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到脚背村
第二章 初到脚背村
“可千万别忘记妈妈说的话，一到脚背村，就直接去安森叔叔家。要是下午六点你还 没到的话，你葛楚德姨妈会急坏的！自从你奥特叔叔失踪以后，葛楚德姨妈就一直心神不定的，可别再让她担心了，孩子！”伊甘的妈妈不厌其烦地说了一遍又一遍。
“是不是葛楚德姨妈和您一样婆婆妈妈的呀，难怪奥特叔叔会失踪呢！要是我也会跑掉的，”伊甘一边整理衣服领子一边说道，“谁愿意整天生活在烦人的唠唠叨叨里啊！”“这孩子，不许乱说话！”伊甘的妈妈接着说道，“你去脚背村，要跟安森叔叔和姨妈住在一起。葛楚德姨妈人可好了，只不过最近因为奥特叔叔失踪了，她有些精神紧张。住在尼瑙克山山脚下，谁的精神会不紧张呢！你安森叔叔和姨妈一年到头也怪不容易的，还 要费心照顾整天游手好闲什么正经事儿也不做的奥特叔叔。那个奥特叔叔是安森叔叔唯一的弟弟，只知道整天读书、写诗，还 动不动就感冒，总是流鼻涕。真是够他俩忙的！”妈妈走到伊甘身边，帮他理了理肩带，又说：“伊甘，我的孩子，一定要对叔叔和姨妈有礼貌，要好好儿听话。他俩知道你要去，别提有多高兴了，可不许让大人生气啊。对了，你还 能见到你的小表妹呢！可爱的小艾达！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小艾达了，上次见到她时她还 是个抱在怀里的婴儿呢！”
伊甘是跟着爸爸的一位正好也要去脚背村赶集的朋友蜡烛商一起出发的。蜡烛商这次去赶集，带了满满一车的新蜡烛，伊甘就坐在车上。他们的村子离脚背村有四十里的路。漫漫长路，骡子弗雷达驮着沉沉的一车新蜡烛和他们两个人，一走三停。可一旦弗雷达撒欢跑起来，也很吓人的：有时候，弗雷达会冷不丁地拔腿飞快地跑起来，伊甘和蜡烛商还 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颠到车后的蜡烛堆里啦！他俩不得不朝弗雷达大声喊“停、停”，可是弗雷达仍飞也似的跑啊跑，直到他俩喊得声嘶力竭才停下来。停下以后，弗雷达大喘粗气，可过了一会儿，等它歇够了，又会时不时撒欢飞跑起来。
就这样跑跑停停不知过了多久，蜡烛商突然拍拍伊甘的肩膀，指着前方说道：“我们就要到了！看，前面那座就是尼瑙克山！”可不是嘛，一座座山就在眼前。其中那座最高的尼瑙克山的山顶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薄雾，在秋日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微光，特别引人注目。
“那一座就是尼瑙克山吗？”伊甘两眼紧紧盯着高山，接着悄悄地说，“我还 从没见过这么神奇的山呢！”
“对，那就是尼瑙克山！”蜡烛商也低声说，“这座山我路过不止五十次了，可每次看到这座山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发抖。实在是太震撼了，太神奇了！”
蜡烛商用小木棍儿不耐烦地戳了戳骡子弗雷达，催促道：“别磨蹭，快走啊。快！”然后他又故意降低声调，“尼瑙克山终于到啦。”
一路颠簸下来，伊甘浑身沾满了尘土，精疲力竭。望着又高大又神秘的尼瑙克山，原本很开心的伊甘开始皱起了眉头，一种莫名的忧郁笼罩了他，甚至连看到安森叔叔的房子也没能让他高兴起来。在安森叔叔房前小院的墙上坐着一个小女孩，伊甘走近院子时小女孩用好奇的眼神紧紧盯着他。小女孩瘦瘦的，头发是红色的，后面扎着一条长长的辫子，脸上、身上满是抓挠的划痕。她怀里还 抱着一只猫，一只浑身橘红色的大猫。
“你是伊甘吧？”小女孩问道。
“是啊。”伊甘答道。
“来，和我的甜心打个招呼！”小女孩边说边把猫往伊甘面前送。伊甘仔细一看，发现这只猫胖胖的，身上有几个不大不小的疤。这猫傲慢极了，两只黄黄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伊甘，尾巴不停地摆来摆去。
忽然，大猫伸出爪子，狠狠地往伊甘脸上挠了一下。
“啊！住手！”伊甘叫道。
大猫不屑地看着伊甘，发出嘘嘘的声音，像是在嘲笑他呢。忽然，猫从小女孩的怀里挣脱出来，倏地一下子跳到了地上。
伊甘很生气，一边摸着划破 的脸一边说：“这只可恶的大猫！”
“才不是呢！我的甜心最最可爱了，”小女孩一本正经地说，“甜心是因为不喜欢你才会这样没礼貌的。我也不大喜欢你。我叫艾达，我猜你就是我的表哥。”
“瞧你这样子！怎么搞得浑身上下都是稻草呀！”说着艾达拽着伊甘的胳膊，朝尼瑙克山指去，说：“瞧，那就是尼瑙克山！你从来没见过吧！我每天都能看到尼瑙克山，尼瑙克山是我的。奥特叔叔跑上去了，被怪兽吃掉了，哈哈！”她兴高采烈地指点着尼瑙克山，笑个不停。
伊甘抬头望去。太阳已经渐渐落山了，长长的阴影越过围墙投射到房子和院子里，布满青紫色岩石的山腰陷入黄昏的天空。这时的尼瑙克山看上去阴沉沉的，像一块巨大的墓石，山顶笼罩的雾越来越浓重，在夕阳下渐渐变成了血红色。
“才不是呢！我什么都不怕！”不过说是不怕，伊甘的身体还 是有点不由自主地发抖。
“妈妈，妈妈。”艾达把伊甘拉进屋子，冲妈妈喊道，“伊甘来啦，你瞧他这又脏又乱的样子！连甜心都看不上他，还 挠了他一下呢！”说着说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到女儿的喊声，葛楚德姨妈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走了过来。葛楚德姨妈和她的女儿艾达一样又瘦又干，几根淡黄色的头发垂在脸侧。她笑着说道:“伊甘，欢迎你来我家做客！啊呀，你长得真是跟你爸爸一模一样！真不明白我姐姐怎么嫁给了你爸爸这么一个高大、快活又爱吵吵嚷嚷的男人。天啊，长得真是太像了！不过希望你不像你爸爸那么吵吵嚷嚷的！哎呀，你身上真是够脏的！哦？还 有抓痕。唉，这个甜心！这只猫脾气实在是太大了。”一边说着，她一边把伊甘带到一间小屋里。
小屋里靠着墙摆着一张儿童床。床上有枕头和一床被子，旧旧的，但摸上去很舒服。角落里乱七八糟地堆着好多书。桌子上除了水罐和饭碗以外，还 有几支鹅毛笔、墨水和一个旧旧的烟斗。桌布上满是墨水点点和乱涂乱写的痕迹。整个屋子乱乱的，但是伊甘觉得很有意思。
这时葛楚德姨妈说：“伊甘，这就是你的房间。一会儿可要好好儿洗个澡。一路上累坏了吧！”
“我不累，姨妈。”
葛楚德姨妈说：“看这孩子多勇敢多坚强啊！赶了那么远的路，不累才怪呢！快好好儿睡一觉吧！
哦，对了，还 是先洗澡吧！你知道吧，这原本是你奥特叔叔的房间。他最近又失踪了，这事儿你听说了吧？”
“嗯，妈妈告诉我了。”
“唉，真拿他没办法，”葛楚德姨妈坐到了床上，两只手攥得紧紧的，说道：“奥特已经失踪三天了。还 偏偏在集市到来之前这要紧的时候！唉！虽说少了他我们还 是照样干活、过日子，可是，你奥特叔叔是个好人啊，和蔼可亲的。希望他没去爬山吧，去山上冒险实在是太荒唐了！唉，但愿他平安无事！”说着说着，她开始用围裙边儿擦起眼泪来。
姨妈又接着说道：“伊甘，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是啊，你一定很聪明，从我家的血统遗传下来的嘛。好，快去洗个澡，好好儿睡个觉吧！我看着艾达，不让她吵你睡觉。艾达总是不听话，真拿她没办法呀。”她站起身，床下传来一声尖叫。
姨妈尖叫一声，跳到一旁。“我的老天啊！奥特，是你吗？奥特，你在床底下干什么呀？”
她四肢着地，瞪大眼睛朝床底下看。“原来是贝贝呀。我还 以为是奥特呢！是贝贝。吓了我一跳！”她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尘，说：“可怜的贝贝。贝贝和奥特可要好了！奥特怎么舍得撇下贝贝就走了呢！来，贝贝，快出来吧。踩到你了真不好意思。”
过了一会儿，床下一直没有动静。
“看来贝贝不想出来。那就让她待在那儿吧。我们不管她。”说完，姨妈走出了小屋，给伊甘关上了门。
伊甘站在屋子中央，有些紧张，还 有点不知所措。床下面的“贝贝”到底是谁呢？于是他决定等一等，看会发生什么。他有一种直觉，那个叫贝贝的好像也在静静等着。可等了好几分钟以后，他听到了打鼾的声音！看来贝贝睡着了！伊甘心想：这下总算安全了，可以看个究竟了。他趴到地上，朝床下望去。可床下太黑了，他只看到了一个圆圆的肚子和白白的猪蹄似的东西。伊甘想：难道是只猪？在屋里养猪，真是够不可思议的！也许是某种我从没见过的动物吧！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白东西，悄悄地试探地招呼它：“贝贝？”鼾声一下子停住了。可是随后什么都没发生，屋子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哎，看来只剩下一个办法了，我只能把床挪开了。”伊甘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把床往屋子中央拉。在傍晚昏暗的光线下，他总算看清楚了，原来奥特的好朋友是一条母狗。这条狗很漂亮，四条腿都是白白的，胖胖的肚子上毛很少，头上、背上和屁股上有大块大块的棕色印记，特别的是，她的眼睛周围也有棕色的印记，刚好把眼睛给圈了起来，很可爱。她胖胖的脖子下面还 有一块赘肉，松松软软的。两只耳朵茸乎乎的，就像棕色的天鹅绒一样垂在两侧。伊甘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贝贝。“你好啊，贝贝！”伊甘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抚摸她。贝贝睁着漂亮而又充满忧郁的、雾蒙蒙的大眼睛看着伊甘，不一会儿眼睛好像亮了起来，像是在朝他微笑。过了一会儿，贝贝转动身体，四脚朝天，把白白的肚子露了出来。于是伊甘轻轻抚摸她肚子上的毛，贝贝也怯生生地舔了舔伊甘的膝盖。伊甘和贝贝就这样成了好朋友。
不一会儿，到晚饭的时间了。安森叔叔回到了家，怀里还 抱着一个东西。“我终于得到这件宝贝了！这件宝贝一定会让整个村子都为之震撼的！”
“啊，你好，我的小外甥伊甘！欢迎你来脚背村啊！快，快，大家都过来，看我弄来了什么宝贝！”安森叔叔说。
艾达这时正在屋子的角落里和甜心在一起。她回答道：“不就是一块钟表嘛！我一会儿再看吧。”
“才不是呢！这可不是一般的钟表。这块钟表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听到这话，伊甘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对安森叔叔说；“妈妈说您是做钟表的，可我在房子里连一块钟表也没看到呀！”他充满好奇地看着安森叔叔拆开钟表的外包装。
葛楚德姨妈说：“过去屋子里到处都是钟表呢！不过现在都搬到你叔叔的店铺里去了。我们实在受不了那么多钟表整天响个不停。从早到晚，这些表滴答滴答的，听得人都烦死了！大清早，当当！这是叫你起床。当当！这是告诉你，该洗衣服了。再过一会儿，当当！午饭时间到了。天天从早到晚，吵得人都快疯了。”这时她突然提高嗓门说道：“呦，这块表可真漂亮啊！”
安森叔叔把钟表轻轻地挂到了墙上。然后开始欣赏起这块钟表来，嘴里不停地发出啧啧的赞叹。这块表真的漂亮极了：表身看上去就像是往墙上镶嵌了一个大大的“8”字，“8”的下半部分是钟表的表盘本身，上半部分则是一个鸟巢，鸟巢里有一只大大的蛋，还 有两只鸟蛋用来保持平衡。木质的表身漆上了鲜艳的油漆，崭新夺目。
“噢，敲钟的声音，会是怎样的呢？”葛楚德姨妈也迫不及待地喊了起来。
“跟你以前听过的可绝不一样！”安森叔叔得意地说着。只见他小心翼翼地上好弦，让指针指向差几分钟到十二点。然后他退后了几步，侧起耳朵静静地等待。艾达这时抱着甜心，也侧起耳朵静静地等待。忽然，钟表发出了一声“滴答”。紧接着，鸟巢里的蛋一下子裂成两半，从蛋里还 钻出一只小鸟！小鸟红羽毛做成的翅膀猛地扇动起来。
“天哪！”葛楚德姨妈开始大叫起来，“这可是只尼瑙克鸟啊！天哪，安森，你怎么把尼瑙克鸟带回家啦！”
这时小鸟居然唱起歌来：“噢噢呜，噢噢呜！”
忽然甜心从艾达怀里蹿了出去，直扑向小鸟。咣！钟从墙上掉了下来，摔到了地上。弹簧、齿轮、链条，凌乱地撒了一地。钟最后发出一声“呜呜”，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只见甜心站在撒满钟的碎片、弹簧、齿轮、链条的地上，黄色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爪子里的那只小鸟已经不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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