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去车站迎接
7 去车站迎接
上野先生其实身一体不太好，几年前还曾大病一场，住院住了八个月，曾在生死边缘间徘徊。因此上野先生的学生——那些大学毕业生都非常担心老师的身一体。
如果老师工作过度，又会生病，那就不好了；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糟了。所以该怎么做让老师不会过度工作，又如何舒适地度过会让身一体造成负担的炎热夏天与寒冷冬天的时期。
那些毕业生讨论过后，一年前，大家一人出了一些钱，送给上野先生一栋叶山的别墅。位于神奈川县的叶山，因为临海，所以夏凉冬暖。在仲夏闷热、冬天严寒时，离开东京，至少能休养一下一身一体。大家都希望上野先生能一直身一体健康地工作下去。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收下这么高价的东西。
「大家一定会说，我在学生毕业后还常照顾学生，是因为想要别墅。」
开朗、能言善道的上野先生眉头紧锁，沉默了约十五分钟，不发一语。
当然毕业生送别墅给上野先生，并不是别有用心。大家是很喜欢上野先生，真的希望他能身一体健康。
「老师说得没错，可是……」
「上野老师，这是超过三千位毕业生，大家一人出一点钱买的。可是如果老师不愿意接受，就算把别墅卖了，也不可能把钱还给所有人。就算想把钱还给大家，也有人搬家了，很难真的做到把钱还给每个人……」
毕业生代表虽然面露难一色一，但一会儿后他露出笑容。
那个笑容就像是在说：「上野老师，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这些毕业生就是想送老师这个别墅，让你可以过得比较舒适。」
「我知道了，真的很感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只不过上野先生有附加条件，自己活着的时候让他使用，但如果哪天他不在了，别墅就是毕业生所有人的，给大家自一由使用。
一九二三年的关东大地震，使得东京四处都在进行重建工作，被烧得一干二净的地方重新盖了房子和学校，上野先生也被政一府机关请去，协助重建工作，每天他都忙得不可开交。
当工作稍告一段落时，上野先生便到叶山的别墅去。除了夏天的酷热之外，还有因为跟上野先生一起工作的毕业生的请托——工作就交给我们，请去别墅好好休息。
「小八，对在秋田出生的你来说，可能觉得东京很热，但是就麻烦你看家喔。」
小八似乎感觉到上野先生就要离开了，心神不宁又拼命跟他玩耍，摇着尾巴就好像在说「不要走」。
上野先生想起之前他去韩国出差的事。把小八留在家里一个月，它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变得孱弱不堪。
这次是不是也会变成那样呢……「好，小八，一起跟我们走到涩谷车站吧。」
那一天，是上野先生跟小八第一次一起走到涩谷车站。在涩谷站的验票口前，上野先生抱了小八好多次。
小八猛扑过来，上野先生也不在意衣服弄脏了，面带微笑地抚一摸小八。
「好了，那我走了喔。我一定会回来的。」
直到看不见上野先生，小八迅速转身，朝回家的方向走去。这对小八来说是第一次的送行。
几周后，上野先生从叶山的别墅回来了。这对小八来说是最开心不过的事了
或许小八是这么想的。因此从那时开始，上野先生要去工作时，小八总是会去送行。
上野先生去工作的地方每一天都不同，如果是去家里附近的东京帝国大学驹场校区，走路就可以了；如果是东京帝国大学的文京区本乡校区教课，就要从地铁涩谷站搭乘国铁。有时还会去农商务省或农业试验场，便得去涩谷站搭乘市营电车。
不论上野先生去哪里，小八一定会送行。然后上野先生跟小八道别时，会尽情地抚一摸它，给它饼干。
走到涩谷车站后，小八一如往常地往国铁的方向走，于是上野先生叫住它：「小八，今天要去坐市营电车喔。」
如果是坐市营电车的话，上野先生总会坐在能看到小八的那一侧窗边，然后面带微笑地对小八挥手。
小八会待到直到看不见上野先生为止。它一边摇尾巴一边送别，看不到上野先生后，就会回到家。
没多久，小八也会去迎接上野先生了。小八记得很清楚早上送别的地方，一定会在早上送别的地方迎接上野先生。
时间也是固定的，下午五点左右。小八当然不会看时钟，可是只要一到那个时间，它就会去迎接。
炎热的夏天结束了，吹着舒一爽的秋风，过不了多久就会吹起寒风了。小八每天去迎接上野先生，夏天的下午五点，天一色一还很亮，不过到了十一月，天一色一就全暗了。不过只要五点一到，小八就会准时去迎接上野先生。
到了冬天。
那一天，吹着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的寒冷强风。小八一如往常地在涩谷车站等待上野先生。可是因为上野先生工作延迟了，到了平日回来的时间，他还没有出现。
因为已经很晚了，上野先生走出国铁的验票口，心想小八应该不会待到这么晚。
可是小八一直等着他。小八坐在已经人影稀疏的涩谷车站前，紧盯着验票口。
「小八！」
小八竖一起耳朵，寻找上野先生，看到上野先生后立刻站起来，全力冲过去。
它张开嘴宛如在笑的脸，就好像是在说「你回来了啊」。
＃插图
「小八，很冷吧？」
小八顶着上野先生的身一体，仿佛是在耍赖要求再多摸一我一下。上野先生不停抚一摸小八的头和背。
「好了，回家罗。」
新的一年来临了。已经大正十四年。
「小八，来。」
冈工作完回来的上野先生叫小八。他放下公事包，也还没换下工作时的西装，就直接抱起小八。
「好，我看看喔。」
上野先生和小八一起站上体重计。只要扣掉上野先生的体重，就能知道小八的体重了。
「有三十八公斤！你长很大了呢。」
上野先生摸一摸小八的头。它浅褐一色一的一毛一刷得很漂亮，又很有光泽。
「耳朵也翘一起来了，尾巴也漂亮地卷起来。你真的是一只出一色一的秋田犬。」
上野先生一脸满足地看着小八。小八已经完全长大了，肩膀的高度也超过六十公分，已经完全像个成一人一样大了。
不过脸庞还稚气未脱，就仿佛在说明小八才刚满一岁而已。
冬天期间，上野先生不让小八洗澡，因为他担心，小八如果着凉而感冒就不好了。
只不过若是不洗澡的话，小八的身一体就会有跳蚤，会发一痒。近来几乎没有除跳蚤的药。
所以小八会自己咬，或用后脚来搔头，可是跳蚤躲在一毛一的深处，是没有那么容易就去掉的。
假日时，上野先生就会像这样叫小八来，立刻在檐廊帮它抓跳蚤。那一天的一陽一光很温暖，很像春天。
「好，上来。」
上野先生这么一说，小八便爬上檐廊。上野先生坐在深蓝一色一的坐垫上，小八舒服地躺在他的前面。
「我看看。」
上野先生拨一开小八的长一毛一，替它找微小的跳蚤，然后灵巧地抓到跳蚤，在檐廊上把跳蚤压死。
抓出来的跳蚤在檐廊上被排成一列地压死。
「喔，抓出很多呢，小八。」
上野先生看着咖啡一色一檐廊上排成一列的跳蚤，很开心地对小八说。
「哎呀，真是的。」
八重夫人来了。
八重夫人责备上野先生。上野先生露出仿若小孩子被抓到恶作剧般的表情，缩起脖子。
阿丰探出头来看。
「没关系啦，夫人，我再打扫就好了。」
阿丰开朗地说。因为阿丰很清楚，只要是关于小八的事，上野先生就会很拼命。
「可是……对不起喔，阿丰。」
八重夫人紧盯着上野先生，几乎就像是在说「不要在檐廊压死跳蚤」一样。
「是是，我知道了。」
「小八，到下头去，不然会被骂喔。」
「嗳，我不是在生气啦。」八重夫人说。
看到那张脸，八重夫人噗哧笑了出来。
上野先生坐在庭院，再次帮小八找跳蚤。这次他在庭院的石头上压死跳蚤。如果在石头上的话，就不会给任何人造成麻烦了。
可是石头太硬了，压跳蚤时上野先生的指甲会痛。压了几只后，他四下张望巡视四周，最后视线正好落在木屐上。
木屐是用木头做的，这样指甲就不会痛了。
一只、两只、三只……他在木屐上压死跳蚤。
不过那木屐也是阿丰刚擦干净的。八重夫人才刚想他有乖乖地在石头上压死跳蚤，没想到又看到上野先生依然我行我素。
「你啊，那个阿丰也才刚……」
她说到这里，就笑到说不出话来。
阿丰也一起小声地笑了。
「咦？」
上野先生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们俩，小八则躺在上野先生的膝上舒服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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