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池心解
凡欲学书之人，工夫分作三段，初要专一，次要广大，三要脱化，每段三五年火候方足。初取古人之大家，一人以为宗主。门庭一立，脚根牢把，朝夕沉酣其中，务使笔笔相似，使人望之便知是此种法嫡，纵有谏我、谤我，我不为之稍动，常有一笔一画数十日不能合辙者，此际如触墙壁，全无入路。他人到此，每每退步、灰心。我于此心愈坚，志愈猛，功愈勤，一往直前，久之则有少分相应，初段之难如此。此后方做中段工夫，取魏、晋、唐、宋、元、明数十大家，逐字临摹数十日，当其临时，诸家形模，时时引入吾胸，又须步步回头顾祖，将诸家之长默识归源，庶几不为所诱，工夫到此，倏忽五六年矣。至末段则无他法，只是守定一家，以为宗主，又时出入各家，无古无今无人无我写个不休，到熟极处，忽然悟门大开，层层透入，洞见古人精奥，我之笔底迸出天机，变动挥洒，回想初时宗主不缚不脱之境，方可自成一家，到此又五六年。
书路小道夫，岂易易哉！能用笔便是大家、名家，必笔笔有活趣。飞鸿戏海，舞鹤游天，太傅之得意也；龙跃天门，虎卧凤阙，羲之之赏心也。即此数语，可悟古人用笔之妙。古人每称弄笔弄字，最可深玩。临《乐毅论》十五日，深悟藏蜂之妙；廿五日，深悟回腕藏锋并用；作为两层悟入，癸巳临来仲楼《十七帖》，深悟转换之妙；至二十日，又悟侧左让右之诀。余廿岁外见东坡书，即知其为偏锋，亦时有此疑，不敢率论，直至癸巳秋，见黄山谷小品于蒋子久家，其中有东坡不善作草书，只用诸葛笔，又云举背作案，倚笔成书，不能用双钩悬腕，自视此说，二十年不可解之疑，一日豁然冰解矣！
凡欲学书名世者，虽学楷学草，然当以行为主，守定一家以为宗主，专心临摹，得其用笔俯仰向背，姿态横生之处，一一入微，然后别取一种临数月，再将前所宗者临三月，觉此一番，眼力与前不同，如此数转，以各家之妙资我一人，转阻转变转变，转入转入转妙，如此三年，然后取所主书摹写数月，则飞动之态，尽入笔端，结体虽雅正，用笔则奇宕，此时真书草书行书一时尽悟，可入古人之室矣！
行书点画之间须有草意，盖笔笔飞动，纯是天真横溢，无迹可寻，而有遒劲萧远之致，必深得回腕藏锋之妙，而以自然出之。其先习《黄庭》、《洛神》以端其本，其后习各种草书以发其气，其中又习数十种行书以成其格，安得不至妙境。行书之功十倍草书。或曰古人有忙中不作草字，奈何？曰：斯人斯时所未学者，草耳，未学则以为难，理或然欤？或曰：此说误。不及作草者，不及起草再誊真耳。学行书即能通真，学真书不能通行。以此知行书之功不小。
锺太傅书，一点一画皆有篆隶之遗，至于结构，不如右军。格之凤翥龙蟠如张芝，如索靖，皆锺一家书，以右军视之，正如太羹元酒不复过而问矣！锺书须玩其点画，如鱼如虫如枯枝如坠石，其旨趣在点画之间，虽古却少变动，简却少蕴藉，于势之一字尚未尽致，若夫王则纯以势胜势，欹而反正，则又秘之又秘矣！
华亭少时，学李北海，又学米襄阳，于二家盘旋最久，故得李十之二三，得米十之六七。生平虽无所不临，而得力则在此。今后学董者，不得舍李米而竟取董也。盖以董学董终不是董。米中年方临颜。陈中丞好学书，元章授以提笔法，曰以腕抵纸，则笔端有指力，无臂力也。曰提笔亦可作小字乎？元章笑顾，小吏取纸书黼黻，赞笔划端严，字如蝇头，而位置规模皆若大字，因请其法。曰：无他，惟自今以往，每作字时，不可一字不提笔，久之自熟矣！
八法转换，要笔笔分得清，笔笔合得浑。所以能清能浑者，全在能留得笔住。留笔总在能换处，见之转换者，用笔一反一正也，此结构用笔也，即古人回腕藏锋之秘，不肯明言。所谓手授口诀者，试问笔如何能留由，先一步是用腕力，腕力用得不坠之时，方才用留，笔笔既留矣，如何能转，曰，即此提笔之果，能提笔，然又要认得换笔，自然笔笔清，笔笔浑。其法贵在窗下用熟，及临书时，一切相忘，惟有神气飞舞而已。所谓抽刀断水，断而不断是也。观舞剑而悟者，张旭也，斗蛇而悟者，文与可也。舞剑斗蛇最得古人用笔之妙，临来仲楼所刻《舞鹤赋》五年，字体始定。用笔四处，不可不留心，如出也收也放也转也。
余虽得元宰嫡传，初学书时，只临肥本《兰亭》，三年不辍，又不敢易他贴。介子尝笑其拙。三年后方临董书，旋临《官奴贴》，又稍涉坡仙北海，旋弃之，遂转学杨少师《乐志论》，又复有悟，但嫌其结构谨严，无疏散之致，又以《舞鹤赋》为主，如此二年，遂临二王全帖十册不停手，不下座者，七月及临毕。之后作字更拙陋，无一笔如意。余私心恨之，乃掷笔不敢作书者数月，后又猎心复萌，取旧日所临再虚心奋入，觉此际较从前大有不同，每一字中，又开无限法门，与我相瞻于静对之际，若以精微相合者，然后知古人之妙，未敢轻示后人，又必待后人有一分眼力，则见一分，有十分则见十分也。盖每字有数层悟入者，余乃知之又敛。我胜气淡，我妄心临颜、柳、欧、虞而寝食于褚者，数月于宋之四家，元之一家，明之诸家，皆无所不窥，而独以米老为最，又取从前诸帖，时时拈起，回旋往复屈指计之，不知费几许几月矣！
乙巳春，过昆陵，见王双白，双白见余书静正因偏，告同人曰：此似董而深于少师之法者，元宰之后一人也。因劝余，不必泛临各家，当以董为主，间入少师之法，已足成家传世也。自是始专业华亭，誓以终老。双白髫年，即从董先生游，今六十余矣。董历游南北，双白多从之，故笔法精深，自谓得不传之秘，又亲书三十二字授余，其中有“侧笔取势，晋人不传之秘”十字。余初见以为不然，盖势之一字，余未深明，然每从诸家之说，以为未有不从中锋而得者，今日侧笔，胡为乎第？余从事于此有年，惟此一势字未了得，毋中锋之过乎。归来临帖数百字试双白传法，犹未了解此势字。初秋一病，淹留至十九日不愈，即起坐亭中，见风吹竹叶相迎相亚，忽迫忽避，恍有所得，觉前日半解半阻，至此神悟顿开，涣然冰释矣！羲之云，执笔在手，手不知运，运笔在腕，腕不自执。此四句贵先讲明。透观此语，转腕之法贵矣。次选临古帖，择其佳者摹之，所贵识得弃取，次折笔点画之间一一折开，看其起止，法熟后自臻神化。以上五条乃元宰先生临池妙诀。
此外，侧笔取势，晋人不传之秘也。侧笔取势者，于结构处一反一正。所谓锋锋相向，此从运腕得之。凡字得势则活，得势则传。徐欣二字，让左侧右可悟势欹而反正。永兴抽刀断水，自谓于道有悟，及舞剑斗蛇龙蟠凤翥诸法，一以贯之矣！又，前人诗云：舵楼一夜雨催诗，果有蛟龙起墨池，悟得将军舞剑势，分明草圣折锋时。“势”字最妙侧笔取势，言其书画有锋，势欹而反正也。
丰南隅《考功》云：双钩悬腕，让左侧右，掌虚指实，意前笔后。此十六字，古人所传用笔之诀也。双钩悬腕，食指中指圆曲如钩，节与母指相齐，而撮管指尖则执笔，挺直大字，运上腕，小字运下腕，不使肉衬于指；让左侧右者，左腕让而居外，右腕侧而居中，当使笔管与鼻准相对，则颌下无欹斜之患；掌虚指实者，指不实则颤掣无准，掌不虚则窒碍无势，三指撮齐，上俯仰，进退往复，垂缩刚柔，曲直钩环，纵横转运，无不如意，则笔在画中而左右皆无病矣；若夫意前笔后，工夫熟后，方可臻也，非纸成堆，笔成冢，安能有此神化。此南隅论临池家法，矜为神妙。以余观之，只是搦管法，至所以运笔并未之及，况让左侧右，注解总非耶？或曰让左侧右，毕竟如何，此拗腕法也，亦只向右边之一法耳。
《六书》象形、会意、谐声，指事转注假借，发笔处、收笔处、转笔处皆有口授妙诀。又起不孤，伏不寡，亦双白妙语。陈眉公执笔撮于指尖，横担又斜又扁，不肯对客作书，恐人盗去笔法，此与古人执笔稍异。右军执笔向内，大令执笔向外，鲁公执笔真正中锋，今持其墨迹，向日中照之，划中微有一线，其色更黑，画画皆然。三人执笔虽不同，然皆悬腕、悬肘。董先生学大令，邹虎臣则全仿鲁公。
董先生于明朝书家不甚许可，或有推祝枝山者曰，枝山只能作草，颇不入格。于文徵明，但服其能画，于米万钟则更唾之矣。于黄邓稍蒙许可。董用羊毫，其头甚长，约一寸七八分，又略丰美。所谓毫毛茂茂，但笔笔尖耳！用之写小楷、小行或微杂紫毫。若匾额宜用羊毫，字大者，绝不用棕及猪毫。匾额横字，书宜长瘦，不宜扁阔。直竖匾额，高悬七八丈者，上字宜微大，下字宜微小，大字宜笔笔用力，黑多白少，言用笔宜肥也。
凡写字，先小字后大字，先缜密后纵宕，理所必然。王觉斯字，课一日，临帖一日，应请索，以此相间，终身不易。大抵临摹不可一日间断耳。觉斯字，一味用力，彼必误认铁画银钩，所以魔气太大。先生每云，吾书无他奇，但姿态高秀，为古今独步耳。心忘手，手忘笔，笔忘法，纯是天真潇洒。邹虎臣初学书最服膺董先生，及双钩悬腕三年而后成之。又邹虎臣评“宋四家”书，蔡曰嫩，苏曰俗，黄曰野，米曰贱，以其偏旁欹斜鲜庄雅之度耳。
毗陵有“束第”二字，经一尺五六寸，乃元宰书，真得势字。元宰尝云，余学三十年，悟得书法而能实证者，在起倒收束处耳，过此一关，虽右军父子亦无奈何耳！
转左侧右乃右军字势。所谓迹似欹而反正者，世人不能解也。字之巧处在用笔，尤在用墨。然非多见古人真迹，不足与谈此窍也。盖用笔之难，难在遒劲，而遒劲非怒笔木僵之谓。乃如大力之人，通身是力，倒辄能起，此惟褚河南虞永兴得之，须悟后始知余言也。颜平原屋漏痕、折钗股，谓欲藏锋，后人不识，遂以墨猪当之，皆成俗笔。痴人前不得说梦，欲知屋漏痕、折钗股，当于圆熟处求之，未可朝执笔而暮合辙也。
吾学书在十七岁时，先是吾家仲子名传绪，与余同试于郡，郡守以余书拙置第二，自是始发愤临池矣。初师颜平原《多宝塔碑》，又改学虞永兴，以为唐不如晋，遂专仿《黄庭经》及锺元常《宣示表》、《戎辂表》、《丙舍帖》，凡三年，自谓偪古不复，以文徵仲祝希哲置之眼角比。游嘉兴，得亲观项子京家藏古人真迹，又见右军《官奴帖》于金陵，方悟从前妄自标许，譬如香岩和尚，一经洞山问倒，愿一生作粥饭僧，余亦愿焚笔砚矣。然自此，渐渐有心得，今将二十七年，犹作随波逐流书。虽翰墨小道，其艰如此，况学道乎？
庚戍二月二十日华亭论书。内度景有历代内府玉宝及历代名人图章，又有一长印云：“玉皇殿上掌书仙。”此七字甚俗，然朱色如新，是亦一奇。观其语，疑宋徽宗所用之物也。古洲藏此神物，提督马进宝欲得之，以为进京入贡之用。古洲索价虽三千金，亦权意终无售意也。马价六百金，古洲不应。有人献计于马，遂以暗通海上郑成功为名，发兵黑夜围古洲宅，擒置于狱，凡家之所藏尽为马有，不独内景经也。又馈金珠乃得免。后马自京师还，召古洲一饭而已。刘玉少家藏眉公真迹甚多。余昔婆娑其下，见一白纸，便面，横书“闲挥白羽扇”五字，此款极新。山谷小品云：心能转腕，手能转笔，书字便如人意。观眉公此书，方知古人工书无他奇，但能用笔耳。大令草书淳古，殊近伯英，论者以右军草入能品，大令草入神品。余以右军父子草书比之，文章右军似左氏，大令似庄周，似右军者，惟颜鲁公，杨少师仿佛大令耳。山谷谓《洛神赋》非王子敬书。以字格笔力去之太远，乃米宣猷书。山谷诗云：小字莫作痴冻蝇，乐毅论胜遗教经，大字无《瘗鹤铭》，隋人作计终后人，自成一家始逼真。然适能作小楷，亦不能摆脱规矩。客曰：子何不舍子之冻蝇？余无以应，因知此技非得不传之秘者，未易易也。凡欲作书，先端坐静思，随意所适，言不出口，气不盈息，沉密寡默，如对至尊，则无不美也。褚河南印印泥，张长史锥画沙，颜太师屋漏痕、折钗股，怀素飞鸟出林惊蛇入草，可以悟入也。
肥字须要有骨，瘦字须要有肉。字美观则不古，初见之使人甚爱，次见之则得其不到古人处，三见之则其不合者盈眼矣。故观今人之字，如观文绣，观古人之字，如观钟鼎，行行须求合法，字字须求生动。
《淳化阁帖》初刻系枣版，银定拓。余友吴天定为余父述古公门人所居，又相怜。余朝夕得把玩后，湖广胡天骝出一册见示，乃二王草书，生动变化，余一见即知为潭帖，在淳化之上。观其后款，果然为二王草书。邢子愿得力于此。淳化秘阁续帖内欧阳太子率更、李太白皆极妙。太白字，天真豪放，逼似其为人，云得力于南唐李后主七法。余见董先生所刻戏鸿堂、宝鼎斋、来仲楼，书种堂正续，二刻鹪了瓴、红绶轩、海鸥堂、青来馆、蒹葭室、众香堂、大来堂、研庐帖十余种，其中惟戏鸿堂、宝鼎斋为最。先生平生学力皆在此二种，其余诸帖，研蚩各半，而最劣者，则青众香也。笔意酷似杨彦仲，疑其伪作也。
《淳化阁贴》所见诸本，皆系钱文倩物。文倩囊涩，先质六册于一富贾，余四册，余尝见之。其中二王一册，笔法秀宕，下真迹一等，果俊物也，细玩却是潭帖。在明朝唯陕西肃王府翻刻石拓为最妙，谓之肃本。从宋拓原本双钩勒上石所刻，费数万，较今市本相去天渊焉。
明朝法贴，大刻有“郁冈斋”乃王氏所刻，“停云馆”乃文氏所刻。“郁冈斋”余童年曾见之，不复记忆。“停云馆”余见之于张玉立家，其中《黄庭》、《兰亭》刻有多种，而帖中所载宋、元诸家最详。又涿州冯相公所刻“快雪堂”，亦备载苏、米书，采摭颇精，于晋魏历代之书，十得四五耳。至于董先生所刻“戏鸿堂“、“宝鼎斋”，临摹历代大家及自书题跋，精妙绝伦，近则可掩“郁冈斋”，远则踞诸《淳化》各种名帖之上，诚罕观也。
余见二王帖十卷，首幅刻右军、大令二像，前六卷皆右军书，后三卷皆大令书，共一百七十余页，末一卷皆名贤题跋，乃金坛李氏所刻。李为元、明两朝世家，故能办此。余曾不停手临七月余，后以乏米，质之张氏，得六星后未能赎，可叹耳！
二王有《甲戍帖》，在《淳化》之上。宜兴蒋如奇，号邃初，在扬州盐商家得之，价值千金。蒋与刘馀佑同年，蒋死，其子中落，适刘子名芳烈者，为镇江太守，蒋子修谒刘，请看不还，以北寄为辞，及蒋归，然刘所赠不下数百金也，后数年，蒋游京师谒馀佑，又赠数百金。蒋遂不敢言，至今竟为刘氏所有。
米南宫对宋仁宗曰：“蔡京不得笔，蔡卞得笔，而乏逸气，蔡襄勒字，杜衍摆字，黄庭坚描字，苏轼画字，臣刷字。”
余学书十六年，方悟得势字，至二十七年，方悟得三折笔锋。今人把笔无几时，便思挥屏扇纤素，开口便轻议前贤，只是不自知丑态耳。历代名家，各有妙悟，如孤蓬自振，惊沙坐飞，如飞鸟出林，惊蛇入草，如折钗股屋漏痕、锥画沙、印印泥，如两峰出云，忽然自合，如见舞剑器，如见道斗蛇，如闻嘉陵江声，乃于道字方有悟，抽刀断水，总只悟得个势字，是取势又兼用笔，其余三折锋之说，自卫夫人及羲、献而后无有问途者，岂知之，固秘之耶。抑得势即三折笔耶，可以不言耶，妙极！
落笔要有疏宕纵逸之气，凡作字时，便存此想，不可忽略，然必在极熟之后，笔忘手，手忘笔，方能臻此三折笔法。
元宰以争座位为颜书第一，为其字相连属，诡异飞动得于意外，最为深思。
学书之人先须笔笔能到古人，及至到处，则须劈破天荒自成一家。秦少游绝爱政黄牛书，问其笔法，政曰：字，心书也。着意则不佳，故每求儿童书以观其神气。
余学书在戊子元旦至甲申二十七年，临摹古帖备极苦心，虽时与古人盘旋，然堂奥未窥也。壬子腊月回山西陈家集，晴窗之下，偶临元宰禅悦一则，忽悟得变化笔法，然非口授，亦不能透彻耳。
凡临贴到数月之后，工夫沉密则平日笔意反为法所缚，动笔辄更拙滞，不得如意，如须换一两种帖，庶前之所临，活变生动，从不经意处潇洒而出。临小字是日，不得为人写大字，临大字是日，不得为人写小字，若转换数日笔意飞舞，厥迹既佳，大小亦可任意矣！
余十六岁时，过金陵，侄孙直儒家见其五百金所购欧书《乐志论》墨迹，余极爱之，因屡愿习此种，又苦其难弃前学，心识其法，五十二年未尝语人，后传李锡奇、乐继武及明晋卿子，名观者共传三人焉。在直孺家见颜鲁公《争坐位》墨迹，在唐版纸上无一字涂抹遗漏，与世所传草稿不同，字形瘦劲奇变，踊跃生动，如龙眼大，后幅并无人题跋，只有数行落年月姓名，但云是鲁公当日誊清，上之当事者，历代藏之。粤西荔波县瑶蛮洞中，传为世宝。万历末，有浙西顾姓者，官于其地，诱而得之，藏于其家。天启间转入吴门韩某之手，直儒用八百金购得之。此卷华亭且未之见，况前此书家乎？宜其题跋之无人也。余得华亭门人传法，眼能小具别鉴，故知其为真迹也。
镇江曹次师家藏苏、米真迹，来扬求售。米之用笔，顿跌清古，与世所传真壤十纸，相去天渊，即较之方圆庵《张志孝碑》，亦不相类。乍视之，不知为米书。米老儒古帖，结构盘桓，气魄雄浑，笔意磊落。王双白云：明朝只有一大家，董元宰是也，下此都是名家。总明朝书家论之，可与唐宋匹者，一邓太素，二邹衣白，三倪苏门，四陈眉公，盖太素得力于米而天姿古劲有屈铁之势，全以骨胜，所少者细筋，又无变化，新新之态。至于邹书则中锋悬腕，荧迥刚劲，但拘于颜法，又时伤瘦硬，未能变化耳。若倪书，笔法秀逸，从董脱胎，于历代之法蕴蓄宏深，而出之简远，不似他人着力。陈眉公用笔甚活，自成一家，能于紧处用藏锋，其结构如松柯掩缭，有骨有趣，从苏脱胎，一毫不背。此四人皆亚于董，正是孔门有四哲耳。
凡用新笔，以滚水洗毫二三分，胶腥散毫为之一净则刚健者，遇滚水必软熟，与笔中柔毫为一类，后以指攒圆，且不可令曲，听干三四日后，剔砚上垢，去墨腥，新水浓研，即以前笔饱醮，仍深二三分，不可濡水，随意作大小字百余个，再以指攒圆，直候干收贮，量所用笔头浅深清水缓开，如意中式，然后醮墨，此华亭秘传也。又作字先开笔，开笔之法，先点清水，少歇又点，如此三次，令水透毫，然后取笔向干净砚上旋转捺之，令四面之毫，无一不和，又由浅入深，令四面毫之润处无一丝不齐，酌字大小，以分浅深。若临米，纵小字亦须深开，运用轻重方能随意。若写毕，亦另有秘传。
凡作字时，几上当安笔七八枝或十余枝，若用笔少不如意即弃去另换一枝，勿惜小费致留恶札于世相传。善书者不择笔，此英雄欺人语也。
凡书字，墨须新磨，重按缓转，则汁细色鲜，书笺纸宜用烟墨，书宣纸宜用胶墨。书熟宣胶墨与烟墨同研乃佳。若纯用烟墨，一经裱后，则墨色晕出，字迹模糊矣。研墨成后，必须令其停十余分钟，乃取笔醮写之，则光彩异常。又，墨须浓，笔须健，以健笔用浓墨，则作字有力而气韵浮动。又作字须有胆，胆大则悬腕自足，胆小虽悬肘不成。
凡书字，自运在服古，临古须有我，两者合之则变美，离之则两伤。临古须要无我，一有我便是已意，必不能与古人相消息。摄天地清明之气，入指腕间，方能与造化相通，而尽万物之变态，然非穷极古今，一步步脚踏实地，积习久之，纵横变化无适不当，必不能地负海涵，独扛百斛。故知千里者跬步之积，万仞者尺寸之移。孙虔礼云，察之者尚精，拟之者贵似。凡临古人，始必求其甚似，久久剥换遗貌，取神则相契，在牝牡骊黄之外，斯为神似。宋人谓，颜字学褚，绝不相似。此可悟临古之妙矣！
凡临古人，始在能取，继则能舍。能取易，能舍难，然不能取无由能舍。善学柳下惠，莫若鲁男子，于此可悟舍法。非折骨还父，折肉还母，何从现得清静法身来。余忆七岁时，读书东门王忆峰家，王称道董先生之学，余即慕其为人。余十七岁时，得笔法于南都。所谓手授口诀者，于此始知之。十九岁得“宝鼎斋”初拓，甚爱之。是时购先生真迹，然余以沉溺八股，既鲜闲暇，又生畏惮，是以不果学。乙酉之变，余家片纸只字都无存者，避乱湖边，教授阅三四年，复购数种。丙戊春，学永兴真书，两月即弃去，仍临肥本《兰亭》，直到戊子元旦，始落笔志毕生。于此年三月廿四日临《所堂大罗经·止静太古》一则。岁月蹉跎，忽惊老迈，古之书家，自成童即能把笔，如大令六七岁受笔法，一到壮年，名满四方。子昂三十八岁已官就名成。余年四十八始有此志，不知何年得入古人之室，亦帷有立志坚定，工夫不懈，庶几有成耳。
习古人书，必须专精一家，至于信手触笔，无所不似，然后可兼收并蓄，淹贯众有，亦决不能自成一家。若专此一家，到得似来，只为此一家所盖，枉费一生气力。又临古须透一步，翻一局，乃适得其正。古人言，智过其师，方名得髓。此最解人语。
人必各自立一家，乃可与古人相抗。魏晋迄今，无有一家同者，非由风会迁流，亦缘规模自树。仆常谓，使右军在今日，亦学不得，正恐为古人所盖耳。作书须笔笔有原本乃佳，一笔杜撰便不成字。作书不可不通篆隶，今人作书，别字满纸，只缘其末，未详其本，随意写写耳。通篆法则字体无差，通隶法则用笔有则，此入门第一正步。
东坡论唐六家书，永禅师骨深称体兼众妙精能之至，反造疏淡。欧阳率更妍紧拔群，尤工于小楷。褚河南清远潇洒，微杂隶体。张长史草书颓然天放，略有点画处而意态自足，号为神逸。颜鲁公雄秀独出，一变古法，后之作者，殆难复措手。柳少师本于颜而能自出新意，其言心正则笔正者，非独讽谏，理固然也。东坡于唐代变迁之迹论之最精，而武断私造之字则置而不论也。北宋书家，东坡及山谷米襄阳大抵高际阔步，气韵轩昂，或诋其棱角怒张则失之过。蔡襄李时亦有声于时。宣和时徽宗留意书法，得杜唐稽一人书法不传。高宗南渡，力图恢复，乃作评书之文，为翰墨志，玩物而已。大旨可宗，惟在羲、献，彼何不援羲之之言曰：区区江右，固足以寒心乎！后之学书者，当思有益于国家社会乃可。
宋以后书家，变迁最异者为洪武体或谓之宋字，横细纵角，字体方正，施之刻书，良有裨益，惟文人习之者，除碑版亦无用之者，仅为书手（原为手民）专家之学也。
凡写榜书，须我之气足盖世，虽字寻丈，只如小楷，乃可指挥如意，有意展拓，即气为字所夺，便书不成。榜书每一字中，必有两笔不用力处，须安顿使简淡，令全字之势，宽然有余，乃能跌荡尽意，此正善用力处。
凡作榜书，不须拘结构长短阔狭，随其字体为之，则差参错落，自成法度，一排比令整齐，便是俗格。
凡榜书，三字须中一字略小，四字须中二字略小，若齐一则高悬起便中二字突出矣。又榜书结构体宜少长，高悬则方，若结体太方则高悬起便扁阔，而势散矣！
今楷书之匀圆丰满者，谓之馆阁体，类皆千手雷同。乾隆中叶后，四库馆开，而其风益盛。然此体唐宋亦有之。段成式《酉阳杂俎》诡习内载有官楷手书《沈括笔谈》云：三馆楷书不可谓不精不丽，求其佳处，则死无一笔是矣。窃以谓此种楷法为书手则可，士大夫亦从而效之，何耶？清朝若沈文恪、姜西溟之在圣祖时，查詹事、汪中允、陈弈禧之在世宗时，张文敏、汪文端之在高宋时，庶几卓尔不群矣。至若梁文定、彭文勤之楷法，则又昔人所云堆墨书矣！
凡写对联，落己名不宜太低，太低则吊脚不合格。若拓图章则宜留地步，不拓则少低亦可，总以合式为上乘。又首联宜站左边，对联宜站右边，以便路款。又凡字格宜上紧下松，留有余地，步且见人福泽。
定武《兰亭》石刻，出自率更，若以为率更所书者，余偿疑焉。太宗於此叙爱之如此其笃也，得之如此其难也，既欲寿诸贞石，嘉彼士林，乃舍右军之真迹用率更之临本，殆不然矣！后见何延之《兰亭始末记》云：帝得帖，命冯承素、韩通政等各拓数本赐太子诸王，一时能书如欧阳、虞、褚诸公，皆临拓相尚，刘竦嘉话录云：兰亭序，武德四年入秦府，贞观十年始拓以分赐近臣。何子楚跋云：唐太宗诏，供奉临《兰亭序》惟率更令欧阳询自拓之文夺其勒石留之禁中，然后知定武本乃率更相拓而非其手书也。又《兰亭博议》云：欧公集古不录定武本，自山谷喜定武本，于是士大夫争宝之。
欲学书者，必得传授。明季华亭董公其昌传执笔法于其邑人沈公荃、逮国朝传王公鸿绪，鸿绪传张公照，照传何公国宗，国宗传金陵梅君钜。余学书三十年后，始缘钜得其传，先是张公秘其法，不授人，一日同何公坐狱中，何公叩之再三，乃告之，仍嘱勿泄。及出狱，何公偏语人梅君，因得之。及张公总裁某馆梅君誊录馆中见公作书，狐裘袖拂几上。张公曰，观吾袖拂几乎，腕实悬而动也。于此可以知书法之秘诀矣，亦贵学者有恒耳。
临池心解拼音版/注音版
lín chí xīn jiě。
临池心解。
zhū hé gēng。
朱和羹。
fán yù xué shū zhī rén，
凡欲学书之人，
gōng fū fēn zuò sān duàn，
工夫分作三段，
chū yào zhuān yī，
初要专一，
cì yào guǎng dà，
次要广大，
sān yào tuō huà，
三要脱化，
měi duàn sān wǔ nián huǒ hòu fāng zú。
每段三五年火候方足。
chū qǔ gǔ rén zhī dà jiā，
初取古人之大家，
yī rén yǐ wéi zōng zhǔ。
一人以为宗主。
mén tíng yī lì，
门庭一立，
jiǎo gēn láo bǎ，
脚根牢把，
zhāo xī chén hān qí zhōng，
朝夕沉酣其中，
wù shǐ bǐ bǐ xiāng sì，
务使笔笔相似，
shǐ rén wàng zhī biàn zhī shì cǐ zhǒng fǎ dí，
使人望之便知是此种法嫡，
zòng yǒu jiàn wǒ bàng wǒ，
纵有谏我、谤我，
wǒ bù wéi zhī shāo dòng，
我不为之稍动，
cháng yǒu yī bǐ yī huà shù shí rì bù néng hé zhé zhě，
常有一笔一画数十日不能合辙者，
cǐ jì rú chù qiáng bì，
此际如触墙壁，
quán wú rù lù。
全无入路。
tā rén dào cǐ，
他人到此，
měi měi tuì bù huī xīn。
每每退步、灰心。
wǒ yú cǐ xīn yù jiān，
我于此心愈坚，
zhì yù měng，
志愈猛，
gōng yù qín，
功愈勤，
yī wǎng zhí qián，
一往直前，
jiǔ zhī zé yǒu shǎo fēn xiàng yīng，
久之则有少分相应，
chū duàn zhī nán rú cǐ。
初段之难如此。
cǐ hòu fāng zuò zhōng duàn gōng fū，
此后方做中段工夫，
qǔ wèi jìn táng sòng yuán míng shù shí dà jiā，
取魏、晋、唐、宋、元、明数十大家，
zhú zì lín mó shù shí rì，
逐字临摹数十日，
dāng qí lín shí，
当其临时，
zhū jiā xíng mó，
诸家形模，
shí shí yǐn rù wú xiōng，
时时引入吾胸，
yòu xū bù bù huí tóu gù zǔ，
又须步步回头顾祖，
jiāng zhū jiā zhī zhǎng mò shí guī yuán，
将诸家之长默识归源，
shù jī bù wéi suǒ yòu，
庶几不为所诱，
gōng fū dào cǐ，
工夫到此，
shū hū wǔ liù nián yǐ。
倏忽五六年矣。
zhì mò duàn zé wú tā fǎ，
至末段则无他法，
zhǐ shì shǒu dìng yī jiā，
只是守定一家，
yǐ wéi zōng zhǔ，
以为宗主，
yòu shí chū rù gè jiā，
又时出入各家，
wú gǔ wú jīn wú rén wú wǒ xiě gè bù xiū，
无古无今无人无我写个不休，
dào shú jí chǔ，
到熟极处，
hū rán wù mén dà kāi，
忽然悟门大开，
céng céng tòu rù，
层层透入，
dòng jiàn gǔ rén jīng ào，
洞见古人精奥，
wǒ zhī bǐ dǐ bèng chū tiān jī，
我之笔底迸出天机，
biàn dòng huī sǎ，
变动挥洒，
huí xiǎng chū shí zōng zhǔ bù fù bù tuō zhī jìng，
回想初时宗主不缚不脱之境，
fāng kě zì chéng yī jiā，
方可自成一家，
dào cǐ yòu wǔ liù nián。
到此又五六年。
shū lù xiǎo dào fū，
书路小道夫，
qǐ yì yì zāi néng yòng bǐ biàn shì dà jiā míng jiā，
岂易易哉！能用笔便是大家、名家，
bì bǐ bǐ yǒu huó qù。
必笔笔有活趣。
fēi hóng xì hǎi，
飞鸿戏海，
wǔ hè yóu tiān，
舞鹤游天，
tài fù zhī dé yì yě lóng yuè tiān mén，
太傅之得意也；龙跃天门，
hǔ wò fèng quē，
虎卧凤阙，
xī zhī zhī shǎng xīn yě。
羲之之赏心也。
jí cǐ shù yǔ，
即此数语，
kě wù gǔ rén yòng bǐ zhī miào。
可悟古人用笔之妙。
gǔ rén měi chēng nòng bǐ nòng zì，
古人每称弄笔弄字，
zuì kě shēn wán。
最可深玩。
lín lè yì lùn shí wǔ rì，
临《乐毅论》十五日，
shēn wù cáng fēng zhī miào niàn wǔ rì，
深悟藏蜂之妙；廿五日，
shēn wù huí wàn cáng fēng bìng yòng zuò wéi liǎng céng wù rù，
深悟回腕藏锋并用；作为两层悟入，
guǐ sì lín lái zhòng lóu shí qī tiē，
癸巳临来仲楼《十七帖》，
shēn wù zhuǎn huàn zhī miào zhì èr shí rì，
深悟转换之妙；至二十日，
yòu wù cè zuǒ ràng yòu zhī jué。
又悟侧左让右之诀。
yú niàn suì wài jiàn dōng pō shū，
余廿岁外见东坡书，
jí zhī qí wèi piān fēng，
即知其为偏锋，
yì shí yǒu cǐ yí，
亦时有此疑，
bù gǎn lǜ lùn，
不敢率论，
zhí zhì guǐ sì qiū，
直至癸巳秋，
jiàn huáng shān gǔ xiǎo pǐn yú jiǎng zi jiǔ jiā，
见黄山谷小品于蒋子久家，
qí zhōng yǒu dōng pō bù shàn zuò cǎo shū，
其中有东坡不善作草书，
zhǐ yòng zhū gě bǐ，
只用诸葛笔，
yòu yún jǔ bèi zuò àn，
又云举背作案，
yǐ bǐ chéng shū，
倚笔成书，
bù néng yòng shuāng gōu xuán wàn，
不能用双钩悬腕，
zì shì cǐ shuō，
自视此说，
èr shí nián bù kě jiě zhī yí，
二十年不可解之疑，
yī rì huò rán bīng jiě yǐ fán yù xué shū míng shì zhě，
一日豁然冰解矣！ 凡欲学书名世者，
suī xué kǎi xué cǎo，
虽学楷学草，
rán dāng yǐ xíng wéi zhǔ，
然当以行为主，
shǒu dìng yī jiā yǐ wéi zōng zhǔ，
守定一家以为宗主，
zhuān xīn lín mó，
专心临摹，
dé qí yòng bǐ fǔ yǎng xiàng bèi，
得其用笔俯仰向背，
zī tài héng shēng zhī chù，
姿态横生之处，
yī yī rù wēi，
一一入微，
rán hòu bié qǔ yī zhǒng lín shù yuè，
然后别取一种临数月，
zài jiāng qián suǒ zōng zhě lín sān yuè，
再将前所宗者临三月，
jué cǐ yī fān，
觉此一番，
yǎn lì yǔ qián bù tóng，
眼力与前不同，
rú cǐ shù zhuǎn，
如此数转，
yǐ gè jiā zhī miào zī wǒ yī rén，
以各家之妙资我一人，
zhuǎn zǔ zhuǎn biàn zhuǎn biàn，
转阻转变转变，
zhuǎn rù zhuǎn rù zhuǎn miào，
转入转入转妙，
rú cǐ sān nián，
如此三年，
rán hòu qǔ suǒ zhǔ shū mó xiě shù yuè，
然后取所主书摹写数月，
zé fēi dòng zhī tài，
则飞动之态，
jǐn rù bǐ duān，
尽入笔端，
jié tǐ suī yǎ zhèng，
结体虽雅正，
yòng bǐ zé qí dàng，
用笔则奇宕，
cǐ shí zhēn shū cǎo shū xíng shū yī shí jǐn wù，
此时真书草书行书一时尽悟，
kě rù gǔ rén zhī shì yǐ xíng shū diǎn huà zhī jiān xū yǒu cǎo yì，
可入古人之室矣！ 行书点画之间须有草意，
gài bǐ bǐ fēi dòng，
盖笔笔飞动，
chún shì tiān zhēn héng yì，
纯是天真横溢，
wú jī kě xún，
无迹可寻，
ér yǒu qiú jìng xiāo yuǎn zhī zhì，
而有遒劲萧远之致，
bì shēn dé huí wàn cáng fēng zhī miào，
必深得回腕藏锋之妙，
ér yǐ zì rán chū zhī。
而以自然出之。
qí xiān xí huáng tíng luò shén yǐ duān qí běn，
其先习《黄庭》、《洛神》以端其本，
qí hòu xí gè zhǒng cǎo shū yǐ fā qí qì，
其后习各种草书以发其气，
qí zhōng yòu xí shù shí zhǒng xíng shū yǐ chéng qí gé，
其中又习数十种行书以成其格，
ān dé bù zhì miào jìng。
安得不至妙境。
xíng shū zhī gōng shí bèi cǎo shū。
行书之功十倍草书。
huò yuē gǔ rén yǒu máng zhōng bù zuò cǎo zì，
或曰古人有忙中不作草字，
nài hé yuē sī rén sī shí suǒ wèi xué zhě，
奈何？曰：斯人斯时所未学者，
cǎo ěr，
草耳，
wèi xué zé yǐ wéi nán，
未学则以为难，
lǐ huò rán yú huò yuē cǐ shuō wù。
理或然欤？或曰：此说误。
bù jí zuò cǎo zhě，
不及作草者，
bù jí qǐ cǎo zài téng zhēn ěr。
不及起草再誊真耳。
xué xíng shū jí néng tōng zhēn，
学行书即能通真，
xué zhēn shū bù néng tōng xíng。
学真书不能通行。
yǐ cǐ zhī xíng shū zhī gōng bù xiǎo。
以此知行书之功不小。
zhōng tài fù shū，
锺太傅书，
yì diǎn yī huà jiē yǒu zhuàn lì zhī yí，
一点一画皆有篆隶之遗，
zhì yú jié gòu，
至于结构，
bù rú yòu jūn。
不如右军。
gé zhī fèng zhù lóng pán rú zhāng zhī，
格之凤翥龙蟠如张芝，
rú suǒ jìng，
如索靖，
jiē zhōng yī jiā shū，
皆锺一家书，
yǐ yòu jūn shì zhī，
以右军视之，
zhèng rú tài gēng yuán jiǔ bù fù guò ér wèn yǐ zhōng shū xū wán qí diǎn huà，
正如太羹元酒不复过而问矣！锺书须玩其点画，
rú yú rú chóng rú kū zhī rú zhuì shí，
如鱼如虫如枯枝如坠石，
qí zhǐ qù zài diǎn huà zhī jiān，
其旨趣在点画之间，
suī gǔ què shǎo biàn dòng，
虽古却少变动，
jiǎn què shǎo yùn jiè，
简却少蕴藉，
yú shì zhī yī zì shàng wèi jìn zhì，
于势之一字尚未尽致，
ruò fú wáng zé chún yǐ shì shèng shì，
若夫王则纯以势胜势，
yī ér fǎn zhèng，
欹而反正，
zé yòu mì zhī yòu mì yǐ huá tíng shǎo shí，
则又秘之又秘矣！ 华亭少时，
xué lǐ běi hǎi，
学李北海，
yòu xué mǐ xiāng yáng，
又学米襄阳，
yú èr jiā pán xuán zuì jiǔ，
于二家盘旋最久，
gù dé lǐ shí zhī èr sān，
故得李十之二三，
dé mǐ shí zhī liù qī。
得米十之六七。
shēng píng suī wú suǒ bù lín，
生平虽无所不临，
ér dé lì zé zài cǐ。
而得力则在此。
jīn hòu xué dǒng zhě，
今后学董者，
bù dé shě lǐ mǐ ér jìng qǔ dǒng yě。
不得舍李米而竟取董也。
gài yǐ dǒng xué dǒng zhōng bú shì dǒng。
盖以董学董终不是董。
mǐ zhōng nián fāng lín yán。
米中年方临颜。
chén zhōng chéng hào xué shū，
陈中丞好学书，
yuán zhāng shòu yǐ tí bǐ fǎ，
元章授以提笔法，
yuē yǐ wàn dǐ zhǐ，
曰以腕抵纸，
zé bǐ duān yǒu zhǐ lì，
则笔端有指力，
wú bì lì yě。
无臂力也。
yuē tí bǐ yì kě zuò xiǎo zì hū yuán zhāng xiào gù，
曰提笔亦可作小字乎？元章笑顾，
xiǎo lì qǔ zhǐ shū fǔ fú，
小吏取纸书黼黻，
zàn bǐ huà duān yán，
赞笔划端严，
zì rú yíng tóu，
字如蝇头，
ér wèi zhì guī mó jiē ruò dà zì，
而位置规模皆若大字，
yīn qǐng qí fǎ。
因请其法。
yuē wú tā，
曰：无他，
wéi zì jīn yǐ wǎng，
惟自今以往，
měi zuò zì shí，
每作字时，
bù kě yī zì bù tí bǐ，
不可一字不提笔，
jiǔ zhī zì shú yǐ bā fǎ zhuǎn huàn，
久之自熟矣！ 八法转换，
yào bǐ bǐ fēn de qīng，
要笔笔分得清，
bǐ bǐ hé dé hún。
笔笔合得浑。
suǒ yǐ néng qīng néng hún zhě，
所以能清能浑者，
quán zài néng liú dé bǐ zhù。
全在能留得笔住。
liú bǐ zǒng zài néng huàn chù，
留笔总在能换处，
jiàn zhī zhuǎn huàn zhě，
见之转换者，
yòng bǐ yī fǎn yī zhèng yě，
用笔一反一正也，
cǐ jié gòu yòng bǐ yě，
此结构用笔也，
jí gǔ rén huí wàn cáng fēng zhī mì，
即古人回腕藏锋之秘，
bù kěn míng yán。
不肯明言。
suǒ wèi shǒu shòu kǒu jué zhě，
所谓手授口诀者，
shì wèn bǐ rú hé néng liú yóu，
试问笔如何能留由，
xiān yī bù shì yòng wàn lì，
先一步是用腕力，
wàn lì yòng dé bù zhuì zhī shí，
腕力用得不坠之时，
fāng cái yòng liú，
方才用留，
bǐ bǐ jì liú yǐ，
笔笔既留矣，
rú hé néng zhuǎn，
如何能转，
yuē，
曰，
jí cǐ tí bǐ zhī guǒ，
即此提笔之果，
néng tí bǐ，
能提笔，
rán yòu yào rèn de huàn bǐ，
然又要认得换笔，
zì rán bǐ bǐ qīng，
自然笔笔清，
bǐ bǐ hún。
笔笔浑。
qí fǎ guì zài chuāng xià yòng shú，
其法贵在窗下用熟，
jí lín shū shí，
及临书时，
yī qiè xiāng wàng，
一切相忘，
wéi yǒu shén qì fēi wǔ ér yǐ。
惟有神气飞舞而已。
suǒ wèi chōu dāo duàn shuǐ，
所谓抽刀断水，
duàn ér bù duàn shì yě。
断而不断是也。
guān wǔ jiàn ér wù zhě，
观舞剑而悟者，
zhāng xù yě，
张旭也，
dòu shé ér wù zhě，
斗蛇而悟者，
wén yǔ kě yě。
文与可也。
wǔ jiàn dòu shé zuì dé gǔ rén yòng bǐ zhī miào，
舞剑斗蛇最得古人用笔之妙，
lín lái zhòng lóu suǒ kè wǔ hè fù wǔ nián，
临来仲楼所刻《舞鹤赋》五年，
zì tǐ shǐ dìng。
字体始定。
yòng bǐ sì chù，
用笔四处，
bù kě bù liú xīn，
不可不留心，
rú chū yě shōu yě fàng yě zhuǎn yě。
如出也收也放也转也。
yú suī dé yuán zǎi dí chuán，
余虽得元宰嫡传，
chū xué shū shí，
初学书时，
zhǐ lín féi běn lán tíng，
只临肥本《兰亭》，
sān nián bù chuò，
三年不辍，
yòu bù gǎn yì tā tiē。
又不敢易他贴。
jiè zǐ cháng xiào qí zhuō。
介子尝笑其拙。
sān nián hòu fāng lín dǒng shū，
三年后方临董书，
xuán lín guān nú tiē，
旋临《官奴贴》，
yòu shāo shè pō xiān běi hǎi，
又稍涉坡仙北海，
xuán qì zhī，
旋弃之，
suì zhuǎn xué yáng shǎo shī lè zhì lùn，
遂转学杨少师《乐志论》，
yòu fù yǒu wù，
又复有悟，
dàn xián qí jié gòu jǐn yán，
但嫌其结构谨严，
wú shū sàn zhī zhì，
无疏散之致，
yòu yǐ wǔ hè fù wéi zhǔ，
又以《舞鹤赋》为主，
rú cǐ èr nián，
如此二年，
suì lín èr wáng quán tiē shí cè bù tíng shǒu，
遂临二王全帖十册不停手，
bù xià zuò zhě，
不下座者，
qī yuè jí lín bì。
七月及临毕。
zhī hòu zuò zì gèng zhuō lòu，
之后作字更拙陋，
wú yī bǐ rú yì。
无一笔如意。
yú sī xīn hèn zhī，
余私心恨之，
nǎi zhì bǐ bù gǎn zuò shū zhě shù yuè，
乃掷笔不敢作书者数月，
hòu yòu liè xīn fù méng，
后又猎心复萌，
qǔ jiù rì suǒ lín zài xū xīn fèn rù，
取旧日所临再虚心奋入，
jué cǐ jì jiào cóng qián dà yǒu bù tóng，
觉此际较从前大有不同，
měi yī zì zhōng，
每一字中，
yòu kāi wú xiàn fǎ mén，
又开无限法门，
yǔ wǒ xiāng zhān yú jìng duì zhī jì，
与我相瞻于静对之际，
ruò yǐ jīng wēi xiāng hé zhě，
若以精微相合者，
rán hòu zhī gǔ rén zhī miào，
然后知古人之妙，
wèi gǎn qīng shì hòu rén，
未敢轻示后人，
yòu bì dài hòu rén yǒu yī fēn yǎn lì，
又必待后人有一分眼力，
zé jiàn yī fēn，
则见一分，
yǒu shí fēn zé jiàn shí fēn yě。
有十分则见十分也。
gài měi zì yǒu shù céng wù rù zhě，
盖每字有数层悟入者，
yú nǎi zhī zhī yòu liǎn。
余乃知之又敛。
wǒ shèng qì dàn，
我胜气淡，
wǒ wàng xīn lín yán liǔ ōu yú ér qǐn shí yú chǔ zhě，
我妄心临颜、柳、欧、虞而寝食于褚者，
shù yuè yú sòng zhī sì jiā，
数月于宋之四家，
yuán zhī yī jiā，
元之一家，
míng zhī zhū jiā，
明之诸家，
jiē wú suǒ bù kuī，
皆无所不窥，
ér dú yǐ mǐ lǎo wèi zuì，
而独以米老为最，
yòu qǔ cóng qián zhū tiē，
又取从前诸帖，
shí shí niān qǐ，
时时拈起，
huí xuán wǎng fù qū zhǐ jì zhī，
回旋往复屈指计之，
bù zhī fèi jǐ xǔ jǐ yuè yǐ yǐ sì chūn，
不知费几许几月矣！ 乙巳春，
guò kūn líng，
过昆陵，
jiàn wáng shuāng bái，
见王双白，
shuāng bái jiàn yú shū jìng zhèng yīn piān，
双白见余书静正因偏，
gào tóng rén yuē cǐ shì dǒng ér shēn yú shǎo shī zhī fǎ zhě，
告同人曰：此似董而深于少师之法者，
yuán zǎi zhī hòu yī rén yě。
元宰之后一人也。
yīn quàn yú，
因劝余，
bù bì fàn lín gè jiā，
不必泛临各家，
dāng yǐ dǒng wéi zhǔ，
当以董为主，
jiān rù shǎo shī zhī fǎ，
间入少师之法，
yǐ zú chéng jiā chuán shì yě。
已足成家传世也。
zì shì shǐ zhuān yè huá tíng，
自是始专业华亭，
shì yǐ zhōng lǎo。
誓以终老。
shuāng bái tiáo nián，
双白髫年，
jí cóng dǒng xiān shēng yóu，
即从董先生游，
jīn liù shí yú yǐ。
今六十余矣。
dǒng lì yóu nán běi，
董历游南北，
shuāng bái duō cóng zhī，
双白多从之，
gù bǐ fǎ jīng shēn，
故笔法精深，
zì wèi dé bù chuán zhī mì，
自谓得不传之秘，
yòu qīn shū sān shí èr zì shòu yú，
又亲书三十二字授余，
qí zhōng yǒu cè bǐ qǔ shì，
其中有“侧笔取势，
jìn rén bù chuán zhī mì shí zì。
晋人不传之秘”十字。
yú chū jiàn yǐ wéi bù rán，
余初见以为不然，
gài shì zhī yī zì，
盖势之一字，
yú wèi shēn míng，
余未深明，
rán měi cóng zhū jiā zhī shuō，
然每从诸家之说，
yǐ wéi wèi yǒu bù cóng zhōng fēng ér dé zhě，
以为未有不从中锋而得者，
jīn rì cè bǐ，
今日侧笔，
hú wéi hū dì yú cóng shì yú cǐ yǒu nián，
胡为乎第？余从事于此有年，
wéi cǐ yī shì zì wèi liǎo dé，
惟此一势字未了得，
wú zhōng fēng zhī guò hū。
毋中锋之过乎。
guī lái lín tiè shù bǎi zì shì shuāng bái chuán fǎ，
归来临帖数百字试双白传法，
yóu wèi liǎo jiě cǐ shì zì。
犹未了解此势字。
chū qiū yī bìng，
初秋一病，
yān liú zhì shí jiǔ rì bù yù，
淹留至十九日不愈，
jí qǐ zuò tíng zhōng，
即起坐亭中，
jiàn fēng chuī zhú yè xiāng yíng xiāng yà，
见风吹竹叶相迎相亚，
hū pò hū bì，
忽迫忽避，
huǎng yǒu suǒ de，
恍有所得，
jué qián rì bàn jiě bàn zǔ，
觉前日半解半阻，
zhì cǐ shén wù dùn kāi，
至此神悟顿开，
huàn rán bīng shì yǐ xī zhī yún，
涣然冰释矣！羲之云，
zhí bǐ zài shǒu，
执笔在手，
shǒu bù zhī yùn，
手不知运，
yùn bǐ zài wàn，
运笔在腕，
wàn bù zì zhí。
腕不自执。
cǐ sì jù guì xiān jiǎng míng。
此四句贵先讲明。
tòu guān cǐ yǔ，
透观此语，
zhuǎn wàn zhī fǎ guì yǐ。
转腕之法贵矣。
cì xuǎn lín gǔ tiē，
次选临古帖，
zé qí jiā zhě mó zhī，
择其佳者摹之，
suǒ guì shí de qì qǔ，
所贵识得弃取，
cì zhé bǐ diǎn huà zhī jiān yī yī zhé kāi，
次折笔点画之间一一折开，
kàn qí qǐ zhǐ，
看其起止，
fǎ shú hòu zì zhēn shén huà。
法熟后自臻神化。
yǐ shàng wǔ tiáo nǎi yuán zǎi xiān shēng lín chí miào jué。
以上五条乃元宰先生临池妙诀。
cǐ wài，
此外，
cè bǐ qǔ shì，
侧笔取势，
jìn rén bù chuán zhī mì yě。
晋人不传之秘也。
cè bǐ qǔ shì zhě，
侧笔取势者，
yú jié gòu chù yī fǎn yī zhèng。
于结构处一反一正。
suǒ wèi fēng fēng xiāng xiàng，
所谓锋锋相向，
cǐ cóng yùn wàn dé zhī。
此从运腕得之。
fán zì dé shì zé huó，
凡字得势则活，
dé shì zé chuán。
得势则传。
xú xīn èr zì，
徐欣二字，
ràng zuǒ cè yòu kě wù shì yī ér fǎn zhèng。
让左侧右可悟势欹而反正。
yǒng xīng chōu dāo duàn shuǐ，
永兴抽刀断水，
zì wèi yú dào yǒu wù，
自谓于道有悟，
jí wǔ jiàn dòu shé lóng pán fèng zhù zhū fǎ，
及舞剑斗蛇龙蟠凤翥诸法，
yī yǐ guàn zhī yǐ yòu，
一以贯之矣！又，
qián rén shī yún duò lóu yī yè yǔ cuī shī，
前人诗云：舵楼一夜雨催诗，
guǒ yǒu jiāo lóng qǐ mò chí，
果有蛟龙起墨池，
wù dé jiāng jūn wǔ jiàn shì，
悟得将军舞剑势，
fēn míng cǎo shèng zhé fēng shí。
分明草圣折锋时。
shì zì zuì miào cè bǐ qǔ shì，
“势”字最妙侧笔取势，
yán qí shū huà yǒu fēng，
言其书画有锋，
shì yī ér fǎn zhèng yě。
势欹而反正也。
fēng nán yú kǎo gōng yún shuāng gōu xuán wàn，
丰南隅《考功》云：双钩悬腕，
ràng zuǒ cè yòu，
让左侧右，
zhǎng xū zhǐ shí，
掌虚指实，
yì qián bǐ hòu。
意前笔后。
cǐ shí liù zì，
此十六字，
gǔ rén suǒ chuán yòng bǐ zhī jué yě。
古人所传用笔之诀也。
shuāng gōu xuán wàn，
双钩悬腕，
shí zhǐ zhōng zhǐ yuán qū rú gōu，
食指中指圆曲如钩，
jié yǔ mǔ zhǐ xiāng qí，
节与母指相齐，
ér cuō guǎn zhǐ jiān zé zhí bǐ，
而撮管指尖则执笔，
tǐng zhí dà zì，
挺直大字，
yùn shàng wàn，
运上腕，
xiǎo zì yùn xià wàn，
小字运下腕，
bù shǐ ròu chèn yú zhǐ ràng zuǒ cè yòu zhě，
不使肉衬于指；让左侧右者，
zuǒ wàn ràng ér jū wài，
左腕让而居外，
yòu wàn cè ér jū zhōng，
右腕侧而居中，
dāng shǐ bǐ guǎn yǔ bí zhǔn xiāng duì，
当使笔管与鼻准相对，
zé hé xià wú yī xié zhī huàn zhǎng xū zhǐ shí zhě，
则颌下无欹斜之患；掌虚指实者，
zhǐ bù shí zé chàn chè wú zhǔn，
指不实则颤掣无准，
zhǎng bù xū zé zhì ài wú shì，
掌不虚则窒碍无势，
sān zhǐ cuō qí，
三指撮齐，
shàng fǔ yǎng，
上俯仰，
jìn tuì wǎng fù，
进退往复，
chuí suō gāng róu，
垂缩刚柔，
qū zhí gōu huán，
曲直钩环，
zòng héng zhuǎn yùn，
纵横转运，
wú bù rú yì，
无不如意，
zé bǐ zài huà zhōng ér zuǒ yòu jiē wú bìng yǐ ruò fú yì qián bǐ hòu，
则笔在画中而左右皆无病矣；若夫意前笔后，
gōng fū shú hòu，
工夫熟后，
fāng kě zhēn yě，
方可臻也，
fēi zhǐ chéng duī，
非纸成堆，
bǐ chéng zhǒng，
笔成冢，
ān néng yǒu cǐ shén huà。
安能有此神化。
cǐ nán yú lùn lín chí jiā fǎ，
此南隅论临池家法，
jīn wèi shén miào。
矜为神妙。
yǐ yú guān zhī，
以余观之，
zhǐ shì nuò guǎn fǎ，
只是搦管法，
zhì suǒ yǐ yùn bǐ bìng wèi zhī jí，
至所以运笔并未之及，
kuàng ràng zuǒ cè yòu，
况让左侧右，
zhù jiě zǒng fēi yé huò yuē ràng zuǒ cè yòu，
注解总非耶？或曰让左侧右，
bì jìng rú hé，
毕竟如何，
cǐ ǎo wàn fǎ yě，
此拗腕法也，
yì zhǐ xiàng yòu biān zhī yī fǎ ěr。
亦只向右边之一法耳。
liù shū xiàng xíng huì yì xié shēng，
《六书》象形、会意、谐声，
zhǐ shì zhuǎn zhù jiǎ jiè，
指事转注假借，
fā bǐ chù shōu bǐ chù zhuǎn bǐ chù jiē yǒu kǒu shòu miào jué。
发笔处、收笔处、转笔处皆有口授妙诀。
yòu qǐ bù gū，
又起不孤，
fú bù guǎ，
伏不寡，
yì shuāng bái miào yǔ。
亦双白妙语。
chén méi gōng zhí bǐ cuō yú zhǐ jiān，
陈眉公执笔撮于指尖，
héng dān yòu xié yòu biǎn，
横担又斜又扁，
bù kěn duì kè zuò shū，
不肯对客作书，
kǒng rén dào qù bǐ fǎ，
恐人盗去笔法，
cǐ yǔ gǔ rén zhí bǐ shāo yì。
此与古人执笔稍异。
yòu jūn zhí bǐ xiàng nèi，
右军执笔向内，
dà lìng zhí bǐ xiàng wài，
大令执笔向外，
lǔ gōng zhí bǐ zhēn zhèng zhōng fēng，
鲁公执笔真正中锋，
jīn chí qí mò jī，
今持其墨迹，
xiàng rì zhōng zhào zhī，
向日中照之，
huà zhōng wēi yǒu yī xiàn，
划中微有一线，
qí sè gèng hēi，
其色更黑，
huà huà jiē rán。
画画皆然。
sān rén zhí bǐ suī bù tóng，
三人执笔虽不同，
rán jiē xuán wàn xuán zhǒu。
然皆悬腕、悬肘。
dǒng xiān shēng xué dà lìng，
董先生学大令，
zōu hǔ chén zé quán fǎng lǔ gōng。
邹虎臣则全仿鲁公。
dǒng xiān shēng yú míng cháo shū jiā bù shèn xǔ kě，
董先生于明朝书家不甚许可，
huò yǒu tuī zhù zhī shān zhě yuē，
或有推祝枝山者曰，
zhī shān zhǐ néng zuò cǎo，
枝山只能作草，
pō bù rù gé。
颇不入格。
yú wén zhēng míng，
于文徵明，
dàn fú qí néng huà，
但服其能画，
yú mǐ wàn zhōng zé gèng tuò zhī yǐ。
于米万钟则更唾之矣。
yú huáng dèng shāo méng xǔ kě。
于黄邓稍蒙许可。
dǒng yòng yáng háo，
董用羊毫，
qí tóu shén zhǎng，
其头甚长，
yuē yī cùn qī bā fēn，
约一寸七八分，
yòu lüè fēng měi。
又略丰美。
suǒ wèi háo máo mào mào，
所谓毫毛茂茂，
dàn bǐ bǐ jiān ěr yòng zhī xiě xiǎo kǎi xiǎo xíng huò wēi zá zǐ háo。
但笔笔尖耳！用之写小楷、小行或微杂紫毫。
ruò biǎn é yí yòng yáng háo，
若匾额宜用羊毫，
zì dà zhě，
字大者，
jué bù yòng zōng jí zhū háo。
绝不用棕及猪毫。
biǎn é héng zì，
匾额横字，
shū yí zhǎng shòu，
书宜长瘦，
bù yí biǎn kuò。
不宜扁阔。
zhí shù biǎn é，
直竖匾额，
gāo xuán qī bā zhàng zhě，
高悬七八丈者，
shàng zì yí wēi dà，
上字宜微大，
xià zì yí wēi xiǎo，
下字宜微小，
dà zì yí bǐ bǐ yòng lì，
大字宜笔笔用力，
hēi duō bái shǎo，
黑多白少，
yán yòng bǐ yí féi yě。
言用笔宜肥也。
fán xiě zì，
凡写字，
xiān xiǎo zì hòu dà zì，
先小字后大字，
xiān zhěn mì hòu zòng dàng，
先缜密后纵宕，
lǐ suǒ bì rán。
理所必然。
wáng jué sī zì，
王觉斯字，
kè yī rì，
课一日，
lín tiè yī rì，
临帖一日，
yīng qǐng suǒ，
应请索，
yǐ cǐ xiāng jiàn，
以此相间，
zhōng shēn bù yì。
终身不易。
dà dǐ lín mó bù kě yī rì jiàn duàn ěr。
大抵临摹不可一日间断耳。
jué sī zì，
觉斯字，
yī wèi yòng lì，
一味用力，
bǐ bì wù rèn tiě huà yín gōu，
彼必误认铁画银钩，
suǒ yǐ mó qì tài dà。
所以魔气太大。
xiān shēng měi yún，
先生每云，
wú shū wú tā qí，
吾书无他奇，
dàn zī tài gāo xiù，
但姿态高秀，
wèi gǔ jīn dú bù ěr。
为古今独步耳。
xīn wàng shǒu，
心忘手，
shǒu wàng bǐ，
手忘笔，
bǐ wàng fǎ，
笔忘法，
chún shì tiān zhēn xiāo sǎ。
纯是天真潇洒。
zōu hǔ chén chū xué shū zuì fú yīng dǒng xiān shēng，
邹虎臣初学书最服膺董先生，
jí shuāng gōu xuán wàn sān nián ér hòu chéng zhī。
及双钩悬腕三年而后成之。
yòu zōu hǔ chén píng sòng sì jiā shū，
又邹虎臣评“宋四家”书，
cài yuē nèn，
蔡曰嫩，
sū yuē sú，
苏曰俗，
huáng yuē yě，
黄曰野，
mǐ yuē jiàn，
米曰贱，
yǐ qí piān páng yī xié xiān zhuāng yǎ zhī dù ěr。
以其偏旁欹斜鲜庄雅之度耳。
pí líng yǒu shù dì èr zì，
毗陵有“束第”二字，
jīng yī chǐ wǔ liù cùn，
经一尺五六寸，
nǎi yuán zǎi shū，
乃元宰书，
zhēn dé shì zì。
真得势字。
yuán zǎi cháng yún，
元宰尝云，
yú xué sān shí nián，
余学三十年，
wù dé shū fǎ ér néng shí zhèng zhě，
悟得书法而能实证者，
zài qǐ dào shōu shù chù ěr，
在起倒收束处耳，
guò cǐ yī guān，
过此一关，
suī yòu jūn fù zǐ yì wú nài hé ěr zhuǎn zuǒ cè yòu nǎi yòu jūn zì shì。
虽右军父子亦无奈何耳！ 转左侧右乃右军字势。
suǒ wèi jī shì yī ér fǎn zhèng zhě，
所谓迹似欹而反正者，
shì rén bù néng jiě yě。
世人不能解也。
zì zhī qiǎo chǔ zài yòng bǐ，
字之巧处在用笔，
yóu zài yòng mò。
尤在用墨。
rán fēi duō jiàn gǔ rén zhēn jī，
然非多见古人真迹，
bù zú yǔ tán cǐ qiào yě。
不足与谈此窍也。
gài yòng bǐ zhī nán，
盖用笔之难，
nán zài qiú jìng，
难在遒劲，
ér qiú jìng fēi nù bǐ mù jiāng zhī wèi。
而遒劲非怒笔木僵之谓。
nǎi rú dà lì zhī rén，
乃如大力之人，
tōng shēn shì lì，
通身是力，
dào zhé néng qǐ，
倒辄能起，
cǐ wéi chǔ hé nán yú yǒng xīng dé zhī，
此惟褚河南虞永兴得之，
xū wù hòu shǐ zhī yú yán yě。
须悟后始知余言也。
yán píng yuán wū lòu hén zhé chāi gǔ，
颜平原屋漏痕、折钗股，
wèi yù cáng fēng，
谓欲藏锋，
hòu rén bù shí，
后人不识，
suì yǐ mò zhū dāng zhī，
遂以墨猪当之，
jiē chéng sú bǐ。
皆成俗笔。
chī rén qián bù dé shuō mèng，
痴人前不得说梦，
yù zhī wū lòu hén zhé chāi gǔ，
欲知屋漏痕、折钗股，
dāng yú yuán shú chù qiú zhī，
当于圆熟处求之，
wèi kě cháo zhí bǐ ér mù hé zhé yě。
未可朝执笔而暮合辙也。
wú xué shū zài shí qī suì shí，
吾学书在十七岁时，
xiān shì wú jiā zhòng zi míng chuán xù，
先是吾家仲子名传绪，
yǔ yú tóng shì yú jùn，
与余同试于郡，
jùn shǒu yǐ yú shū zhuō zhì dì èr，
郡守以余书拙置第二，
zì shì shǐ fā fèn lín chí yǐ。
自是始发愤临池矣。
chū shī yán píng yuán duō bǎo tǎ bēi，
初师颜平原《多宝塔碑》，
yòu gǎi xué yú yǒng xīng，
又改学虞永兴，
yǐ wéi táng bù rú jìn，
以为唐不如晋，
suì zhuān fǎng huáng tíng jīng jí zhōng yuán cháng xuān shì biǎo róng lù biǎo bǐng shě tiē，
遂专仿《黄庭经》及锺元常《宣示表》、《戎辂表》、《丙舍帖》，
fán sān nián，
凡三年，
zì wèi bī gǔ bù fù，
自谓偪古不复，
yǐ wén zhēng zhòng zhù xī zhé zhì zhī yǎn jiǎo bǐ。
以文徵仲祝希哲置之眼角比。
yóu jiā xīng，
游嘉兴，
dé qīn guān xiàng zǐ jīng jiā cáng gǔ rén zhēn jī，
得亲观项子京家藏古人真迹，
yòu jiàn yòu jūn guān nú tiē yú jīn líng，
又见右军《官奴帖》于金陵，
fāng wù cóng qián wàng zì biāo xǔ，
方悟从前妄自标许，
pì rú xiāng yán hé shàng，
譬如香岩和尚，
yī jīng dòng shān wèn dǎo，
一经洞山问倒，
yuàn yī shēng zuò zhōu fàn sēng，
愿一生作粥饭僧，
yú yì yuàn fén bǐ yàn yǐ。
余亦愿焚笔砚矣。
rán zì cǐ，
然自此，
jiàn jiàn yǒu xīn dé，
渐渐有心得，
jīn jiāng èr shí qī nián，
今将二十七年，
yóu zuò suí bō zhú liú shū。
犹作随波逐流书。
suī hàn mò xiǎo dào，
虽翰墨小道，
qí jiān rú cǐ，
其艰如此，
kuàng xué dào hū gēng shù èr yuè èr shí rì huá tíng lùn shū。
况学道乎？ 庚戍二月二十日华亭论书。
nèi dù jǐng yǒu lì dài nèi fǔ yù bǎo jí lì dài míng rén tú zhāng，
内度景有历代内府玉宝及历代名人图章，
yòu yǒu yī cháng yìn yún yù huáng diàn shàng zhǎng shū xiān。
又有一长印云：“玉皇殿上掌书仙。
cǐ qī zì shén sú，
”此七字甚俗，
rán zhū sè rú xīn，
然朱色如新，
shì yì yī qí。
是亦一奇。
guān qí yǔ，
观其语，
yí sòng huī zōng suǒ yòng zhī wù yě。
疑宋徽宗所用之物也。
gǔ zhōu cáng cǐ shén wù，
古洲藏此神物，
tí dū mǎ jìn bǎo yù de zhī，
提督马进宝欲得之，
yǐ wéi jìn jīng rù gòng zhī yòng。
以为进京入贡之用。
gǔ zhōu suǒ jià suī sān qiān jīn，
古洲索价虽三千金，
yì quán yì zhōng wú shòu yì yě。
亦权意终无售意也。
mǎ jià liù bǎi jīn，
马价六百金，
gǔ zhōu bù yīng。
古洲不应。
yǒu rén xiàn jì yú mǎ，
有人献计于马，
suì yǐ àn tōng hǎi shàng zhèng chéng gōng wéi míng，
遂以暗通海上郑成功为名，
fā bīng hēi yè wéi gǔ zhōu zhái，
发兵黑夜围古洲宅，
qín zhì yú yù，
擒置于狱，
fán jiā zhī suǒ cáng jǐn wèi mǎ yǒu，
凡家之所藏尽为马有，
bù dú nèi jǐng jīng yě。
不独内景经也。
yòu kuì jīn zhū nǎi dé miǎn。
又馈金珠乃得免。
hòu mǎ zì jīng shī hái，
后马自京师还，
zhào gǔ zhōu yī fàn ér yǐ。
召古洲一饭而已。
liú yù shǎo jiā cáng méi gōng zhēn jī shén duō。
刘玉少家藏眉公真迹甚多。
yú xī pó suō qí xià，
余昔婆娑其下，
jiàn yī bái zhǐ，
见一白纸，
biàn miàn，
便面，
héng shū xián huī bái yǔ shàn wǔ zì，
横书“闲挥白羽扇”五字，
cǐ kuǎn jí xīn。
此款极新。
shān gǔ xiǎo pǐn yún xīn néng zhuǎn wàn，
山谷小品云：心能转腕，
shǒu néng zhuǎn bǐ，
手能转笔，
shū zì biàn rú rén yì。
书字便如人意。
guān méi gōng cǐ shū，
观眉公此书，
fāng zhī gǔ rén gōng shū wú tā qí，
方知古人工书无他奇，
dàn néng yòng bǐ ěr。
但能用笔耳。
dà lìng cǎo shū chún gǔ，
大令草书淳古，
shū jìn bó yīng，
殊近伯英，
lùn zhě yǐ yòu jūn cǎo rù néng pǐn，
论者以右军草入能品，
dà lìng cǎo rù shén pǐn。
大令草入神品。
yú yǐ yòu jūn fù zǐ cǎo shū bǐ zhī，
余以右军父子草书比之，
wén zhāng yòu jūn shì zuǒ shì，
文章右军似左氏，
dà lìng shì zhuāng zhōu，
大令似庄周，
shì yòu jūn zhě，
似右军者，
wéi yán lǔ gōng，
惟颜鲁公，
yáng shǎo shī fǎng fú dà lìng ěr。
杨少师仿佛大令耳。
shān gǔ wèi luò shén fù fēi wáng zǐ jìng shū。
山谷谓《洛神赋》非王子敬书。
yǐ zì gé bǐ lì qù zhī tài yuǎn，
以字格笔力去之太远，
nǎi mǐ xuān yóu shū。
乃米宣猷书。
shān gǔ shī yún xiǎo zì mò zuò chī dòng yíng，
山谷诗云：小字莫作痴冻蝇，
lè yì lùn shèng yí jiào jīng，
乐毅论胜遗教经，
dà zì wú yì hè míng，
大字无《瘗鹤铭》，
suí rén zuò jì zhōng hòu rén，
隋人作计终后人，
zì chéng yī jiā shǐ bī zhēn。
自成一家始逼真。
rán shì néng zuò xiǎo kǎi，
然适能作小楷，
yì bù néng bǎi tuō guī jǔ。
亦不能摆脱规矩。
kè yuē zi hé bù shě zi zhī dòng yíng yú wú yǐ yīng，
客曰：子何不舍子之冻蝇？余无以应，
yīn zhī cǐ jì fēi děi bù chuán zhī mì zhě，
因知此技非得不传之秘者，
wèi yì yì yě。
未易易也。
fán yù zuò shū，
凡欲作书，
xiān duān zuò jìng sī，
先端坐静思，
suí yì suǒ shì，
随意所适，
yán bù chū kǒu，
言不出口，
qì bù yíng xī，
气不盈息，
chén mì guǎ mò，
沉密寡默，
rú duì zhì zūn，
如对至尊，
zé wú bù měi yě。
则无不美也。
chǔ hé nán yìn yìn ní，
褚河南印印泥，
zhāng zhǎng shǐ zhuī huà shā，
张长史锥画沙，
yán tài shī wū lòu hén zhé chāi gǔ，
颜太师屋漏痕、折钗股，
huái sù fēi niǎo chū lín jīng shé rù cǎo，
怀素飞鸟出林惊蛇入草，
kě yǐ wù rù yě。
可以悟入也。
féi zì xū yào yǒu gǔ，
肥字须要有骨，
shòu zì xū yào yǒu ròu。
瘦字须要有肉。
zì měi guān zé bù gǔ，
字美观则不古，
chū jiàn zhī shǐ rén shén ài，
初见之使人甚爱，
cì jiàn zhī zé dé qí bú dào gǔ rén chù，
次见之则得其不到古人处，
sān jiàn zhī zé qí bù hé zhě yíng yǎn yǐ。
三见之则其不合者盈眼矣。
gù guān jīn rén zhī zì，
故观今人之字，
rú guān wén xiù，
如观文绣，
guān gǔ rén zhī zì，
观古人之字，
rú guān zhōng dǐng，
如观钟鼎，
xíng xíng xū qiú hé fǎ，
行行须求合法，
zì zì xū qiú shēng dòng。
字字须求生动。
chún huà gé tiē chū kè xì zǎo bǎn，
《淳化阁帖》初刻系枣版，
yín dìng tà。
银定拓。
yú yǒu wú tiān dìng wèi yú fù shù gǔ gōng mén rén suǒ jū，
余友吴天定为余父述古公门人所居，
yòu xiāng lián。
又相怜。
yú zhāo xī dé bǎ wán hòu，
余朝夕得把玩后，
hú guǎng hú tiān liú chū yī cè jiàn shì，
湖广胡天骝出一册见示，
nǎi èr wáng cǎo shū，
乃二王草书，
shēng dòng biàn huà，
生动变化，
yú yī jiàn jí zhī wèi tán tiē，
余一见即知为潭帖，
zài chún huà zhī shàng。
在淳化之上。
guān qí hòu kuǎn，
观其后款，
guǒ rán wèi èr wáng cǎo shū。
果然为二王草书。
xíng zi yuàn dé lì yú cǐ。
邢子愿得力于此。
chún huà mì gé xù tiē nèi ōu yáng tài zǐ lǜ gèng lǐ tài bái jiē jí miào。
淳化秘阁续帖内欧阳太子率更、李太白皆极妙。
tài bái zì，
太白字，
tiān zhēn háo fàng，
天真豪放，
bī shì qí wéi rén，
逼似其为人，
yún dé lì yú nán táng lǐ hòu zhǔ qī fǎ。
云得力于南唐李后主七法。
yú jiàn dǒng xiān shēng suǒ kè xì hóng táng bǎo dǐng zhāi lái zhòng lóu，
余见董先生所刻戏鸿堂、宝鼎斋、来仲楼，
shū zhǒng táng zhèng xù，
书种堂正续，
èr kè jiāo le líng hóng shòu xuān hǎi ōu táng qīng lái guǎn jiān jiā shì zhòng xiāng táng dà lái táng yán lú tiē shí yú zhǒng，
二刻鹪了瓴、红绶轩、海鸥堂、青来馆、蒹葭室、众香堂、大来堂、研庐帖十余种，
qí zhōng wéi xì hóng táng bǎo dǐng zhāi wèi zuì。
其中惟戏鸿堂、宝鼎斋为最。
xiān shēng píng shēng xué lì jiē zài cǐ èr zhǒng，
先生平生学力皆在此二种，
qí yú zhū tiē，
其余诸帖，
yán chī gè bàn，
研蚩各半，
ér zuì liè zhě，
而最劣者，
zé qīng zhòng xiāng yě。
则青众香也。
bǐ yì kù sì yáng yàn zhòng，
笔意酷似杨彦仲，
yí qí wěi zuò yě。
疑其伪作也。
chún huà gé tiē suǒ jiàn zhū běn，
《淳化阁贴》所见诸本，
jiē xì qián wén qiàn wù。
皆系钱文倩物。
wén qiàn náng sè，
文倩囊涩，
xiān zhì liù cè yú yī fù jiǎ，
先质六册于一富贾，
yú sì cè，
余四册，
yú cháng jiàn zhī。
余尝见之。
qí zhōng èr wáng yī cè，
其中二王一册，
bǐ fǎ xiù dàng，
笔法秀宕，
xià zhēn jī yī děng，
下真迹一等，
guǒ jùn wù yě，
果俊物也，
xì wán què shì tán tiē。
细玩却是潭帖。
zài míng cháo wéi shǎn xī sù wáng fǔ fān kè shí tuò wèi zuì miào，
在明朝唯陕西肃王府翻刻石拓为最妙，
wèi zhī sù běn。
谓之肃本。
cóng sòng tà yuán běn shuāng gōu lēi shàng shí suǒ kè，
从宋拓原本双钩勒上石所刻，
fèi shù wàn，
费数万，
jiào jīn shì běn xiàng qù tiān yuān yān。
较今市本相去天渊焉。
míng cháo fǎ tiē，
明朝法贴，
dà kè yǒu yù gāng zhāi nǎi wáng shì suǒ kè，
大刻有“郁冈斋”乃王氏所刻，
tíng yún guǎn nǎi wén shì suǒ kè。
“停云馆”乃文氏所刻。
yù gāng zhāi yú tóng nián céng jiàn zhī，
“郁冈斋”余童年曾见之，
bù fù jì yì。
不复记忆。
tíng yún guǎn yú jiàn zhī yú zhāng yù lì jiā，
“停云馆”余见之于张玉立家，
qí zhōng huáng tíng lán tíng kè yǒu duō zhǒng，
其中《黄庭》、《兰亭》刻有多种，
ér tiē zhōng suǒ zài sòng yuán zhū jiā zuì xiáng。
而帖中所载宋、元诸家最详。
yòu zhuō zhōu féng xiàng gōng suǒ kè kuài xuě táng，
又涿州冯相公所刻“快雪堂”，
yì bèi zài sū mǐ shū，
亦备载苏、米书，
cǎi zhí pō jīng，
采摭颇精，
yú jìn wèi lì dài zhī shū，
于晋魏历代之书，
shí dé sì wǔ ěr。
十得四五耳。
zhì yú dǒng xiān shēng suǒ kè xì hóng táng bǎo dǐng zhāi，
至于董先生所刻“戏鸿堂“、“宝鼎斋”，
lín mó lì dài dà jiā jí zì shū tí bá，
临摹历代大家及自书题跋，
jīng miào jué lún，
精妙绝伦，
jìn zé kě yǎn yù gāng zhāi，
近则可掩“郁冈斋”，
yuǎn zé jù zhū chún huà gè zhǒng míng tiě zhī shàng，
远则踞诸《淳化》各种名帖之上，
chéng hǎn guān yě。
诚罕观也。
yú jiàn èr wáng tiē shí juǎn，
余见二王帖十卷，
shǒu fú kè yòu jūn dà lìng èr xiàng，
首幅刻右军、大令二像，
qián liù juǎn jiē yòu jūn shū，
前六卷皆右军书，
hòu sān juǎn jiē dà lìng shū，
后三卷皆大令书，
gòng yī bǎi qī shí yú yè，
共一百七十余页，
mò yī juàn jiē míng xián tí bá，
末一卷皆名贤题跋，
nǎi jīn tán lǐ shì suǒ kè。
乃金坛李氏所刻。
lǐ wèi yuán míng liǎng cháo shì jiā，
李为元、明两朝世家，
gù néng bàn cǐ。
故能办此。
yú céng bù tíng shǒu lín qī yuè yú，
余曾不停手临七月余，
hòu yǐ fá mǐ，
后以乏米，
zhì zhī zhāng shì，
质之张氏，
dé liù xīng hòu wèi néng shú，
得六星后未能赎，
kě tàn ěr èr wáng yǒu jiǎ shù tiē，
可叹耳！ 二王有《甲戍帖》，
zài chún huà zhī shàng。
在《淳化》之上。
yí xīng jiǎng rú qí，
宜兴蒋如奇，
hào suì chū，
号邃初，
zài yáng zhōu yán shāng jiā dé zhī，
在扬州盐商家得之，
jià zhí qiān jīn。
价值千金。
jiǎng yǔ liú yú yòu tóng nián，
蒋与刘馀佑同年，
jiǎng sǐ，
蒋死，
qí zi zhōng luò，
其子中落，
shì liú zi míng fāng liè zhě，
适刘子名芳烈者，
wèi zhèn jiāng tài shǒu，
为镇江太守，
jiǎng zi xiū yè liú，
蒋子修谒刘，
qǐng kàn bù hái，
请看不还，
yǐ běi jì wèi cí，
以北寄为辞，
jí jiǎng guī，
及蒋归，
rán liú suǒ zèng bù xià shù bǎi jīn yě，
然刘所赠不下数百金也，
hòu shù nián，
后数年，
jiǎng yóu jīng shī yè yú yòu，
蒋游京师谒馀佑，
yòu zèng shù bǎi jīn。
又赠数百金。
jiǎng suì bù gǎn yán，
蒋遂不敢言，
zhì jīn jìng wèi liú shì suǒ yǒu。
至今竟为刘氏所有。
mǐ nán gōng duì sòng rén zōng yuē cài jīng bù dé bǐ，
米南宫对宋仁宗曰：“蔡京不得笔，
cài biàn dé bǐ，
蔡卞得笔，
ér fá yì qì，
而乏逸气，
cài xiāng lēi zì，
蔡襄勒字，
dù yǎn bǎi zì，
杜衍摆字，
huáng tíng jiān miáo zì，
黄庭坚描字，
sū shì huà zì，
苏轼画字，
chén shuā zì。
臣刷字。
yú xué shū shí liù nián，
” 余学书十六年，
fāng wù dé shì zì，
方悟得势字，
zhì èr shí qī nián，
至二十七年，
fāng wù dé sān zhé bǐ fēng。
方悟得三折笔锋。
jīn rén bǎ bǐ wú jǐ shí，
今人把笔无几时，
biàn sī huī píng shàn xiān sù，
便思挥屏扇纤素，
kāi kǒu biàn qīng yì qián xián，
开口便轻议前贤，
zhǐ shì bù zì zhī chǒu tài ěr。
只是不自知丑态耳。
lì dài míng jiā，
历代名家，
gè yǒu miào wù，
各有妙悟，
rú gū péng zì zhèn，
如孤蓬自振，
jīng shā zuò fēi，
惊沙坐飞，
rú fēi niǎo chū lín，
如飞鸟出林，
jīng shé rù cǎo，
惊蛇入草，
rú zhé chāi gǔ wū lòu hén zhuī huà shā yìn yìn ní，
如折钗股屋漏痕、锥画沙、印印泥，
rú liǎng fēng chū yún，
如两峰出云，
hū rán zì hé，
忽然自合，
rú jiàn wǔ jiàn qì，
如见舞剑器，
rú jiàn dào dòu shé，
如见道斗蛇，
rú wén jiā líng jiāng shēng，
如闻嘉陵江声，
nǎi yú dào zì fāng yǒu wù，
乃于道字方有悟，
chōu dāo duàn shuǐ，
抽刀断水，
zǒng zhǐ wù dé gè shì zì，
总只悟得个势字，
shì qǔ shì yòu jiān yòng bǐ，
是取势又兼用笔，
qí yú sān zhé fēng zhī shuō，
其余三折锋之说，
zì wèi fū rén jí xī xiàn ér hòu wú yǒu wèn tú zhě，
自卫夫人及羲、献而后无有问途者，
qǐ zhī zhī，
岂知之，
gù mì zhī yé。
固秘之耶。
yì dé shì jí sān zhé bǐ yé，
抑得势即三折笔耶，
kě yǐ bù yán yé，
可以不言耶，
miào jí luò bǐ yào yǒu shū dàng zòng yì zhī qì，
妙极！ 落笔要有疏宕纵逸之气，
fán zuò zì shí，
凡作字时，
biàn cún cǐ xiǎng，
便存此想，
bù kě hū lüè，
不可忽略，
rán bì zài jí shú zhī hòu，
然必在极熟之后，
bǐ wàng shǒu，
笔忘手，
shǒu wàng bǐ，
手忘笔，
fāng néng zhēn cǐ sān zhé bǐ fǎ。
方能臻此三折笔法。
yuán zǎi yǐ zhēng zuò wèi wèi yán shū dì yī，
元宰以争座位为颜书第一，
wèi qí zì xiāng lián shǔ，
为其字相连属，
guǐ yì fēi dòng dé yú yì wài，
诡异飞动得于意外，
zuì wéi shēn sī。
最为深思。
xué shū zhī rén xiān xū bǐ bǐ néng dào gǔ rén，
学书之人先须笔笔能到古人，
jí zhì dào chù，
及至到处，
zé xū pī pò tiān huāng zì chéng yī jiā。
则须劈破天荒自成一家。
qín shǎo yóu jué ài zhèng huáng niú shū，
秦少游绝爱政黄牛书，
wèn qí bǐ fǎ，
问其笔法，
zhèng yuē zì，
政曰：字，
xīn shū yě。
心书也。
zhuó yì zé bù jiā，
着意则不佳，
gù měi qiú ér tóng shū yǐ guān qí shén qì。
故每求儿童书以观其神气。
yú xué shū zài wù zǐ yuán dàn zhì jiǎ shēn èr shí qī nián，
余学书在戊子元旦至甲申二十七年，
lín mó gǔ tiē bèi jí kǔ xīn，
临摹古帖备极苦心，
suī shí yǔ gǔ rén pán xuán，
虽时与古人盘旋，
rán táng ào wèi kuī yě。
然堂奥未窥也。
rén zǐ là yuè huí shān xī chén jiā jí，
壬子腊月回山西陈家集，
qíng chuāng zhī xià，
晴窗之下，
ǒu lín yuán zǎi chán yuè yī zé，
偶临元宰禅悦一则，
hū wù dé biàn huà bǐ fǎ，
忽悟得变化笔法，
rán fēi kǒu shòu，
然非口授，
yì bù néng tòu chè ěr。
亦不能透彻耳。
fán lín tiē dào shù yuè zhī hòu，
凡临贴到数月之后，
gōng fū chén mì zé píng rì bǐ yì fǎn wèi fǎ suǒ fù，
工夫沉密则平日笔意反为法所缚，
dòng bǐ zhé gèng zhuō zhì，
动笔辄更拙滞，
bù dé rú yì，
不得如意，
rú xū huàn yī liǎng zhǒng tiē，
如须换一两种帖，
shù qián zhī suǒ lín，
庶前之所临，
huó biàn shēng dòng，
活变生动，
cóng bù jīng yì chù xiāo sǎ ér chū。
从不经意处潇洒而出。
lín xiǎo zì shì rì，
临小字是日，
bù dé wéi rén xiě dà zì，
不得为人写大字，
lín dà zì shì rì，
临大字是日，
bù dé wéi rén xiě xiǎo zì，
不得为人写小字，
ruò zhuǎn huàn shù rì bǐ yì fēi wǔ，
若转换数日笔意飞舞，
jué jī jì jiā，
厥迹既佳，
dà xiǎo yì kě rèn yì yǐ yú shí liù suì shí，
大小亦可任意矣！ 余十六岁时，
guò jīn líng，
过金陵，
zhí sūn zhí rú jiā jiàn qí wǔ bǎi jīn suǒ gòu ōu shū lè zhì lùn mò jī，
侄孙直儒家见其五百金所购欧书《乐志论》墨迹，
yú jí ài zhī，
余极爱之，
yīn lǚ yuàn xí cǐ zhǒng，
因屡愿习此种，
yòu kǔ qí nán qì qián xué，
又苦其难弃前学，
xīn shí qí fǎ，
心识其法，
wǔ shí èr nián wèi cháng yǔ rén，
五十二年未尝语人，
hòu chuán lǐ xī qí lè jì wǔ jí míng jìn qīng zi，
后传李锡奇、乐继武及明晋卿子，
míng guān zhě gòng chuán sān rén yān。
名观者共传三人焉。
zài zhí rú jiā jiàn yán lǔ gōng zhēng zuò wèi mò jī，
在直孺家见颜鲁公《争坐位》墨迹，
zài táng bǎn zhǐ shàng wú yī zì tú mǒ yí lòu，
在唐版纸上无一字涂抹遗漏，
yǔ shì suǒ chuán cǎo gǎo bù tóng，
与世所传草稿不同，
zì xíng shòu jìn qí biàn，
字形瘦劲奇变，
yǒng yuè shēng dòng，
踊跃生动，
rú lóng yǎn dà，
如龙眼大，
hòu fú bìng wú rén tí bá，
后幅并无人题跋，
zhǐ yǒu shù xíng luò nián yuè xìng míng，
只有数行落年月姓名，
dàn yún shì lǔ gōng dāng rì téng qīng，
但云是鲁公当日誊清，
shàng zhī dāng shì zhě，
上之当事者，
lì dài cáng zhī。
历代藏之。
yuè xī lì bō xiàn yáo mán dòng zhōng，
粤西荔波县瑶蛮洞中，
chuán wèi shì bǎo。
传为世宝。
wàn lì mò，
万历末，
yǒu zhè xī gù xìng zhě，
有浙西顾姓者，
guān yú qí dì，
官于其地，
yòu ér dé zhī，
诱而得之，
cáng yú qí jiā。
藏于其家。
tiān qǐ jiān zhuǎn rù wú mén hán mǒu zhī shǒu，
天启间转入吴门韩某之手，
zhí rú yòng bā bǎi jīn gòu de zhī。
直儒用八百金购得之。
cǐ juǎn huá tíng qiě wèi zhī jiàn，
此卷华亭且未之见，
kuàng qián cǐ shū jiā hū yí qí tí bá zhī wú rén yě。
况前此书家乎？宜其题跋之无人也。
yú dé huá tíng mén rén chuán fǎ，
余得华亭门人传法，
yǎn néng xiǎo jù bié jiàn，
眼能小具别鉴，
gù zhī qí wéi zhēn jī yě。
故知其为真迹也。
zhèn jiāng cáo cì shī jiā cáng sū mǐ zhēn jī，
镇江曹次师家藏苏、米真迹，
lái yáng qiú shòu。
来扬求售。
mǐ zhī yòng bǐ，
米之用笔，
dùn diē qīng gǔ，
顿跌清古，
yǔ shì suǒ chuán zhēn rǎng shí zhǐ，
与世所传真壤十纸，
xiāng qù tiān yuān，
相去天渊，
jí jiào zhī fāng yuán ān zhāng zhì xiào bēi，
即较之方圆庵《张志孝碑》，
yì bù xiāng lèi。
亦不相类。
zhà shì zhī，
乍视之，
bù zhī wèi mǐ shū。
不知为米书。
mǐ lǎo rú gǔ tiē，
米老儒古帖，
jié gòu pán huán，
结构盘桓，
qì pò xióng hún，
气魄雄浑，
bǐ yì lěi luò。
笔意磊落。
wáng shuāng bái yún míng cháo zhǐ yǒu yī dà jiā，
王双白云：明朝只有一大家，
dǒng yuán zǎi shì yě，
董元宰是也，
xià cǐ dōu shì míng jiā。
下此都是名家。
zǒng míng cháo shū jiā lùn zhī，
总明朝书家论之，
kě yǔ táng sòng pǐ zhě，
可与唐宋匹者，
yī dèng tài sù，
一邓太素，
èr zōu yī bái，
二邹衣白，
sān ní sū mén，
三倪苏门，
sì chén méi gōng，
四陈眉公，
gài tài sù dé lì yú mǐ ér tiān zī gǔ jìn yǒu qū tiě zhī shì，
盖太素得力于米而天姿古劲有屈铁之势，
quán yǐ gǔ shèng，
全以骨胜，
suǒ shǎo zhě xì jīn，
所少者细筋，
yòu wú biàn huà，
又无变化，
xīn xīn zhī tài。
新新之态。
zhì yú zōu shū zé zhōng fēng xuán wàn，
至于邹书则中锋悬腕，
yíng jiǒng gāng jìng，
荧迥刚劲，
dàn jū yú yán fǎ，
但拘于颜法，
yòu shí shāng shòu yìng，
又时伤瘦硬，
wèi néng biàn huà ěr。
未能变化耳。
ruò ní shū，
若倪书，
bǐ fǎ xiù yì，
笔法秀逸，
cóng dǒng tuō tāi，
从董脱胎，
yú lì dài zhī fǎ yùn xù hóng shēn，
于历代之法蕴蓄宏深，
ér chū zhī jiǎn yuǎn，
而出之简远，
bù shì tā rén zhuó lì。
不似他人着力。
chén méi gōng yòng bǐ shén huó，
陈眉公用笔甚活，
zì chéng yī jiā，
自成一家，
néng yú jǐn chù yòng cáng fēng，
能于紧处用藏锋，
qí jié gòu rú sōng kē yǎn liáo，
其结构如松柯掩缭，
yǒu gǔ yǒu qù，
有骨有趣，
cóng sū tuō tāi，
从苏脱胎，
yī háo bù bèi。
一毫不背。
cǐ sì rén jiē yà yú dǒng，
此四人皆亚于董，
zhèng shì kǒng mén yǒu sì zhé ěr。
正是孔门有四哲耳。
fán yòng xīn bǐ，
凡用新笔，
yǐ gǔn shuǐ xǐ háo èr sān fēn，
以滚水洗毫二三分，
jiāo xīng sàn háo wèi zhī yī jìng zé gāng jiàn zhě，
胶腥散毫为之一净则刚健者，
yù gǔn shuǐ bì ruǎn shú，
遇滚水必软熟，
yǔ bǐ zhōng róu háo wèi yī lèi，
与笔中柔毫为一类，
hòu yǐ zhǐ zǎn yuán，
后以指攒圆，
qiě bù kě lìng qū，
且不可令曲，
tīng gàn sān sì rì hòu，
听干三四日后，
tī yàn shàng gòu，
剔砚上垢，
qù mò xīng，
去墨腥，
xīn shuǐ nóng yán，
新水浓研，
jí yǐ qián bǐ bǎo jiào，
即以前笔饱醮，
réng shēn èr sān fēn，
仍深二三分，
bù kě rú shuǐ，
不可濡水，
suí yì zuò dà xiǎo zì bǎi yú gè，
随意作大小字百余个，
zài yǐ zhǐ zǎn yuán，
再以指攒圆，
zhí hòu gàn shōu zhù，
直候干收贮，
liàng suǒ yòng bǐ tóu qiǎn shēn qīng shuǐ huǎn kāi，
量所用笔头浅深清水缓开，
rú yì zhōng shì，
如意中式，
rán hòu jiào mò，
然后醮墨，
cǐ huá tíng mì chuán yě。
此华亭秘传也。
yòu zuò zì xiān kāi bǐ，
又作字先开笔，
kāi bǐ zhī fǎ，
开笔之法，
xiān diǎn qīng shuǐ，
先点清水，
shǎo xiē yòu diǎn，
少歇又点，
rú cǐ sān cì，
如此三次，
lìng shuǐ tòu háo，
令水透毫，
rán hòu qǔ bǐ xiàng gān jìng yàn shàng xuán zhuǎn nà zhī，
然后取笔向干净砚上旋转捺之，
lìng sì miàn zhī háo，
令四面之毫，
wú yī bù hé，
无一不和，
yòu yóu qiǎn rù shēn，
又由浅入深，
lìng sì miàn háo zhī rùn chù wú yī sī bù qí，
令四面毫之润处无一丝不齐，
zhuó zì dà xiǎo，
酌字大小，
yǐ fēn qiǎn shēn。
以分浅深。
ruò lín mǐ，
若临米，
zòng xiǎo zì yì xū shēn kāi，
纵小字亦须深开，
yùn yòng qīng zhòng fāng néng suí yì。
运用轻重方能随意。
ruò xiě bì，
若写毕，
yì lìng yǒu mì chuán。
亦另有秘传。
fán zuò zì shí，
凡作字时，
jǐ shàng dàng ān bǐ qī bā zhī huò shí yú zhī，
几上当安笔七八枝或十余枝，
ruò yòng bǐ shǎo bù rú yì jí qì qù lìng huàn yī zhī，
若用笔少不如意即弃去另换一枝，
wù xī xiǎo fèi zhì liú è zhá yú shì xiàng chuán。
勿惜小费致留恶札于世相传。
shàn shū zhě bù zé bǐ，
善书者不择笔，
cǐ yīng xióng qī rén yǔ yě。
此英雄欺人语也。
fán shū zì，
凡书字，
mò xū xīn mó，
墨须新磨，
zhòng àn huǎn zhuǎn，
重按缓转，
zé zhī xì sè xi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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