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乔治·桑
〔法〕雨果
雨果 (1802—1885),法国伟大的一浪一漫主义诗人、卓越的小说家和戏剧 家。生于法国东部的贝藏松。代表作有长篇小说 《巴黎圣母院》、《悲惨世 界》等。
我为一位死者哭泣,我向这位不朽者致敬。
昔日我曾一爱一慕过她,钦佩过她,崇敬过她,而今,在死神带来的庄严肃 穆之中,我出神地凝视着她。
我祝贺她,因为她所做的是伟大的;我感激她,因为她所做的是美好的。 我记得,曾经有一天,我给她写过这样的话: “感谢您,您的灵魂是如此伟 大。”
难道说我们真的失去她了吗?
不。
那些高大的身影虽然与世长辞,然而他们并未真正消失。远非如此,人 们甚至可以说他们已经自我完成。他们在某种形式下消失了,但是在另一种 形式中犹然可见。这真是崇高的变容。
人类的躯体乃是一种遮掩。它能将神化的真正面貌——思想——遮掩起 来。乔治·桑就是一种思想,她从肉一体中超脱出来,自一由自在,虽死犹生, 永垂不朽。啊,自一由的女神!
乔治·桑在我们这个时代具有独一无二的地位。其他的伟人都是男子, 唯独她是伟大的女一性一。
在本世纪,法国革命的结束与人类革命的开始都是顺乎天理的,男一女平 等作为人与人之间平等的一部分。一个伟大的女一性一是必不可少的。妇女应该 显示出,她们不仅保持天使般的禀一性一,而且还具有我们男子的才华。她们不 仅应有强韧的力量,也要不失其温柔的禀一性一。乔治·桑就是这类女一性一的典范。
当法兰西遭到人们的凌一辱时,完全需要有人挺身而出,为她争光载誉。 乔治·桑永远是本世纪的光荣,永远是我们法兰西的骄傲。这位荣誉等身的 女一性一是完美无缺的。她像巴贝斯一样有着一颗伟大的心;她像巴尔扎克一样 有着伟大的一精一神;她像拉马丁一样有着伟大的灵魂。在她身上不乏诗才。在 加里波第曾创造过奇迹的时代里,乔治·桑留下了无数杰作佳品。
列举她的杰作显然是毫无必要的,重复大众的记忆又有何益?她的那些 杰作的伟力概括起来就是 “善良”二字。乔治·桑确实是善良的,当然她也 招来某些人的仇视。崇敬总是有它的对立面的,这就是仇恨。有人狂一热崇拜, 也有人恶意辱骂。仇恨与辱骂正好表现人们的反对,或者不妨说它表明了人 们的赞同——反对者的叫骂往往会被后人视为一种赞美之辞。谁带桂冠谁就 招打,这是一条规律,咒骂的低劣正衬出欢呼的高尚。
像乔治·桑这样的人物,可谓公开的行善者,他们离别了我们,而几乎 是在离逝的同时,人们在他们留下的似乎空荡荡的位子上发现新的进步已经 出现。
每当人间的伟人逝世之时,我们都听到强大的振翅搏击的响声。一种事 物消失了,另一种事物降临了。
大地与苍穹都有一陰一晴圆缺。但是,这人间与那天上一样,消失之后就是 再现。一个像火炬那样的男人或女子,在这种形式下熄灭了,在思想的形式 下又复燃了。于是人们发现,曾经被认为是熄灭了的,其实是永远不会熄火。 这火炬燃得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光彩夺目,从此它组成义明的一部分,从而 屹立在人类无限的光明之列,并将增添文明的光芒。健康的革命之风吹动着 这支火炬,并使它成为燎原之势,越烧越旺,那神秘的吹拂熄灭了虚假的光 亮,却增添了真正的光明。
劳动者离去了,但他的劳动成果留了下来。
埃德加·基一内一逝世了,但是他的高深的哲学却越出了他的坟墓,居高临 下劝告着人们。米谢莱去世了,可在他的身后,记载着未来的史册却在高高 耸一起。乔治·桑虽然与我们永别了,但她留给我们以女权,充分显示出妇女 有着不可抹煞的天才。正由于这样,革命才得以完全。让我们为死者哭泣吧, 但是我们要看到他们的业绩。具有决定一性一意义的伟业,得益于颇可引以为豪 的先驱者的英灵一精一神,必定会随之而来。一切真理、一切正义正在向我们走 来。这就是我们听到的振翅搏击的响声。
让我们接受这些卓绝的死者在离别我们时所遗赠的一切!让我们去迎接 未来!让我们在静静的沉思中,向那些伟大的离别者为我们预言将要到来的 伟大女一性一致敬!
(姚远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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