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 · 捲上 · 门人陆澄录 · 七十九】
问：“程子云：‘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何墨氏兼爱，反不得谓之仁？”
先生曰：“此亦甚难言，须是诸君自体认出来始得。仁是造化生生不息之理，虽弥漫周遍，无处不是，然其流行发生，亦只有个渐，所以生生不息。如冬至一阳生，必自一阳生而后渐渐至于六阳；若无一阳之生，岂有六阳？阴亦然。惟其渐，所以便有个发端处；惟其有个发端处，所以生；惟其生，所以不息。譬之木，其始抽芽，便是木之生意发端处；抽芽然后发干，发干然后生枝生叶，然后是生生不息。若无芽，何以有干有枝叶？能抽芽，必是下面有个根在。有根方生，无根便死。无根何从抽芽？父子、兄弟之爱，便是人心生意发端处，如木之抽芽，自此而仁民，而爱物，便是发干生枝生叶。墨氏兼爱无差等，将自家父子、兄弟与途人一般看，便自没了发端处；不抽芽便知得他无根，便不是生生不息，安得谓之仁！孝、弟为仁之本，却是仁理从里面发出来。”
【传习录 · 捲上 · 门人陆澄录 · 七十九】翻译文
问：“程子说：‘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为什么墨家‘兼爱’，反而被说成是不仁呢？”
先生说：“一言难尽，主要靠你们自己体察出来才能明白。仁是天地生生不息的理，它弥漫宇宙，无处不在，然而它的流行发展，也有个渐进的过程，所以才能生生不息。例如，冬至时一阳开始产生，一定是从一阳开始，渐至六阳才能出现；若没有一阳的产生，又何来六阳？阴也是这样。因为渐进，所以就有个发端之处；因为有个发端处，所以会生长；因为生长，所以生生不息。譬如树木，开始发芽，便是树木生长的发端处；发芽后长干，长完干又开始抽枝生叶，然后繁衍生长永不停止。如果无芽，哪有主干和枝叶？能发芽，必然是下面有根。有根才能活，无根便会枯死。无根哪里去抽芽？父子、兄弟之爱，便是人心生之意的发端处，像树木的发芽，从这里开始而仁爱百姓，泽及万物，便是抽枝生叶。而墨家的‘兼爱’‘无差’等思想，将自家父子兄弟与陌生人一般看待，就没有了发端处；不抽芽，便知它是无根的，便不是生生不息的，哪里谈得上仁？孝、悌是仁的根本，仁理就是从孝悌中产生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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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习录 · 捲上 · 门人陆澄录 · 七十九】拼音版/注音版
chuán xí lù juǎn shàng mén rén lù chéng lù qī shí jiǔ。
传习录 · 卷上 · 门人陆澄录 · 七十九。
wáng shǒu rén。
王守仁。
wèn chéng zǐ yún rén zhě yǐ tiān dì wàn wù wèi yī tǐ。
问：“程子云：‘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
hé mò shì jiān ài，
’何墨氏兼爱，
fǎn bù dé wèi zhī rén xiān shēng yuē cǐ yì shén nán yán，
反不得谓之仁？” 先生曰：“此亦甚难言，
xū shì zhū jūn zì tǐ rèn chū lái shǐ dé。
须是诸君自体认出来始得。
rén shì zào huà shēng shēng bù xī zhī lǐ，
仁是造化生生不息之理，
suī mí màn zhōu biàn，
虽弥漫周遍，
wú chǔ bú shì，
无处不是，
rán qí liú xíng fā shēng，
然其流行发生，
yì zhǐ yǒu gè jiàn，
亦只有个渐，
suǒ yǐ shēng shēng bù xī。
所以生生不息。
rú dōng zhì yī yáng shēng，
如冬至一阳生，
bì zì yī yáng shēng ér hòu jiàn jiàn zhì yú liù yáng ruò wú yī yáng zhī shēng，
必自一阳生而后渐渐至于六阳；若无一阳之生，
qǐ yǒu liù yáng yīn yì rán。
岂有六阳？阴亦然。
wéi qí jiàn，
惟其渐，
suǒ yǐ biàn yǒu gè fā duān chù wéi qí yǒu gè fā duān chù，
所以便有个发端处；惟其有个发端处，
suǒ yǐ shēng wéi qí shēng，
所以生；惟其生，
suǒ yǐ bù xī。
所以不息。
pì zhī mù，
譬之木，
qí shǐ chōu yá，
其始抽芽，
biàn shì mù zhī shēng yì fā duān chù chōu yá rán hòu fā gàn，
便是木之生意发端处；抽芽然后发干，
fā gàn rán hòu shēng zhī shēng yè，
发干然后生枝生叶，
rán hòu shì shēng shēng bù xī。
然后是生生不息。
ruò wú yá，
若无芽，
hé yǐ yǒu gàn yǒu zhī yè néng chōu yá，
何以有干有枝叶？能抽芽，
bì shì xià miàn yǒu gè gēn zài。
必是下面有个根在。
yǒu gēn fāng shēng，
有根方生，
wú gēn biàn sǐ。
无根便死。
wú gēn hé cóng chōu yá fù zǐ xiōng dì zhī ài，
无根何从抽芽？父子、兄弟之爱，
biàn shì rén xīn shēng yì fā duān chù，
便是人心生意发端处，
rú mù zhī chōu yá，
如木之抽芽，
zì cǐ ér rén mín，
自此而仁民，
ér ài wù，
而爱物，
biàn shì fā gàn shēng zhī shēng yè。
便是发干生枝生叶。
mò shì jiān ài wú chà děng，
墨氏兼爱无差等，
jiāng zì jiā fù zǐ xiōng dì yǔ tú rén yì bān kàn，
将自家父子、兄弟与途人一般看，
biàn zì méi le fā duān chù bù chōu yá biàn zhī dé tā wú gēn，
便自没了发端处；不抽芽便知得他无根，
biàn bú shì shēng shēng bù xī，
便不是生生不息，
ān dé wèi zhī rén xiào dì wèi rén zhī běn，
安得谓之仁！孝、弟为仁之本，
què shì rén lǐ cóng lǐ miàn fā chū lái。
却是仁理从里面发出来。
。
”。
【传习录 · 捲上 · 门人陆澄录 · 七十九】注释
墨氏‘兼爱’，指墨家的“兼相爱，交相利”“非攻”的思想。
差等，见《孟子·滕文公下》第五章：“爱无差等，施由亲始”，此句为墨家夷子所言，意为“爱没有差别等级，只是施行的时候从亲人开始”，孟子反对之，以为爱有取舍，见同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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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浙江馀姚人，初名云，字伯安，别号阳明子。十五岁访客居庸、山海间，纵观山川形胜。好言兵，善射。弘治十二年进士。授刑部主事。正德初，忤刘瑾，廷杖，谪贵州龙场驿丞。瑾诛，任庐陵知县。十一年，累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镇压大帽山、浰头、横水等处山寨凡八十四处民变，设崇义、和平两县。十四年，平宁王朱宸濠之乱。世宗时封新建伯。嘉靖六年总督两广兼巡抚，镇压断藤峡瑶民八寨。先后用兵，皆成功迅速。以病乞归，行至南安而卒。其学以致良知为主，谓格物致知，当自求诸心，不当求诸物。弟子极众，世称姚江学派。以曾筑室阳明洞中，学者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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