不进秩。

jié shè lǜ yīn jié gù bù luò，

结社率阴结故部落，

dé sì shí yú rén，

得四十馀人，

móu yīn jìn wáng zhì sì gǔ chū gōng，

谋因晋王治四鼓出宫，

kāi mén pì zhàng，

开门辟仗，

chí rù gōng mén，

驰入宫门，

zhí zhǐ yù zhàng，

直指御帐，

kě yǒu dà gōng。

可有大功。

jiǎ shēn，

甲申，

yōng tū lì zhī zǐ hè luó gǔ yè fú yú gōng wài，

拥突利之子贺逻鹘夜伏于宫外，

huì dà fēng，

会大风，

jìn wáng wèi chū，

晋王未出，

jié shè lǜ kǒng xiǎo，

结社率恐晓，

suì fàn xíng gōng，

遂犯行宫，

yú sì zhòng mù，

逾四重幕，

gōng shǐ luàn fā，

弓矢乱发，

wèi shì sǐ zhě shù shí rén。

卫士死者数十人。

zhé chōng sūn wǔ kāi děng shuài zhòng fèn jī，

折冲孙武开等帅众奋击，

jiǔ zhī，

久之，

nǎi tuì，

乃退，

chí rù yù jiù，

驰入御厩，

dào mǎ èr shí yú pǐ，

盗马二十馀匹，

běi zǒu，

北走，

dù wèi，

度渭，

yù bēn qí bù luò，

欲奔其部落，

zhuī huò，

追获，

zhǎn zhī，

斩之，

yuán hè luó gǔ tóu yú lǐng biǎo。

原贺逻鹘投于岭表。

gēng yín，

庚寅，

qiǎn wǔ hòu jiāng jūn shàng guān huái rén jī bā bì yáng jí sì zhōu fǎn liáo，

遣武候将军上官怀仁击巴、壁、洋、集四州反獠，

píng zhī，

平之，

lǔ nán nǚ liù qiān yú kǒu。

虏男女六千馀口。

wǔ yuè，

五月，

hàn。

旱。

jiǎ yín，

甲寅，

zhào wǔ pǐn yǐ shàng shàng fēng shì。

诏五品以上上封事。

wèi zhēng shàng shū，

魏征上疏，

yǐ wéi bì xià zhì yè，

以为：“陛下志业，

bǐ zhēn guān zhī chū，

比贞观之初，

jiàn bù kè zhōng zhě fán shí tiáo。

渐不克终者凡十条。

qí jiān yī tiáo yǐ wéi qǐng nián yǐ lái，

”其间一条以为：“顷年以来，

qīng yòng mín lì。

轻用民力。

nǎi yún bǎi xìng wú shì zé jiāo yì，

乃云：‘百姓无事则骄逸，

láo yì zé yì shǐ。

劳役则易使。

zì gǔ wèi yǒu yīn bǎi xìng yì ér bài láo ér ān zhě yě。

’自古未有因百姓逸而败、劳而安者也。

cǐ kǒng fēi xīng bāng zhī zhì yán。

此恐非兴邦之至言。

shàng shēn jiā jiǎng tàn，

”上深加奖叹，

yún yǐ liè zhū píng zhàng，

云：“已列诸屏障，

zhāo xī zhān yǎng，

朝夕瞻仰，

bìng lù fù shǐ guān。

并录付史官。

réng cì zhēng huáng jīn shí jīn。

”仍赐征黄金十斤。

jiù mǎ èr pǐ。

厩马二匹。

liù yuè，

六月，

yú zhōu rén hóu hóng rén zì zāng kē kāi dào，

渝州人侯弘仁自牂柯开道，

jīng xī zhào，

经西赵，

chū yōng zhōu，

出邕州，

yǐ tōng jiāo guì，

以通交、桂，

mán lǐ jiàng zhě èr wàn bā qiān yú hù。

蛮、俚降者二万八千馀户。

bǐng shēn，

丙申，

lì huáng dì yuán yīng wèi téng wáng。

立皇弟元婴为滕王。

zì jié shè lǜ zhī fǎn，

自结社率之反，

yán shì zhě duō yún tū jué liú hé nán bù biàn，

言事者多云突厥留河南不便，

qiū，

秋，

qī yuè，

七月，

gēng xū，

庚戌，

zhào yòu wǔ hòu dà jiàng jūn huà zhōu dū du huái huà jùn wáng lǐ sī mó wèi yǐ mí ní shú qí lì bì kè hán，

诏右武候大将军、化州都督、怀化郡王李思摩为乙弥泥孰俟利苾可汗，

cì zhī gǔ dào tū jué jí hú zài zhū zhōu ān zhì zhě，

赐之鼓纛；突厥及胡在诸州安置者，

bìng lìng dù hé，

并令渡河，

hái qí jiù bù，

还其旧部，

bǐ shì zuò fān píng，

俾世作籓屏，

zhǎng bǎo biān sài。

长保边塞。

tū jué xián dàn xuē yán tuó，

突厥咸惮薛延陀，

bù kěn chū sài。

不肯出塞。

shàng qiǎn sī nóng qīng guō sì běn cì xuē yán tuó xǐ shū，

上遣司农卿郭嗣本赐薛延陀玺书，

yán xié lì jì bài，

言“颉利既败，

qí bù luò xián lái guī huà，

其部落咸来归化，

wǒ lüè qí jiù guò，

我略其旧过，

jiā qí hòu shàn，

嘉其后善，

dài qí dá guān jiē rú wú bǎi liáo bù luò jiē rú wú bǎi xìng。

待其达官皆如吾百寮、部落皆如吾百姓。

zhōng guó guì shàng lǐ yì，

中国贵尚礼义，

bù miè rén guó，

不灭人国，

qián pò tū jué，

前破突厥，

zhǐ wèi xié lì yī rén wéi bǎi xìng hài，

止为颉利一人为百姓害，

shí bù tān qí tǔ dì，

实不贪其土地，

lì qí rén chù，

利其人畜，

héng yù gèng lì kè hán，

恒欲更立可汗，

gù zhì suǒ jiàng bù luò yú hé nán，

故置所降部落于河南，

rèn qí xù mù。

任其畜牧。

jīn hù kǒu fān zī，

今户口蕃滋，

wú xīn shén xǐ。

吾心甚喜。

jì xǔ lì zhī，

既许立之，

bù kě shī xìn。

不可失信。

qiū zhōng jiàng qiǎn tū jué dù hé，

秋中将遣突厥渡河，

fù qí gù guó。

复其故国。

ěr xuē yán tuó shòu cè zài qián，

尔薛延陀受册在前，

tū jué shòu cè zài hòu，

突厥受册在后，

hòu zhě wèi xiǎo，

后者为小，

qián zhě wèi dà。

前者为大。

ěr zài qì běi，

尔在碛北，

tū jué zài qì nán，

突厥在碛南，

gè shǒu tǔ jiāng，

各守土疆，

zhèn fǔ bù luò。

镇抚部落。

qí yú fèn gù xiāng chāo lüè，

其逾分故相抄掠，

wǒ zé fā bīng，

我则发兵，

gè wèn qí zuì。

各问其罪。

xuē yán tuó fèng zhào。

”薛延陀奉诏。

yú shì qiǎn sī mó shuài suǒ bù jiàn yá yú hé běi，

于是遣思摩帅所部建牙于河北，

shàng yù qí zhèng diàn jiàn zhī，

上御齐政殿饯之，

sī mó tì qì，

思摩涕泣，

fèng shāng shàng shòu yuē nú děng pò wáng zhī yú，

奉觞上寿曰：“奴等破亡之馀，

fēn wéi huī rǎng，

分为灰壤，

bì xià cún qí hái gǔ，

陛下存其骸骨，

fù lì wèi kè hán，

复立为可汗，

yuàn wàn shì zǐ sūn héng shì bì xià。

愿万世子孙恒事陛下。

yòu qiǎn lǐ bù shàng shū zhào jùn wáng xiào gōng děng jī cè shū，

”又遣礼部尚书赵郡王

资治通鑑 · 卷一百九十五 · 唐纪十一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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