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鑑 · 卷八 · 秦纪三

司马光 - [宋]

起昭阳大荒落，尽阏逢敦牂，凡二年。

二世皇帝下二年（癸巳，公元前二零八年）

冬，十月，泗川监平将兵围沛公于丰，沛公出与战，破之，令雍齿守丰。十一月，沛公引兵之薛。泗川守壮兵败于薛，走至戚，沛公左司马得杀之。

周章出关，止屯曹阳，二月馀，章邯追败之。复走渑池，十馀日，章邯击，大破之。周文自刎，军遂不战。

吴叔围荥阳，李由为三川守，守荥阳，叔弗能下。楚将军田臧等相与谋曰：“周章军已破矣，秦兵旦暮至。我围荥阳城弗能下，秦兵至，必大败，不如少遗兵守荥阳，悉精兵迎秦军。今假王骄，不知兵权，不足与计事，恐败。”因相与矫王令以诛吴叔，献其首于陈王。陈王使使赐田臧楚令尹印，使为上将。

田臧乃使诸将李归等守荥阳，自以精兵西迎秦军于敖仓，与战。田臧死，军破。章邯进兵击李归等荥阳下，破之，李归等死。阳城人邓说将兵居郯，章邯别将击破之。铚人伍逢将兵居许，章邯击破之。两军皆散，走陈，陈王诛邓说。二世数诮让李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盗如此！”李斯恐惧，重爵禄，不知所出，乃阿二世意，以书对曰：“夫贤主者，必能行督责之术者也。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者，无他焉，不能督责，而顾以其身劳于天下之民，若尧、禹然，故谓之桎梏也。夫不能修申、韩之明术，行督责之道，专以天下自适也；而徒务苦形劳神，以身徇百姓，则是黔首之役，非畜天下者也，何足贵哉！故明主能行督责之术以独断于上，则权不在臣下，然后能灭仁义之涂，绝谏说之辩，荦然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如此，群臣、百姓救过不给，何变之敢图！”二世说，于是行督责益严，税民深者为明吏，杀人众者为忠臣，刑者相半于道，而死人日成积于市，秦民益骇惧思乱。

赵李良已定常山，还报赵王。赵王复使良略太原。至石邑，秦兵塞井陉，未能前。秦将诈为二世书以招良。良得书未信，还之邯郸，益请兵。未至，道逢赵王姊出饮，从百馀骑，良望见，以为王，伏谒道旁。王姊醉，不知其将，使骑谢李良。李良素贵，起，惭其从官。从官有一人曰：“天下畔秦，能者先立。且赵王素出将军下，今女儿乃不为将军下车，请追杀之！”李良已得秦书，固欲反赵，未决，因此怒，遣人追杀王姊，因将其兵袭邯郸。邯郸不知，竟杀赵王、邵骚。赵人多为张耳、陈馀耳目者，以故二人独得脱。

陈人秦嘉、符离人朱鸡石等起兵，围东海守于郯。陈王闻之，使武平君畔为将军，监郯下军。秦嘉不受命，自立为大司马，恶属武平君，告军吏曰：“武平君年少，不知兵事，勿听！”因矫以王命杀武平君畔。

二世益遣长史司马欣、董翳佐章邯击盗。章邯已破伍逢，击陈柱国房君，杀之。又进击陈西张贺军。陈王出监战。张贺死。

腊月，陈王之汝阴，还，至下城父，其御庄贾杀陈王以降。初，陈涉既为王，其故人皆往依之。妻之父亦往焉，陈王以众宾待之，长揖不拜。妻之父怒曰：“怙乱僭号，而傲长者，不能久矣！”不辞而去。陈王跪谢，遂不为顾。客出入愈益发舒，言陈王故情。或说陈王曰：“客愚无知，颛妄言，轻威。”陈王斩之。诸故人皆自引去，由是无亲陈王者。陈王以朱防为中正，胡武为司过，主司群臣。诸将徇地至，令之不是，辄系而罪之。以苛察为忠，其所不善者，弗下吏，辄自治之。诸将以其故不亲附，此其所以败也。

陈王故涓人将军吕臣为苍头军，起新阳，攻陈，下之，杀庄贾，复以陈为楚。葬陈王于砀，谥曰隐王。

初，陈王令铚人宋留将兵定南阳，入武关。留已徇南阳，闻陈王死，南阳复为秦，宋留以军降，二世车裂留以徇。

魏周市将兵略地丰、沛，使人招雍齿。雍齿雅不欲属沛公，即以丰降魏。沛公攻之，不克。

赵张耳、陈馀收其散兵，得数万人，击李良。良败，走归章邯。

客有说耳、馀曰：“两君羁旅，而欲附赵，难可独立。立赵后，辅以谊，可就功。”乃求得赵歇。春，正月，耳、馀立歇为赵王，居信都。

东阳宁君、秦嘉闻陈王军败，乃立景驹为楚王，引兵之方与，欲击秦军定陶下；使公孙庆使齐，欲与之并力俱进。齐王曰：“陈王战败，不知其死生，楚安得不请而立王！”公孙庆曰：“齐不请楚而立王，楚何故请齐而立王！且楚首事，当令于天下。”田儋杀公孙庆。

秦左、右校复攻陈，下之。吕将军走，徼兵复聚，与番盗黥布相遇，攻击秦左、右校，破之青波，复以陈为楚。

黥布者，六人也，姓英氏，坐法黥，以刑徒论输骊山。骊山之徒数十万人，布皆与其徒长豪杰交通，乃率其曹耦，亡之江中为群盗。番阳令吴芮，甚得江湖间心，号曰番君。布往见之，其众已数千人。番君乃以女妻之，使将其兵击秦。

楚王景驹在留，沛公往从之。张良亦聚少年百馀人，欲往从景驹，道遇沛公，遂属焉。沛公拜良为厩将。良数以太公兵法说沛公，沛公善之，常用其策。良为他人言，皆不省。良曰：“沛公殆天授！”故遂从不去。沛公与良俱见景驹，欲请兵以攻丰。时章邯司马尸二将兵北定楚地，屠相，至砀。东阳宁君、沛公引兵西，战萧西，不利，还，收兵聚留。二月，攻砀，三日，拔之。收砀兵得六千人，与故合九千人。三月，攻下邑，拔之。还击丰，不下。

广陵人召平为陈王徇广陵，未下。闻陈王败走，章邯且至，乃渡江，矫陈王令，拜项梁为楚上柱国，曰：“江东已定，急引兵西击秦！”梁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闻陈婴已下东阳，使使欲与连和俱西。陈婴者，故东阳令史，居县中，素信谨，称为长者。东阳少年杀其令，相聚得二万人，欲立婴为王。婴母谓婴曰：“自我为汝家妇，未尝闻汝先世之有贵者。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属。事成，犹得封侯；事败，易以亡，非世所指名也。”婴乃不敢为王，谓其军吏曰：“项氏世世将家，有名于楚，今欲举大事，将非其人不可。我倚名族，亡秦必矣！”其众从之，乃以兵属梁。

英布既破秦军，引兵而东；闻项梁西渡淮，布与蒲将军皆以其兵属焉。项梁众凡六七万人，军下邳。

景驹、秦嘉军彭城东，欲以距梁。梁谓军吏曰：“陈王先首事，战不利，未闻所在。今秦嘉倍陈王而立景驹，逆无道！”乃进兵击秦嘉，秦嘉军败走。追之，至胡陵，嘉还战。一日，嘉死，军降；景驹走死梁地。

梁已并秦嘉军，军胡陵，将引军而西。章邯军至栗，项梁使别将朱鸡石、馀樊君与战。馀樊君死，朱鸡石军败，亡走胡陵。梁乃引兵入薛，诛朱鸡石。

沛公从骑百馀往见梁，梁与沛公卒五千人，五大夫将十人。沛公还，引兵攻丰，拔之。雍齿奔魏。

项梁使项羽别攻襄城，襄城坚守不下；已拔，皆坑之，还报。

梁闻陈王定死，召诸别将会薛计事，沛公亦往焉。居鄛人范增，年七十，素居家，好奇计，往说项梁曰：“陈胜败，固当。夫秦灭六国，楚最无罪。自怀王入秦不反，楚人怜之至今。故楚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今陈胜首事，不立楚后而自立，其势不长。今君起江东，楚蜂起之将皆争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将，为能复立楚之后也。”于是项梁然其言，乃求得楚怀王孙心于民间，为人牧羊。夏，六月，立以为楚怀王，从民望也。陈婴为上柱国，封五县，与怀王都盱眙。项梁自号为武信君。

张良说项梁曰：“君已立楚后，而韩诸公子横阳君成最贤，可立为王，益树党。”项梁使良求韩成，立以为韩王，以良为司徒，与韩王将千馀人西略韩地，得数城，秦辄复取之；往来为游兵颍川。

章邯已破陈王，乃进兵击魏王于临济。魏王使周市出，请救于齐、楚。齐王儋及楚将项它皆将兵随市救魏。章邯夜衔枚击，大破齐、楚军于临济下，杀齐王及周市。魏王咎为其民约降，约定，自烧杀。其弟豹亡走楚，楚怀王予魏豹数千人，复徇魏地。齐田荣收其兄儋馀兵，东走东阿，章邯追围之。齐人闻齐王儋死，乃立故齐王建之弟假为王，田角为相，角弟间为将，以距诸侯。

秋，七月，大霖雨。武信君引兵攻亢父，闻田荣之急，乃引兵击破章邯军东阿下，章邯走而西。田荣引兵东归齐。武信君独追北，使项羽、沛公别攻城阳，屠之。楚军军濮阳东，复与章邯战，又破之。章邯复振，守濮阳，环水。沛公、项羽去，攻定陶。

八月，田荣击逐齐王假，假亡走楚，田角亡走赵。田间前救赵，因留不敢归。田荣乃立儋子市为齐王，荣相之，田横为将，平齐地。章邯兵益盛，项梁数使使告齐、赵发兵共击章邯。田荣曰：“楚杀田假，赵杀角、间，乃出兵。”楚、赵不许。田荣怒，终不肯出兵。郎中令赵高恃恩专恣，以私怨诛杀人众多，恐大臣入朝奏事言之，乃说二世曰：“天子之所以贵者，但以闻声，群臣莫得见其面故也。且陛下富于春秋，未必尽通诸事。今坐朝廷，谴举有不当者，则见短于大臣，非所以示神明于天下也。陛下不如深拱禁中，与臣及侍中习法者待事，事来有以揆之。如此，则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称圣主矣。”二世用其计，乃不坐朝廷见大臣，常居禁中。赵高侍中用事，事皆决于赵高。

高闻李斯以为言，乃见丞相曰：“关东群盗多，今上急，益发繇，治阿房宫，聚狗马无用之物。臣欲谏，为位贱，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谏？”李斯曰：“固也，吾欲言之久矣。今时上不坐朝廷，常居深宫。吾所言者，不可传也。欲见，无闲。”赵高曰：“君诚能谏，请为君侯上闲，语君。”于是赵高待二世方燕乐，妇女居前，使人告丞相：“上方闲，可奏事。”丞相至宫门上谒。如此者三。二世怒曰：“吾常多闲日，丞相不来；吾方燕私，丞相辄来请事！丞相岂少我哉，且固我哉？”赵高因曰：“夫沙丘之谋，丞相与焉。今陛下已立为帝，而丞贵不益，此其意亦望裂地而王矣。且陛下不问臣，臣不敢言。丞相长男李由为三川守，楚盗陈胜等皆丞相傍县之子，以故楚盗公行，过三川城，守不肯击。高闻其文书相往来，未得其审，故未敢以闻。且丞相居外，权重于陛下。”二世以为然，欲案丞相，恐其不审，乃先使人按验三川守与盗通状。

李斯闻之，因上书言赵高之短曰：“高擅利擅害，与陛下无异。昔田常相齐简公，窃其恩威，下得百姓，上得群臣，卒弑齐简公而取齐国，此天下所明知也。今高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私家之富，若田氏之于齐矣，而又贪欲无厌，求利不止，列势次主，其欲无穷，劫陛下之威信，其志若韩为韩安相也。陛下不图，臣恐其必为变也。”二世曰：“何哉！夫高，故宦人也，然不为安肆志，不以危易心，洁行修善，自使至此，以忠得进，以信守位，朕实贤之。而君疑之，何也？且朕非属赵君，当谁任哉！且赵君为人，精廉强力，下知人情，上能适朕，君其勿疑！”二世雅爱信高，恐李斯杀之，乃私告赵高。高曰：“丞相所患者独高，高已死，丞相即欲为田常所为。”

是时，盗贼益多，而关中卒发东击盗者无已。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将军冯劫进谏曰：“关东群盗并起，秦发兵追击，所杀亡甚众，然犹不止。盗多，皆以戍、漕、转、作事苦，税赋大也。请且止阿房宫作者，减省四边戍、转。”二世曰：“凡所为贵有天下者，得肆意极欲，主重明法，下不敢为非，以制御海内矣。夫虞、夏之主，贵为天子，亲处穷苦之实以徇百姓，尚何于法！且先帝起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边境，作宫室以章得意，而君观先帝功业有绪。今朕即位，二年之间，群盗并起，君不能禁，又欲罢先帝之所为，是上无以报先帝，次不为朕尽忠力，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劫吏，案责他罪。去疾、劫自杀，独李斯就狱。二世以属赵高治之，责斯与子由谋反状，皆收捕宗族、宾客。赵高治斯，榜掠千馀，不胜痛，自诬服。

斯所以不死者，自负其辩，有功，实无反心，欲上书自陈，幸二世寤而赦之。乃从狱中上书曰：“臣为丞相治民，三十馀年矣。逮秦地之狭隘，不过千里，兵数十万。臣尽薄材，阴行谋臣，资之金玉，使游说诸侯；阴修甲兵，饬政教，官斗士，尊功臣；故终以胁韩，弱魏，破燕、赵，夷齐、楚，卒兼六国，虏其王，立秦为天子。又北逐胡、貉，南定北越，以见秦之强。更克画，平斗斛、度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树秦之名。此皆臣之罪也，臣当死久矣！上幸尽其能力，乃得至今。愿陛下察之！”书上，赵高使吏弃去不奏，曰：“囚安得上书！”

赵高使其客十馀辈诈为御史、谒者、侍中，更往覆讯斯，斯更以其实对，辄使人复榜之。后二世使人验斯，斯以为如前，终不更言。辞服，奏当上。二世喜曰：“微赵君，几为丞相所卖！”及二世所使案三川守由者至，则楚兵已击杀之。使者来，会职责相下吏，高皆妄为反辞以相傅会，遂具斯五刑，论腰斩咸阳市。斯出狱，与其中子俱执。顾谓其中子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二世乃以赵高为丞相，事无大小皆决焉。

项梁已破章邯于东阿，引兵西，北至定陶，再破秦军。项羽、沛公又与秦军战于雍丘，大破之，斩李由。项梁益轻秦，有骄色。宋义谏曰：“战胜而将骄卒惰者，败。今卒少惰矣，秦兵日益，臣为君畏之。”项梁弗听。馀乃使宋义使于齐，道遇齐使者高陵君显，曰：“公将见武信君乎？”曰：“然。”曰：“臣论武信君军必败。公徐行即免死，疾行则及祸。”二世悉起兵益章邯击楚军，大破之定陶，项梁死。

时连雨，自七月至九月。项羽、沛公攻外黄未下，去，攻陈留。闻武信君死，士卒恐，乃与将军吕臣引兵而东，徙怀王自盱眙都彭城。吕臣军彭城东，项羽军彭城西，沛公军砀。

魏豹下魏二十馀城，楚怀王立豹为魏王。

后九月，楚怀王并吕臣、项羽军，自将之；以沛公为砀郡长，封武安侯，将砀郡兵；封项羽为长安侯，号为鲁公；吕臣为司徒，其父吕青为令尹。

章邯已破项梁，以为楚地兵不足忧，乃渡河，北击赵，大破之。引兵至邯郸，皆徙其民河内，夷其城郭。张耳与赵王歇走入巨鹿城，王离围之。陈馀北收常山兵，得数万人，军巨鹿北。章邯军巨鹿南棘原。赵数请救于楚。

高陵君显在楚，见楚王曰：“宋义论武信君之军必败，居数日，军果败。兵未战而先见败征，此可谓知兵矣。”王召宋义与计事而大说之，因置以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以救赵。诸别将皆属宋义，号为“卿子冠军”。

初，楚怀王与诸将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当是时，秦兵强，常乘胜逐北，诸将莫利先入关。独项羽怨秦之杀项梁，奋势愿与沛公西入关。怀王诸老将皆曰：“项羽为人，慓悍猾贼，尝攻襄城，襄城无遗类，皆坑之，诸所过无不残灭。且楚数进取，前陈王、项梁皆败，不如更遣长者，扶义而西，告谕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久矣，今诚得长者往，无侵暴，宜可下。项羽不可遣，独沛公素宽大长者，可遣。”怀王乃不许项羽，而遣沛公西略地，收陈王、项梁散卒以伐秦。

沛公道砀，至阳城与杠里，攻秦壁，破其二军。

二世皇帝下三年（甲午，前二零七年）

冬，十月，齐将田都畔田荣，助楚救赵。

沛公攻破东郡尉于成武。

宋义行至安阳，留四十六日不进。项羽曰：“秦围赵急，宜疾引兵渡河；楚击其外，赵应其内，破秦军必矣。”宋义曰：“不然。夫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虮虱。今秦攻赵，战胜则兵疲，我承其敝；不胜，则我引兵鼓行而西，必举秦矣。故不如先斗秦、赵。夫被坚执锐，义不如公；坐运筹策，公不如义。”因下令军中曰：“有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强不可使者，皆斩之！”乃遣其子宋襄相齐，身送之至无盐，饮酒高会。天寒，大雨，士卒冻饥。项羽曰：“将戮力而攻秦，久留不行。今岁饥民贫，士卒食半菽，军无见粮，乃饮酒高会；不引兵渡河，因赵食，与赵并力攻秦，乃曰‘承其敝’。夫以秦之强，攻新造之赵，其势必举。赵举秦强，何敝之承！且国兵新破，王坐不安席，扫境内而专属于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今不恤士卒而徇其私，非社稷之臣也！”

十一月，项羽晨朝将军宋义，即其帐中斩宋义头。出令军中曰：“宋义与齐谋反楚，楚王阴令籍诛之！”当是时，诸将皆慑服，莫敢枝梧，皆曰：“首立楚者，将军家也，今将军诛乱。”乃相与共立羽为假上将军。使人追宋义子，及之齐，杀之。使桓楚报命于怀王。怀王因使羽为上将军。

十二月，沛公引兵至栗，遇刚武侯，夺其军四千馀人，并之；与魏将皇欣、武满军合攻秦军，破之。

故齐王建孙安下济北，从项羽救赵。

章邯筑甬道属河，饷王离。王离兵食多，急攻巨鹿。巨鹿城中食尽、兵少，张耳数使人召前陈馀。陈馀度兵少，不敌秦，不敢前。数月，张耳大怒，怨陈馀，使张黡、陈泽往让陈馀曰：“始吾与公为刎颈交，今王与耳旦暮且死，而公拥兵数万，不肯相救，安在其相为死！苟必信，胡不赴秦军俱死，且有十一二相全。”陈馀曰：“吾度前终不能救赵，徒尽亡军。且馀所以不俱死，欲为赵王、张君报秦。今必俱死，如以肉委饿虎，何益！”张黡、陈泽要以俱死，乃使黡、泽将五千人先尝秦军，至，皆没。当是时，齐师、燕师皆来救赵，张敖亦北收代兵，得万馀人，来，皆壁馀旁，未敢击秦。

项羽已杀卿子冠军，威震楚国，乃遣当阳君、薄将军将卒二万渡河救巨鹿。战少利，绝章邯甬道，王离军乏食。陈馀复请兵。项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沈船，破釜、甑，烧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一还心。于是至则围王离，与秦军遇，九战，大破之，章邯引兵却。诸侯兵乃敢进击秦军，遂杀苏角，虏王离；涉间不降，自烧杀。当是时，楚兵冠诸侯军。救巨鹿者十馀壁，莫敢纵兵。及楚击秦，诸侯将皆从壁上观。楚战士无不一当十，呼声动天地，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于是已破秦军，项羽召见诸侯将。诸侯将入辕门，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项羽由是始为诸侯上将军。诸侯皆属焉。

于是赵王歇及张耳乃得出巨鹿城谢诸侯。张耳与陈馀相见，责让陈馀以不肯救赵；及问张黡、陈泽所在，疑陈馀杀之，数以问馀。馀怒曰：“不意君之望臣深也！岂以臣为重去将印哉？”乃脱解印绶，推予张耳，张耳亦愕不受。陈馀起如厕。客有说张耳曰：“臣闻‘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今陈将军与君印，君不受，反天不祥，急取之！”张耳乃佩其印，收其麾下。而陈馀还，亦望张耳不让，遂趋出，独与麾下所善数百人之河上泽中渔猎。赵王歇还信都。

春，二月，沛公北击昌邑，遇彭越，彭越以其兵从沛公。越，昌邑人，常渔巨野泽中，为群盗。陈胜、项梁之起，泽间少年相聚百馀人，往从彭越曰：“请仲为长。”越谢曰：“臣不愿也。”少年强请，乃许，与期旦日日出会，后期者斩。旦日日出，十馀人后，后者至日中。于是越谢曰：“臣老，诸君强以为长。今期而多后，不可尽诛，诛最后者一人。”令校长斩之。皆笑曰：“何至于是！请后不敢。”于是越引一人斩之，设坛祭，令徒属，徒属皆大惊，莫敢仰视。乃略地，收诸侯散卒，得千馀人，遂助沛公攻昌邑。

昌邑未下，沛公引兵西过高阳。高阳人郦食其，家贫落魄，为里监门，沛公麾下骑士适食其里中人，食其见，谓曰：“诸侯将过高阳者数十人，吾问其将皆握龊，好苛礼，自用，不能听大度之言。吾闻沛公慢而易人，多大略，此真吾所愿从游，莫为我先。若见沛公，谓曰：‘臣里中有郦生，六十馀，长八尺，人皆谓之狂生。生自谓“我非狂生”。’”骑士曰：“沛公不好儒，诸客冠儒冠来者，沛公辄解其冠，溲溺其中，与人言，常大骂，未可以儒生说也。”郦生曰：“第言之。”骑士从容言，如郦生所诫者。

沛公至高阳传舍，使人召郦生。郦生至，入谒。沛公方倨床使两女子洗足，而见郦生。郦生入，则长揖不拜，曰：“足下欲助秦攻诸侯乎？且欲率诸侯破秦也？”沛公骂曰：“竖儒！天下同苦秦久矣，故诸侯相率而攻秦，何谓助秦攻诸侯乎！”郦生曰：“必聚徒合义兵诛无道秦，不宜倨见长者！”于是沛公辍洗，起，摄衣，延郦生上坐，谢之。郦生因言六国从横时。沛公喜，赐郦生食，问曰：“计将安出？”郦生曰：“足下起纠合之众，收散乱之兵，不满万人；欲以径入强秦，此所谓探虎口者也。夫陈留，天下之冲，四通五达之郊也，今其城中又多积粟。臣善其令，请得使之令下足下。即不听，足下引兵攻之，臣为内应。”于是遣郦生行，沛公引兵随之，遂下陈留。号郦食其为广野君。郦生言其弟商。时商聚少年得四千人，来属沛公，沛公以为将，将陈留兵以从，郦生常为说客，使诸侯。

三月，沛公攻开封，未拔。西与秦将杨熊会战白马，又战曲遇东，大破之。杨熊走之荥阳，二世使使者斩之以徇。

夏，四月，沛公南攻颍川，屠之。因张良，遂略韩地。时赵别将司马卬方欲渡河入关。沛公乃北攻平阴，绝河津南，战洛阳东。军不利，南出轘辕。张良引兵从沛公。沛公令韩王成留守阳翟，与良俱南。

六月，与南阳守齮战犨东，破之，略南阳郡；南阳守走保城，守宛。沛公引兵过宛，西。张良谏曰：“沛公虽欲急入关，秦兵尚众，距险。今不下宛，宛从后击，强秦在前，此危道也。”于是沛公乃夜引军从他道还，偃旗帜，迟明，围宛城三匝。南阳守欲自刭，共舍人陈恢曰：“死未晚也。”乃逾城见沛公曰：“臣闻足下约先入咸阳者王之。今足下留守宛，宛郡县连城数十，其吏民自以为降必死，故皆坚守乘城。今足下尽日上攻，士死伤者必多。引兵去宛，宛必随足下后。足下前则失咸阳之约，后有强宛之患。为足下计，莫若约降，封其守；因使止守，引其甲卒与之西。诸城未下者，闻声争开门而待足下，足下通行无所累。”沛公曰：“善！”秋，七月，南阳守齮降，封为殷侯，封陈恢千户。引兵西，无不下者。至丹水，高武侯鳃、襄侯王陵降。还攻胡阳，遇番君别将梅鋗，与偕攻析、郦，皆降。所过亡得卤掠，秦民皆喜。

王离军既没，章邯军棘原，项羽军漳南，相持未战。秦军数却，二世使人让章邯。章邯恐，使长史欣请事。至咸阳，留司马门三日，赵高不见，有不信之心。长史欣恐，还走其军，不敢出故道。赵高果使人追之，不及。欣至军，报曰：“赵高用事于中，下无可为者。今战能胜，高必疾妒吾功，不能胜，不免于死。愿将军孰计之！”陈馀亦遗章邯书曰：“白起为秦将，南征鄢郢，北坑马服，攻城略地，不可胜计，而竟赐死。蒙恬为秦将，北逐戎人，开榆中地数千里，竟斩阳周。何者？功多，秦不能尽封，因以法诛之。今将军为秦将三岁矣，所亡失以十万数，而诸侯并起滋益多。彼赵高素谀日久，今事急，亦恐二世诛之，故欲以法诛将军以塞责，使人更代将军以脱其祸。夫将军居外久，多内郤，有功亦诛，无功亦诛。且天之亡秦，无愚智皆知之。今将军内不能直谏，外为亡国将，孤特独立而欲常存，岂不哀哉！将军何不还兵与诸侯为从，约共攻秦，分王其地，南面称孤！此孰与身伏鈇质、妻子为戮乎？”

章邯狐疑，阴使候始成使项羽，欲约。约未成，项羽使蒲将日夜引兵度三户，军漳南，与秦军战，再破之。项羽悉引兵击秦军污水上，大破之。章邯使人见项羽，欲约。项羽召军吏谋曰：“粮少，欲听其约。”军吏皆曰：“善。”项羽乃与期洹水殷虚上。已盟，章邯见项羽而流涕，为言赵高。项羽乃立章邯为雍王，置楚军中，使长史欣为上将军，将秦军为前行。

瑕丘申阳下河南，引兵从项羽。

初，中丞相赵高欲专秦权，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邪，谓鹿为马！”问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马以阿顺赵高，或言鹿者。高因阴中诸言鹿者以法。后群臣皆畏高，莫敢言其过。高前数言“关东盗无能为也”，及项羽虏王离等，而章邯等军数败，上书请益助。自关以东，大抵尽畔秦吏，应诸侯，诸侯咸率其众西乡。八月，沛公将数万人攻武关，屠之。高恐二世怒，诛及其身，乃谢病，不朝见。

二世梦白虎啮其左骖马，杀之，心不乐，怪问占梦。卜曰：“泾水为祟。”二世乃斋于望夷宫，欲祠泾水，沈四白马。使使责让高以盗贼事。高惧，乃阴与其婿咸阳令阎乐及弟赵成谋曰：“上不听谏。今事急，欲归祸于吾。吾欲易置上，更立子婴。子婴仁俭，百姓皆载其言。”乃使郎中令为内应，诈为有大贼，令乐召吏发兵追，劫乐母置高舍。遣乐将吏卒千馀人至望夷宫殿门，缚卫令仆射，曰：“贼入此，何不止？”卫令曰：“周庐设卒甚谨，安得贼敢入宫！”乐遂斩卫令，直将吏入，行射郎、宦者。郎、宦者大惊，或走，或格。格者辄死，死者数十人。郎中令与乐俱入，射上幄坐帏。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扰不斗。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内，谓曰：“公何不早告我，乃至于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早言，皆已诛，安得至今！”阎乐前即二世，数曰：“足下骄恣，诛杀无道，天下共畔足下。足下其自为计！”二世曰：“丞相可得见否？”乐曰：“不可！”二世曰：“吾愿得一郡为王。”弗许。又曰：“愿为万户侯。”弗许。曰：“愿与妻子为黔首，比诸公子。”阎乐曰：“臣受命于丞相，为天下诛足下。足下虽多言，臣不敢报！”麾其兵进。二世自杀。阎乐归报赵高。赵高乃悉召诸大臣、公子，告以诛二世之状，曰：“秦故王国，始皇君天下，故称帝。今六国复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为帝，不可。宜为王如故，便。”乃立子婴为秦王。以黔首葬二世社南宜春苑中。

九月，赵高令子婴斋戒，当庙见，受玉玺。斋五日。子婴与其子二人谋曰：“丞相高杀二世望夷宫，恐群臣诛之，乃佯以义立我。我闻赵高乃与楚约，灭秦宗室而分王关中。今使我斋、见庙，此欲因庙中杀我。我称病不行，丞相必自来，来则杀之。”高使人请子婴数辈，子婴不行。高果自往，曰：“宗庙重事，王奈何不行？”子婴遂刺杀高于斋宫，三族高家以徇。

遣将兵距峣关，沛公欲击之。张良曰：“秦兵尚强，未可轻。愿先遣人益张旗帜于山上为疑兵，使郦食其、陆贾往说秦将，啖以利。”秦将果欲连和，沛公欲许之。张良曰：“此独其将欲叛，恐其士卒不从；不如因其懈怠击之。”沛公引兵绕峣关，逾蒉山，击秦军，大破之蓝田南。遂至蓝田，又战其北，秦兵大败。

资治通鑑 · 卷八 · 秦纪三翻译文

秦纪三秦二世皇帝二年（癸已，公元前208年）

冬季，十月，秦王朝名叫平的泗川郡监，率军将刘邦包围在丰地，刘邦出兵应战，打败了秦军，即命雍齿守卫丰地。十一月，刘邦领兵去攻薛地，泗川郡守名叫壮的，在薛地吃了败仗后，逃到戚地。刘邦的左司马曹无伤将他捉住杀掉了。

楚国将领周文率军退出函谷关，到曹阳亭后驻扎下来，过了两个多月，秦将章邯领兵追击打败了楚军。周文又逃跑到渑池，十余日后，章邯发起攻击，大败周文。周文自杀，楚军于是不再作战。

吴广率军围攻荥阳，秦朝李由为三川郡守，固守荥阳，吴广不能攻下。楚将军田臧等便相互商议说：“周文的军队已被击败了，秦兵很快就会到来。我们围攻荥阳城不下，秦军一到，必将大败我军，不如留一小部分兵力围守荥阳，而调动全部精兵迎击秦军。但现在代理楚王的吴广自高自大，不懂得灵活用兵，不值得与他谋划对策，否则恐怕会坏事。”因此就一起假传楚王陈胜的命令杀掉了吴广，又将吴广的头颅献给陈胜。陈胜派使者把楚令尹的官印赐给田臧，并任命他为上将军。

田臧于是令李归等将领继续围攻荥阳，自己亲率精兵向西至敖仓迎击秦军，与秦兵交锋中，田臧战死，楚军大败。章邯进军荥阳城下攻打李归等，击败了楚军，李归等将领战死。楚将阳城人邓说领兵屯居在郯地，章邯的另一路部将击败了邓的军队。地人伍逢率军驻扎在许地，章邯又发兵将伍逢打败。邓、伍两军都溃散而逃奔陈地，陈胜为此杀了邓说。

二世多次谴责李斯：“身居三公高位，如何使盗贼猖狂到这种地步！”李斯颇为恐惧，但他又很看重贪恋官爵利禄，不知怎么办才好，便迎合二世的心意，上书应答说：“贤明的君主，必定是能对臣下施行考察罪过处以刑罚的统治术的人。所以申不害说：‘拥有天下却不肆情放纵，称之为“把天下当作自己的桎梏”的原因，并不是别的，就在于不能对臣下明察罪过施行惩处，反而以自身之力为天下平民百姓操劳，即如唐尧、大禹那样，故此称之为‘桎梏’。不能研习申不害、韩非的高明法术，实行察罪责罚的手段，一心将天下作为使自己快乐的资本，反而偏要劳身苦心地去为百姓效命，似此就成为平民百姓的奴仆，不能算是统治天下的君王了。这有什么值得崇尚的啊！所以贤明的君主能施行察罪责罚之术，在上独断专行，这样权力就不会旁落至下属臣僚手中，然后才能阻断实施仁义的道路，杜绝规劝者的论辩，独自称心如意地为崐所欲为，谁也不敢抵触反抗。如此，群臣、百姓想补救自己的过失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去图谋什么变故！”二世十分高兴，便更加严厉地实行察罪惩处，以向百姓征收重税的人为有才干的官吏，以杀人多的官员为忠臣，结果使路上的行人有一半是受过刑罚的罪犯，死人的尸体天天成堆地积陈在街市中，秦朝的百姓因此愈加惊骇恐惧，思念着发生动乱。

赵国的将领李良已平定了常山，回报赵王武臣。赵王又派他去夺取太原。李良领兵抵达石邑时，秦军布防在井陉口，赵军无法继续前进。秦将伪造二世的书信，用以招降李良。李良接书后没有相信，率军返回邯郸，请求增援兵力。尚未到邯郸，在途中遇赵王的姐姐外出饮宴归来。李良望见，以为是赵王来了，连忙在道旁伏地拜谒。赵王的姐姐酩酊大醉，不知道他是将官，仅命随行骑兵向他致意。李良向来尊贵，起身后，回看他的随从官员，自觉羞惭极了。随员中有一人说道：“天下反叛秦朝，有能耐的人先立为王。况且赵王的地位一向比您低，而今一个女流之辈就不肯为您下车还礼，故请追杀她！”李良已得到过二世的书信，原本即想反叛赵国，只是还未最终作出决断。于是便借着一时的愤怒，遣人追上去杀掉了赵王的姐姐，并趁势率军袭击邯郸。邯郸守兵毫无察觉，致使李良终于杀掉了赵王和左丞相邵骚。赵国人中有许多是张耳、陈馀的耳目，及时通报消息，二人因此得以独自脱逃。

陈人秦嘉、符离人朱鸡石等聚众起兵，将东海郡守围困在郯地。陈胜闻讯，即派名叫畔的武平君任将军，督率围郯城的各路军队。秦嘉不接受此命令，自立为大司马，并由于厌恶隶属于武平君而告诉他的军吏说：“武平君年少，不懂用兵之事，不要听他的！”随即假传陈胜的命令，杀了武平君畔。

二世增派长史司马欣、董翳辅助章邯攻打盗贼。章邯已击败伍逢，并攻击在陈地的楚上柱国房君蔡赐，杀掉了他。接着又进击陈地西侧张贺的军队。陈胜亲自上阵督战。张贺还是战死了。

腊月，陈胜前往汝阴，返归时到达下城父，他的车夫庄贾将他刺杀，投降了秦军。当初，陈胜既已作了楚王，他过去的朋友们纷纷前往投靠。陈胜妻子的父亲也去了，但陈胜对他却以普通宾客相待，只是拱手高举行见面礼，并不下拜。陈胜的岳父因此生气地说：“依仗着叛乱，超越本分自封帝王的称号，且对长辈傲慢无礼，不能长久！”即不辞而走。陈胜急忙跪下道歉，老人终究不予理会。陈胜的一位客人进进出出愈益放纵，谈论陈胜的往事。于是有人就劝陈胜道：“客人愚昧无知，专门胡说八道，有损您的威严。”陈胜便把这位客人杀了。如此，陈胜昔日的朋友都自动离去，从此再也没有亲近他的人了。陈胜又任命朱防为中正，胡武为司过，专管督察群臣的过失。众将领攻城掠地到达目的地，凡有不听从陈胜命令的，即被抓起来治罪。以苛刻纠察同僚的过失为忠诚之举，对于所不喜欢的人，不送交司法官员审理，即擅自进行处置。众将领因此都不再亲近依附于陈胜。这是陈胜所以失败的原因。

过去在陈胜左右担任洒扫的近侍、将军吕臣建立了一支青巾裹头的苍头军，在新阳起兵，进攻陈地，克复后杀了庄贾，重又以陈地为楚都，将陈胜葬在砀县，谥号为“隐王”。

起初，陈胜命人宋留率军平定南阳，进入武关。宋留已攻下南阳，听到陈胜死亡的消息后，南阳重又被秦军占领，宋留领兵投降，二世将他车裂示众。

魏国周率军夺取丰、沛，派人招降雍齿。雍齿平素就不愿意归属刘邦，于是即举丰邑降魏。刘邦攻丰邑，没能克复。

[赵国张耳、陈馀收集逃散的士卒，得数万人，随即攻打李良。李良兵败而逃，归降了章邯。

宾客中有人劝说张耳、陈馀道：“二位作客他乡是外地人，要想使赵国人归附，是很难独立获得成功的。若拥立故赵国国君的后裔，并以仁义辅助他，便可以成就功业。”二人于是寻求到了赵歇。春季，正月，张耳、陈馀立赵歇为赵王，驻居信都。

[东阳人宁君和秦嘉闻听陈胜兵败，便拥立景驹为楚王，领兵前往方与，打算在定陶攻击秦军，即遣公孙庆出使齐国，想要与齐合力共同进军攻秦。齐王说：“陈胜战败，至今生死不明，楚国怎么能不请示齐国便自行立王呀！”公孙庆道：“齐国不请示楚国即立王，楚国为什么要请示齐国后才立王呢！况且楚国首先起事，理当号令天下。”齐王田儋于是就将公孙庆杀了。

秦朝的左、右校尉率军再次攻陷陈，吕臣兵败逃跑，收集散兵重新聚合后，与番阳县的盗贼黥布相遇，合兵攻打秦朝的左、右校尉，在青波击败秦军，重又以陈为楚都。

黥布是六地人，姓英，因犯法被判处黥刑，以刑徒定罪后被送往骊山做苦工。当时赴骊山服劳役的犯人有数十万，黥布与其中的头目和强横有势力的人都有交往，于是即率领他的一伙人逃亡至长江一带，聚结为盗匪。番阳县令吴芮，很受江湖中百姓的爱戴，被称号为“番君”。黥布便前往求见，这时黥布的部众已达数千人。番君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黥布，命他率领部众攻击秦军。

楚王景驹驻居留地，刘邦前往归附。张良也聚集青年一百余人，打算去投奔景驹，途中遇到刘邦，就归属了他，刘邦授给张良掌厩将之职。张良多次用《太公兵法》的道理向刘邦献策，刘邦很赏识他，常常采用他的计策。张良向其他人讲述《太公兵法》，那些人都不能领悟。张良因此说道：“沛公大概是天赋之才吧！”于是便留下来不再他往。

刘邦与张良一同去进见景驹，想请求增拨兵力，以反攻丰邑。这时秦将章邯的向北占领楚的土地，洗劫屠戮相后，抵达砀。东阳人宁君、刘邦随即领兵西进，在萧县的西面与秦军交锋，但因出战失利而退回，收拢兵力聚集在留。二月，刘邦等攻打砀，历时三日，攻克了该城，收编了砀的降兵，得六千人，与以前的兵力汇合一处，达九千人。三月，刘邦等又率军攻打下邑，克复后，回击丰，却仍然未能攻下。

广陵人召平为陈胜攻夺广陵，但没能攻陷。这时他闻悉陈胜兵败逃亡，章邯的军队就要来到，便渡过长江，假传陈胜的命令，授给项梁楚上柱国的官职，说：“长江以东已经平定，应火速率军向西攻打秦军！”项梁于是就领八千人渡过长江往西进发。听到陈婴已经攻克了东阳的消息，项梁即派出使者，想要与陈婴联合起来共同西进。陈婴这个人，是过去东阳县的令史，居住在县城中，为人一向诚信谨慎，被称作长者。东阳县的年轻人杀掉了县令，相聚得两万人，欲拥立陈婴为王。陈婴的母亲因此对陈婴说：“自从我作了你们家的媳妇以来，还不曾听说你的祖先中有过地位显赫的人。而今突然获得大名声，不是什么好兆头。不如依附归属于他人，这样，事情成功了，仍然得以封侯，事情失败了，也容易逃亡，因为不是世上被指名道姓的人物。”陈婴于是不敢称王，对他的军官们说：“项姓世世代代为将门，在楚国享有盛名，如今想要办大事，将帅就非这种人不可。我们依靠名家望族，灭亡秦朝便是必定的了！”他的部下听从了他的话，即让部队归项梁统帅。

黥布已经击败了秦军，便领兵东进。听说项梁要西渡淮河，黥布和蒲将军就都将他们的部队归属于项梁指挥了。项梁这时的部众共达六七万人，驻扎在下邳。

楚王景驹、将领秦嘉驻军彭城东面，想要抵抗项梁。项梁对军官们说：“陈胜首先起事，作战不利，不知去向。现在秦嘉背叛楚王陈胜而拥立景驹，实属大逆不道！”便进军攻打秦嘉，秦嘉的军队大败而逃。项梁领兵追击到胡陵，秦嘉回师对战了一天，秦嘉战死，他的军队即归降了。景驹逃跑，死在了梁地。

项梁已经兼并了秦嘉的军队，就驻扎在胡陵，将要率军西进。章邯的军队这时抵达栗，项梁便命另统一军的将领朱鸡石、馀樊君与章军交战。馀樊君战死，朱鸡石的队伍吃了败仗，逃奔胡陵。项梁于是率军进入薛，杀了朱鸡石。

刘邦率百余名随从去拜见项梁。项梁给刘邦增拨了士兵五千名，五大夫级的军官十名。刘邦回去后，又领兵进攻丰邑，攻陷了该城。雍齿投奔魏国。

项梁派项羽从另一路攻打襄城，襄城坚守，一时攻不下。待到攻陷后，项羽即将守城军民全部活埋掉，然后回报项梁。

项梁听说陈胜确实死了，便将各部将领召集到薛议事，刘邦也前往参加。居人范增，年已七十，一向住在家中，好出奇计，前去劝说项梁道：“陈胜的失败是本来就应当的。秦朝灭亡六国，楚国最没有罪过。且自从怀王到秦国后一去不返，楚国人怀念他直至今日。因此楚南公说：‘楚国即便是只剩下三户人家，灭亡秦国的也必定是楚国。’如今陈胜首先起事反秦，不拥立楚王的后裔而自立为王，他的势力不能长久。现在您在江东起兵，楚地蜂拥而起的将领都争相归附您，正是因为您家世世代代是楚国的将领，故而能够重新拥立楚王后代的缘故啊！”项梁当时认为他说的很对，就从民间寻找到楚怀王的孙子芈心，芈心这时正在为人家放羊；到夏季，六月，项梁即拥立他为楚怀王，以顺从百姓的愿望。陈婴任楚国的上柱国，赐封五县，跟随怀王建都盱眙。项梁则自号为武信君。

张良劝说项梁道：“您已经拥立了楚王的后代，韩国的各位公子中，横阳君韩成最为贤能，可以立为王，以增树党羽。”项梁于是便派张良找到韩成，立他为韩王。由张良任韩国的司徒，随韩王率一千余人向西攻取过去韩国的领地，夺得数城，但秦军随即又夺了回去。如此韩军便在颍川一带来回游动。

章邯已经打败了陈胜，即进兵临济攻打魏王。魏王派周出临济城，向齐、楚两国求援。齐王田儋和楚将项它都率军随周去援救魏国。章邯便在夜间命士兵口中衔枚进行突袭，在临济城下大败齐、楚的军队，杀了齐王和周。魏王咎为他的百姓而订约投降，降约确定后，即自焚而亡。魏咎的弟弟魏豹逃奔楚国，楚怀王给了魏豹数千人，重新夺取魏国的领地。齐国田荣收集他的党兄田儋的余部，向东撤退到东阿。章邯随后追击包围了田荣的军队。齐国人这时听说田儋已死，便拥立已故齐王田建的弟弟田假为齐王，田角任相国，田角的弟弟田间为将军，以对抗诸侯国。

秋季，七月，大雨连绵不止。武信君项梁率军攻打亢父，闻悉田荣危急，就领兵到东阿城下击败了章邯的军队。章邯向西逃跑。田荣于是率军往东返回齐国。项梁独自引兵追击败逃的秦军，派项羽、刘邦从另一路攻打城阳，屠灭了全城。楚军驻扎在濮阳东面，重又与章邯的军队交战，再次打败了秦军。章邯重新振作起来，坚守濮阳，挖沟引水环城自固。项梁、刘邦因此撤兵，去攻打定陶。

八月，田荣追击齐王田假，田假逃奔到楚国。田间在此之间到赵国请求救兵，因此留在那里不敢回国。田荣便立田儋的儿子田为齐王，田荣自任齐相，田横为将军，平定齐国的领地。这时章邯的兵力增大，项梁几次派使者去通告齐国和赵国出兵共同攻打章邯。田荣说：“如果楚国杀掉田假，赵国杀了田角、田间，我就出兵。”楚、赵两国不答应，田荣于是大怒，始终不肯出兵。

秦朝郎中令赵高仰仗着受皇帝恩宠而专权横行，因报他的私怨杀害了很多人，因此恐怕大臣们到朝廷奏报政务时揭发他，就劝二世说：“天子之所以尊贵，不过是因为群臣只能听到他的声音，而不能见到他的容颜罢了。况且陛下还很年轻，未必对件件事情都熟悉，现在坐在朝廷上听群臣奏报政务，若有赏罚不当之处，就会把自己的短处暴露给大臣们，似此便不能向天下人显示圣明了。所以陛下不如拱手深居宫禁之中，与我和熟习法令规章的侍中们在一起等待事务奏报，大臣们将事务报上来才研究处理。这样，大臣们就不敢奏报是非难辨的事情，天下便都称道您为圣明的君主了。”二世采纳了赵高的这一建议，不再坐朝接见大臣，常常住在深宫之中，赵高侍奉左右，独掌大权，一切事情都由他来决定。

赵高听说李斯对此不满而有非议，便去会见丞相李斯说：“关东地区的盗贼纷纷起来闹事，现在皇上却加紧增征夫役去修建阿房宫，并搜集狗马一类无用的玩物。我想进行规劝，但因地位卑贱不敢言。这可实在是您的事情啊，您为什么不去劝谏呢？”李斯道：“本来是该如此啊，我早就想说了。但如今皇上不坐朝接见大臣听取奏报，经常住在深宫中，我所要说的话，不能传达进去，而想要觐见，又没有机会。”赵高说：“倘若您真的要进行规劝，就请让我在皇上得空的时候通知您。”于是赵高等到二世正在欢宴享乐、美女站满面前时，派人通告李斯：“皇上正有空闲，可以进宫奏报事情。“李斯即到宫门求见。如此接连三次。二世大怒道：“我常常有空闲的日子，丞相不来。我正在闲居休息，丞相就来请示奏报！丞相这岂不是轻视我年幼看不起我吗？”赵高便趁机说道：“沙丘伪造遗诏逼扶苏自杀的密谋，丞相参与了。现在陛下已立为皇帝，而丞相的地位却没有提高，他的意思也是想要割地称王了。而且陛下若不问我，我还不敢说，丞相的长子李由任三川郡守，楚地盗贼陈胜等都是丞相邻县的人，因此这些盗贼敢于公然横行，以致经过三川城的时候，李由只是据城防守不肯出击。我听说他们还相互有文书往来，因尚未了解确实，所以没敢奏报给陛下。况且丞相在外面，权势比陛下大。”二世认为赵高说得有理，便想查办丞相，但又怕事实不确，于是就先派人去审核三川郡守与盗贼相勾结的情况。

李斯听说了这件事，即上奏书揭发赵高的短处说：“赵高专擅赏罚大权，他的权力跟陛下没有什么区别了。从前田常当齐国国君简公的相国，窃取了齐简公的恩德威势，下得百姓拥戴，上获群臣支持，终于杀掉了简公，夺取了齐国，这是天下周知的吏事啊。如今赵高有邪恶放纵的心意，阴险反叛的行为，他私家的富足，与田氏在齐国一样，而又贪得无厌，追求利禄不止，地位权势仅次于君主，欲望无穷，窃取陛下的威信，他的野心就犹如韩当韩国国君韩安的相时那样了。陛下不设法对付，我怕他是必定会作乱的。”二世说：“这是什么话！赵高本来就是个宦官，但他却从不因处境安逸而放肆地胡作非为，不因处境危急而改变忠心，他行为廉洁向善，靠自己的努力才得到今天的地位。他因忠诚而得到进用，因守信义而保持职位，朕确实认为他贤能。但您却怀疑他，这是为什么呢？而且朕不依靠赵高，又当任用谁呀！何况赵高的为人，精明廉洁、强干有力，对下能了解人情民心，对上则能适合朕的心意，就请您不要猜疑了罢！”二世非常喜爱赵高，唯恐李斯把他杀掉，便暗中将李斯的话告诉了赵高。赵高说：“丞相所担心的只是我一个人，我死了，丞相就要干田常所干的那些事了。”

此时，盗贼日益增多，而秦朝廷不停地征发关中士兵去东方攻打盗贼，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将军冯劫便为此提出规劝说：“关东群盗同时起事，秦朝发兵进剿，所诛杀的非常多，但仍然不能止息。盗贼之所以多，都是由于兵役、水陆运输和建筑等事劳苦不堪，赋税太重的缘故啊。恳请暂时让修建阿房宫的役夫们停工，减少四方戌守边防的兵役、运输等徭役。”二世说：“大凡所以能尊贵至拥有天下的原因，就在于能够为所欲为、极尽享乐，君主重在修明法制，臣下便不敢为非作歹，凭此即可驾驭天下了。虞、夏的君主，虽然高贵为天子，却亲自处于穷苦的实境，以为百姓献身，这还有什么可效法的呢？！况且先帝由诸侯起家，兼并了天下。天下已经平定，就对外排除四方蛮族以安定边境，对内兴修宫室以表达得意的心情，而你们是看到了先帝业绩的开创的。如今朕即位，两年的时间里，盗贼便蜂拥而起，你们不能加以禁止，又想要废弃先帝创立的事业，这即是上不能报答先帝，下不能为朕尽忠效力，如此你们凭什么占据着自己的官位呢？！”于是就将冯去疾、李斯、冯劫交给司法官吏，审讯责罚他们的其他罪过。冯去疾、冯劫自杀了，只有李斯被下至狱中。二世即交给赵高处理，查究李斯与儿子李由进行谋反的情况，将他们的家族、宾客全都逮捕了。赵高惩治李斯，笞打他一千余板，李斯不堪忍受苦痛，含冤认罪。

李斯之所以不自杀，是因为他自恃能言善辩，有功劳，实无反叛之心，而想要上书作自我辩解，希望二世能幡然醒悟，将他赦免。于是就从狱中上奏书说：“我任丞相治理百姓，已经三十多年了。曾赶上当初秦国疆土狭小，方圆不过千里，士兵仅数十万的时代。我竭尽自己微薄的才能，暗地里派遣谋臣，供给他们金玉珍宝，让他们去游说诸侯，同时暗中整顿武装，整治政令、教化崐，擢升敢战善斗的将士，尊崇有功之臣。故而终于能以此胁迫韩国，削弱魏国，击破燕国、赵国，铲平齐国、楚国，最终兼并六国，俘获了它们的国君，拥立秦王为天子。接着又在北方驱逐胡人、貉人，在南方戡定百越部族，以显扬秦王朝的强大。并改革文字，统一度量衡和制度，颁布于天下，以树立秦王朝的威名。这些都是我的罪状啊，早就应当被处死了！只是由于皇上希望我竭尽所能，才得以活到今日。故望陛下明察！”奏书呈上后，赵高却命狱吏丢弃而不予上报，并且说道：“囚犯怎么能上书！”

赵高派他的门客十多人假充御史、谒者、侍中，轮番审讯李斯，李斯则翻供以实情对答，于是赵高就让人再行拷打他。后来二世派人去验证李斯的供词，李斯以为还与以前一样，便终究不敢更改口供，在供词上承认了自己的罪状。判决书呈上去后，二世高兴地说：“如果没有赵君，我几乎就被丞相出卖了！”待二世派出去调查三川郡守李由的人抵达三川时，楚军已经杀死了李由。使者回来，正逢李斯被交给司法官吏审问治罪，赵高即捏造了李由谋反的罪证，与李斯的罪状合在一起，于是叛处李斯五刑，在咸阳街市上腰斩。李斯走出监狱时，与他的次子一同被押解，李斯便回头对次子说：“我真想和你重牵黄狗，共同出上蔡东门去追逐狡兔，但哪里还能办得到哇！”于是父子二人相对痛哭。李斯三族的人也都被诛杀了。二世便任命赵高为丞相，事无巨细，全由赵高决定。

武信君项梁已在东阿击败了章邯的军队，就领兵西进，等到达定陶时，再度打垮秦军。项羽、刘邦又在雍丘与秦军交战，大败秦军，斩杀了三川郡守李由。项梁于是更加轻视秦军，显露出骄傲的神色。宋义便规劝道：“打了胜仗后，如若将领骄傲、士兵怠惰，必定会失败。现在士兵已有些怠惰了，而秦兵却在一天天地增多，我替您担心啊！”但项梁不听从劝告，竟又派宋义出使齐国。宋义在途中遇到齐国的使者高陵君显，问他道：“您将要去会见武信君吗？”显回答说：“是啊。”宋义道：“我论定武信君必会失败。您慢点去当可免遭一死，快步赶去就将遭受祸殃。”这时二世调动全部军队增援章邯攻打楚军，在定陶大败楚军，项梁战死。

时值连阴雨，自七月到九月雨落不止。项羽、刘邦攻打外黄，未能攻下，便撤军，转攻陈留，闻听项梁已死，楚兵惊恐，项羽、刘邦就和将军吕臣一起率军东撤，并把怀王芈心从盱眙迁出，建都彭城。吕臣驻军彭城东面，项羽驻扎在彭城西面，刘邦则屯驻砀地。

魏豹率军攻克了故魏国的二十多个城市，楚怀王即封立魏豹为魏王。

[闰九月，楚怀王合并吕臣、项羽二人的军队，由自己统率，任命刘邦为砀郡长，封为武安侯，统领砀郡兵马；封项羽为长安侯，号称鲁公；任命吕臣为司徒，他的父亲吕青为令尹。

章邯已经击垮了项梁的部队，便认为楚地的兵事不值得忧虑，就渡过黄河，向北攻打赵，大败赵军，而后率军抵达邯郸，将城中百姓全部迁徙到河内，铲平了邯郸的城郭。张耳与赵王歇逃入钜鹿城，秦将王离领兵将钜鹿团团围住。陈馀向北收集常山的兵士，获得几万人，驻扎在钜鹿北面，章邯驻军钜鹿南面的棘原。赵于是几次向楚请求救援。

这时齐国的使者高陵君显正在楚，就进见楚怀王说：“宋义推论武信君的军队必败，过了不几天，项军果然失败。军队尚未开战就预见到了败亡的征兆，这可以说是颇懂得兵法了！”楚怀王即召宋义前来商议事情，十分喜欢他，因此便任命他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领兵去援救赵国。各路部队的将领也都归宋义统领，号称他为“卿子冠军”。

当初，楚怀王与各路将领约定：“谁先攻入关中，谁就在关中称王。”这时候，秦军还很强大，经常乘胜追击逃敌，故楚将中没有一个人认为先入关是有利的，唯独项羽怨恨秦军杀了项梁，激愤不已，愿同刘邦一起西进入关。楚怀王手下的老将们都说：“项羽这个人，迅捷勇猛、狡诈凶残，曾经在攻破襄城时，将城中军民一个不留地统统活埋了。凡是他经过之处，无不遭到残杀毁灭。况且楚军几次进攻，在前的陈胜、项梁都失败了，因此不如改派敦厚老成的长者，以仁义为号召，率军向西进发，对秦国的父老兄弟们讲明道理。而秦国父老兄弟为他们君主的暴政所苦累已经很久了，如若现在真能有位宽厚的长者前往，不施侵夺暴虐，关中应当是可以攻下的了。项羽不可派遣，只有刘邦向来宽宏大量，有长者气度，可以派遣。”楚怀王于是没有答应项羽的请求，而派刘邦西进夺取土地，收容陈胜、项梁的散兵游勇，以攻击秦军。

刘邦率军取道砀，到达阳城、杠里，攻打秦军营垒，击败了秦军的两支部队。

三年（甲午，公元前207年）

冬季，十月，齐将田都背叛相国田荣的指令，领兵协助楚援救赵。

刘邦在成武打败了东郡郡尉。

宋义带领军队到达安阳，停留了四十六天不进兵。项羽说：“秦军围困赵军形势紧急，应火速领兵渡黄河，如此由楚军在外攻击，赵军在内接应，打败秦军就是一定的了！”宋义道：“不对。要拍打叮咬牛身的大虻虫，而不可以消灭牛毛中的小虮虱。现在秦军攻赵，打胜了，军队就会疲惫，我们即可乘秦军疲惫之机发起进攻；打不胜，我们就率军擂鼓西进，这样便必定能够攻克秦了。所以不如先让秦、赵两军相斗。身披铠甲、手持锐利的武器冲锋陷阵，我不如您；但运筹帷幄、制定策略，您却不如我。”因此在军中下达命令说崐：“凡是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倔强不服从指挥的人，一律处斩！”

宋义随后派他的儿子宋襄去齐为相，并亲自把他送到无盐县，大摆宴席招待宾客。当时天气寒冷，大雨不停，士兵饥寒交迫。项羽便道：“本当合力攻秦，却长久地滞留不前。而今年成荒歉，百姓贫困，士兵吃的是蔬菜拌杂豆子，军中没有存粮，竟还要设酒宴盛会宾客，不领兵渡黄河，取用赵地的粮食作军粮，与赵军合力击秦，却说什么‘乘秦军疲惫之机发动进攻’。以秦的强盛攻打新建立的赵，势必战胜。赵被攻占，秦军便将更加强大，哪里还会有疲惫的机会可乘！况且我军新近刚刚吃了败仗，楚王坐立不安，集中起全国的兵力交付给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现在不体恤士兵，而去屈从于一己私利，不是以国家为重的忠臣啊！”

十一月，项羽早晨去进见上将军宋义时，就在营帐中斩了宋义的头。出帐后即向军中发布号令说：“宋义与齐合谋反楚，楚王密令我杀了他！”这时，众将领都因畏惧而屈服，无人敢于抗拒，一致说：“首先拥立楚王的是将军您家中的人，如今又是您诛除了乱臣贼子。”于是就共同推立项羽为代理上将军。项羽即派人去追赶宋义的儿子宋襄，追至齐将他杀了。并遣桓楚向怀王报告情况，怀王便让项羽担任了上将军。

十二月，刘邦率军到达栗县时，遇上刚武侯，夺过他手中的部队四千多人，与自己的队伍合并起来，同魏将皇欣、武满的军队联合攻打秦军，击败了对手。

故齐国国君田建的孙子田安攻下济水以北的地区，跟随项羽援救赵。

章邯修筑甬道连接黄河，为王离供应军粮。王离军中粮食充足，即加紧攻打钜鹿。钜鹿城内粮尽兵少，张耳便几次派人去叫陈馀前来营救。陈馀估计自己兵力不足，打不过秦军，故不敢到钜鹿来。如此过了几个月，张耳勃然大怒，埋怨陈馀，派遣张、陈泽前去责备陈馀说：“当初我和你结为生死之交，而今赵王和我很快就要死了，你拥兵数万，却不肯出手救援，赴难同死的精神在哪里啊！如果真守信用，何不攻击秦军而与我们一同战死，似此还有十分之一二能打败秦军保全性命的希望。”陈馀道：“我揣测自己前去终究不能救赵，只会白白地使全军覆没。何况我之所以不和张耳同归于尽，是想为赵王、张耳向秦军报仇啊。现在一定要共同赴死，就如同把肉送给饿虎，有什么好处呢！”但张、陈泽要挟陈馀一同去死，陈馀于是便派张、陈泽率五千人先去试试秦军的力量，结果是到了那里就全军覆没了。当时，齐军、燕军都来救赵，张敖也到北面收集代地的士兵，得到一万多人，但是来后却都在陈馀军队的旁边安营所扎寨，不敢进攻秦军。

项羽已经杀了“卿子冠军”宋义，威震楚国，就派当阳君黥布和蒲将军领兵两万渡黄河援救钜鹿。战事稍稍有利，即截断章邯所修的甬道，使王离的军队粮食短缺。陈馀于是又请求增援兵力。项羽便率全军渡过黄河，都凿沉船只，砸毁锅、甑，烧掉营舍，携带三天的口粮，以此表示军队将决一死战，毫无退还之意。因此楚军一到钜鹿就包围了王离，与秦军接战，经九次交锋，大败秦军。章邯领兵退却。各国的援兵这时才敢出击秦军。即杀了苏角，俘获了王离。涉不肯报降，自焚而死。此时，楚军的雄威压倒了诸侯军；援救钜鹿的诸侯国的军队有营垒十多座，却都不敢发兵出击。待到楚军攻打秦军的时候，诸侯军的将领都在营垒上观战。见楚军士兵无不以一当十，喊杀声惊天动地，诸侯军人人都惊恐不已。这样打败了秦军后，项羽便召见诸侯军将领。这些将领们进入辕门时，没有一个不是跪着前行的，谁也不敢仰视。项羽从此始成为诸侯军的上将军，各路诸侯都归他统帅了。

此时赵王赵歇、张耳才得以出钜鹿城拜谢各国将领。张耳与陈馀相见，责备陈馀不肯营救赵王。待问及张、陈泽的下落时，张耳怀疑是陈馀将他两人杀了，即几次追问陈馀。陈馀发怒道：“想不到你对我的责怨如此之深啊！难道你以为我就舍不得放弃这将军的官印吗？”于是解下印信绶带，推给张耳。张耳也是愕然不肯接受。陈馀起身去上厕所，宾客中有人劝说张耳道：“我听说：‘上天的赐与如不接受，反会招致祸殃。’现在陈将军给您印信，您不接受，如此违反天意，很不吉祥。还是赶快取过来吧！”张耳便佩带上陈馀的官印，接收了他的军队。而等陈馀回来时，也颇怨恨张耳的不辞让，就急步走出，只偕同他手下的亲信几百人到黄河岸边的水泽中捕鱼猎兽去了。赵王赵歇返回信都。

春季，二月，刘邦向北攻打昌邑，遇到彭越，彭越即带领他的部队跟随了刘邦。彭越是昌邑人，经常在钜野湖沼中捕鱼，与人结伙为强盗。陈胜、项梁起事抗秦时，水泽中的青年一百多人聚合起来，前去追随彭越，说道：“请您出任首领。”彭越推辞说：“我不愿意啊。”青年们竭力请求，彭越才答应了，并与他们约定次日清晨太阳出来时集合，迟到的即斩首。第二天日出后，有十多个人晚到，最迟的直至中午才来。彭越于是抱歉地说：“我已经老了，你们执意要推举我为头领。如今到了约定时间而许多人迟到，不能够都杀掉，那么就将最后到达的一个人斩首吧。”即命校长杀那个人。大家都笑道：“哪至于这样啊！以后再不敢如此就是了。”彭越这时拉出那人杀了，设立土坛以人头祭祀，号令所属部下。部属们都惊恐万状，无人敢抬头望他。彭越随后便领兵攻夺土地，收集诸侯军中的散兵游勇，得到一千余人，即协助刘邦攻打昌邑。

昌邑城没有攻下，刘邦率军西进经过高阳。高阳人郦食其，家境贫寒，落魄飘零，做了个看管里门的小吏。刘邦部下中一名骑兵正好是郦食其的同乡，郦食其见到他时，对他说：“诸侯军将领路过高阳的有几十人，我打听得这些将领都器量狭小，好拘泥于繁文缛礼，自以为是，听不进气度豁达、抱负恢宏的言论。我还听说刘邦为人傲慢而看不起人，富于远见卓识，这真是我所愿意结交的人啊，可惜没有人为我引荐。你如果见到刘邦，就告诉他说：‘我的乡里中有个郦生，六十多岁了，身高八尺，人们都称他为狂生。但他自己却说：我不是狂生。’”这名骑兵道：“沛公不喜欢儒生，每当宾客中有戴着儒生帽子来的，沛公总是脱下他的帽子，在里面撒尿。与人谈话的时候，也常常破口大骂。所以你不可以儒生的身分前去游说他。”郦食其说：“你只管把这些话告诉他吧。”骑兵便将郦食其所嘱托的话从容地转达给了刘邦。

刘邦到了高阳的旅舍，派人召郦食其来见。郦食其一到，即进见。这时刘邦正叉开两腿坐在床上，让两个女子给他洗脚，如此便接见郦食其。郦其食进来，只是拱手高举行相见礼而不跪拜，说道：“您是想要协助秦朝攻打诸侯国呢，还是想要率领各路诸侯击败秦朝呢？”刘邦骂道：“没见识的儒生！天下的人共同受秦朝暴政苦累已经很久了，所以各国相继起兵攻秦，怎么说是帮助秦朝攻打诸侯呀！”郦食其说：“您若确是要聚集群众、会合正义的军队去讨伐暴虐无道的秦王朝，就不该如此傲慢无礼地接见年长的人！”刘邦于是停止洗脚，起身整理好衣服，请郦食其在尊客席上就坐，向他道歉。郦食其便谈起了六国合纵连横的史事。刘邦很高兴，赏饭给郦食其吃，并问道：“计策将如何制定啊？”郦食其说：“您从一群乌合之众中起事，收拢了一些散兵游勇，部众还不足一万人，就想靠此径直去攻打强大的秦朝，这即叫作用手去掏虎口哇！陈留是天下的要冲，四通八达的枢纽地区，现在该城中又贮存有许多粮食，而我恰与陈留县令交情不错，请您让我出使陈留，劝他向您投降；假如他不听从劝告，您就领兵攻城，我作内应。”刘邦于是派郦食其出发，自己率军跟随，随即降服了陈留，便号封郦食其为广野君。郦食其对他的弟弟郦商说了这些事。当时郦商就召集青年，得四千人，前来归属刘邦，刘邦任用郦商为将军，命他率领陈留的部队相随。郦食其则常常作为说客，出使各诸侯国。

三月，刘邦攻打开封，没能攻下；便西进，在白马与秦将杨熊会战，又在曲遇东面打了一仗，大败秦军。杨熊逃到荥阳，二世派使者去将他斩首示众。

夏季，四月，刘邦向南进攻颍川，屠戮了一番。因得到张良的辅助，攻取了故韩国的领地。这时赵军所属部将司马正要渡黄河进入函谷关，刘邦于是崐就向北进攻平阴，切断黄河渡口南部地区，在洛阳东面与秦军交锋。但因作战不利，向南撤出辕关，张良领兵跟随刘邦；刘邦即命韩王韩成留守阳翟，自己与张良一起南下。

六月，刘邦率军在县东面与南阳郡守吕交战，击败了秦军，夺取了南阳郡。南阳郡守败逃，回保城池，固守郡的治所宛城。刘邦领兵绕过宛城西进。张良劝他道：“您虽然想要尽快入关，但是目前秦军尚兵多势众，且又可据险顽抗，倘若现在不攻下宛城，一旦宛城守敌从背后夹击，前面又有强大的秦军阻挡，将是很危险的！”刘邦于是连夜率军抄小道返回，放倒旗帜，在天没亮时，将宛城重重围住。南阳郡守见状想自杀，他的舍人陈恢说：“想要寻死还早了点儿吧。”就翻越城墙去见刘邦说：“我听说您曾受楚怀王之约，先攻入咸阳的即在关中称王。如今您滞留在这里攻打宛城，而宛城很大，连城数十座，城内军民自认为投降也是必死无疑，故都登城坚守。现在您整日停留在这里攻城，士兵死伤的必定很多，如若您率军撤离宛城，宛城的守军又肯定要尾随追击。这样一来，您在前则耽误了先入咸阳者称王的约定，在后则有遭到强大的宛城守军夹击的忧患。我为您着想，还不如订约招降，加封南阳郡守，仍让他留守郡中，而率领他的军队一道西进。这样，那些没有投降的城邑，闻讯就会争先恐后地打开城门等候您的到来，届时您就可以通行无阻了。”刘邦说：“好！”秋季，七月，南阳郡守吕举城投降，刘邦封他为殷侯；并封给陈恢享用一千户的赋税收入。

于是刘邦率军西进，所过城邑没有不降服的。待到达丹水时，高武侯戚鳃、襄侯王陵也归降了。刘邦又回攻胡阳，遇见番君属下的将领梅，便与他一同攻打析和郦，二地都投降了。刘邦命令军队所过之处不得掳掠，秦地的百姓都非常喜悦。

王离的军队已经覆没，章邯的军队驻扎在棘原，项羽的军队则屯驻漳水的南面，两军对垒相持，尚未交战。秦军几次后撤，二世为此派人去责问章邯。章邯颇为恐惧，遣长史司马欣前去请示事务。司马欣抵达咸阳后，在皇宫的外门司马门逗留了三天，赵高也不予接见，表示出不信任的意思。长史司马欣惊恐，奔回他的军中，不敢再走原路。赵高果然派人来追赶他，但是没追上。司马欣回到章邯军中，报告说：“赵高在朝中专权，下面的人没有能有所作为的。现在作战如果能够获胜，赵高必定会嫉妒我们的功劳；不能取胜，便免不了一死。希望您对此仔细斟酌！”

陈馀也写信给章邯说：“白起是秦国的大将，他率军南征楚国的都城鄢郢，北战活埋马服君赵括大军的降兵，攻城夺地，不可胜数，却终于被赐死。蒙恬是秦国的大将，他北逐匈奴，开拓榆中之地几千里，最后在阳周被斩杀。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功绩太多，秦国不能全部给以封赏，就趁机按法诛杀了他们。如今您任秦将已经三年了，所伤亡损失的兵力也以十万计，而诸侯国仍蜂拥而起，越来越多。那赵高一向阿谀奉承，时日已久，现在情势紧急，他也害怕被二世杀掉，所以就想用秦法杀您，借此搪塞罪责；派人替代您，借此逃脱他的灾祸。您领兵驻在外的时间颇久，朝廷内多有仇怨，有功也要被杀，无功也要被杀。况且上天要灭亡秦朝，这是无论愚蠢还是聪慧的人都知道的事情。而今您在内不能直言规劝，在外又将成亡国的将军，茕茕孑立，却想要长久地生存，难道不是很可悲吗！您何不就倒戈与各诸侯军联合，约定共同攻秦，瓜分秦朝的土地而称王，面向南称孤道寡呀！这与身伏斧砧遭斩杀，妻子儿女被杀戮相比，哪一个结局更好啊？”

章邯狐疑不决，暗地里派遣名叫始成的侦察官出使项羽军中，想要签订和约。和约未达成，项羽派蒲将军领兵昼夜兼行地渡过漳水三户渡口，驻扎在漳水南面，与秦军交锋，再次打败了他们。项羽随后又统领全军在污水边进攻秦军，大败敌兵。章邯于是派人求见项羽，想订立和约。项羽即召集军官们商议说：“现在军中粮食短缺，我想就答应他们议和的要求。”军官们都说：“可以。”项羽便与章邯约定在洹水南面的殷墟上会晤。订立盟约后，章邯进见项羽，流着泪向他诉说赵高的所作所为。项羽就立章邯为雍王，将他安顿在楚军中，并命长史司马欣任上将军，率领秦军为先头部队。

瑕丘人申阳去到河南，领兵追随项羽。

当初，中丞相赵高想独操秦朝大权，但又担心群臣不服，于是便先进行试验，牵来一只鹿献给二世说：“这是马啊。”二世笑道：“你错了吧？怎么把鹿叫作马？”即询问侍立左右的大臣们，群臣有的沉默不语，有的说是马以迎合赵高，有的则说是鹿。于是，赵高暗中借秦法陷害了那些明说是鹿的人。此后群臣都畏惧赵高，没有人敢谈他的过错。

赵高以前曾多次说“关东的盗贼成不了大事”，待到项羽俘获王离等人，而章邯等人的军队也多次被打败，赵高才上书请求增兵援助。这时自函谷关以东，大体上全都背叛秦朝官吏，响应诸侯；诸侯也都各自统率部众向西进攻。八月，刘邦率几万人攻打武关，屠灭了全城。赵高恐怕二世为此发怒，招致杀身之祸，就托病不出，不再朝见二世。

二世梦见一只白虎咬他的左骖马，并把马咬死，但因此心中闷闷不乐，颇觉奇怪，便询问占梦的人。占梦人卜测说：“是泾水神在作祟。”二世于是就在望夷宫实行斋戒，想祭祀泾水神，将四匹白马沉入河中。并为盗贼的事派人去责问赵高。赵高愈加害怕，即暗中与他的女婿咸阳县令阎乐、他的弟弟赵成商议说：“皇上不听规劝，而今情势紧急，便想加祸于我。我打算更换天子，改立二世哥哥的儿子子婴为皇帝。子婴为人仁爱俭朴，百姓们都尊重他说的话。”随即命郎中令作为内应，诈称有大盗，令阎乐调兵遣将去追捕，同时劫持阎乐的母亲安置到赵高府中。又派阎乐率领官兵一千多人来到望夷宫殿门前，将卫令仆射捆绑起来，说：“大盗进里面去了，为什么不进行阻拦？”卫令道：“宫墙周围设置卫后，防守非常严密，怎么会有盗贼敢溜入宫中啊！”阎乐就斩杀了卫令，带兵径直闯进宫去，边走边射杀郎官和宦官。郎官、宦官惊恐万状，有的逃跑，有的抵抗，而反抗者即被杀死，这样死了几十人。郎中令和阎乐于是一同入内，箭射二世的蓬帐、帷帐。二世怒不可遏，召唤侍候左右的卫士，但近侍卫士都慌乱不堪，不上前格斗。二世身旁只有一名宦官服侍着，不敢离去。二世入内对这个宦官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呀，竞至于到了这个地步！”宦官道：“我不敢说，所以才能保全性命；倘若我早说了，已经被杀掉了，哪里还能活到今日！”阎乐这时走到二世面前，数落他说：“您骄横放纵，滥杀无辜，天下人都背叛了您，您还是自己打算一下吧！”二世说：“我可以见到丞相吗？”阎乐道：“不行！”二世说：“我希望得到一个郡来称王。”阎乐不准许。二世又道：“我愿意作万户侯。”阎乐仍不答应。二世于是说：“那么我甘愿与妻子儿女去作平民百姓，像各位公子的结局那样。”阎乐道：“我奉丞相的命令，为天下百姓诛杀您，您再多说，我也不敢禀告！”随即指挥他的兵士上前。二世就自杀了。阎乐回报赵高，赵高便召集全体大臣、公子，告诉他们诛杀二世的经过情形，并说道：“秦从前本是个王国，始皇帝统治了天下，因此称帝。现在六国重又各自独立，秦朝的地盘越来越小，仍然以一个空名称帝，不可如此。应还像过去那样称王才合适。”便立子婴为秦王，并用平民百姓的礼仪把二世葬在了杜县南面的宜春苑中。

九月，赵高让子婴斋戒，到宗庙参拜祖先，接受国君的印玺。斋戒五天后，子婴与他的两个儿子商量说：“丞相赵高在望夷宫杀了二世皇帝，害怕群臣将他杀掉，才假装依据礼义拥立我为王。我听说赵高曾经与楚军约定，消灭秦朝的宗室之后，在关中分别称王。如今他让我斋戒，赴宗庙参拜，这是想乘朝见宗庙之机杀了我啊。我若托病不去，丞相必定会亲自前来请我，他来了就杀掉他。”赵高派了几批人去请子婴，子婴就是不动身。赵高果然亲自前往，说道：“参拜宗庙是重大的事情，大王您为何不去啊？”子婴即在斋宫刺杀了赵高，并诛杀赵高家三族的人以示众。

子婴调兵遣将到关增援，刘邦就想去攻打关的秦军。张良说：“秦军还挺强大的，不可轻视。希望您先派人上山去多多张挂旗帜，作为疑兵，再命崐郦食其、陆贾前往游说秦朝的将领，对他们加以利诱。”秦将果然想与刘邦的军队联合。刘邦打算准许他们联合的请求。张良道：“这还只是那些将领想要反叛秦朝，恐怕他们的士兵还不会服从。不如就乘着秦军麻痹大意时攻击他们。”刘邦于是便领兵绕过关，越过蒉山，袭击秦军，在蓝田的南面大败秦军。随后抵达蓝田，又在蓝田北面与秦军交战，秦军土崩瓦解。

资治通鑑 · 卷八 · 秦纪三拼音版/注音版

zī zhì tōng jiàn juǎn bā qín jì sān。

资治通鉴 · 卷八 · 秦纪三。

sī mǎ guāng。

司马光。

qǐ zhāo yáng dà huāng luò，

起昭阳大荒落，

jǐn è féng dūn zāng，

尽阏逢敦牂，

fán èr nián。

凡二年。

èr shì huáng dì xià èr nián guǐ sì，

二世皇帝下二年（癸巳，

gōng yuán qián èr líng bā nián dōng，

公元前二零八年） 冬，

shí yuè，

十月，

sì chuān jiān píng jiāng bīng wéi pèi gōng yú fēng，

泗川监平将兵围沛公于丰，

pèi gōng chū yǔ zhàn，

沛公出与战，

pò zhī，

破之，

lìng yōng chǐ shǒu fēng。

令雍齿守丰。

shí yī yuè，

十一月，

pèi gōng yǐn bīng zhī xuē。

沛公引兵之薛。

sì chuān shǒu zhuàng bīng bài yú xuē，

泗川守壮兵败于薛，

zǒu zhì qī，

走至戚，

pèi gōng zuǒ sī mǎ dé shā zhī。

沛公左司马得杀之。

zhōu zhāng chū guān，

周章出关，

zhǐ tún cáo yáng，

止屯曹阳，

èr yuè yú，

二月馀，

zhāng hán zhuī bài zhī。

章邯追败之。

fù zǒu miǎn chí，

复走渑池，

shí yú rì，

十馀日，

zhāng hán jī，

章邯击，

dà pò zhī。

大破之。

zhōu wén zì wěn，

周文自刎，

jūn suì bù zhàn。

军遂不战。

wú shū wéi xíng yáng，

吴叔围荥阳，

lǐ yóu wèi sān chuān shǒu，

李由为三川守，

shǒu xíng yáng，

守荥阳，

shū fú néng xià。

叔弗能下。

chǔ jiāng jūn tián zāng děng xiāng yǔ móu yuē zhōu zhāng jūn yǐ pò yǐ，

楚将军田臧等相与谋曰：“周章军已破矣，

qín bīng dàn mù zhì。

秦兵旦暮至。

wǒ wéi xíng yáng chéng fú néng xià，

我围荥阳城弗能下，

qín bīng zhì，

秦兵至，

bì dà bài，

必大败，

bù rú shǎo yí bīng shǒu xíng yáng，

不如少遗兵守荥阳，

xī jīng bīng yíng qín jūn。

悉精兵迎秦军。

jīn jiǎ wáng jiāo，

今假王骄，

bù zhī bīng quán，

不知兵权，

bù zú yǔ jì shì，

不足与计事，

kǒng bài。

恐败。

yīn xiāng yǔ jiǎo wáng lìng yǐ zhū wú shū，

”因相与矫王令以诛吴叔，

xiàn qí shǒu yú chén wáng。

献其首于陈王。

chén wáng shǐ shǐ cì tián zāng chǔ lìng yǐn yìn，

陈王使使赐田臧楚令尹印，

shǐ wèi shàng jiàng。

使为上将。

tián zāng nǎi shǐ zhū jiàng lǐ guī děng shǒu xíng yáng，

田臧乃使诸将李归等守荥阳，

zì yǐ jīng bīng xī yíng qín jūn yú áo cāng，

自以精兵西迎秦军于敖仓，

yǔ zhàn。

与战。

tián zāng sǐ，

田臧死，

jūn pò。

军破。

zhāng hán jìn bīng jī lǐ guī děng xíng yáng xià，

章邯进兵击李归等荥阳下，

pò zhī，

破之，

lǐ guī děng sǐ。

李归等死。

yáng chéng rén dèng shuō jiāng bīng jū tán，

阳城人邓说将兵居郯，

zhāng hán bié jiāng jī pò zhī。

章邯别将击破之。

zhì rén wǔ féng jiāng bīng jū xǔ，

铚人伍逢将兵居许，

zhāng hán jī pò zhī。

章邯击破之。

liǎng jūn jiē sàn，

两军皆散，

zǒu chén，

走陈，

chén wáng zhū dèng shuō。

陈王诛邓说。

èr shì shù qiào ràng lǐ sī jū sān gōng wèi，

二世数诮让李斯：“居三公位，

rú hé lìng dào rú cǐ lǐ sī kǒng jù，

如何令盗如此！”李斯恐惧，

zhòng jué lù，

重爵禄，

bù zhī suǒ chū，

不知所出，

nǎi ā èr shì yì，

乃阿二世意，

yǐ shū duì yuē fū xián zhǔ zhě，

以书对曰：“夫贤主者，

bì néng xíng dū zé zhī shù zhě yě。

必能行督责之术者也。

gù shēn zǐ yuē yǒu tiān xià ér bù zì suī，

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

mìng zhī yuē yǐ tiān xià wèi zhì gù zhě，

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者，

wú tā yān，

无他焉，

bù néng dū zé，

不能督责，

ér gù yǐ qí shēn láo yú tiān xià zhī mín，

而顾以其身劳于天下之民，

ruò yáo yǔ rán，

若尧、禹然，

gù wèi zhī zhì gù yě。

故谓之桎梏也。

fū bù néng xiū shēn hán zhī míng shù，

夫不能修申、韩之明术，

xíng dū zé zhī dào，

行督责之道，

zhuān yǐ tiān xià zì shì yě ér tú wù kǔ xíng láo shén，

专以天下自适也；而徒务苦形劳神，

yǐ shēn xùn bǎi xìng，

以身徇百姓，

zé shì qián shǒu zhī yì，

则是黔首之役，

fēi chù tiān xià zhě yě，

非畜天下者也，

hé zú guì zāi gù míng zhǔ néng xíng dū zé zhī shù yǐ dú duàn yú shàng，

何足贵哉！故明主能行督责之术以独断于上，

zé quán bù zài chén xià，

则权不在臣下，

rán hòu néng miè rén yì zhī tú，

然后能灭仁义之涂，

jué jiàn shuō zhī biàn，

绝谏说之辩，

luò rán xíng zì suī zhī xīn，

荦然行恣睢之心，

ér mò zhī gǎn nì。

而莫之敢逆。

rú cǐ，

如此，

qún chén bǎi xìng jiù guò bù gěi，

群臣、百姓救过不给，

hé biàn zhī gǎn tú èr shì shuō，

何变之敢图！”二世说，

yú shì xíng dū zé yì yán，

于是行督责益严，

shuì mín shēn zhě wèi míng lì，

税民深者为明吏，

shā rén zhòng zhě wèi zhōng chén，

杀人众者为忠臣，

xíng zhě xiāng bàn yú dào，

刑者相半于道，

ér sǐ rén rì chéng jī yú shì，

而死人日成积于市，

qín mín yì hài jù sī luàn。

秦民益骇惧思乱。

zhào lǐ liáng yǐ dìng cháng shān，

赵李良已定常山，

hái bào zhào wáng。

还报赵王。

zhào wáng fù shǐ liáng lüè tài yuán。

赵王复使良略太原。

zhì shí yì，

至石邑，

qín bīng sāi jǐng xíng，

秦兵塞井陉，

wèi néng qián。

未能前。

qín jiāng zhà wèi èr shì shū yǐ zhāo liáng。

秦将诈为二世书以招良。

liáng dé shū wèi xìn，

良得书未信，

hái zhī hán dān，

还之邯郸，

yì qǐng bīng。

益请兵。

wèi zhì，

未至，

dào féng zhào wáng zǐ chū yǐn，

道逢赵王姊出饮，

cóng bǎi yú qí，

从百馀骑，

liáng wàng jiàn，

良望见，

yǐ wéi wáng，

以为王，

fú yè dào páng。

伏谒道旁。

wáng zǐ zuì，

王姊醉，

bù zhī qí jiāng，

不知其将，

shǐ qí xiè lǐ liáng。

使骑谢李良。

lǐ liáng sù guì，

李良素贵，

qǐ，

起，

cán qí cóng guān。

惭其从官。

cóng guān yǒu yī rén yuē tiān xià pàn qín，

从官有一人曰：“天下畔秦，

néng zhě xiān lì。

能者先立。

qiě zhào wáng sù chū jiāng jūn xià，

且赵王素出将军下，

jīn nǚ ér nǎi bù wéi jiāng jūn xià chē，

今女儿乃不为将军下车，

qǐng zhuī shā zhī lǐ liáng yǐ dé qín shū，

请追杀之！”李良已得秦书，

gù yù fǎn zhào，

固欲反赵，

wèi jué，

未决，

yīn cǐ nù，

因此怒，

qiǎn rén zhuī shā wáng zǐ，

遣人追杀王姊，

yīn jiāng qí bīng xí hán dān。

因将其兵袭邯郸。

hán dān bù zhī，

邯郸不知，

jìng shā zhào wáng shào sāo。

竟杀赵王、邵骚。

zhào rén duō wèi zhāng ěr chén yú ěr mù zhě，

赵人多为张耳、陈馀耳目者，

yǐ gù èr rén dú de tuō。

以故二人独得脱。

chén rén qín jiā fú lí rén zhū jī shí děng qǐ bīng，

陈人秦嘉、符离人朱鸡石等起兵，

wéi dōng hǎi shǒu yú tán。

围东海守于郯。

chén wáng wén zhī，

陈王闻之，

shǐ wǔ píng jūn pàn wèi jiāng jūn，

使武平君畔为将军，

jiān tán xià jūn。

监郯下军。

qín jiā bù shòu mìng，

秦嘉不受命，

zì lì wèi dà sī mǎ，

自立为大司马，

è shǔ wǔ píng jūn，

恶属武平君，

gào jūn lì yuē wǔ píng jūn nián shào，

告军吏曰：“武平君年少，

bù zhī bīng shì，

不知兵事，

wù tīng yīn jiǎo yǐ wáng mìng shā wǔ píng jūn pàn。

勿听！”因矫以王命杀武平君畔。

èr shì yì qiǎn zhǎng shǐ sī mǎ xīn dǒng yì zuǒ zhāng hán jī dào。

二世益遣长史司马欣、董翳佐章邯击盗。

zhāng hán yǐ pò wǔ féng，

章邯已破伍逢，

jī chén zhù guó fáng jūn，

击陈柱国房君，

shā zhī。

杀之。

yòu jìn jī chén xī zhāng hè jūn。

又进击陈西张贺军。

chén wáng chū jiān zhàn。

陈王出监战。

zhāng hè sǐ。

张贺死。

là yuè，

腊月，

chén wáng zhī rǔ yīn，

陈王之汝阴，

hái，

还，

zhì xià chéng fù，

至下城父，

qí yù zhuāng jiǎ shā chén wáng yǐ jiàng。

其御庄贾杀陈王以降。

chū，

初，

chén shè jì wèi wáng，

陈涉既为王，

qí gù rén jiē wǎng yī zhī。

其故人皆往依之。

qī zhī fù yì wǎng yān，

妻之父亦往焉，

chén wáng yǐ zhòng bīn dài zhī，

陈王以众宾待之，

cháng yī bù bài。

长揖不拜。

qī zhī fù nù yuē hù luàn jiàn hào，

妻之父怒曰：“怙乱僭号，

ér ào zhǎng zhě，

而傲长者，

bù néng jiǔ yǐ bù cí ér qù。

不能久矣！”不辞而去。

chén wáng guì xiè，

陈王跪谢，

suì bù wéi gù。

遂不为顾。

kè chū rù yù yì fā shū，

客出入愈益发舒，

yán chén wáng gù qíng。

言陈王故情。

huò shuō chén wáng yuē kè yú wú zhī，

或说陈王曰：“客愚无知，

zhuān wàng yán，

颛妄言，

qīng wēi。

轻威。

chén wáng zhǎn zhī。

”陈王斩之。

zhū gù rén jiē zì yǐn qù，

诸故人皆自引去，

yóu shì wú qīn chén wáng zhě。

由是无亲陈王者。

chén wáng yǐ zhū fáng wèi zhōng zhèng，

陈王以朱防为中正，

hú wǔ wèi sī guò，

胡武为司过，

zhǔ sī qún chén。

主司群臣。

zhū jiàng xùn dì zhì，

诸将徇地至，

lìng zhī bú shì，

令之不是，

zhé xì ér zuì zhī。

辄系而罪之。

yǐ kē chá wèi zhōng，

以苛察为忠，

qí suǒ bù shàn zhě，

其所不善者，

fú xià lì，

弗下吏，

zhé zì zhì zhī。

辄自治之。

zhū jiàng yǐ qí gù bù qīn fù，

诸将以其故不亲附，

cǐ qí suǒ yǐ bài yě。

此其所以败也。

chén wáng gù juān rén jiāng jūn lǚ chén wèi cāng tóu jūn，

陈王故涓人将军吕臣为苍头军，

qǐ xīn yáng，

起新阳，

gōng chén，

攻陈，

xià zhī，

下之，

shā zhuāng jiǎ，

杀庄贾，

fù yǐ chén wèi chǔ。

复以陈为楚。

zàng chén wáng yú dàng，

葬陈王于砀，

shì yuē yǐn wáng。

谥曰隐王。

chū，

初，

chén wáng lìng zhì rén sòng liú jiāng bīng dìng nán yáng，

陈王令铚人宋留将兵定南阳，

rù wǔ guān。

入武关。

liú yǐ xùn nán yáng，

留已徇南阳，

wén chén wáng sǐ，

闻陈王死，

nán yáng fù wèi qín，

南阳复为秦，

sòng liú yǐ jūn jiàng，

宋留以军降，

èr shì chē liè liú yǐ xùn。

二世车裂留以徇。

wèi zhōu shì jiāng bīng lüè dì fēng pèi，

魏周市将兵略地丰、沛，

shǐ rén zhāo yōng chǐ。

使人招雍齿。

yōng chǐ yǎ bù yù shǔ pèi gōng，

雍齿雅不欲属沛公，

jí yǐ fēng jiàng wèi。

即以丰降魏。

pèi gōng gōng zhī，

沛公攻之，

bù kè。

不克。

zhào zhāng ěr chén yú shōu qí sǎn bīng，

赵张耳、陈馀收其散兵，

de shù wàn rén，

得数万人，

jī lǐ liáng。

击李良。

liáng bài，

良败，

zǒu guī zhāng hán。

走归章邯。

kè yǒu shuō ěr yú yuē liǎng jūn jī lǚ，

客有说耳、馀曰：“两君羁旅，

ér yù fù zhào，

而欲附赵，

nán kě dú lì。

难可独立。

lì zhào hòu，

立赵后，

fǔ yǐ yì，

辅以谊，

kě jiù gōng。

可就功。

nǎi qiú dé zhào xiē。

”乃求得赵歇。

chūn，

春，

zhēng yuè，

正月，

ěr yú lì xiē wèi zhào wáng，

耳、馀立歇为赵王，

jū xìn dōu。

居信都。

dōng yáng níng jūn qín jiā wén chén wáng jūn bài，

东阳宁君、秦嘉闻陈王军败，

nǎi lì jǐng jū wèi chǔ wáng，

乃立景驹为楚王，

yǐn bīng zhī fāng yǔ，

引兵之方与，

yù jī qín jūn dìng táo xià shǐ gōng sūn qìng shǐ qí，

欲击秦军定陶下；使公孙庆使齐，

yù yǔ zhī bìng lì jù jìn。

欲与之并力俱进。

qí wáng yuē chén wáng zhàn bài，

齐王曰：“陈王战败，

bù zhī qí sǐ shēng，

不知其死生，

chǔ ān dé bù qǐng ér lì wáng gōng sūn qìng yuē qí bù qǐng chǔ ér lì wáng，

楚安得不请而立王！”公孙庆曰：“齐不请楚而立王，

chǔ hé gù qǐng qí ér lì wáng qiě chǔ shǒu shì，

楚何故请齐而立王！且楚首事，

dāng lìng yú tiān xià。

当令于天下。

tián dān shā gōng sūn qìng。

”田儋杀公孙庆。

qín zuǒ yòu xiào fù gōng chén，

秦左、右校复攻陈，

xià zhī。

下之。

lǚ jiāng jūn zǒu，

吕将军走，

jiǎo bīng fù jù，

徼兵复聚，

yǔ fān dào qíng bù xiāng yù，

与番盗黥布相遇，

gōng jī qín zuǒ yòu xiào，

攻击秦左、右校，

pò zhī qīng bō，

破之青波，

fù yǐ chén wèi chǔ。

复以陈为楚。

qíng bù zhě，

黥布者，

liù rén yě，

六人也，

xìng yīng shì，

姓英氏，

zuò fǎ qíng，

坐法黥，

yǐ xíng tú lùn shū lí shān。

以刑徒论输骊山。

lí shān zhī tú shù shí wàn rén，

骊山之徒数十万人，

bù jiē yǔ qí tú zhǎng háo jié jiāo tōng，

布皆与其徒长豪杰交通，

nǎi lǜ qí cáo ǒu，

乃率其曹耦，

wáng zhī jiāng zhōng wèi qún dào。

亡之江中为群盗。

fān yáng lìng wú ruì，

番阳令吴芮，

shén dé jiāng hú jiān xīn，

甚得江湖间心，

hào yuē fān jūn。

号曰番君。

bù wǎng jiàn zhī，

布往见之，

qí zhòng yǐ shù qiān rén。

其众已数千人。

fān jūn nǎi yǐ nǚ qī zhī，

番君乃以女妻之，

shǐ jiāng qí bīng jī qín。

使将其兵击秦。

chǔ wáng jǐng jū zài liú，

楚王景驹在留，

pèi gōng wǎng cóng zhī。

沛公往从之。

zhāng liáng yì jù shào nián bǎi yú rén，

张良亦聚少年百馀人，

yù wǎng cóng jǐng jū，

欲往从景驹，

dào yù pèi gōng，

道遇沛公，

suì shǔ yān。

遂属焉。

pèi gōng bài liáng wèi jiù jiāng。

沛公拜良为厩将。

liáng shù yǐ tài gōng bīng fǎ shuō pèi gōng，

良数以太公兵法说沛公，

pèi gōng shàn zhī，

沛公善之，

cháng yòng qí cè。

常用其策。

liáng wèi tā rén yán，

良为他人言，

jiē bù xǐng。

皆不省。

liáng yuē pèi gōng dài tiān shòu gù suì cóng bù qù。

良曰：“沛公殆天授！”故遂从不去。

pèi gōng yǔ liáng jù jiàn jǐng jū，

沛公与良俱见景驹，

yù qǐng bīng yǐ gōng fēng。

欲请兵以攻丰。

shí zhāng hán sī mǎ shī èr jiāng bīng běi dìng chǔ dì，

时章邯司马尸二将兵北定楚地，

tú xiāng，

屠相，

zhì dàng。

至砀。

dōng yáng níng jūn pèi gōng yǐn bīng xī，

东阳宁君、沛公引兵西，

zhàn xiāo xī，

战萧西，

bù lì，

不利，

hái，

还，

shōu bīng jù liú。

收兵聚留。

èr yuè，

二月，

gōng dàng，

攻砀，

sān rì，

三日，

bá zhī。

拔之。

shōu dàng bīng dé liù qiān rén，

收砀兵得六千人，

yǔ gù hé jiǔ qiān rén。

与故合九千人。

sān yuè，

三月，

gōng xià yì，

攻下邑，

bá zhī。

拔之。

huán jī fēng，

还击丰，

bù xià。

不下。

guǎng líng rén zhào píng wèi chén wáng xùn guǎng líng，

广陵人召平为陈王徇广陵，

wèi xià。

未下。

wén chén wáng bài zǒu，

闻陈王败走，

zhāng hán qiě zhì，

章邯且至，

nǎi dù jiāng，

乃渡江，

jiǎo chén wáng lìng，

矫陈王令，

bài xiàng liáng wèi chǔ shàng zhù guó，

拜项梁为楚上柱国，

yuē jiāng dōng yǐ dìng，

曰：“江东已定，

jí yǐn bīng xī jī qín liáng nǎi yǐ bā qiān rén dù jiāng ér xī。

急引兵西击秦！”梁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

wén chén yīng yǐ xià dōng yáng，

闻陈婴已下东阳，

shǐ shǐ yù yǔ lián hé jù xī。

使使欲与连和俱西。

chén yīng zhě，

陈婴者，

gù dōng yáng lìng shǐ，

故东阳令史，

jū xiàn zhōng，

居县中，

sù xìn jǐn，

素信谨，

chēng wéi zhǎng zhě。

称为长者。

dōng yáng shào nián shā qí lìng，

东阳少年杀其令，

xiāng jù dé èr wàn rén，

相聚得二万人，

yù lì yīng wèi wáng。

欲立婴为王。

yīng mǔ wèi yīng yuē zì wǒ wèi rǔ jiā fù，

婴母谓婴曰：“自我为汝家妇，

wèi cháng wén rǔ xiān shì zhī yǒu guì zhě。

未尝闻汝先世之有贵者。

jīn bào dé dà míng，

今暴得大名，

bù xiáng bù rú yǒu suǒ shǔ。

不祥；不如有所属。

shì chéng，

事成，

yóu dé fēng hóu shì bài，

犹得封侯；事败，

yì yǐ wáng，

易以亡，

fēi shì suǒ zhǐ míng yě。

非世所指名也。

yīng nǎi bù gǎn wéi wáng，

”婴乃不敢为王，

wèi qí jūn lì yuē xiàng shì shì shì jiāng jiā，

谓其军吏曰：“项氏世世将家，

yǒu míng yú chǔ，

有名于楚，

jīn yù jǔ dà shì，

今欲举大事，

jiāng fēi qí rén bù kě。

将非其人不可。

wǒ yǐ míng zú，

我倚名族，

wáng qín bì yǐ qí zhòng cóng zhī，

亡秦必矣！”其众从之，

nǎi yǐ bīng shǔ liáng。

乃以兵属梁。

yīng bù jì pò qín jūn，

英布既破秦军，

yǐn bīng ér dōng wén xiàng liáng xī dù huái，

引兵而东；闻项梁西渡淮，

bù yǔ pú jiāng jūn jiē yǐ qí bīng shǔ yān。

布与蒲将军皆以其兵属焉。

xiàng liáng zhòng fán liù qī wàn rén，

项梁众凡六七万人，

jūn xià pī。

军下邳。

jǐng jū qín jiā jūn péng chéng dōng，

景驹、秦嘉军彭城东，

yù yǐ jù liáng。

欲以距梁。

liáng wèi jūn lì yuē chén wáng xiān shǒu shì，

梁谓军吏曰：“陈王先首事，

zhàn bù lì，

战不利，

wèi wén suǒ zài。

未闻所在。

jīn qín jiā bèi chén wáng ér lì jǐng jū，

今秦嘉倍陈王而立景驹，

nì wú dào nǎi jìn bīng jī qín jiā，

逆无道！”乃进兵击秦嘉，

qín jiā jūn bài zǒu。

秦嘉军败走。

zhuī zhī，

追之，

zhì hú líng，

至胡陵，

jiā hái zhàn。

嘉还战。

yī rì，

一日，

jiā sǐ，

嘉死，

jūn jiàng jǐng jū zǒu sǐ liáng dì。

军降；景驹走死梁地。

liáng yǐ bìng qín jiā jūn，

梁已并秦嘉军，

jūn hú líng，

军胡陵，

jiāng yǐn jūn ér xī。

将引军而西。

zhāng hán jūn zhì lì，

章邯军至栗，

xiàng liáng shǐ bié jiāng zhū jī shí yú fán jūn yǔ zhàn。

项梁使别将朱鸡石、馀樊君与战。

yú fán jūn sǐ，

馀樊君死，

zhū jī shí jūn bài，

朱鸡石军败，

wáng zǒu hú líng。

亡走胡陵。

liáng nǎi yǐn bīng rù xuē，

梁乃引兵入薛，

zhū zhū jī shí。

诛朱鸡石。

pèi gōng cóng qí bǎi yú wǎng jiàn liáng，

沛公从骑百馀往见梁，

liáng yǔ pèi gōng zú wǔ qiān rén，

梁与沛公卒五千人，

wǔ dài fū jiāng shí rén。

五大夫将十人。

pèi gōng hái，

沛公还，

yǐn bīng gōng fēng，

引兵攻丰，

bá zhī。

拔之。

yōng chǐ bēn wèi。

雍齿奔魏。

xiàng liáng shǐ xiàng yǔ bié gōng xiāng chéng，

项梁使项羽别攻襄城，

xiāng chéng jiān shǒu bù xià yǐ bá，

襄城坚守不下；已拔，

jiē kēng zhī，

皆坑之，

hái bào。

还报。

liáng wén chén wáng dìng sǐ，

梁闻陈王定死，

zhào zhū bié jiāng huì xuē jì shì，

召诸别将会薛计事，

pèi gōng yì wǎng yān。

沛公亦往焉。

jū cháo rén fàn zēng，

居鄛人范增，

nián qī shí，

年七十，

sù jū jiā，

素居家，

hào qí jì，

好奇计，

wǎng shuì xiàng liáng yuē chén shèng bài，

往说项梁曰：“陈胜败，

gù dāng。

固当。

fū qín miè liù guó，

夫秦灭六国，

chǔ zuì wú zuì。

楚最无罪。

zì huái wáng rù qín bù fǎn，

自怀王入秦不反，

chǔ rén lián zhī zhì jīn。

楚人怜之至今。

gù chǔ nán gōng yuē chǔ suī sān hù，

故楚南公曰：‘楚虽三户，

wáng qín bì chǔ。

亡秦必楚。

jīn chén shèng shǒu shì，

’今陈胜首事，

bù lì chǔ hòu ér zì lì，

不立楚后而自立，

qí shì bù zhǎng。

其势不长。

jīn jūn qǐ jiāng dōng，

今君起江东，

chǔ fēng qǐ zhī jiāng jiē zhēng fù jūn zhě，

楚蜂起之将皆争附君者，

yǐ jūn shì shì chǔ jiāng，

以君世世楚将，

wèi néng fù lì chǔ zhī hòu yě。

为能复立楚之后也。

yú shì xiàng liáng rán qí yán，

”于是项梁然其言，

nǎi qiú dé chǔ huái wáng sūn xīn yú mín jiān，

乃求得楚怀王孙心于民间，

wéi rén mù yáng。

为人牧羊。

xià，

夏，

liù yuè，

六月，

lì yǐ wéi chǔ huái wáng，

立以为楚怀王，

cóng mín wàng yě。

从民望也。

chén yīng wèi shàng zhù guó，

陈婴为上柱国，

fēng wǔ xiàn，

封五县，

yǔ huái wáng dōu xū yí。

与怀王都盱眙。

xiàng liáng zì hào wèi wǔ xìn jūn。

项梁自号为武信君。

zhāng liáng shuì xiàng liáng yuē jūn yǐ lì chǔ hòu，

张良说项梁曰：“君已立楚后，

ér hán zhū gōng zǐ héng yáng jūn chéng zuì xián，

而韩诸公子横阳君成最贤，

kě lì wèi wáng，

可立为王，

yì shù dǎng。

益树党。

xiàng liáng shǐ liáng qiú hán chéng，

”项梁使良求韩成，

lì yǐ wéi hán wáng，

立以为韩王，

yǐ liáng wèi sī tú，

以良为司徒，

yǔ hán wáng jiāng qiān yú rén xī lüè hán dì，

与韩王将千馀人西略韩地，

de shù chéng，

得数城，

qín zhé fù qǔ zhī wǎng lái wèi yóu bīng yǐng chuān。

秦辄复取之；往来为游兵颍川。

zhāng hán yǐ pò chén wáng，

章邯已破陈王，

nǎi jìn bīng jī wèi wáng yú lín jì。

乃进兵击魏王于临济。

wèi wáng shǐ zhōu shì chū，

魏王使周市出，

qǐng jiù yú qí chǔ。

请救于齐、楚。

qí wáng dān jí chǔ jiāng xiàng tā jiē jiāng bīng suí shì jiù wèi。

齐王儋及楚将项它皆将兵随市救魏。

zhāng hán yè xián méi jī，

章邯夜衔枚击，

dà pò qí chǔ jūn yú lín jì xià，

大破齐、楚军于临济下，

shā qí wáng jí zhōu shì。

杀齐王及周市。

wèi wáng jiù wèi qí mín yuē jiàng，

魏王咎为其民约降，

yuē dìng，

约定，

zì shāo shā。

自烧杀。

qí dì bào wáng zǒu chǔ，

其弟豹亡走楚，

chǔ huái wáng yǔ wèi bào shù qiān rén，

楚怀王予魏豹数千人，

fù xùn wèi dì。

复徇魏地。

qí tián róng shōu qí xiōng dān yú bīng，

齐田荣收其兄儋馀兵，

dōng zǒu dōng ē，

东走东阿，

zhāng hán zhuī wéi zhī。

章邯追围之。

qí rén wén qí wáng dān sǐ，

齐人闻齐王儋死，

nǎi lì gù qí wáng jiàn zhī dì jiǎ wèi wáng，

乃立故齐王建之弟假为王，

tián jiǎo wèi xiāng，

田角为相，

jiǎo dì jiān wèi jiāng，

角弟间为将，

yǐ jù zhū hóu。

以距诸侯。

qiū，

秋，

qī yuè，

七月，

dà lín yǔ。

大霖雨。

wǔ xìn jūn yǐn bīng gōng kàng fù，

武信君引兵攻亢父，

wén tián róng zhī jí，

闻田荣之急，

nǎi yǐn bīng jī pò zhāng hán jūn dōng ē xià，

乃引兵击破章邯军东阿下，

zhāng hán zǒu ér xī。

章邯走而西。

tián róng yǐn bīng dōng guī qí。

田荣引兵东归齐。

wǔ xìn jūn dú zhuī běi，

武信君独追北，

shǐ xiàng yǔ pèi gōng bié gōng chéng yáng，

使项羽、沛公别攻城阳，

tú zhī。

屠之。

chǔ jūn jūn pú yáng dōng，

楚军军濮阳东，

fù yǔ zhāng hán zhàn，

复与章邯战，

yòu pò zhī。

又破之。

zhāng hán fù zhèn，

章邯复振，

shǒu pú yáng，

守濮阳，

huán shuǐ。

环水。

pèi gōng xiàng yǔ qù，

沛公、项羽去，

gōng dìng táo。

攻定陶。

bā yuè，

八月，

tián róng jī zhú qí wáng jiǎ，

田荣击逐齐王假，

jiǎ wáng zǒu chǔ，

假亡走楚，

tián jiǎo wáng zǒu zhào。

田角亡走赵。

tián jiān qián jiù zhào，

田间前救赵，

yīn liú bù gǎn guī。

因留不敢归。

tián róng nǎi lì dān zi shì wèi qí wáng，

田荣乃立儋子市为齐王，

róng xiāng zhī，

荣相之，

tián héng wèi jiāng，

田横为将，

píng qí dì。

平齐地。

zhāng hán bīng yì shèng，

章邯兵益盛，

xiàng liáng shù shǐ shǐ gào qí zhào fā bīng gòng jī zhāng hán。

项梁数使使告齐、赵发兵共击章邯。

tián róng yuē chǔ shā tián jiǎ，

田荣曰：“楚杀田假，

zhào shā jiǎo jiān，

赵杀角、间，

nǎi chū bīng。

乃出兵。

chǔ zhào bù xǔ。

”楚、赵不许。

tián róng nù，

田荣怒，

zhōng bù kěn chū bīng。

终不肯出兵。

láng zhōng lìng zhào gāo shì ēn zhuān zì，

郎中令赵高恃恩专恣，

yǐ sī yuàn zhū shā rén zhòng duō，

以私怨诛杀人众多，

kǒng dà chén rù cháo zòu shì yán zhī，

恐大臣入朝奏事言之，

nǎi shuō èr shì yuē tiān zǐ zhī suǒ yǐ guì zhě，

乃说二世曰：“天子之所以贵者，

dàn yǐ wén shēng，

但以闻声，

qún chén mò de jiàn qí miàn gù yě。

群臣莫得见其面故也。

qiě bì xià fù yú chūn qiū，

且陛下富于春秋，

wèi bì jǐn tōng zhū shì。

未必尽通诸事。

jīn zuò cháo tíng，

今坐朝廷，

qiǎn jǔ yǒu bù dàng zhě，

谴举有不当者，

zé jiàn duǎn yú dà chén，

则见短于大臣，

fēi suǒ yǐ shì shén míng yú tiān xià yě。

非所以示神明于天下也。

bì xià bù rú shēn gǒng jìn zhōng，

陛下不如深拱禁中，

yǔ chén jí shì zhōng xí fǎ zhě dài shì，

与臣及侍中习法者待事，

shì lái yǒu yǐ kuí zhī。

事来有以揆之。

rú cǐ，

如此，

zé dà chén bù gǎn zòu yí shì，

则大臣不敢奏疑事，

tiān xià chēng shèng zhǔ yǐ。

天下称圣主矣。

èr shì yòng qí jì，

”二世用其计，

nǎi bù zuò cháo tíng jiàn dà chén，

乃不坐朝廷见大臣，

cháng jū jìn zhōng。

常居禁中。

zhào gāo shì zhōng yòng shì，

赵高侍中用事，

shì jiē jué yú zhào gāo。

事皆决于赵高。

gāo wén lǐ sī yǐ wéi yán，

高闻李斯以为言，

nǎi jiàn chéng xiàng yuē guān dōng qún dào duō，

乃见丞相曰：“关东群盗多，

jīn shàng jí，

今上急，

yì fā yáo，

益发繇，

zhì ē páng gōng，

治阿房宫，

jù gǒu mǎ wú yòng zhī wù。

聚狗马无用之物。

chén yù jiàn，

臣欲谏，

wèi wèi jiàn，

为位贱，

cǐ zhēn jūn hóu zhī shì。

此真君侯之事。

jūn hé bù jiàn lǐ sī yuē gù yě，

君何不谏？”李斯曰：“固也，

wú yù yán zhī jiǔ yǐ。

吾欲言之久矣。

jīn shí shàng bù zuò cháo tíng，

今时上不坐朝廷，

cháng jū shēn gōng。

常居深宫。

wú suǒ yán zhě，

吾所言者，

bù kě chuán yě。

不可传也。

yù jiàn，

欲见，

wú xián。

无闲。

zhào gāo yuē jūn chéng néng jiàn，

”赵高曰：“君诚能谏，

qǐng wèi jūn hóu shàng xián，

请为君侯上闲，

yǔ jūn。

语君。

yú shì zhào gāo dài èr shì fāng yàn lè，

”于是赵高待二世方燕乐，

fù nǚ jū qián，

妇女居前，

shǐ rén gào chéng xiàng shàng fāng xián，

使人告丞相：“上方闲，

kě zòu shì。

可奏事。

chéng xiàng zhì gōng mén shàng yè。

”丞相至宫门上谒。

rú cǐ zhě sān。

如此者三。

èr shì nù yuē wú cháng duō xián rì，

二世怒曰：“吾常多闲日，

chéng xiàng bù lái wú fāng yàn sī，

丞相不来；吾方燕私，

chéng xiàng zhé lái qǐng shì chéng xiàng qǐ shǎo wǒ zāi，

丞相辄来请事！丞相岂少我哉，

qiě gù wǒ zāi zhào gāo yīn yuē fū shā qiū zhī móu，

且固我哉？”赵高因曰：“夫沙丘之谋，

chéng xiàng yǔ yān。

丞相与焉。

jīn bì xià yǐ lì wèi dì，

今陛下已立为帝，

ér chéng guì bù yì，

而丞贵不益，

cǐ qí yì yì wàng liè dì ér wáng yǐ。

此其意亦望裂地而王矣。

qiě bì xià bù wèn chén，

且陛下不问臣，

chén bù gǎn yán。

臣不敢言。

chéng xiàng cháng nán lǐ yóu wèi sān chuān shǒu，

丞相长男李由为三川守，

chǔ dào chén shèng děng jiē chéng xiàng bàng xiàn zhī zǐ，

楚盗陈胜等皆丞相傍县之子，

yǐ gù chǔ dào gōng xíng，

以故楚盗公行，

guò sān chuān chéng，

过三川城，

shǒu bù kěn jī。

守不肯击。

gāo wén qí wén shū xiāng wǎng lái，

高闻其文书相往来，

wèi dé qí shěn，

未得其审，

gù wèi gǎn yǐ wén。

故未敢以闻。

qiě chéng xiàng jū wài，

且丞相居外，

quán zhòng yú bì xià。

权重于陛下。

èr shì yǐ wéi rán，

”二世以为然，

yù àn chéng xiàng，

欲案丞相，

kǒng qí bù shěn，

恐其不审，

nǎi xiān shǐ rén àn yàn sān chuān shǒu yǔ dào tōng zhuàng。

乃先使人按验三川守与盗通状。

lǐ sī wén zhī，

李斯闻之，

yīn shàng shū yán zhào gāo zhī duǎn yuē gāo shàn lì shàn hài，

因上书言赵高之短曰：“高擅利擅害，

yǔ bì xià wú yì。

与陛下无异。

xī tián cháng xiāng qí jiǎn gōng，

昔田常相齐简公，

qiè qí ēn wēi，

窃其恩威，

xià de bǎi xìng，

下得百姓，

shàng dé qún chén，

上得群臣，

zú shì qí jiǎn gōng ér qǔ qí guó，

卒弑齐简公而取齐国，

cǐ tiān xià suǒ míng zhī yě。

此天下所明知也。

jīn gāo yǒu xié yì zhī zhì，

今高有邪佚之志，

wēi fǎn zhī xíng，

危反之行，

sī jiā zhī fù，

私家之富，

ruò tián shì zhī yú qí yǐ，

若田氏之于齐矣，

ér yòu tān yù wú yàn，

而又贪欲无厌，

qiú lì bù zhǐ，

求利不止，

liè shì cì zhǔ，

列势次主，

qí yù wú qióng，

其欲无穷，

jié bì xià zhī wēi xìn，

劫陛下之威信，

qí zhì ruò hán wèi hán ān xiāng yě。

其志若韩为韩安相也。

bì xià bù tú，

陛下不图，

chén kǒng qí bì wèi biàn yě。

臣恐其必为变也。

èr shì yuē hé zāi fū gāo，

”二世曰：“何哉！夫高，

gù huàn rén yě，

故宦人也，

rán bù wéi ān sì zhì，

然不为安肆志，

bù yǐ wēi yì xīn，

不以危易心，

jié xíng xiū shàn，

洁行修善，

zì shǐ zhì cǐ，

自使至此，

yǐ zhōng dé jìn，

以忠得进，

yǐ xìn shǒu wèi，

以信守位，

zhèn shí xián zhī。

朕实贤之。

ér jūn yí zhī，

而君疑之，

hé yě qiě zhèn fēi shǔ zhào jūn，

何也？且朕非属赵君，

dāng shuí rèn zāi qiě zhào jūn wéi rén，

当谁任哉！且赵君为人，

jīng lián qiáng lì，

精廉强力，

xià zhī rén qíng，

下知人情，

shàng néng shì zhèn，

上能适朕，

jūn qí wù yí èr shì yǎ ài xìn gāo，

君其勿疑！”二世雅爱信高，

kǒng lǐ sī shā zhī，

恐李斯杀之，

nǎi sī gào zhào gāo。

乃私告赵高。

gāo yuē chéng xiàng suǒ huàn zhě dú gāo，

高曰：“丞相所患者独高，

gāo yǐ sǐ，

高已死，

chéng xiàng jí yù wèi tián cháng suǒ wéi。

丞相即欲为田常所为。

shì shí，

” 是时，

dào zéi yì duō，

盗贼益多，

ér guān zhōng zú fā dōng jī dào zhě wú yǐ。

而关中卒发东击盗者无已。

yòu chéng xiàng féng qù jí zuǒ chéng xiàng lǐ sī jiāng jūn féng jié jìn jiàn yuē guān dōng qún dào bìng qǐ，

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将军冯劫进谏曰：“关东群盗并起，

qín fā bīng zhuī jī，

秦发兵追击，

suǒ shā wáng shén zhòng，

所杀亡甚众，

rán yóu bù zhǐ。

然犹不止。

dào duō，

盗多，

jiē yǐ shù cáo zhuǎn zuò shì kǔ，

皆以戍、漕、转、作事苦，

shuì fù dà yě。

税赋大也。

qǐng qiě zhǐ ē páng gōng zuò zhě，

请且止阿房宫作者，

jiǎn shěng sì biān shù zhuǎn。

减省四边戍、转。

èr shì yuē fán suǒ wéi guì yǒu tiān xià zhě，

”二世曰：“凡所为贵有天下者，

dé sì yì jí yù，

得肆意极欲，

zhǔ zhòng míng fǎ，

主重明法，

xià bù gǎn wéi fēi，

下不敢为非，

yǐ zhì yù hǎi nèi yǐ。

以制御海内矣。

fū yú xià zhī zhǔ，

夫虞、夏之主，

guì wèi tiān zǐ，

贵为天子，

qīn chù qióng kǔ zhī shí yǐ xùn bǎi xìng，

亲处穷苦之实以徇百姓，

shàng hé yú fǎ qiě xiān dì qǐ zhū hóu，

尚何于法！且先帝起诸侯，

jiān tiān xià，

兼天下，

tiān xià yǐ dìng，

天下已定，

wài rǎng sì yí yǐ ān biān jìng，

外攘四夷以安边境，

zuò gōng shì yǐ zhāng dé yì，

作宫室以章得意，

ér jūn guān xiān dì gōng yè yǒu xù。

而君观先帝功业有绪。

jīn zhèn jí wèi，

今朕即位，

èr nián zhī jiān，

二年之间，

qún dào bìng qǐ，

群盗并起，

jūn bù néng jìn，

君不能禁，

yòu yù bà xiān dì zhī suǒ wéi，

又欲罢先帝之所为，

shì shàng wú yǐ bào xiān dì，

是上无以报先帝，

cì bù wéi zhèn jìn zhōng lì，

次不为朕尽忠力，

hé yǐ zài wèi xià qù jí sī jié lì，

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劫吏，

àn zé tā zuì。

案责他罪。

qù jí jié zì shā，

去疾、劫自杀，

dú lǐ sī jiù yù。

独李斯就狱。

èr shì yǐ shǔ zhào gāo zhì zhī，

二世以属赵高治之，

zé sī yǔ zi yóu móu fǎn zhuàng，

责斯与子由谋反状，

jiē shōu bǔ zōng zú bīn kè。

皆收捕宗族、宾客。

zhào gāo zhì sī，

赵高治斯，

bǎng lüè qiān yú，

榜掠千馀，

bù shèng tòng，

不胜痛，

zì wū fú。

自诬服。

sī suǒ yǐ bù sǐ zhě，

斯所以不死者，

zì fù qí biàn，

自负其辩，

yǒu gōng，

有功，

shí wú fǎn xīn，

实无反心，

yù shàng shū zì chén，

欲上书自陈，

xìng èr shì wù ér shè zhī。

幸二世寤而赦之。

nǎi cóng yù zhōng shàng shū yuē chén wèi chéng xiàng zhì mín，

乃从狱中上书曰：“臣为丞相治民，

sān shí yú nián yǐ。

三十馀年矣。

dǎi qín dì zhī xiá ài，

逮秦地之狭隘，

bù guò qiān lǐ，

不过千里，

bīng shù shí wàn。

兵数十万。

chén jǐn báo cái，

臣尽薄材，

yīn xíng móu chén，

阴行谋臣，

zī zhī jīn yù，

资之金玉，

shǐ yóu shuì zhū hóu yīn xiū jiǎ bīng，

使游说诸侯；阴修甲兵，

chì zhèng jiào，

饬政教，

guān dòu shì，

官斗士，

zūn gōng chén gù zhōng yǐ xié hán，

尊功臣；故终以胁韩，

ruò wèi，

弱魏，

pò yān zhào，

破燕、赵，

yí qí chǔ，

夷齐、楚，

zú jiān liù guó，

卒兼六国，

lǔ qí wáng，

虏其王，

lì qín wèi tiān zǐ。

立秦为天子。

yòu běi zhú hú háo，

又北逐胡、貉，

nán dìng běi yuè，

南定北越，

yǐ jiàn qín zhī qiáng。

以见秦之强。

gèng kè huà，

更克画，

píng dòu hú dù liàng，

平斗斛、度量，

wén zhāng bù zhī tiān xià，

文章布之天下，

yǐ shù qín zhī míng。

以树秦之名。

cǐ jiē chén zhī zuì yě，

此皆臣之罪也，

chén dāng sǐ jiǔ yǐ shàng xìng jǐn qí néng lì，

臣当死久矣！上幸尽其能力，

nǎi dé zhì jīn。

乃得至今。

yuàn bì xià chá zhī shū shàng，

愿陛下察之！”书上，

zhào gāo shǐ lì qì qù bù zòu，

赵高使吏弃去不奏，

yuē qiú ān dé shàng shū zhào gāo shǐ qí kè shí yú bèi zhà wèi yù shǐ yè zhě shì zhōng，

曰：“囚安得上书！” 赵高使其客十馀辈诈为御史、谒者、侍中，

gèng wǎng fù xùn sī，

更往覆讯斯，

sī gèng yǐ qí shí duì，

斯更以其实对，

zhé shǐ rén fù bǎng zhī。

辄使人复榜之。

hòu èr shì shǐ rén yàn sī，

后二世使人验斯，

sī yǐ wéi rú qián，

斯以为如前，

zhōng bù gēng yán。

终不更言。

cí fú，

辞服，

zòu dāng shàng。

奏当上。

èr shì xǐ yuē wēi zhào jūn，

二世喜曰：“微赵君，

jǐ wèi chéng xiàng suǒ mài jí èr shì suǒ shǐ àn sān chuān shǒu yóu zhě zhì，

几为丞相所卖！”及二世所使案三川守由者至，

zé chǔ bīng yǐ jī shā zhī。

则楚兵已击杀之。

shǐ zhě lái，

使者来，

huì zhí zé xiāng xià lì，

会职责相下吏，

gāo jiē wàng wéi fǎn cí yǐ xiāng fù huì，

高皆妄为反辞以相傅会，

suì jù sī wǔ xíng，

遂具斯五刑，

lùn yāo zhǎn xián yáng shì。

论腰斩咸阳市。

sī chū yù，

斯出狱，

yǔ qí zhōng zǐ jù zhí。

与其中子俱执。

gù wèi qí zhōng zǐ yuē wú yù yǔ ruò fù qiān huáng quǎn，

顾谓其中子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

jù chū shàng cài dōng mén zhú jiǎo tù，

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

qǐ kě dé hū suì fù zǐ xiāng kū，

岂可得乎！”遂父子相哭，

ér yí sān zú。

而夷三族。

èr shì nǎi yǐ zhào gāo wèi chéng xiàng，

二世乃以赵高为丞相，

shì wú dà xiǎo jiē jué yān。

事无大小皆决焉。

xiàng liáng yǐ pò zhāng hán yú dōng ē，

项梁已破章邯于东阿，

yǐn bīng xī，

引兵西，

běi zhì dìng táo，

北至定陶，

zài pò qín jūn。

再破秦军。

xiàng yǔ pèi gōng yòu yǔ qín jūn zhàn yú yōng qiū，

项羽、沛公又与秦军战于雍丘，

dà pò zhī，

大破之，

zhǎn lǐ yóu。

斩李由。

xiàng liáng yì qīng qín，

项梁益轻秦，

yǒu jiāo sè。

有骄色。

sòng yì jiàn yuē zhàn shèng ér jiāng jiāo zú duò zhě，

宋义谏曰：“战胜而将骄卒惰者，

bài。

败。

jīn zú shǎo duò yǐ，

今卒少惰矣，

qín bīng rì yì，

秦兵日益，

chén wèi jūn wèi zhī。

臣为君畏之。

xiàng liáng fú tīng。

”项梁弗听。

yú nǎi shǐ sòng yì shǐ yú qí，

馀乃使宋义使于齐，

dào yù qí shǐ zhě gāo líng jūn xiǎn，

道遇齐使者高陵君显，

yuē gōng jiāng jiàn wǔ xìn jūn hū yuē rán。

曰：“公将见武信君乎？”曰：“然。

yuē chén lùn wǔ xìn jūn jūn bì bài。

”曰：“臣论武信君军必败。

gōng xú xíng jí miǎn sǐ，

公徐行即免死，

jí xíng zé jí huò。

疾行则及祸。

èr shì xī qǐ bīng yì zhāng hán jī chǔ jūn，

”二世悉起兵益章邯击楚军，

dà pò zhī dìng táo，

大破之定陶，

xiàng liáng sǐ。

项梁死。

shí lián yǔ，

时连雨，

zì qī yuè zhì jiǔ yuè。

自七月至九月。

xiàng yǔ pèi gōng gōng wài huáng wèi xià，

项羽、沛公攻外黄未下，

qù，

去，

gōng chén liú。

攻陈留。

wén wǔ xìn jūn sǐ，

闻武信君死，

shì zú kǒng，

士卒恐，

nǎi yǔ jiāng jūn lǚ chén yǐn bīng ér dōng，

乃与将军吕臣引兵而东，

xǐ huái wáng zì xū yí dōu péng chéng。

徙怀王自盱眙都彭城。

lǚ chén jūn péng chéng dōng，

吕臣军彭城东，

xiàng yǔ jūn péng chéng xī，

项羽军彭城西，

pèi gōng jūn dàng。

沛公军砀。

wèi bào xià wèi èr shí yú chéng，

魏豹下魏二十馀城，

chǔ huái wáng lì bào wèi wèi wáng。

楚怀王立豹为魏王。

hòu jiǔ yuè，

后九月，

chǔ huái wáng bìng lǚ chén xiàng yǔ jūn，

楚怀王并吕臣、项羽军，

zì jiāng zhī yǐ pèi gōng wèi dàng jùn zhǎng，

自将之；以沛公为砀郡长，

fēng wǔ ān hóu，

封武安侯，

jiāng dàng jùn bīng fēng xiàng yǔ wèi cháng ān hóu，

将砀郡兵；封项羽为长安侯，

hào wèi lǔ gōng lǚ chén wèi sī tú，

号为鲁公；吕臣为司徒，

qí fù lǚ qīng wèi lìng yǐn。

其父吕青为令尹。

zhāng hán yǐ pò xiàng liáng，

章邯已破项梁，

yǐ wéi chǔ dì bīng bù zú yōu，

以为楚地兵不足忧，

nǎi dù hé，

乃渡河，

běi jī zhào，

北击赵，

dà pò zhī。

大破之。

yǐn bīng zhì hán dān，

引兵至邯郸，

jiē xǐ qí mín hé nèi，

皆徙其民河内，

yí qí chéng guō。

夷其城郭。

zhāng ěr yǔ zhào wáng xiē zǒu rù jù lù chéng，

张耳与赵王歇走入巨鹿城，

wáng lí wéi zhī。

王离围之。

chén yú běi shōu cháng shān bīng，

陈馀北收常山兵，

de shù wàn rén，

得数万人，

jūn jù lù běi。

军巨鹿北。

zhāng hán jūn jù lù nán jí yuán。

章邯军巨鹿南棘原。

zhào shù qǐng jiù yú chǔ。

赵数请救于楚。

gāo líng jūn xiǎn zài chǔ，

高陵君显在楚，

jiàn chǔ wáng yuē sòng yì lùn wǔ xìn jūn zhī jūn bì bài，

见楚王曰：“宋义论武信君之军必败，

jū shù rì，

居数日，

jūn guǒ bài。

军果败。

bīng wèi zhàn ér xiān jiàn bài zhēng，

兵未战而先见败征，

cǐ kě wèi zhī bīng yǐ。

此可谓知兵矣。

wáng zhào sòng yì yǔ jì shì ér dà yuè zhī，

”王召宋义与计事而大说之，

yīn zhì yǐ wéi shàng jiàng jūn。

因置以为上将军。

xiàng yǔ wèi cì jiāng，

项羽为次将，

fàn zēng wèi mò jiāng，

范增为末将，

yǐ jiù zhào。

以救赵。

zhū bié jiāng jiē shǔ sòng yì，

诸别将皆属宋义，

hào wèi qīng zi guàn jūn。

号为“卿子冠军”。

chū，

初，

chǔ huái wáng yǔ zhū jiàng yuē xiān rù dìng guān zhōng zhě wáng zhī。

楚怀王与诸将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

dàng shì shí，

”当是时，

qín bīng qiáng，

秦兵强，

cháng chéng shèng zhú běi，

常乘胜逐北，

zhū jiàng mò lì xiān rù guān。

诸将莫利先入关。

dú xiàng yǔ yuàn qín zhī shā xiàng liáng，

独项羽怨秦之杀项梁，

fèn shì yuàn yǔ pèi gōng xī rù guān。

奋势愿与沛公西入关。

huái wáng zhū lǎo jiàng jiē yuē xiàng yǔ wéi rén，

怀王诸老将皆曰：“项羽为人，

piāo hàn huá zéi，

慓悍猾贼，

cháng gōng xiāng chéng，

尝攻襄城，

xiāng chéng wú yí lèi，

襄城无遗类，

jiē kēng zhī，

皆坑之，

zhū suǒ guò wú bù cán miè。

诸所过无不残灭。

qiě chǔ shù jìn qǔ，

且楚数进取，

qián chén wáng xiàng liáng jiē bài，

前陈王、项梁皆败，

bù rú gèng qiǎn zhǎng zhě，

不如更遣长者，

fú yì ér xī，

扶义而西，

gào yù qín fù xiōng。

告谕秦父兄。

qín fù xiōng kǔ qí zhǔ jiǔ yǐ，

秦父兄苦其主久矣，

jīn chéng dé zhǎng zhě wǎng，

今诚得长者往，

wú qīn bào，

无侵暴，

yí kě xià。

宜可下。

xiàng yǔ bù kě qiǎn，

项羽不可遣，

dú pèi gōng sù kuān dà zhǎng zhě，

独沛公素宽大长者，

kě qiǎn。

可遣。

huái wáng nǎi bù xǔ xiàng yǔ，

”怀王乃不许项羽，

ér qiǎn pèi gōng xī lüè dì，

而遣沛公西略地，

shōu chén wáng xiàng liáng sàn zú yǐ fá qín。

收陈王、项梁散卒以伐秦。

pèi gōng dào dàng，

沛公道砀，

zhì yáng chéng yǔ gāng lǐ，

至阳城与杠里，

gōng qín bì，

攻秦壁，

pò qí èr jūn。

破其二军。

èr shì huáng dì xià sān nián jiǎ wǔ，

二世皇帝下三年（甲午，

qián èr líng qī nián dōng，

前二零七年） 冬，

shí yuè，

十月，

qí jiāng tián dōu pàn tián róng，

齐将田都畔田荣，

zhù chǔ jiù zhào。

助楚救赵。

pèi gōng gōng pò dōng jùn wèi yú chéng wǔ。

沛公攻破东郡尉于成武。

sòng yì xíng zhì ān yáng，

宋义行至安阳，

liú sì shí liù rì bù jìn。

留四十六日不进。

xiàng yǔ yuē qín wéi zhào jí，

项羽曰：“秦围赵急，

yí jí yǐn bīng dù hé chǔ jī qí wài，

宜疾引兵渡河；楚击其外，

zhào yīng qí nèi，

赵应其内，

pò qín jūn bì yǐ。

破秦军必矣。

sòng yì yuē bù rán。

”宋义曰：“不然。

fū bó niú zhī méng，

夫搏牛之虻，

bù kě yǐ pò jǐ shī。

不可以破虮虱。

jīn qín gōng zhào，

今秦攻赵，

zhàn shèng zé bīng pí，

战胜则兵疲，

wǒ chéng qí bì bù shèng，

我承其敝；不胜，

zé wǒ yǐn bīng gǔ xíng ér xī，

则我引兵鼓行而西，

bì jǔ qín yǐ。

必举秦矣。

gù bù rú xiān dòu qín zhào。

故不如先斗秦、赵。

fū bèi jiān zhí ruì，

夫被坚执锐，

yì bù rú gōng zuò yùn chóu cè，

义不如公；坐运筹策，

gōng bù rú yì。

公不如义。

yīn xià lìng jūn zhōng yuē yǒu měng rú hǔ，

”因下令军中曰：“有猛如虎，

hěn rú yáng，

狠如羊，

tān rú láng，

贪如狼，

qiáng bù kě shǐ zhě，

强不可使者，

jiē zhǎn zhī nǎi qiǎn qí zi sòng xiāng xiāng qí，

皆斩之！”乃遣其子宋襄相齐，

shēn sòng zhī zhì wú yán，

身送之至无盐，

yǐn jiǔ gāo huì。

饮酒高会。

tiān hán，

天寒，

dà yǔ，

大雨，

shì zú dòng jī。

士卒冻饥。

xiàng yǔ yuē jiāng lù lì ér gōng qín，

项羽曰：“将戮力而攻秦，

jiǔ liú bù xíng。

久留不行。

jīn suì jī mín pín，

今岁饥民贫，

shì zú shí bàn shū，

士卒食半菽，

jūn wú jiàn liáng，

军无见粮，

nǎi yǐn jiǔ gāo huì bù yǐn bīng dù hé，

乃饮酒高会；不引兵渡河，

yīn zhào shí，

因赵食，

yǔ zhào bìng lì gōng qín，

与赵并力攻秦，

nǎi yuē chéng qí bì。

乃曰‘承其敝’。

fū yǐ qín zhī qiáng，

夫以秦之强，

gōng xīn zào zhī zhào，

攻新造之赵，

qí shì bì jǔ。

其势必举。

zhào jǔ qín qiáng，

赵举秦强，

hé bì zhī chéng qiě guó bīng xīn pò，

何敝之承！且国兵新破，

wáng zuò bù ān xí，

王坐不安席，

sǎo jìng nèi ér zhuān shǔ yú jiāng jūn，

扫境内而专属于将军，

guó jiā ān wēi，

国家安危，

zài cǐ yī jǔ。

在此一举。

jīn bù xù shì zú ér xùn qí sī，

今不恤士卒而徇其私，

fēi shè jì zhī chén yě shí yī yuè，

非社稷之臣也！” 十一月，

xiàng yǔ chén cháo jiāng jūn sòng yì，

项羽晨朝将军宋义，

jí qí zhàng zhōng zhǎn sòng yì tóu。

即其帐中斩宋义头。

chū lìng jūn zhōng yuē sòng yì yǔ qí móu fǎn chǔ，

出令军中曰：“宋义与齐谋反楚，

chǔ wáng yīn lìng jí zhū zhī dàng shì shí，

楚王阴令籍诛之！”当是时，

zhū jiàng jiē shè fú，

诸将皆慑服，

mò gǎn zhī wú，

莫敢枝梧，

jiē yuē shǒu lì chǔ zhě，

皆曰：“首立楚者，

jiāng jūn jiā yě，

将军家也，

jīn jiāng jūn zhū luàn。

今将军诛乱。

nǎi xiāng yǔ gòng lì yǔ wèi jiǎ shàng jiàng jūn。

”乃相与共立羽为假上将军。

shǐ rén zhuī sòng yì zǐ，

使人追宋义子，

jí zhī qí，

及之齐，

shā zhī。

杀之。

shǐ huán chǔ bào mìng yú huái wáng。

使桓楚报命于怀王。

huái wáng yīn shǐ yǔ wèi shàng jiàng jūn。

怀王因使羽为上将军。

shí èr yuè，

十二月，

pèi gōng yǐn bīng zhì lì，

沛公引兵至栗，

yù gāng wǔ hòu，

遇刚武侯，

duó qí jūn sì qiān yú rén，

夺其军四千馀人，

bìng zhī yǔ wèi jiāng huáng xīn wǔ mǎn jūn hé gōng qín jūn，

并之；与魏将皇欣、武满军合攻秦军，

pò zhī。

破之。

gù qí wáng jiàn sūn ān xià jì běi，

故齐王建孙安下济北，

cóng xiàng yǔ jiù zhào。

从项羽救赵。

zhāng hán zhù yǒng dào shǔ hé，

章邯筑甬道属河，

xiǎng wáng lí。

饷王离。

wáng lí bīng shí duō，

王离兵食多，

jí gōng jù lù。

急攻巨鹿。

jù lù chéng zhōng shí jǐn bīng shǎo，

巨鹿城中食尽、兵少，

zhāng ěr shù shǐ rén zhào qián chén yú。

张耳数使人召前陈馀。

chén yú dù bīng shǎo，

陈馀度兵少，

bù dí qín，

不敌秦，

bù gǎn qián。

不敢前。

shù yuè，

数月，

zhāng ěr dà nù，

张耳大怒，

yuàn chén yú，

怨陈馀，

shǐ zhāng yǎn chén zé wǎng ràng chén yú yuē shǐ wú yǔ gōng wèi wěn jǐng jiāo，

使张黡、陈泽往让陈馀曰：“始吾与公为刎颈交，

jīn wáng yǔ ěr dàn mù qiě sǐ，

今王与耳旦暮且死，

ér gōng yōng bīng shù wàn，

而公拥兵数万，

bù kěn xiāng jiù，

不肯相救，

ān zài qí xiāng wèi sǐ gǒu bì xìn，

安在其相为死！苟必信，

hú bù fù qín jūn jù sǐ，

胡不赴秦军俱死，

qiě yǒu shí yī èr xiāng quán。

且有十一二相全。

chén yú yuē wú dù qián zhōng bù néng jiù zhào，

”陈馀曰：“吾度前终不能救赵，

tú jǐn wáng jūn。

徒尽亡军。

qiě yú suǒ yǐ bù jù sǐ，

且馀所以不俱死，

yù wèi zhào wáng zhāng jūn bào qín。

欲为赵王、张君报秦。

jīn bì jù sǐ，

今必俱死，

rú yǐ ròu wěi è hǔ，

如以肉委饿虎，

hé yì zhāng yǎn chén zé yào yǐ jù sǐ，

何益！”张黡、陈泽要以俱死，

nǎi shǐ yǎn zé jiāng wǔ qiān rén xiān cháng qín jūn，

乃使黡、泽将五千人先尝秦军，

zhì，

至，

jiē méi。

皆没。

dàng shì shí，

当是时，

qí shī yàn shī jiē lái jiù zhào，

齐师、燕师皆来救赵，

zhāng áo yì běi shōu dài bīng，

张敖亦北收代兵，

dé wàn yú rén，

得万馀人，

lái，

来，

jiē bì yú páng，

皆壁馀旁，

wèi gǎn jī qín。

未敢击秦。

xiàng yǔ yǐ shā qīng zi guàn jūn，

项羽已杀卿子冠军，

wēi zhèn chǔ guó，

威震楚国，

nǎi qiǎn dāng yáng jūn báo jiāng jūn jiāng zú èr wàn dù hé jiù jù lù。

乃遣当阳君、薄将军将卒二万渡河救巨鹿。

zhàn shǎo lì，

战少利，

jué zhāng hán yǒng dào，

绝章邯甬道，

wáng lí jūn fá shí。

王离军乏食。

chén yú fù qǐng bīng。

陈馀复请兵。

xiàng yǔ nǎi xī yǐn bīng dù hé，

项羽乃悉引兵渡河，

jiē shěn chuán，

皆沈船，

pò fǔ zèng，

破釜、甑，

shāo lú shè，

烧庐舍，

chí sān rì liáng，

持三日粮，

yǐ shì shì zú bì sǐ，

以示士卒必死，

wú yī hái xīn。

无一还心。

yú shì zhì zé wéi wáng lí，

于是至则围王离，

yǔ qín jūn yù，

与秦军遇，

jiǔ zhàn，

九战，

dà pò zhī，

大破之，

zhāng hán yǐn bīng què。

章邯引兵却。

zhū hóu bīng nǎi gǎn jìn jī qín jūn，

诸侯兵乃敢进击秦军，

suì shā sū jiǎo，

遂杀苏角，

lǔ wáng lí shè jiān bù jiàng，

虏王离；涉间不降，

zì shāo shā。

自烧杀。

dàng shì shí，

当是时，

chǔ bīng guān zhū hóu jūn。

楚兵冠诸侯军。

jiù jù lù zhě shí yú bì，

救巨鹿者十馀壁，

mò gǎn zòng bīng。

莫敢纵兵。

jí chǔ jī qín，

及楚击秦，

zhū hóu jiāng jiē cóng bì shàng guān。

诸侯将皆从壁上观。

chǔ zhàn shì wú bù yī dāng shí，

楚战士无不一当十，

hū shēng dòng tiān dì，

呼声动天地，

zhū hóu jūn wú bù rén rén zhuì kǒng。

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

yú shì yǐ pò qín jūn，

于是已破秦军，

xiàng yǔ zhào jiàn zhū hóu jiāng。

项羽召见诸侯将。

zhū hóu jiāng rù yuán mén，

诸侯将入辕门，

wú bù xī xíng ér qián，

无不膝行而前，

mò gǎn yǎng shì。

莫敢仰视。

xiàng yǔ yóu shì shǐ wèi zhū hóu shàng jiàng jūn。

项羽由是始为诸侯上将军。

zhū hóu jiē shǔ yān。

诸侯皆属焉。

yú shì zhào wáng xiē jí zhāng ěr nǎi dé chū jù lù chéng xiè zhū hóu。

于是赵王歇及张耳乃得出巨鹿城谢诸侯。

zhāng ěr yǔ chén yú xiāng jiàn，

张耳与陈馀相见，

zé ràng chén yú yǐ bù kěn jiù zhào jí wèn zhāng yǎn chén zé suǒ zài，

责让陈馀以不肯救赵；及问张黡、陈泽所在，

yí chén yú shā zhī，

疑陈馀杀之，

shù yǐ wèn yú。

数以问馀。

yú nù yuē bù yì jūn zhī wàng chén shēn yě qǐ yǐ chén wéi zhòng qù jiāng yìn zāi nǎi tuō jiě yìn shòu，

馀怒曰：“不意君之望臣深也！岂以臣为重去将印哉？”乃脱解印绶，

tuī yǔ zhāng ěr，

推予张耳，

zhāng ěr yì è bù shòu。

张耳亦愕不受。

chén yú qǐ rú cè。

陈馀起如厕。

kè yǒu shuō zhāng ěr yuē chén wén tiān yǔ bù qǔ，

客有说张耳曰：“臣闻‘天与不取，

fǎn shòu qí jiù。

反受其咎。

jīn chén jiāng jūn yǔ jūn yìn，

’今陈将军与君印，

jūn bù shòu，

君不受，

fǎn tiān bù xiáng，

反天不祥，

jí qǔ zhī zhāng ěr nǎi pèi qí yìn，

急取之！”张耳乃佩其印，

shōu qí huī xià。

收其麾下。

ér chén yú hái，

而陈馀还，

yì wàng zhāng ěr bù ràng，

亦望张耳不让，

suì qū chū，

遂趋出，

dú yǔ huī xià suǒ shàn shù bǎi rén zhī hé shàng zé zhōng yú liè。

独与麾下所善数百人之河上泽中渔猎。

zhào wáng xiē hái xìn dōu。

赵王歇还信都。

chūn，

春，

èr yuè，

二月，

pèi gōng běi jī chāng yì，

沛公北击昌邑，

yù péng yuè，

资治通鑑 · 卷八 · 秦纪三注释

资治通鑑 · 卷八 · 秦纪三评析

资治通鑑 · 卷八 · 秦纪三赏析

资治通鑑 · 卷八 · 秦纪三辑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