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 · 第六十四回 · 荆棘岭悟能努力 木仙庵三藏谈诗

吴承恩 - [明]

话表祭赛国王谢了唐三藏师徒获宝擒怪之恩，所赠金玉，分毫不受，却命当驾官照依四位常穿的衣服，各做两套，鞋袜各做两双，绦环各做两条，外备干粮烘炒，倒换了通关文牒，大排銮驾，并文武多官，满城百姓，伏龙寺僧人，大吹大打，送四众出城。约有二十里，先辞了国王。众人又送二十里辞回。伏龙寺僧人送有五六十里不回，有的要同上西天，有的要修行伏侍。行者见都不肯回去，遂弄个手段，把毫毛拔了三四十根，吹口仙气，叫：“变！”都变作斑斓猛虎，拦住前路，哮吼踊跃。众僧方惧，不敢前进，大圣才引师父策马而去。少时间，去得远了，众僧人放声大哭，都喊：“有恩有义的老爷！我等无缘，不肯度我们也！”

且不说众僧啼哭，却说师徒四众，走上大路，却才收回毫毛，一直西去。正是时序易迁，又早冬残春至，不暖不寒，正好逍遥行路。忽见一条长岭，岭顶上是路。三藏勒马观看，那岭上荆棘丫叉，薜萝牵绕，虽是有道路的痕迹，左右却都是荆刺棘针。唐僧叫：“徒弟，这路怎生走得？”行者道：“怎么走不得？”又道：“徒弟啊，路痕在下，荆棘在上，只除是蛇虫伏地而游，方可去了。若你们走，腰也难伸，教我如何乘马？”八戒道：“不打紧，等我使出钯柴手来，把钉钯分开荆棘，莫说乘马，就抬轿也包你过去。”三藏道：“你虽有力，长远难熬，却不知有多少远近，怎生费得这许多精神！”行者道：“不须商量，等我去看看。”将身一纵，跳在半空看时，一望无际。真个是——

匝地远天，凝烟带雨。夹道柔茵乱，漫山翠盖张。密密搓搓初发叶，攀攀扯扯正芬芳。遥望不知何所尽，近观一似绿云茫。蒙蒙茸茸，郁郁苍苍。风声飘索索，日影映煌煌。那中间有松有柏还有竹，多梅多柳更多桑。薜萝缠古树，藤葛绕垂杨。盘团似架，联络如床。有处花开真布锦，无端卉发远生香。为人谁不遭荆棘，那见西方荆棘长！

行者看罢多时，将云头按下道：“师父，这去处远哩！”三藏问：“有多少远？”行者道：“一望无际，似有千里之遥。”三藏大惊道：“怎生是好？”沙僧笑道：“师父莫愁，我们也学烧荒的，放上一把火，烧绝了荆棘过去。”八戒道：“莫乱谈！烧荒的须在十来月，草衰木枯，方好引火。如今正是蕃盛之时，怎么烧得！”行者道：“就是烧得，也怕人子。”三藏道：“这般怎生得度？”八戒笑道：“要得度，还依我。”好呆子，捻个诀，念个咒语，把腰躬一躬，叫：“长！”就长了有二十丈高下的身躯，把钉钯幌一幌，教“变！”就变了有三十丈长短的钯柄，拽开步，双手使钯，将荆棘左右搂开：“请师父跟我来也！”三藏见了甚喜，即策马紧随。后面沙僧挑着行李，行者也使铁棒拨开。这一日未曾住手，行有百十里，将次天晚，见有一块空阔之处，当路上有一通石碣，上有三个大字，乃“荆棘岭”；下有两行十四个小字，乃“荆棘蓬攀八百里，古来有路少人行”。八戒见了笑道：“等我老猪与他添上两句：自今八戒能开破，直透西方路尽平！”三藏欣然下马道：“徒弟啊，累了你也！我们就在此住过了今宵，待明日天光再走。”八戒道：“师父莫住，趁此天色晴明，我等有兴，连夜搂开路走他娘！”那长老只得相从。

八戒上前努力，师徒们人不住手，马不停蹄，又行了一日一夜，却又天色晚矣。那前面蓬蓬结结，又闻得风敲竹韵，飒飒松声。却好又有一段空地，中间乃是一座古庙，庙门之外，有松柏凝青，桃梅斗丽。三藏下马，与三个徒弟同看，只见——

岩前古庙枕寒流，落目荒烟锁废丘。白鹤丛中深岁月，绿芜台下自春秋。

竹摇青佩疑闻语，鸟弄余音似诉愁。鸡犬不通人迹少，闲花野蔓绕墙头。

行者看了道：“此地少吉多凶，不宜久坐。”沙僧道：“师兄差疑了，似这杳无人烟之处，又无个怪兽妖禽，怕他怎的？”说不了，忽见一阵阴风，庙门后，转出一个老者，头戴角巾，身穿淡服，手持拐杖，足踏芒鞋，后跟着一个青脸獠牙、红须赤身鬼使，头顶着一盘面饼，跪下道：“大圣，小神乃荆棘岭土地，知大圣到此，无以接待，特备蒸饼一盘，奉上老师父，各请一餐。此地八百里，更无人家，聊吃些儿充饥。”八戒欢喜，上前舒手，就欲取饼。不知行者端详已久，喝一声：“且住，这厮不是好人！休得无礼！你是什么土地，来诳老孙！看棍！”那老者见他打来，将身一转，化作一阵阴风，呼的一声，把个长老摄将起去，飘飘荡荡，不知摄去何所。慌得那大圣没跟寻处，八戒、沙僧俱相顾失色，白马亦只自惊吟。三兄弟连马四口，恍恍忽忽，远望高张，并无一毫下落，前后找寻不题。

却说那老者同鬼使，把长老抬到一座烟霞石屋之前，轻轻放下，与他携手相搀道：“圣僧休怕，我等不是歹人，乃荆棘岭十八公是也。因风清月霁之宵，特请你来会友谈诗，消遣情怀故耳。”那长老却才定性，睁眼仔细观看，真个是——

漠漠烟云去所，清清仙境人家。正好洁身修炼，堪宜种竹栽花。

每见翠岩来鹤，时闻青沼鸣蛙。更赛天台丹灶，仍期华岳明霞。

说甚耕云钓月，此间隐逸堪夸。坐久幽怀如海，朦胧月上窗纱。

三藏正自点看，渐觉月明星朗，只听得人语相谈，都道：“十八公请得圣僧来也。”长老抬头观看，乃是三个老者：前一个霜姿丰采，第二个绿鬓婆娑，第三个虚心黛色。各各面貌、衣服俱不相同，都来与三藏作礼。长老还了礼道：“弟子有何德行，敢劳列位仙翁下爱？”十八公笑道：“一向闻知圣僧有道，等待多时，今幸一遇。如果不吝珠玉，宽坐叙怀，足见禅机真派。”三藏躬身道：“敢问仙翁尊号？”十八公道：“霜姿者号孤直公，绿鬓者号凌空子，虚心者号拂云叟，老拙号曰劲节。”三藏道：“四翁尊寿几何？”孤直公道——

我岁今经千岁古，撑天叶茂四时春。香枝郁郁龙蛇状，碎影重重霜雪身。

自幼坚刚能耐老，从今正直喜修真。乌栖凤宿非凡辈，落落森森远俗尘。

凌空子笑道：

吾年千载傲风霜，高干灵枝力自刚。夜静有声如雨滴，秋晴荫影似云张。

盘根已得长生诀，受命尤宜不老方。留鹤化龙非俗辈，苍苍爽爽近仙乡。

拂云叟笑道：

岁寒虚度有千秋，老景潇然清更幽。不杂嚣尘终冷淡，饱经霜雪自风流。

七贤作侣同谈道，六逸为朋共唱酬。戛玉敲金非琐琐，天然情性与仙游。

劲节十八公笑道：

我亦千年约有余，苍然贞秀自如如。堪怜雨露生成力，借得乾坤造化机。

万壑风烟惟我盛，四时洒落让吾疏。盖张翠影留仙客，博弈调琴讲道书。

三藏称谢道：“四位仙翁，俱享高寿，但劲节翁又千岁余矣。高年得道，丰采清奇，得非汉时之四皓乎？”四老道：“承过奖，承过奖！吾等非四皓，乃深山之四操也。敢问圣僧，妙龄几何？”三藏合掌躬身答曰：

四十年前出母胎，未产之时命已灾。逃生落水随波滚，幸遇金山脱本骸。

养性看经无懈怠，诚心拜佛敢俄捱？今蒙皇上差西去，路遇仙翁下爱来。

四老俱称道：“圣僧自出娘胎，即从佛教，果然是从小修行，真中正有道之上僧也。我等幸接台颜，敢求大教，望以禅法指教一二，足慰生平。”长老闻言，慨然不惧，即对众言曰：

禅者静也，法者度也。静中之度，非悟不成。悟者，洗心涤虑，脱俗离尘是也。夫人身难得，中土难生，正法难遇：全此三者，幸莫大焉。至德妙道，渺漠希夷，六根六识，遂可扫除。菩提者，不死不生，无余无欠，空色包罗，圣凡俱遣。访真了元始钳锤，悟实了牟尼手段。发挥象罔，踏碎涅般。必须觉中觉了悟中悟，一点灵光全保护。放开烈焰照婆娑，法界纵横独显露。至幽微，更守固，玄关口说谁人度？我本元修大觉禅，有缘有志方记悟。

四老侧耳受了，无边喜悦，一个个稽首皈依，躬身拜谢道：“圣僧乃禅机之悟本也！”拂云叟道：“禅虽静，法虽度，须要性定心诚，纵为大觉真仙，终坐无生之道。我等之玄，又大不同也。”三藏云：“道乃非常，体用合一，如何不同？”拂云叟笑云：

我等生来坚实，体用比尔不同。感天地以生身，蒙雨露而滋色。笑傲风霜，消磨日月。一叶不凋，千枝节操。似这话不叩冲虚，你执持梵语。道也者，本安中国，反来求证西方。空费了草鞋，不知寻个什么？石狮子剜了心肝，野狐涎灌彻骨髓。忘本参禅，妄求佛果，都似我荆棘岭葛藤谜语，萝壮浑言。此般君子，怎生接引？这等规模，如何印授？必须要检点见前面目，静中自有生涯。没底竹篮汲水，无根铁树生花。灵宝峰头牢着脚，归来雅会上龙华。

三藏闻言叩头拜谢，十八公用手搀扶，孤直公将身扯起，凌空子打个哈哈道：“拂云之言，分明漏泄。圣僧请起，不可尽信。我等趁此月明，原不为讲论修持，且自吟哦逍遥，放荡襟怀也。”拂云叟笑指石屋道：“若要吟哦，且入小庵一茶，何如？”长老真个欠身，向石屋前观看，门上有三个大字，乃“木仙庵”。遂此同入，又叙了坐次，忽见那赤身鬼使，捧一盘茯苓膏，将五盏香汤奉上。四老请唐僧先吃，三藏惊疑，不敢便吃。那四老一齐享用，三藏却才吃了两块，各饮香汤收去。三藏留心偷看，只见那里玲珑光彩，如月下一般——

水自石边流出，香从花里飘来。满座清虚雅致，全无半点尘埃。

那长老见此仙境。以为得意，情乐怀开，十分欢喜，忍不住念了一句道：“禅心似月迥无尘。”

劲节老笑而即联道：“诗兴如天青更新。”

孤直公道：“好句漫裁抟锦绣。”

凌空子道：“佳文不点唾奇珍。”

拂云叟道：“六朝一洗繁华尽，四始重删雅颂分。”

三藏道：“弟子一时失口，胡谈几字，诚所谓班门弄斧。适闻列仙之言，清新飘逸，真诗翁也。”劲节老道：“圣僧不必闲叙，出家人全始全终。既有起句，何无结句？望卒成之。”三藏道：“弟子不能，烦十八公结而成篇为妙。”劲节道：“你好心肠！你起的句，如何不肯结果？慳吝珠玑，非道理也。”

三藏只得续后二句云：“半枕松风茶未熟，吟怀潇洒满腔春。”

十八公道：“好个‘吟怀潇洒满腔春’！”孤直公道：“劲节，你深知诗味，所以只管咀嚼，何不再起一篇？”

十八公亦慨然不辞道：“我却是顶针字起：春不荣华冬不枯，云来雾往只如无。”

凌空子道：“我亦体前顶针二句：无风摇拽婆娑影，有客欣怜福寿图。”

拂云叟亦顶针道：“图似西山坚节老，清如南国没心夫。”

孤直公亦顶针道：“夫因侧叶称梁栋，台为横柯作宪乌。”

长老听了，赞叹不已道：“真是阳春白雪，浩气冲霄！弟子不才，敢再起两句。”孤直公道：“圣僧乃有道之士，大养之人也。不必再相联句，请赐教全篇，庶我等亦好勉强而和。”三藏无已，只得笑吟一律曰：

杖锡西来拜法王，愿求妙典远传扬。金芝三秀诗坛瑞，宝树千花莲蕊香。

百尺竿头须进步，十方世界立行藏。修成玉象庄严体，极乐门前是道场。

四老听毕，俱极赞扬。十八公道：“老拙无能，大胆搀越，也勉和一首。”云：

劲节孤高笑木王，灵椿不似我名扬。山空百丈龙蛇影。泉泌千年琥珀香。

解与乾坤生气概，喜因风雨化行藏。衰残自愧无仙骨，惟有苓膏结寿场。

孤直公道：“此诗起句豪雄，联句有力，但结句自谦太过矣，堪羡，堪羡！老拙也和一首。”云：

霜姿常喜宿禽王，四绝堂前大器扬。露重珠缨蒙翠盖，风轻石齿碎寒香。

长廊夜静吟声细，古殿秋阴淡影藏。元日迎春曾献寿，老来寄傲在山场。

凌空子笑而言曰：“好诗，好诗！真个是月胁天心，老拙何能为和？但不可空过，也须扯谈几句。”曰：

梁栋之材近帝王，太清宫外有声扬。晴轩恍若来青气，暗壁寻常度翠香。

壮节凛然千古秀，深根结矣九泉藏。凌云势盖婆娑影，不在群芳艳丽场。

拂云叟道：“三公之诗，高雅清淡，正是放开锦绣之囊也。我身无力，我腹无才，得三公之教，茅塞顿开，无已，也打油几句，幸勿哂焉。”诗曰：

淇澳园中乐圣王，渭川千亩任分扬。翠筠不染湘娥泪，班箨堪传汉史香。

霜叶自来颜不改，烟梢从此色何藏？子猷去世知音少，亘古留名翰墨场。

三藏道：“众仙老之诗，真个是吐凤喷珠，游夏莫赞。厚爱高情，感之极矣。但夜已深沉，三个小徒，不知在何处等我。意者弟子不能久留，敢此告回寻访，尤无穷之至爱也，望老仙指示归路。”四老笑道：“圣僧勿虑，我等也是千载奇逢，况天光晴爽，虽夜深却月明如昼，再宽坐坐，待天晓自当远送过岭，高徒一定可相会也。”

正话间，只见石屋之外，有两个青衣女童，挑一对绛纱灯笼，后引着一个仙女。那仙女拈着一枝杏花，笑吟吟进门相见。那仙女怎生模样？他生得——

青姿妆翡翠，丹脸赛胭脂。星眼光还彩，蛾眉秀又齐。下衬一条五色梅浅红裙子，上穿一件烟里火比甲轻衣。弓鞋弯凤嘴，绫袜锦绣泥。妖娆娇似天台女，不亚当年俏妲姬。

四老欠身问道：“杏仙何来？”那女子对众道了万福道：“知有佳客在此赓酬，特来相访，敢求一见。”十八公指着唐僧道：“佳客在此，何劳求见！”三藏躬身，不敢言语。那女子叫：“快献茶来。”又有两个黄衣女童，捧一个红漆丹盘，盘内有六个细磁茶盂，盂内设几品异果，横担着匙儿，提一把白铁嵌黄铜的茶壶，壶内香茶喷鼻。斟了茶，那女子微露春葱，捧磁盂先奉三藏，次奉四老，然后一盏，自取而陪。

凌空子道：“杏仙为何不坐？”那女子方才去坐。茶毕欠身问道：“仙翁今宵盛乐，佳句请教一二如何？”拂云叟道：“我等皆鄙俚之言，惟圣僧真盛唐之作，甚可嘉羡。”那女子道：“如不吝教，乞赐一观。”四老即以长老前诗后诗并禅法论，宣了一遍。那女子满面春风对众道：“妾身不才，不当献丑。但聆此佳句，似不可虚也，勉强将后诗奉和一律如何？”遂朗吟道：

上盖留名汉武王，周时孔子立坛场。董仙爱我成林积，孙楚曾怜寒食香。

雨润红姿娇且嫩，烟蒸翠色显还藏。自知过熟微酸意，落处年年伴麦场。

四老闻诗，人人称贺，都道：“清雅脱尘，句内包含春意。好个‘雨润红姿娇且嫩’、‘雨润红姿娇且嫩’！”那女子笑而悄答道：“惶恐，惶恐！适闻圣僧之章，诚然锦心绣口，如不吝珠玉，赐教一阕如何？”唐僧不敢答应。那女子渐有见爱之情，挨挨轧轧，渐近坐边，低声悄语呼道：“佳客莫者，趁此良宵，不耍子待要怎的？人生光景，能有几何？”十八公道：“杏仙尽有仰高之情，圣僧岂可无俯就之意？如不见怜，是不知趣了也。”孤直公道：“圣僧乃有道有名之士，决不苟且行事。如此样举措，是我等取罪过了。污人名，坏人德，非远达也。果是杏仙有意，可教拂云叟与十八公做媒，我与凌空子保亲，成此姻眷，何不美哉！”

三藏听言，遂变了颜色，跳起来高叫道：“汝等皆是一类邪物，这般诱我！当时只以砥砺之言，谈玄谈道可也，如今怎么以美人局来骗害贫僧！是何道理！”四老见三藏发怒，一个个咬指担惊，再不复言。那赤身鬼使暴躁如雷道：“这和尚好不识抬举！我这姐姐，那些儿不好？他人材俊雅，玉质娇姿，不必说那女工针指，只这一段诗才，也配得过你。你怎么这等推辞！休错过了！孤直公之言甚当，如果不可苟合，待我再与你主婚。”三藏大惊失色，凭他们怎么胡谈乱讲，只是不从。鬼使又道：“你这和尚，我们好言好语，你不听从，若是我们发起村野之性，还把你摄了去，教你和尚不得做，老婆不得娶，却不枉为人一世也？”那长老心如金石，坚执不从。暗想道：“我徒弟们不知在那里寻我哩！”说一声，止不住眼中堕泪。那女子陪着笑，挨至身边，翠袖中取出一个蜜合绫汗巾儿与他揩泪，道：“佳客勿得烦恼，我与你倚玉偎香，耍子去来。”长老咄的一声吆喝，跳起身来就走，被那些人扯扯拽拽，嚷到天明。

忽听得那里叫声：“师父，师父！你在那方言语也？”原来那孙大圣与八戒沙僧，牵着马，挑着担，一夜不曾住脚，穿荆度棘，东寻西找，却好半云半雾的，过了八百里荆棘岭西下，听得唐僧吆喝，却就喊了一声。那长老挣出门来，叫声：“悟空，我在这里哩，快来救我，快来救我！”那四老与鬼使，那女子与女童，幌一幌都不见了。须臾间，八戒、沙僧俱到边前道：“师父，你怎么得到此也？”三藏扯住行者道：“徒弟啊，多累了你们了！昨日晚间见的那个老者，言说土地送斋一事，是你喝声要打，他就把我抬到此方。他与我携手相搀，走入门，又见三个老者，来此会我，俱道我做圣僧，一个个言谈清雅，极善吟诗。我与他赓和相攀，觉有夜半时候，又见一个美貌女子执灯火，也来这里会我，吟了一首诗，称我做佳客。因见我相貌，欲求配偶，我方省悟，正不从时，又被他做媒的做媒，保亲的保亲，主婚的主婚，我立誓不肯，正欲挣着要走，与他嚷闹，不期你们到了。一则天明，二来还是怕你，只才还扯扯拽拽，忽然就不见了。”行者道：“你既与他叙话谈诗，就不曾问他个名字？”三藏道：“我曾问他之号，那老者唤做十八公，号劲节，第二个号孤直公，第三个号凌空子，第四个号拂云叟，那女子，人称他做杏仙。”八戒道：“此物在于何处？才往那方去了？”三藏道：“去向之方，不知何所，但只谈诗之处，去此不远。”

他三人同师父看处，只见一座石崖，崖上有“木仙庵”三字。三藏道：“此间正是。”行者仔细观之，却原来是一株大桧树，一株老柏，一株老松，一株老竹，竹后有一株丹枫。再看崖那边，还有一株老杏，二株腊梅，二株丹桂。行者笑道：“你可曾看见妖怪？”八戒道：“不曾。”行者道：“你不知，就是这几株树木在此成精也。”八戒道：“哥哥怎得知成精者是树？”行者道：“十八公乃松树，孤直公乃柏树，凌空子乃桧树，拂云叟乃竹竿，赤身鬼乃枫树，杏仙即杏树，女童即丹桂、腊梅也。”八戒闻言，不论好歹，一顿钉钯，三五长嘴，连拱带筑，把两颗腊梅、丹桂、老杏、枫杨俱挥倒在地，果然那根下俱鲜血淋漓。三藏近前扯住道：“悟能，不可伤了他！他虽成了气候，却不曾伤我，我等找路去罢。”行者道：“师父不可惜他，恐日后成了大怪，害人不浅也。”那呆子索性一顿钯，将松柏桧竹一齐皆筑倒，却才请师父上马，顺大路一齐西行。毕竟不知前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西游记 · 第六十四回 · 荆棘岭悟能努力 木仙庵三藏谈诗翻译文

西游记 · 第六十四回 · 荆棘岭悟能努力 木仙庵三藏谈诗拼音版/注音版

xī yóu jì dì liù shí sì huí jīng jí lǐng wù néng nǔ lì mù xiān ān sān zàng tán shī。

西游记 · 第六十四回 · 荆棘岭悟能努力 木仙庵三藏谈诗。

wú chéng ēn。

吴承恩。

huà biǎo jì sài guó wáng xiè le táng sān zàng shī tú huò bǎo qín guài zhī ēn，

话表祭赛国王谢了唐三藏师徒获宝擒怪之恩，

suǒ zèng jīn yù，

所赠金玉，

fēn háo bù shòu，

分毫不受，

què mìng dāng jià guān zhào yī sì wèi cháng chuān de yī fú，

却命当驾官照依四位常穿的衣服，

gè zuò liǎng tào，

各做两套，

xié wà gè zuò liǎng shuāng，

鞋袜各做两双，

tāo huán gè zuò liǎng tiáo，

绦环各做两条，

wài bèi gān liáng hōng chǎo，

外备干粮烘炒，

dǎo huàn le tōng guān wén dié，

倒换了通关文牒，

dà pái luán jià，

大排銮驾，

bìng wén wǔ duō guān，

并文武多官，

mǎn chéng bǎi xìng，

满城百姓，

fú lóng sì sēng rén，

伏龙寺僧人，

dà chuī dà dǎ，

大吹大打，

sòng sì zhòng chū chéng。

送四众出城。

yuē yǒu èr shí lǐ，

约有二十里，

xiān cí le guó wáng。

先辞了国王。

zhòng rén yòu sòng èr shí lǐ cí huí。

众人又送二十里辞回。

fú lóng sì sēng rén sòng yǒu wǔ liù shí lǐ bù huí，

伏龙寺僧人送有五六十里不回，

yǒu de yào tóng shàng xī tiān，

有的要同上西天，

yǒu de yào xiū xíng fú shì。

有的要修行伏侍。

xíng zhě jiàn dōu bù kěn huí qù，

行者见都不肯回去，

suì nòng gè shǒu duàn，

遂弄个手段，

bǎ háo máo bá le sān sì shí gēn，

把毫毛拔了三四十根，

chuī kǒu xiān qì，

吹口仙气，

jiào biàn dōu biàn zuò bān lán měng hǔ，

叫：“变！”都变作斑斓猛虎，

lán zhù qián lù，

拦住前路，

xiāo hǒu yǒng yuè。

哮吼踊跃。

zhòng sēng fāng jù，

众僧方惧，

bù gǎn qián jìn，

不敢前进，

dà shèng cái yǐn shī fù cè mǎ ér qù。

大圣才引师父策马而去。

shǎo shí jiān，

少时间，

qù de yuǎn le，

去得远了，

zhòng sēng rén fàng shēng dà kū，

众僧人放声大哭，

dōu hǎn yǒu ēn yǒu yì de lǎo yé wǒ děng wú yuán，

都喊：“有恩有义的老爷！我等无缘，

bù kěn dù wǒ men yě qiě bù shuō zhòng sēng tí kū，

不肯度我们也！” 且不说众僧啼哭，

què shuō shī tú sì zhòng，

却说师徒四众，

zǒu shàng dà lù，

走上大路，

què cái shōu huí háo máo，

却才收回毫毛，

yī zhí xī qù。

一直西去。

zhèng shì shí xù yì qiān，

正是时序易迁，

yòu zǎo dōng cán chūn zhì，

又早冬残春至，

bù nuǎn bù hán，

不暖不寒，

zhèng hǎo xiāo yáo xíng lù。

正好逍遥行路。

hū jiàn yī tiáo cháng lǐng，

忽见一条长岭，

lǐng dǐng shàng shì lù。

岭顶上是路。

sān zàng lè mǎ guān kàn，

三藏勒马观看，

nà lǐng shàng jīng jí yā chā，

那岭上荆棘丫叉，

bì luó qiān rào，

薜萝牵绕，

suī shì yǒu dào lù de hén jī，

虽是有道路的痕迹，

zuǒ yòu què dōu shì jīng cì jí zhēn。

左右却都是荆刺棘针。

táng sēng jiào tú dì，

唐僧叫：“徒弟，

zhè lù zěn shēng zǒu de xíng zhě dào zěn me zǒu bù dé yòu dào tú dì a，

这路怎生走得？”行者道：“怎么走不得？”又道：“徒弟啊，

lù hén zài xià，

路痕在下，

jīng jí zài shàng，

荆棘在上，

zhǐ chú shì shé chóng fú dì ér yóu，

只除是蛇虫伏地而游，

fāng kě qù le。

方可去了。

ruò nǐ men zǒu，

若你们走，

yāo yě nán shēn，

腰也难伸，

jiào wǒ rú hé chéng mǎ bā jiè dào bù dǎ jǐn，

教我如何乘马？”八戒道：“不打紧，

děng wǒ shǐ chū bǎ chái shǒu lái，

等我使出钯柴手来，

bǎ dīng bǎ fēn kāi jīng jí，

把钉钯分开荆棘，

mò shuō chéng mǎ，

莫说乘马，

jiù tái jiào yě bāo nǐ guò qù。

就抬轿也包你过去。

sān zàng dào nǐ suī yǒu lì，

”三藏道：“你虽有力，

cháng yuǎn nán áo，

长远难熬，

què bù zhī yǒu duō shǎo yuǎn jìn，

却不知有多少远近，

zěn shēng fèi de zhè xǔ duō jīng shén xíng zhě dào bù xū shāng liáng，

怎生费得这许多精神！”行者道：“不须商量，

děng wǒ qù kàn kàn。

等我去看看。

jiāng shēn yī zòng，

”将身一纵，

tiào zài bàn kōng kàn shí，

跳在半空看时，

yī wàng wú jì。

一望无际。

zhēn gè shì zā dì yuǎn tiān，

真个是—— 匝地远天，

níng yān dài yǔ。

凝烟带雨。

jiā dào róu yīn luàn，

夹道柔茵乱，

màn shān cuì gài zhāng。

漫山翠盖张。

mì mì cuō cuō chū fā yè，

密密搓搓初发叶，

pān pān chě chě zhèng fēn fāng。

攀攀扯扯正芬芳。

yáo wàng bù zhī hé suǒ jǐn，

遥望不知何所尽，

jìn guān yī sì lǜ yún máng。

近观一似绿云茫。

méng méng róng rōng，

蒙蒙茸茸，

yù yù cāng cāng。

郁郁苍苍。

fēng shēng piāo suǒ suǒ，

风声飘索索，

rì yǐng yìng huáng huáng。

日影映煌煌。

nà zhōng jiān yǒu sōng yǒu bǎi hái yǒu zhú，

那中间有松有柏还有竹，

duō méi duō liǔ gèng duō sāng。

多梅多柳更多桑。

bì luó chán gǔ shù，

薜萝缠古树，

téng gé rào chuí yáng。

藤葛绕垂杨。

pán tuán shì jià，

盘团似架，

lián luò rú chuáng。

联络如床。

yǒu chǔ huā kāi zhēn bù jǐn，

有处花开真布锦，

wú duān huì fā yuǎn shēng xiāng。

无端卉发远生香。

wéi rén shuí bù zāo jīng jí，

为人谁不遭荆棘，

nà jiàn xī fāng jīng jí cháng xíng zhě kàn bà duō shí，

那见西方荆棘长！ 行者看罢多时，

jiāng yún tóu àn xià dào shī fù，

将云头按下道：“师父，

zhè qù chù yuǎn lī sān zàng wèn yǒu duō shǎo yuǎn xíng zhě dào yī wàng wú jì，

这去处远哩！”三藏问：“有多少远？”行者道：“一望无际，

shì yǒu qiān lǐ zhī yáo。

似有千里之遥。

sān zàng dà jīng dào zěn shēng shì hǎo shā sēng xiào dào shī fù mò chóu，

”三藏大惊道：“怎生是好？”沙僧笑道：“师父莫愁，

wǒ men yě xué shāo huāng de，

我们也学烧荒的，

fàng shàng yī bǎ huǒ，

放上一把火，

shāo jué le jīng jí guò qù。

烧绝了荆棘过去。

bā jiè dào mò luàn tán shāo huāng de xū zài shí lái yuè，

”八戒道：“莫乱谈！烧荒的须在十来月，

cǎo shuāi mù kū，

草衰木枯，

fāng hǎo yǐn huǒ。

方好引火。

rú jīn zhèng shì fān shèng zhī shí，

如今正是蕃盛之时，

zěn me shāo de xíng zhě dào jiù shì shāo dé，

怎么烧得！”行者道：“就是烧得，

yě pà rén zǐ。

也怕人子。

sān zàng dào zhè bān zěn shēng de dù bā jiè xiào dào yào de dù，

”三藏道：“这般怎生得度？”八戒笑道：“要得度，

hái yī wǒ。

还依我。

hǎo dāi zi，

”好呆子，

niǎn gè jué，

捻个诀，

niàn gè zhòu yǔ，

念个咒语，

bǎ yāo gōng yī gōng，

把腰躬一躬，

jiào zhǎng jiù zhǎng le yǒu èr shí zhàng gāo xià de shēn qū，

叫：“长！”就长了有二十丈高下的身躯，

bǎ dīng bǎ huǎng yī huǎng，

把钉钯幌一幌，

jiào biàn jiù biàn le yǒu sān shí zhàng cháng duǎn de bǎ bǐng，

教“变！”就变了有三十丈长短的钯柄，

zhuāi kāi bù，

拽开步，

shuāng shǒu shǐ bǎ，

双手使钯，

jiāng jīng jí zuǒ yòu lǒu kāi qǐng shī fù gēn wǒ lái yě sān zàng jiàn le shén xǐ，

将荆棘左右搂开：“请师父跟我来也！”三藏见了甚喜，

jí cè mǎ jǐn suí。

即策马紧随。

hòu miàn shā sēng tiāo zhe xíng lǐ，

后面沙僧挑着行李，

xíng zhě yě shǐ tiě bàng bō kāi。

行者也使铁棒拨开。

zhè yī rì wèi zēng zhù shǒu，

这一日未曾住手，

xíng yǒu bǎi shí lǐ，

行有百十里，

jiāng cì tiān wǎn，

将次天晚，

jiàn yǒu yí kuài kōng kuò zhī chù，

见有一块空阔之处，

dāng lù shàng yǒu yī tòng shí jié，

当路上有一通石碣，

shàng yǒu sān ge dà zì，

上有三个大字，

nǎi jīng jí lǐng xià yǒu liǎng xíng shí sì gè xiǎo zì，

乃“荆棘岭”；下有两行十四个小字，

nǎi jīng jí péng pān bā bǎi lǐ，

乃“荆棘蓬攀八百里，

gǔ lái yǒu lù shǎo rén xíng。

古来有路少人行”。

bā jiè jiàn le xiào dào děng wǒ lǎo zhū yǔ tā tiān shàng liǎng jù zì jīn bā jiè néng kāi pò，

八戒见了笑道：“等我老猪与他添上两句：自今八戒能开破，

zhí tòu xī fāng lù jǐn píng sān zàng xīn rán xià mǎ dào tú dì a，

直透西方路尽平！”三藏欣然下马道：“徒弟啊，

lèi le nǐ yě wǒ men jiù zài cǐ zhù guò le jīn xiāo，

累了你也！我们就在此住过了今宵，

dài míng rì tiān guāng zài zǒu。

待明日天光再走。

bā jiè dào shī fù mò zhù，

”八戒道：“师父莫住，

chèn cǐ tiān sè qíng míng，

趁此天色晴明，

wǒ děng yǒu xìng，

我等有兴，

lián yè lǒu kāi lù zǒu tā niáng nà zhǎng lǎo zhǐ de xiāng cóng。

连夜搂开路走他娘！”那长老只得相从。

bā jiè shàng qián nǔ lì，

八戒上前努力，

shī tú men rén bú zhù shǒu，

师徒们人不住手，

mǎ bù tíng tí，

马不停蹄，

yòu xíng le yī rì yī yè，

又行了一日一夜，

què yòu tiān sè wǎn yǐ。

却又天色晚矣。

nà qián miàn péng péng jié jié，

那前面蓬蓬结结，

yòu wén de fēng qiāo zhú yùn，

又闻得风敲竹韵，

sà sà sōng shēng。

飒飒松声。

què hǎo yòu yǒu yī duàn kòng dì，

却好又有一段空地，

zhōng jiān nǎi shì yī zuò gǔ miào，

中间乃是一座古庙，

miào mén zhī wài，

庙门之外，

yǒu sōng bǎi níng qīng，

有松柏凝青，

táo méi dòu lì。

桃梅斗丽。

sān zàng xià mǎ，

三藏下马，

yǔ sān ge tú dì tóng kàn，

与三个徒弟同看，

zhī jiàn yán qián gǔ miào zhěn hán liú，

只见—— 岩前古庙枕寒流，

luò mù huāng yān suǒ fèi qiū。

落目荒烟锁废丘。

bái hè cóng zhōng shēn suì yuè，

白鹤丛中深岁月，

lǜ wú tái xià zì chūn qiū。

绿芜台下自春秋。

zhú yáo qīng pèi yí wén yǔ，

竹摇青佩疑闻语，

niǎo nòng yú yīn shì sù chóu。

鸟弄余音似诉愁。

jī quǎn bù tōng rén jī shǎo，

鸡犬不通人迹少，

xián huā yě màn rào qiáng tóu。

闲花野蔓绕墙头。

xíng zhě kàn le dào cǐ dì shǎo jí duō xiōng，

行者看了道：“此地少吉多凶，

bù yí jiǔ zuò。

不宜久坐。

shā sēng dào shī xiōng chà yí le，

”沙僧道：“师兄差疑了，

shì zhè yǎo wú rén yān zhī chù，

似这杳无人烟之处，

yòu wú gè guài shòu yāo qín，

又无个怪兽妖禽，

pà tā zěn de shuō bù liǎo，

怕他怎的？”说不了，

hū jiàn yī zhèn yīn fēng，

忽见一阵阴风，

miào mén hòu，

庙门后，

zhuǎn chū yí gè lǎo zhě，

转出一个老者，

tóu dài jiǎo jīn，

头戴角巾，

shēn chuān dàn fú，

身穿淡服，

shǒu chí guǎi zhàng，

手持拐杖，

zú tà máng xié，

足踏芒鞋，

hòu gēn zhe yí gè qīng liǎn liáo yá hóng xū chì shēn guǐ shǐ，

后跟着一个青脸獠牙、红须赤身鬼使，

tóu dǐng zhe yī pán miàn bǐng，

头顶着一盘面饼，

guì xià dào dà shèng，

跪下道：“大圣，

xiǎo shén nǎi jīng jí lǐng tǔ dì，

小神乃荆棘岭土地，

zhī dà shèng dào cǐ，

知大圣到此，

wú yǐ jiē dài，

无以接待，

tè bèi zhēng bǐng yī pán，

特备蒸饼一盘，

fèng shàng lǎo shī fù，

奉上老师父，

gè qǐng yī cān。

各请一餐。

cǐ dì bā bǎi lǐ，

此地八百里，

gèng wú rén jiā，

更无人家，

liáo chī xiē ér chōng jī。

聊吃些儿充饥。

bā jiè huān xǐ，

”八戒欢喜，

shàng qián shū shǒu，

上前舒手，

jiù yù qǔ bǐng。

就欲取饼。

bù zhī xíng zhě duān xiáng yǐ jiǔ，

不知行者端详已久，

hē yī shēng qiě zhù，

喝一声：“且住，

zhè sī bú shì hǎo rén xiū de wú lǐ nǐ shì shén me tǔ dì，

这厮不是好人！休得无礼！你是什么土地，

lái kuáng lǎo sūn kàn gùn nà lǎo zhě jiàn tā dǎ lái，

来诳老孙！看棍！”那老者见他打来，

jiāng shēn yī zhuǎn，

将身一转，

huà zuò yī zhèn yīn fēng，

化作一阵阴风，

hū de yī shēng，

呼的一声，

bǎ gè zhǎng lǎo shè jiāng qǐ qù，

把个长老摄将起去，

piāo piāo dàng dàng，

飘飘荡荡，

bù zhī shè qù hé suǒ。

不知摄去何所。

huāng de nà dà shèng méi gēn xún chù，

慌得那大圣没跟寻处，

bā jiè shā sēng jù xiāng gù shī sè，

八戒、沙僧俱相顾失色，

bái mǎ yì zhǐ zì jīng yín。

白马亦只自惊吟。

sān xiōng dì lián mǎ sì kǒu，

三兄弟连马四口，

huǎng huǎng hū hū，

恍恍忽忽，

yuǎn wàng gāo zhāng，

远望高张，

bìng wú yī háo xià luò，

并无一毫下落，

qián hòu zhǎo xún bù tí。

前后找寻不题。

què shuō nà lǎo zhě tóng guǐ shǐ，

却说那老者同鬼使，

bǎ zhǎng lǎo tái dào yī zuò yān xiá shí wū zhī qián，

把长老抬到一座烟霞石屋之前，

qīng qīng fàng xià，

轻轻放下，

yǔ tā xié shǒu xiàng chān dào shèng sēng xiū pà，

与他携手相搀道：“圣僧休怕，

wǒ děng bú shì dǎi rén，

我等不是歹人，

nǎi jīng jí lǐng shí bā gōng shì yě。

乃荆棘岭十八公是也。

yīn fēng qīng yuè jì zhī xiāo，

因风清月霁之宵，

tè qǐng nǐ lái huì yǒu tán shī，

特请你来会友谈诗，

xiāo qiǎn qíng huái gù ěr。

消遣情怀故耳。

nà zhǎng lǎo què cái dìng xìng，

”那长老却才定性，

zhēng yǎn zǐ xì guān kàn，

睁眼仔细观看，

zhēn gè shì mò mò yān yún qù suǒ，

真个是—— 漠漠烟云去所，

qīng qīng xiān jìng rén jiā。

清清仙境人家。

zhèng hǎo jié shēn xiū liàn，

正好洁身修炼，

kān yí zhǒng zhú zāi huā。

堪宜种竹栽花。

měi jiàn cuì yán lái hè，

每见翠岩来鹤，

shí wén qīng zhǎo míng wā。

时闻青沼鸣蛙。

gèng sài tiān tāi dān zào，

更赛天台丹灶，

réng qī huá yuè míng xiá。

仍期华岳明霞。

shuō shén gēng yún diào yuè，

说甚耕云钓月，

cǐ jiān yǐn yì kān kuā。

此间隐逸堪夸。

zuò jiǔ yōu huái rú hǎi，

坐久幽怀如海，

méng lóng yuè shàng chuāng shā。

朦胧月上窗纱。

sān zàng zhèng zì diǎn kàn，

三藏正自点看，

jiàn jué yuè míng xīng lǎng，

渐觉月明星朗，

zhǐ tīng dé rén yǔ xiāng tán，

只听得人语相谈，

dōu dào shí bā gōng qǐng dé shèng sēng lái yě。

都道：“十八公请得圣僧来也。

zhǎng lǎo tái tóu guān kàn，

”长老抬头观看，

nǎi shì sān ge lǎo zhě qián yí gè shuāng zī fēng cǎi，

乃是三个老者：前一个霜姿丰采，

dì èr gè lǜ bìn pó suō，

第二个绿鬓婆娑，

dì sān ge xū xīn dài sè。

第三个虚心黛色。

gè gè miàn mào yī fú jù bù xiāng tóng，

各各面貌、衣服俱不相同，

dōu lái yǔ sān zàng zuò lǐ。

都来与三藏作礼。

zhǎng lǎo hái le lǐ dào dì zǐ yǒu hé dé xíng，

长老还了礼道：“弟子有何德行，

gǎn láo liè wèi xiān wēng xià ài shí bā gōng xiào dào yī xiàng wén zhī shèng sēng yǒu dào，

敢劳列位仙翁下爱？”十八公笑道：“一向闻知圣僧有道，

děng dài duō shí，

等待多时，

jīn xìng yī yù。

今幸一遇。

rú guǒ bù lìn zhū yù，

如果不吝珠玉，

kuān zuò xù huái，

宽坐叙怀，

zú jiàn chán jī zhēn pài。

足见禅机真派。

sān zàng gōng shēn dào gǎn wèn xiān wēng zūn hào shí bā gōng dào shuāng zī zhě hào gū zhí gōng，

”三藏躬身道：“敢问仙翁尊号？”十八公道：“霜姿者号孤直公，

lǜ bìn zhě hào líng kòng zi，

绿鬓者号凌空子，

xū xīn zhě hào fú yún sǒu，

虚心者号拂云叟，

lǎo zhuō hào yuē jìn jié。

老拙号曰劲节。

sān zàng dào sì wēng zūn shòu jǐ hé gū zhí gōng dào wǒ suì jīn jīng qiān suì gǔ，

”三藏道：“四翁尊寿几何？”孤直公道—— 我岁今经千岁古，

chēng tiān yè mào sì shí chūn。

撑天叶茂四时春。

xiāng zhī yù yù lóng shé zhuàng，

香枝郁郁龙蛇状，

suì yǐng chóng chóng shuāng xuě shēn。

碎影重重霜雪身。

zì yòu jiān gāng néng nài lǎo，

自幼坚刚能耐老，

cóng jīn zhèng zhí xǐ xiū zhēn。

从今正直喜修真。

wū qī fèng sù fēi fán bèi，

乌栖凤宿非凡辈，

luò luò sēn sēn yuǎn sú chén。

落落森森远俗尘。

líng kòng zi xiào dào wú nián qiān zǎi ào fēng shuāng，

凌空子笑道： 吾年千载傲风霜，

gāo gàn líng zhī lì zì gāng。

高干灵枝力自刚。

yè jìng yǒu shēng rú yǔ dī，

夜静有声如雨滴，

qiū qíng yīn yǐng shì yún zhāng。

秋晴荫影似云张。

pán gēn yǐ dé cháng shēng jué，

盘根已得长生诀，

shòu mìng yóu yí bù lǎo fāng。

受命尤宜不老方。

liú hè huà lóng fēi sú bèi，

留鹤化龙非俗辈，

cāng cāng shuǎng shuǎng jìn xiān xiāng。

苍苍爽爽近仙乡。

fú yún sǒu xiào dào suì hán xū dù yǒu qiān qiū，

拂云叟笑道： 岁寒虚度有千秋，

lǎo jǐng xiāo rán qīng gèng yōu。

老景潇然清更幽。

bù zá xiāo chén zhōng lěng dàn，

不杂嚣尘终冷淡，

bǎo jīng shuāng xuě zì fēng liú。

饱经霜雪自风流。

qī xián zuò lǚ tóng tán dào，

七贤作侣同谈道，

liù yì wèi péng gòng chàng chóu。

六逸为朋共唱酬。

jiá yù qiāo jīn fēi suǒ suǒ，

戛玉敲金非琐琐，

tiān rán qíng xìng yǔ xiān yóu。

天然情性与仙游。

jìn jié shí bā gōng xiào dào wǒ yì qiān nián yuē yǒu yú，

劲节十八公笑道： 我亦千年约有余，

cāng rán zhēn xiù zì rú rú。

苍然贞秀自如如。

kān lián yǔ lù shēng chéng lì，

堪怜雨露生成力，

jiè dé qián kūn zào huà jī。

借得乾坤造化机。

wàn hè fēng yān wéi wǒ shèng，

万壑风烟惟我盛，

sì shí sǎ luò ràng wú shū。

四时洒落让吾疏。

gài zhāng cuì yǐng liú xiān kè，

盖张翠影留仙客，

bó yì tiáo qín jiǎng dào shū。

博弈调琴讲道书。

sān zàng chēng xiè dào sì wèi xiān wēng，

三藏称谢道：“四位仙翁，

jù xiǎng gāo shòu，

俱享高寿，

dàn jìn jié wēng yòu qiān suì yú yǐ。

但劲节翁又千岁余矣。

gāo nián dé dào，

高年得道，

fēng cǎi qīng qí，

丰采清奇，

dé fēi hàn shí zhī sì hào hū sì lǎo dào chéng guò jiǎng，

得非汉时之四皓乎？”四老道：“承过奖，

chéng guò jiǎng wú děng fēi sì hào，

承过奖！吾等非四皓，

nǎi shēn shān zhī sì cāo yě。

乃深山之四操也。

gǎn wèn shèng sēng，

敢问圣僧，

miào líng jǐ hé sān zàng hé zhǎng gōng shēn dá yuē sì shí nián qián chū mǔ tāi，

妙龄几何？”三藏合掌躬身答曰： 四十年前出母胎，

wèi chǎn zhī shí mìng yǐ zāi。

未产之时命已灾。

táo shēng luò shuǐ suí bō gǔn，

逃生落水随波滚，

xìng yù jīn shān tuō běn hái。

幸遇金山脱本骸。

yǎng xìng kàn jīng wú xiè dài，

养性看经无懈怠，

chéng xīn bài fó gǎn é ái jīn méng huáng shàng chà xī qù，

诚心拜佛敢俄捱？今蒙皇上差西去，

lù yù xiān wēng xià ài lái。

路遇仙翁下爱来。

sì lǎo jù chēng dào shèng sēng zì chū niáng tāi，

四老俱称道：“圣僧自出娘胎，

jí cóng fó jiào，

即从佛教，

guǒ rán shì cóng xiǎo xiū xíng，

果然是从小修行，

zhēn zhōng zhèng yǒu dào zhī shàng sēng yě。

真中正有道之上僧也。

wǒ děng xìng jiē tái yán，

我等幸接台颜，

gǎn qiú dà jiào，

敢求大教，

wàng yǐ chán fǎ zhǐ jiào yī èr，

望以禅法指教一二，

zú wèi shēng píng。

足慰生平。

zhǎng lǎo wén yán，

”长老闻言，

kǎi rán bù jù，

慨然不惧，

jí duì zhòng yán yuē chán zhě jìng yě，

即对众言曰： 禅者静也，

fǎ zhě dù yě。

法者度也。

jìng zhōng zhī dù，

静中之度，

fēi wù bù chéng。

非悟不成。

wù zhě，

悟者，

xǐ xīn dí lǜ，

洗心涤虑，

tuō sú lí chén shì yě。

脱俗离尘是也。

fū rén shēn nán de，

夫人身难得，

zhōng tǔ nán shēng，

中土难生，

zhèng fǎ nán yù quán cǐ sān zhě，

正法难遇：全此三者，

xìng mò dà yān。

幸莫大焉。

zhì dé miào dào，

至德妙道，

miǎo mò xī yí，

渺漠希夷，

liù gēn liù shí，

六根六识，

suì kě sǎo chú。

遂可扫除。

pú tí zhě，

菩提者，

bù sǐ bù shēng，

不死不生，

wú yú wú qiàn，

无余无欠，

kōng sè bāo luó，

空色包罗，

shèng fán jù qiǎn。

圣凡俱遣。

fǎng zhēn le yuán shǐ qián chuí，

访真了元始钳锤，

wù shí le mù ní shǒu duàn。

悟实了牟尼手段。

fā huī xiàng wǎng，

发挥象罔，

tà suì niè bān。

踏碎涅般。

bì xū jué zhōng jiào liǎo wù zhōng wù，

必须觉中觉了悟中悟，

yì diǎn líng guāng quán bǎo hù。

一点灵光全保护。

fàng kāi liè yàn zhào pó suō，

放开烈焰照婆娑，

fǎ jiè zòng héng dú xiǎn lù。

法界纵横独显露。

zhì yōu wēi，

至幽微，

gèng shǒu gù，

更守固，

xuán guān kǒu shuō shuí rén dù wǒ běn yuán xiū dà jué chán，

玄关口说谁人度？我本元修大觉禅，

yǒu yuán yǒu zhì fāng jì wù。

有缘有志方记悟。

sì lǎo cè ěr shòu le，

四老侧耳受了，

wú biān xǐ yuè，

无边喜悦，

yí gè gè qǐ shǒu guī yī，

一个个稽首皈依，

gōng shēn bài xiè dào shèng sēng nǎi chán jī zhī wù běn yě fú yún sǒu dào chán suī jìng，

躬身拜谢道：“圣僧乃禅机之悟本也！”拂云叟道：“禅虽静，

fǎ suī dù，

法虽度，

xū yào xìng dìng xīn chéng，

须要性定心诚，

zòng wèi dà jué zhēn xiān，

纵为大觉真仙，

zhōng zuò wú shēng zhī dào。

终坐无生之道。

wǒ děng zhī xuán，

我等之玄，

yòu dà bù tóng yě。

又大不同也。

sān zàng yún dào nǎi fēi cháng，

”三藏云：“道乃非常，

tǐ yòng hé yī，

体用合一，

rú hé bù tóng fú yún sǒu xiào yún wǒ děng shēng lái jiān shí，

如何不同？”拂云叟笑云： 我等生来坚实，

tǐ yòng bǐ ěr bù tóng。

体用比尔不同。

gǎn tiān dì yǐ shēng shēn，

感天地以生身，

méng yǔ lù ér zī sè。

蒙雨露而滋色。

xiào ào fēng shuāng，

笑傲风霜，

xiāo mó rì yuè。

消磨日月。

yī yè bù diāo，

一叶不凋，

qiān zhī jié cāo。

千枝节操。

shì zhè huà bù kòu chōng xū，

似这话不叩冲虚，

nǐ zhí chí fàn yǔ。

你执持梵语。

dào yě zhě，

道也者，

běn ān zhōng guó，

本安中国，

fǎn lái qiú zhèng xī fāng。

反来求证西方。

kōng fèi le cǎo xié，

空费了草鞋，

bù zhī xún gè shén me shí shī zi wān le xīn gān，

不知寻个什么？石狮子剜了心肝，

yě hú xián guàn chè gǔ suǐ。

野狐涎灌彻骨髓。

wàng běn cān chán，

忘本参禅，

wàng qiú fú guǒ，

妄求佛果，

dōu shì wǒ jīng jí lǐng gé téng mí yǔ，

都似我荆棘岭葛藤谜语，

luó zhuàng hún yán。

萝壮浑言。

cǐ bān jūn zǐ，

此般君子，

zěn shēng jiē yǐn zhè děng guī mó，

怎生接引？这等规模，

rú hé yìn shòu bì xū yào jiǎn diǎn jiàn qián miàn mù，

如何印授？必须要检点见前面目，

jìng zhōng zì yǒu shēng yá。

静中自有生涯。

méi dǐ zhú lán jí shuǐ，

没底竹篮汲水，

wú gēn tiě shù shēng huā。

无根铁树生花。

líng bǎo fēng tóu láo zhe jiǎo，

灵宝峰头牢着脚，

guī lái yǎ huì shàng lóng huá。

归来雅会上龙华。

sān zàng wén yán kòu tóu bài xiè，

三藏闻言叩头拜谢，

shí bā gōng yòng shǒu chān fú，

十八公用手搀扶，

gū zhí gōng jiāng shēn chě qǐ，

孤直公将身扯起，

líng kòng zi dǎ gè hā hā dào fú yún zhī yán，

凌空子打个哈哈道：“拂云之言，

fēn míng lòu xiè。

分明漏泄。

shèng sēng qǐng qǐ，

圣僧请起，

bù kě jǐn xìn。

不可尽信。

wǒ děng chèn cǐ yuè míng，

我等趁此月明，

yuán bù wéi jiǎng lùn xiū chí，

原不为讲论修持，

qiě zì yín é xiāo yáo，

且自吟哦逍遥，

fàng dàng jīn huái yě。

放荡襟怀也。

fú yún sǒu xiào zhǐ shí wū dào ruò yào yín é，

”拂云叟笑指石屋道：“若要吟哦，

qiě rù xiǎo ān yī chá，

且入小庵一茶，

hé rú zhǎng lǎo zhēn gè qiàn shēn，

何如？”长老真个欠身，

xiàng shí wū qián guān kàn，

向石屋前观看，

mén shàng yǒu sān ge dà zì，

门上有三个大字，

nǎi mù xiān ān。

乃“木仙庵”。

suì cǐ tóng rù，

遂此同入，

yòu xù le zuò cì，

又叙了坐次，

hū jiàn nà chì shēn guǐ shǐ，

忽见那赤身鬼使，

pěng yī pán fú líng gāo，

捧一盘茯苓膏，

jiāng wǔ zhǎn xiāng tāng fèng shàng。

将五盏香汤奉上。

sì lǎo qǐng táng sēng xiān chī，

四老请唐僧先吃，

sān zàng jīng yí，

三藏惊疑，

bù gǎn biàn chī。

不敢便吃。

nà sì lǎo yī qí xiǎng yòng，

那四老一齐享用，

sān zàng què cái chī le liǎng kuài，

三藏却才吃了两块，

gè yǐn xiāng tāng shōu qù。

各饮香汤收去。

sān zàng liú xīn tōu kàn，

三藏留心偷看，

zhī jiàn nà lǐ líng lóng guāng cǎi，

只见那里玲珑光彩，

rú yuè xià yì bān shuǐ zì shí biān liú chū，

如月下一般—— 水自石边流出，

xiāng cóng huā lǐ piāo lái。

香从花里飘来。

mǎn zuò qīng xū yǎ zhì，

满座清虚雅致，

quán wú bàn diǎn chén āi。

全无半点尘埃。

nà zhǎng lǎo jiàn cǐ xiān jìng。

那长老见此仙境。

yǐ wéi dé yì，

以为得意，

qíng lè huái kāi，

情乐怀开，

shí fēn huān xǐ，

十分欢喜，

rěn bú zhù niàn le yī jù dào chán xīn shì yuè jiǒng wú chén。

忍不住念了一句道：“禅心似月迥无尘。

jìn jié lǎo xiào ér jí lián dào shī xìng rú tiān qīng gēng xīn。

” 劲节老笑而即联道：“诗兴如天青更新。

gū zhí gōng dào hǎo jù màn cái tuán jǐn xiù。

” 孤直公道：“好句漫裁抟锦绣。

líng kòng zi dào jiā wén bù diǎn tuò qí zhēn。

” 凌空子道：“佳文不点唾奇珍。

fú yún sǒu dào liù cháo yī xǐ fán huá jǐn，

” 拂云叟道：“六朝一洗繁华尽，

sì shǐ zhòng shān yǎ sòng fēn。

四始重删雅颂分。

sān zàng dào dì zǐ yī shí shī kǒu，

” 三藏道：“弟子一时失口，

hú tán jǐ zì，

胡谈几字，

chéng suǒ wèi bān mén nòng fǔ。

诚所谓班门弄斧。

shì wén liè xiān zhī yán，

适闻列仙之言，

qīng xīn piāo yì，

清新飘逸，

zhēn shī wēng yě。

真诗翁也。

jìn jié lǎo dào shèng sēng bù bì xián xù，

”劲节老道：“圣僧不必闲叙，

chū jiā rén quán shǐ quán zhōng。

出家人全始全终。

jì yǒu qǐ jù，

既有起句，

hé wú jié jù wàng zú chéng zhī。

何无结句？望卒成之。

sān zàng dào dì zǐ bù néng，

”三藏道：“弟子不能，

fán shí bā gōng jié ér chéng piān wèi miào。

烦十八公结而成篇为妙。

jìn jié dào nǐ hǎo xīn cháng nǐ qǐ de jù，

”劲节道：“你好心肠！你起的句，

rú hé bù kěn jié guǒ qiān lìn zhū jī，

如何不肯结果？慳吝珠玑，

fēi dào lǐ yě。

非道理也。

sān zàng zhǐ de xù hòu èr jù yún bàn zhěn sōng fēng chá wèi shú，

” 三藏只得续后二句云：“半枕松风茶未熟，

yín huái xiāo sǎ mǎn qiāng chūn。

吟怀潇洒满腔春。

shí bā gōng dào hǎo gè yín huái xiāo sǎ mǎn qiāng chūn gū zhí gōng dào jìn jié，

” 十八公道：“好个‘吟怀潇洒满腔春’！”孤直公道：“劲节，

nǐ shēn zhì shī wèi，

你深知诗味，

suǒ yǐ zhǐ guǎn jǔ jué，

所以只管咀嚼，

hé bù zài qǐ yī piān shí bā gōng yì kǎi rán bù cí dào wǒ què shì dǐng zhēn zì qǐ chūn bù róng huá dōng bù kū，

何不再起一篇？” 十八公亦慨然不辞道：“我却是顶针字起：春不荣华冬不枯，

yún lái wù wǎng zhī rú wú。

云来雾往只如无。

líng kòng zi dào wǒ yì tǐ qián dǐng zhēn èr jù wú fēng yáo zhuāi pó suō yǐng，

” 凌空子道：“我亦体前顶针二句：无风摇拽婆娑影，

yǒu kè xīn lián fú shòu tú。

有客欣怜福寿图。

fú yún sǒu yì dǐng zhēn dào tú shì xī shān jiān jié lǎo，

” 拂云叟亦顶针道：“图似西山坚节老，

qīng rú nán guó méi xīn fū。

清如南国没心夫。

gū zhí gōng yì dǐng zhēn dào fū yīn cè yè chēng liáng dòng，

” 孤直公亦顶针道：“夫因侧叶称梁栋，

tái wèi héng kē zuò xiàn wū。

台为横柯作宪乌。

zhǎng lǎo tīng le，

” 长老听了，

zàn tàn bù yǐ dào zhēn shì yáng chūn bái xuě，

赞叹不已道：“真是阳春白雪，

hào qì chōng xiāo dì zǐ bù cái，

浩气冲霄！弟子不才，

gǎn zài qǐ liǎng jù。

敢再起两句。

gū zhí gōng dào shèng sēng nǎi yǒu dào zhī shì，

”孤直公道：“圣僧乃有道之士，

dà yǎng zhī rén yě。

大养之人也。

bù bì zài xiāng lián jù，

不必再相联句，

qǐng cì jiào quán piān，

请赐教全篇，

shù wǒ děng yì hǎo miǎn qiǎng ér hé。

庶我等亦好勉强而和。

sān zàng wú yǐ，

”三藏无已，

zhǐ de xiào yín yī lǜ yuē zhàng xī xī lái bài fǎ wáng，

只得笑吟一律曰： 杖锡西来拜法王，

yuàn qiú miào diǎn yuǎn chuán yáng。

愿求妙典远传扬。

jīn zhī sān xiù shī tán ruì，

金芝三秀诗坛瑞，

bǎo shù qiān huā lián ruǐ xiāng。

宝树千花莲蕊香。

bǎi chǐ gān tóu xū jìn bù，

百尺竿头须进步，

shí fāng shì jiè lì xíng cáng。

十方世界立行藏。

xiū chéng yù xiàng zhuāng yán tǐ，

修成玉象庄严体，

jí lè mén qián shì dào chǎng。

极乐门前是道场。

sì lǎo tīng bì，

四老听毕，

jù jí zàn yáng。

俱极赞扬。

shí bā gōng dào lǎo zhuō wú néng，

十八公道：“老拙无能，

dà dǎn chān yuè，

大胆搀越，

yě miǎn hé yī shǒu。

也勉和一首。

yún jìn jié gū gāo xiào mù wáng，

”云： 劲节孤高笑木王，

líng chūn bù shì wǒ míng yáng。

灵椿不似我名扬。

shān kōng bǎi zhàng lóng shé yǐng。

山空百丈龙蛇影。

quán mì qiān nián hǔ pò xiāng。

泉泌千年琥珀香。

jiě yǔ qián kūn shēng qì gài，

解与乾坤生气概，

xǐ yīn fēng yǔ huà xíng cáng。

喜因风雨化行藏。

shuāi cán zì kuì wú xiān gǔ，

衰残自愧无仙骨，

wéi yǒu líng gāo jié shòu chǎng。

惟有苓膏结寿场。

gū zhí gōng dào cǐ shī qǐ jù háo xióng，

孤直公道：“此诗起句豪雄，

lián jù yǒu lì，

联句有力，

dàn jié jù zì qiān tài guò yǐ，

但结句自谦太过矣，

kān xiàn，

堪羡，

kān xiàn lǎo zhuō yě hé yī shǒu。

堪羡！老拙也和一首。

yún shuāng zī cháng xǐ sù qín wáng，

”云： 霜姿常喜宿禽王，

sì jué táng qián dà qì yáng。

四绝堂前大器扬。

lù zhòng zhū yīng méng cuì gài，

露重珠缨蒙翠盖，

fēng qīng shí chǐ suì hán xiāng。

风轻石齿碎寒香。

cháng láng yè jìng yín shēng xì，

长廊夜静吟声细，

gǔ diàn qiū yīn dàn yǐng cáng。

古殿秋阴淡影藏。

yuán rì yíng chūn céng xiàn shòu，

元日迎春曾献寿，

lǎo lái jì ào zài shān chǎng。

老来寄傲在山场。

líng kòng zi xiào ér yán yuē hǎo shī，

凌空子笑而言曰：“好诗，

hǎo shī zhēn gè shì yuè xié tiān xīn，

好诗！真个是月胁天心，

lǎo zhuō hé néng wéi hé dàn bù kě kōng guò，

老拙何能为和？但不可空过，

yě xū chě tán jǐ jù。

也须扯谈几句。

yuē liáng dòng zhī cái jìn dì wáng，

”曰： 梁栋之材近帝王，

tài qīng gōng wài yǒu shēng yáng。

太清宫外有声扬。

qíng xuān huǎng ruò lái qīng qì，

晴轩恍若来青气，

àn bì xún cháng dù cuì xiāng。

暗壁寻常度翠香。

zhuàng jié lǐn rán qiān gǔ xiù，

壮节凛然千古秀，

shēn gēn jié yǐ jiǔ quán cáng。

深根结矣九泉藏。

líng yún shì gài pó suō yǐng，

凌云势盖婆娑影，

bù zài qún fāng yàn lì chǎng。

不在群芳艳丽场。

fú yún sǒu dào sān gōng zhī shī，

拂云叟道：“三公之诗，

gāo yǎ qīng dàn，

高雅清淡，

zhèng shì fàng kāi jǐn xiù zhī náng yě。

正是放开锦绣之囊也。

wǒ shēn wú lì，

我身无力，

wǒ fù wú cái，

我腹无才，

dé sān gōng zhī jiào，

得三公之教，

máo sè dùn kāi，

茅塞顿开，

wú yǐ，

无已，

yě dǎ yóu jǐ jù，

也打油几句，

xìng wù shěn yān。

幸勿哂焉。

shī yuē qí ào yuán zhōng lè shèng wáng，

”诗曰： 淇澳园中乐圣王，

wèi chuān qiān mǔ rèn fēn yáng。

渭川千亩任分扬。

cuì yún bù rǎn xiāng é lèi，

翠筠不染湘娥泪，

bān tuò kān chuán hàn shǐ xiāng。

班箨堪传汉史香。

shuāng yè zì lái yán bù gǎi，

霜叶自来颜不改，

yān shāo cóng cǐ sè hé cáng zi yóu qù shì zhī yīn shǎo，

烟梢从此色何藏？子猷去世知音少，

gèn gǔ liú míng hàn mò chǎng。

亘古留名翰墨场。

sān zàng dào zhòng xiān lǎo zhī shī，

三藏道：“众仙老之诗，

zhēn gè shì tǔ fèng pēn zhū，

真个是吐凤喷珠，

yóu xià mò zàn。

游夏莫赞。

hòu ài gāo qíng，

厚爱高情，

gǎn zhī jí yǐ。

感之极矣。

dàn yè yǐ shēn chén，

但夜已深沉，

sān ge xiǎo tú，

三个小徒，

bù zhī zài hé chǔ děng wǒ。

不知在何处等我。

yì zhě dì zǐ bù néng jiǔ liú，

意者弟子不能久留，

gǎn cǐ gào huí xún fǎng，

敢此告回寻访，

yóu wú qióng zhī zhì ài yě，

尤无穷之至爱也，

wàng lǎo xiān zhǐ shì guī lù。

望老仙指示归路。

sì lǎo xiào dào shèng sēng wù lǜ，

”四老笑道：“圣僧勿虑，

wǒ děng yě shì qiān zǎi qí féng，

我等也是千载奇逢，

kuàng tiān guāng qíng shuǎng，

况天光晴爽，

suī yè shēn què yuè míng rú zhòu，

虽夜深却月明如昼，

zài kuān zuò zuò，

再宽坐坐，

dài tiān xiǎo zì dāng yuǎn sòng guò lǐng，

待天晓自当远送过岭，

gāo tú yí dìng kě xiāng huì yě。

高徒一定可相会也。

zhèng huà jiān，

” 正话间，

zhī jiàn shí wū zhī wài，

只见石屋之外，

yǒu liǎng gè qīng yī nǚ tóng，

有两个青衣女童，

tiāo yī duì jiàng shā dēng lóng，

挑一对绛纱灯笼，

hòu yǐn zháo yí gè xiān nǚ。

后引着一个仙女。

nà xiān nǚ niān zhe yī zhī xìng huā，

那仙女拈着一枝杏花，

xiào yín yín jìn mén xiāng jiàn。

笑吟吟进门相见。

nà xiān nǚ zěn shēng mú yàng tā shēng de qīng zī zhuāng fěi cuì，

那仙女怎生模样？他生得—— 青姿妆翡翠，

dān liǎn sài yān zhī。

丹脸赛胭脂。

xīng yǎn guāng hái cǎi，

星眼光还彩，

é méi xiù yòu qí。

蛾眉秀又齐。

xià chèn yī tiáo wǔ sè méi qiǎn hóng qún zi，

下衬一条五色梅浅红裙子，

shàng chuān yī jiàn yān lǐ huǒ bǐ jiǎ qīng yī。

上穿一件烟里火比甲轻衣。

gōng xié wān fèng zuǐ，

弓鞋弯凤嘴，

líng wà jǐn xiù ní。

绫袜锦绣泥。

yāo ráo jiāo shì tiān tāi nǚ，

妖娆娇似天台女，

bù yà dāng nián qiào dá jī。

不亚当年俏妲姬。

sì lǎo qiàn shēn wèn dào xìng xiān hé lái nà nǚ zǐ duì zhòng dào le wàn fú dào zhī yǒu jiā kè zài cǐ gēng chóu，

四老欠身问道：“杏仙何来？”那女子对众道了万福道：“知有佳客在此赓酬，

tè lái xiāng fǎng，

特来相访，

gǎn qiú yī jiàn。

敢求一见。

shí bā gōng zhǐ zhe táng sēng dào jiā kè zài cǐ，

”十八公指着唐僧道：“佳客在此，

hé láo qiú jiàn sān zàng gōng shēn，

何劳求见！”三藏躬身，

bù gǎn yán yǔ。

不敢言语。

nà nǚ zǐ jiào kuài xiàn chá lái。

那女子叫：“快献茶来。

yòu yǒu liǎng gè huáng yī nǚ tóng，

”又有两个黄衣女童，

pěng yí gè hóng qī dān pán，

捧一个红漆丹盘，

pán nèi yǒu liù ge xì cí chá yú，

盘内有六个细磁茶盂，

yú nèi shè jǐ pǐn yì guǒ，

盂内设几品异果，

héng dān zhe shi ér，

横担着匙儿，

tí yī bǎ bái tiě qiàn huáng tóng de chá hú，

提一把白铁嵌黄铜的茶壶，

hú nèi xiāng chá pēn bí。

壶内香茶喷鼻。

zhēn le chá，

斟了茶，

nà nǚ zǐ wēi lù chūn cōng，

那女子微露春葱，

pěng cí yú xiān fèng sān zàng，

捧磁盂先奉三藏，

cì fèng sì lǎo，

次奉四老，

rán hòu yī zhǎn，

然后一盏，

zì qǔ ér péi。

自取而陪。

líng kòng zi dào xìng xiān wèi hé bù zuò nà nǚ zǐ fāng cái qù zuò。

凌空子道：“杏仙为何不坐？”那女子方才去坐。

chá bì qiàn shēn wèn dào xiān wēng jīn xiāo shèng lè，

茶毕欠身问道：“仙翁今宵盛乐，

jiā jù qǐng jiào yī èr rú hé fú yún sǒu dào wǒ děng jiē bǐ lǐ zhī yán，

佳句请教一二如何？”拂云叟道：“我等皆鄙俚之言，

wéi shèng sēng zhēn shèng táng zhī zuò，

惟圣僧真盛唐之作，

shén kě jiā xiàn。

甚可嘉羡。

nà nǚ zǐ dào rú bù lìn jiào，

”那女子道：“如不吝教，

qǐ cì yī guān。

乞赐一观。

sì lǎo jí yǐ zhǎng lǎo qián shī hòu shī bìng chán fǎ lùn，

”四老即以长老前诗后诗并禅法论，

xuān le yī biàn。

宣了一遍。

nà nǚ zǐ mǎn miàn chūn fēng duì zhòng dào qiè shēn bù cái，

那女子满面春风对众道：“妾身不才，

bù dàng xiàn chǒu。

不当献丑。

dàn líng cǐ jiā jù，

但聆此佳句，

shì bù kě xū yě，

似不可虚也，

miǎn qiǎng jiāng hòu shī fèng hé yī lǜ rú hé suì lǎng yín dào shàng gài liú míng hàn wǔ wáng，

勉强将后诗奉和一律如何？”遂朗吟道： 上盖留名汉武王，

zhōu shí kǒng zǐ lì tán chǎng。

周时孔子立坛场。

dǒng xiān ài wǒ chéng lín jī，

董仙爱我成林积，

sūn chǔ céng lián hán shí xiāng。

孙楚曾怜寒食香。

yǔ rùn hóng zī jiāo qiě nèn，

雨润红姿娇且嫩，

yān zhēng cuì sè xiǎn hái cáng。

烟蒸翠色显还藏。

zì zhī guò shú wēi suān yì，

自知过熟微酸意，

luò chù nián nián bàn mài chǎng。

落处年年伴麦场。

sì lǎo wén shī，

四老闻诗，

rén rén chēng hè，

人人称贺，

dōu dào qīng yǎ tuō chén，

都道：“清雅脱尘，

jù nèi bāo hán chūn yì。

句内包含春意。

hǎo gè yǔ rùn hóng zī jiāo qiě nèn yǔ rùn hóng zī jiāo qiě nèn nà nǚ zǐ xiào ér qiāo dá dào huáng kǒng，

好个‘雨润红姿娇且嫩’、‘雨润红姿娇且嫩’！”那女子笑而悄答道：“惶恐，

huáng kǒng shì wén shèng sēng zhī zhāng，

惶恐！适闻圣僧之章，

chéng rán jǐn xīn xiù kǒu，

诚然锦心绣口，

rú bù lìn zhū yù，

如不吝珠玉，

cì jiào yī què rú hé táng sēng bù gǎn dā yìng。

赐教一阕如何？”唐僧不敢答应。

nà nǚ zǐ jiàn yǒu jiàn ài zhī qíng，

那女子渐有见爱之情，

āi āi yà yà，

挨挨轧轧，

jiàn jìn zuò biān，

渐近坐边，

dī shēng qiāo yǔ hū dào jiā kè mò zhě，

低声悄语呼道：“佳客莫者，

chèn cǐ liáng xiāo，

趁此良宵，

bù shuǎ zǐ dài yào zěn de rén shēng guāng jǐng，

不耍子待要怎的？人生光景，

néng yǒu jǐ hé shí bā gōng dào xìng xiān jǐn yǒu yǎng gāo zhī qíng，

能有几何？”十八公道：“杏仙尽有仰高之情，

shèng sēng qǐ kě wú fǔ jiù zhī yì rú bú jiàn lián，

圣僧岂可无俯就之意？如不见怜，

shì bù zhī qù le yě。

是不知趣了也。

gū zhí gōng dào shèng sēng nǎi yǒu dào yǒu míng zhī shì，

”孤直公道：“圣僧乃有道有名之士，

jué bù gǒu qiě xíng shì。

决不苟且行事。

rú cǐ yàng jǔ cuò，

如此样举措，

shì wǒ děng qǔ zuì guò le。

是我等取罪过了。

wū rén míng，

污人名，

huài rén dé，

坏人德，

fēi yuǎn dá yě。

非远达也。

guǒ shì xìng xiān yǒu yì，

果是杏仙有意，

kě jiào fú yún sǒu yǔ shí bā gōng zuò méi，

可教拂云叟与十八公做媒，

wǒ yǔ líng kòng zi bǎo qīn，

我与凌空子保亲，

chéng cǐ yīn juàn，

成此姻眷，

hé bù měi zāi sān zàng tīng yán，

何不美哉！” 三藏听言，

suì biàn le yán sè，

遂变了颜色，

tiào qǐ lái gāo jiào dào rǔ děng jiē shì yī lèi xié wù，

跳起来高叫道：“汝等皆是一类邪物，

zhè bān yòu wǒ dāng shí zhǐ yǐ dǐ lì zhī yán，

这般诱我！当时只以砥砺之言，

tán xuán tán dào kě yě，

谈玄谈道可也，

rú jīn zěn me yǐ měi rén jú lái piàn hài pín sēng shì hé dào lǐ sì lǎo jiàn sān zàng fā nù，

如今怎么以美人局来骗害贫僧！是何道理！”四老见三藏发怒，

yí gè gè yǎo zhǐ dān jīng，

一个个咬指担惊，

zài bù fù yán。

再不复言。

nà chì shēn guǐ shǐ bào zào rú léi dào zhè hé shàng hǎo bù shí tái jǔ wǒ zhè jiě jie，

那赤身鬼使暴躁如雷道：“这和尚好不识抬举！我这姐姐，

nèi xiē ér bù hǎo tā rén cái jùn yǎ，

那些儿不好？他人材俊雅，

yù zhì jiāo zī，

玉质娇姿，

bù bì shuō nà nǚ gōng zhēn zhǐ，

不必说那女工针指，

zhǐ zhè yī duàn shī cái，

只这一段诗才，

yě pèi dé guò nǐ。

也配得过你。

nǐ zěn me zhè děng tuī cí xiū cuò guò le gū zhí gōng zhī yán shén dāng，

你怎么这等推辞！休错过了！孤直公之言甚当，

rú guǒ bù kě gǒu hé，

如果不可苟合，

dài wǒ zài yǔ nǐ zhǔ hūn。

待我再与你主婚。

sān zàng dà jīng shī sè，

”三藏大惊失色，

píng tā men zěn me hú tán luàn jiǎng，

凭他们怎么胡谈乱讲，

zhǐ shì bù cóng。

只是不从。

guǐ shǐ yòu dào nǐ zhè hé shàng，

鬼使又道：“你这和尚，

wǒ men hǎo yán hǎo yǔ，

我们好言好语，

nǐ bù tīng cóng，

你不听从，

ruò shì wǒ men fā qǐ cūn yě zhī xìng，

若是我们发起村野之性，

hái bǎ nǐ shè le qù，

还把你摄了去，

jiào nǐ hé shàng bù dé zuò，

教你和尚不得做，

lǎo pó bù dé qǔ，

老婆不得娶，

què bù wǎng wéi rén yī shì yě nà zhǎng lǎo xīn rú jīn shí，

却不枉为人一世也？”那长老心如金石，

jiān zhí bù cóng。

坚执不从。

àn xiǎng dào wǒ tú dì men bù zhī zài nà li xún wǒ lī shuō yī shēng，

暗想道：“我徒弟们不知在那里寻我哩！”说一声，

zhǐ bú zhù yǎn zhōng duò lèi。

止不住眼中堕泪。

nà nǚ zǐ péi zhe xiào，

那女子陪着笑，

āi zhì shēn biān，

挨至身边，

cuì xiù zhōng qǔ chū yí gè mì hé líng hàn jīn ér yǔ tā kāi lèi，

翠袖中取出一个蜜合绫汗巾儿与他揩泪，

dào jiā kè wù dé fán nǎo，

道：“佳客勿得烦恼，

wǒ yǔ nǐ yǐ yù wēi xiāng，

我与你倚玉偎香，

shuǎ zǐ qù lái。

耍子去来。

zhǎng lǎo duō de yī shēng yāo he，

”长老咄的一声吆喝，

tiào qǐ shēn lái jiù zǒu，

跳起身来就走，

bèi nèi xiē rén chě chě zhuāi zhuāi，

被那些人扯扯拽拽，

rǎng dào tiān míng。

嚷到天明。

hū tīng dé nà lǐ jiào shēng shī fù，

忽听得那里叫声：“师父，

shī fù nǐ zài nà fāng yán yǔ yě yuán lái nà sūn dà shèng yǔ bā jiè shā sēng，

师父！你在那方言语也？”原来那孙大圣与八戒沙僧，

qiān zhe mǎ，

牵着马，

tiāo zhe dān，

挑着担，

yī yè bù céng zhù jiǎo，

一夜不曾住脚，

chuān jīng dù jí，

穿荆度棘，

dōng xún xī zhǎo，

东寻西找，

què hǎo bàn yún bàn wù de，

却好半云半雾的，

guò le bā bǎi lǐ jīng jí lǐng xī xià，

过了八百里荆棘岭西下，

tīng dé táng sēng yāo he，

听得唐僧吆喝，

què jiù hǎn le yī shēng。

却就喊了一声。

nà zhǎng lǎo zhēng chū mén lái，

那长老挣出门来，

jiào shēng wù kōng，

叫声：“悟空，

wǒ zài zhè lǐ lī，

我在这里哩，

kuài lái jiù wǒ，

快来救我，

kuài lái jiù wǒ nà sì lǎo yǔ guǐ shǐ，

快来救我！”那四老与鬼使，

nà nǚ zǐ yǔ nǚ tóng，

那女子与女童，

huǎng yī huǎng dōu bú jiàn le。

幌一幌都不见了。

xū yú jiān，

须臾间，

bā jiè shā sēng jù dào biān qián dào shī fù，

八戒、沙僧俱到边前道：“师父，

nǐ zěn me dé dào cǐ yě sān zàng chě zhù xíng zhě dào tú dì a，

你怎么得到此也？”三藏扯住行者道：“徒弟啊，

duō lèi le nǐ men le zuó rì wǎn jiān jiàn de nà gè lǎo zhě，

多累了你们了！昨日晚间见的那个老者，

yán shuō tǔ dì sòng zhāi yī shì，

言说土地送斋一事，

shì nǐ hē shēng yào dǎ，

是你喝声要打，

tā jiù bǎ wǒ tái dào cǐ fāng。

他就把我抬到此方。

tā yǔ wǒ xié shǒu xiàng chān，

他与我携手相搀，

zǒu rù mén，

走入门，

yòu jiàn sān ge lǎo zhě，

又见三个老者，

lái cǐ huì wǒ，

来此会我，

jù dào wǒ zuò shèng sēng，

俱道我做圣僧，

yí gè gè yán tán qīng yǎ，

一个个言谈清雅，

jí shàn yín shī。

极善吟诗。

wǒ yǔ tā gēng hé xiāng pān，

我与他赓和相攀，

jué yǒu yè bàn shí hòu，

觉有夜半时候，

yòu jiàn yí gè měi mào nǚ zǐ zhí dēng huǒ，

又见一个美貌女子执灯火，

yě lái zhè lǐ huì wǒ，

也来这里会我，

yín le yī shǒu shī，

吟了一首诗，

chēng wǒ zuò jiā kè。

称我做佳客。

yīn jiàn wǒ xiàng mào，

因见我相貌，

yù qiú pèi ǒu，

欲求配偶，

wǒ fāng xǐng wù，

我方省悟，

zhèng bù cóng shí，

正不从时，

yòu bèi tā zuò méi de zuò méi，

又被他做媒的做媒，

bǎo qīn de bǎo qīn，

保亲的保亲，

zhǔ hūn de zhǔ hūn，

主婚的主婚，

wǒ lì shì bù kěn，

我立誓不肯，

zhèng yù zhēng zhe yào zǒu，

正欲挣着要走，

yǔ tā rǎng nào，

与他嚷闹，

bù qī nǐ men dào le。

不期你们到了。

yī zé tiān míng，

一则天明，

èr lái huán shì pà nǐ，

二来还是怕你，

zhǐ cái hái chě chě zhuāi zhuāi，

只才还扯扯拽拽，

hū rán jiù bú jiàn le。

忽然就不见了。

xíng zhě dào nǐ jì yǔ tā xù huà tán shī，

”行者道：“你既与他叙话谈诗，

jiù bù céng wèn tā gè míng zì sān zàng dào wǒ céng wèn tā zhī hào，

就不曾问他个名字？”三藏道：“我曾问他之号，

nà lǎo zhě huàn zuò shí bā gōng，

那老者唤做十八公，

hào jìn jié，

号劲节，

dì èr gè hào gū zhí gōng，

第二个号孤直公，

dì sān ge hào líng kòng zi，

第三个号凌空子，

dì sì gè hào fú yún sǒu，

第四个号拂云叟，

nà nǚ zǐ，

那女子，

rén chēng tā zuò xìng xiān。

人称他做杏仙。

bā jiè dào cǐ wù zài yú hé chǔ cái wǎng nà fāng qù le sān zàng dào qù xiàng zhī fāng，

”八戒道：“此物在于何处？才往那方去了？”三藏道：“去向之方，

bù zhī hé suǒ，

不知何所，

dàn zhǐ tán shī zhī chù，

但只谈诗之处，

qù cǐ bù yuǎn。

去此不远。

tā sān rén tóng shī fù kàn chù，

” 他三人同师父看处，

zhī jiàn yī zuò shí yá，

只见一座石崖，

yá shàng yǒu mù xiān ān sān zì。

崖上有“木仙庵”三字。

sān zàng dào cǐ jiān zhèng shì。

三藏道：“此间正是。

xíng zhě zǐ xì guān zhī，

”行者仔细观之，

què yuán lái shì yī zhū dà guì shù，

却原来是一株大桧树，

yī zhū lǎo bǎi，

一株老柏，

yī zhū lǎo sōng，

一株老松，

yī zhū lǎo zhú，

一株老竹，

zhú hòu yǒu yī zhū dān fēng。

竹后有一株丹枫。

zài kàn yá nà biān，

再看崖那边，

hái yǒu yī zhū lǎo xìng，

还有一株老杏，

èr zhū là méi，

二株腊梅，

èr zhū dān guì。

二株丹桂。

xíng zhě xiào dào nǐ kě céng kàn jiàn yāo guài bā jiè dào bù céng。

行者笑道：“你可曾看见妖怪？”八戒道：“不曾。

xíng zhě dào nǐ bù zhī，

”行者道：“你不知，

jiù shì zhè jǐ zhū shù mù zài cǐ chéng jīng yě。

就是这几株树木在此成精也。

bā jiè dào gē ge zěn de zhī chéng jīng zhě shì shù xíng zhě dào shí bā gōng nǎi sōng shù，

”八戒道：“哥哥怎得知成精者是树？”行者道：“十八公乃松树，

gū zhí gōng nǎi bǎi shù，

孤直公乃柏树，

líng kòng zi nǎi guì shù，

凌空子乃桧树，

fú yún sǒu nǎi zhú gān，

拂云叟乃竹竿，

chì shēn guǐ nǎi fēng shù，

赤身鬼乃枫树，

xìng xiān jí xìng shù，

杏仙即杏树，

nǚ tóng jí dān guì là méi yě。

女童即丹桂、腊梅也。

bā jiè wén yán，

”八戒闻言，

bù lùn hǎo dǎi，

不论好歹，

yī dùn dīng bǎ，

一顿钉钯，

sān wǔ zhǎng zuǐ，

三五长嘴，

lián gǒng dài zhù，

连拱带筑，

bǎ liǎng kē là méi dān guì lǎo xìng fēng yáng jù huī dào zài dì，

把两颗腊梅、丹桂、老杏、枫杨俱挥倒在地，

guǒ rán nà gēn xià jù xiān xuè lín lí。

果然那根下俱鲜血淋漓。

sān zàng jìn qián chě zhù dào wù néng，

三藏近前扯住道：“悟能，

bù kě shāng le tā tā suī chéng le qì hòu，

不可伤了他！他虽成了气候，

què bù céng shāng wǒ，

却不曾伤我，

wǒ děng zhǎo lù qù bà。

我等找路去罢。

xíng zhě dào shī fù bù kě xī tā，

”行者道：“师父不可惜他，

kǒng rì hòu chéng le dà guài，

恐日后成了大怪，

hài rén bù qiǎn yě。

害人不浅也。

nà dāi zi suǒ xìng yī dùn bǎ，

”那呆子索性一顿钯，

jiāng sōng bǎi guì zhú yī qí jiē zhù dào，

将松柏桧竹一齐皆筑倒，

què cái qǐng shī fù shàng mǎ，

却才请师父上马，

shùn dà lù yī qí xī xíng。

顺大路一齐西行。

bì jìng bù zhī qián qù rú hé，

毕竟不知前去如何，

qiě tīng xià huí fēn jiě。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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