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真正的愿望是什么?
第六章 你真正的愿望是什么?
1918年2月14日
蒙大拿州维达镇西北方三里处
亲爱的查理:
我猜,我在你的军队里也会表现得很好。不管温度计上的水银柱降得多低,我已经懂得该如何保暖了。派瑞丽说,上星期他们的温度计降到零下十八摄氏度。
我的邻居德非先生从狼溪里切出十八寸厚的冰块。我的农场(喔,我真爱这几个字)周围都是美丽的雪堆。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仙境。
派瑞丽和孩子们前几天来过,却斯 和麦蒂几乎换光了我所有的干净衣服。有堆雪刚好堆上了谷仓的屋顶,他们顺势爬上去,坐着桶从上面滑下来,一直玩个不停。等我们逼他们进屋时,他们的脚趾早已冻得发紫。麦蒂的脚趾又痛又痒。“你认为我冻伤了吗?”她用甜甜的、忧虑的声音问我。我让她把脚泡在温水里,预防冻伤。派瑞丽叫她“小喜鹊”,这个绰号相当适合她。我们爆了些玉米花,我还 朗读了一段《金银岛》。却斯 的眼睛都亮了,你真该看看。
紫罗兰和我都很感激你教我投球。真希望你当时也在场。有一只饿狼要吃紫罗兰,幸好紫罗兰够顽强,而且我的投球技术够精准,因此每天早上还 有鲜奶可喝。我所拥有的牛,是蒙大拿最可笑的无尾牛。或许有一天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只剩九个月了,要做的事情却很多,可是我得等到春天才能动手。至于现在呢,我只能看着种子目录流口水,研究怎么筑篱笆,还 有学下国际象棋。我还 是赢不了公鸡吉姆。他人很怪,却很善良。他已经载我去维达镇两次了,那是离这里最近的小镇(简直就像针眼一样小)。等春天来时,从这里走三里远的路到维达镇是件相当愉快的事。我仔细读我拿到的每一份报纸。派瑞丽和吉姆会给我报纸。报纸上当然有很多新闻都跟战争有关。可恶的德国佬!可是,查理,派瑞丽说卡尔必须以外国敌人的身份注册,我觉得好奇怪。没错,他是在德国出生的,可是他是卡尔啊——不是杀婴儿的德国佬。如果你在这里,你可以解释给我听,就像你以前帮我解释文法一样。
真希望可以寄派瑞丽的水果派给你。如果她参加烘焙比赛,甚至可以赢过蜜尔·包威呢。
你的老朋友
海蒂·伊尼斯 ·布鲁克斯
风声好大,像火车似的,把我的注意力从写给查理的信上移开。我躺在床上打战。“我可不想出门,你呢?”胡须先生听了,在被子里钻得更深了。不管天气如何,毕竟还 是得干活儿。我跳下床,开始煮咖啡,同时望着火炉旁的维达银行月历。
“祝我们情人节快乐!”我一边煮沸咖啡,一边加牛奶,“不知道查理收到我寄的情人节卡片了没?”(美国风俗。情人节卡片除了寄给情人,也可以寄给朋友、亲人和同学。)蜜尔一定会寄非常华丽的卡片给他,所以我就在巴布·奈夫吉的小泥屋邮局里,找了一张最好笑的便宜卡片寄去。查理离家这么远,他最需要的应该就是好好儿笑一笑。
我从唯一的那扇窗望出去,天空是灰的,犹如一张灰色的拼布被。雪很大,几乎看不到谷仓。没办法,我还 是得继续干活儿,我只好把外套拉得更紧,拖着脚步前往谷仓。我不想放塞子出去,可是我看过它聪明地扒开雪,找到埋在雪下的青草。我没有足够的粮草让它和紫罗兰吃上一整个冬天。我给了它一份分量特多的燕麦,以弥补我的愧疚,接着打开谷仓门让它出去遛遛。我也喂了脾气暴躁的紫罗兰,并帮它挤奶、换水。
“放轻松。”我拍拍它那不断抽搐的肚子。这头牛一直不安地前后左右移动,哀伤地低着头。“怎么回事,丫头?”我决定翻翻查斯 特舅舅留下来的那堆书,看看有没有一本是讲畜牧的。我好不容易才从狼的口中救出这头牛,可不希望它最后病死在我手上。
“哞——”它又在哀鸣了,褐色的大眼睛转个不停。它的尾巴愈合得很好,鼻子也好端端的,奶量也足。或许它根本没生病,但一定有什么事让它不安。
我提着牛奶桶走出谷仓时,立刻就明白了。原本就不小的风变得更大了,在我头上呼啸着,仿佛就快吸走我的肺。我简直无法呼吸。
“塞子!”我对着风试着喊出声来,大自然硬是把我的声音塞回喉咙里,另一股风还 差点儿把我吹倒。塞子一定知道该怎么躲过这场风暴。我必须回到屋子里。
冰冷的雪打在我的头上和肩膀上。好几个星期以来,查斯 特舅舅留下的那堆绳索一直堆在门边,我常常被它绊倒。我不打算理它,反正也没别的地方可放。现在我猜到它的用处了——如果风雪持续超过一天,我得想办法走到谷仓照顾紫罗兰。
我把桶放进屋里,抓起绳索。查斯 特舅舅已经在门上钉了个大铁环。我曾经做梦般地想象:等春天来了,可以在铁环上插一束蜀葵。我把绳子绑在铁环上,打上结实的绳结,接着松开绳索,挣扎着回到谷仓。愤怒的狂风吹走了我每一口艰难的呼吸。我吓坏了,胸口发紧,但还 是继续前进。我的眼睫毛结成了一根根小冰柱。我没办法闭上眼睛;它们冻僵了,闭也闭不上,但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冷风鞭打着我,比紫罗兰的尾巴还 恐怖。我站在雪地里,试着把一只脚举到另一只脚前。
一次一小步,我挣扎着朝谷仓前进,一路上不断祈祷:“上帝啊,我没办法一个人独立完成这件事。”可是没人可帮忙,只能靠自己。我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我不能失败,不能迷路,不能失去我的牛。这些想法驱使我踏出了最后几步。好不容易,我终于抵达了谷仓,奋力想喘过气来。我的脸冻裂了,可以尝到从脸颊流下来的鲜血。我尽量用披肩遮住脸,虽然遮蔽的作用不大,多少还 是有点儿帮助。
我的手戴着手套,因此变得相当笨拙,无法替延伸到谷仓这头的绳子打结。没想到,一脱掉手套,简直就像把手伸进冰河里,关节痛得让我跳了起来。
“加油,加油。”我的手指头已经不属于我了。它们像是长在我肢体末端、没有生命的小木棍。“下面,转过去,拉紧。”几乎就要打好结了,一阵狂风却把我吹倒在地。 一次又一次的,我挣扎着站起来。感觉似乎过了好几个小时,我才把绳结打好。我的腿像破布,整个人沉重地靠在绳子上。左手,右手,再换左手。我把自己拖回了小屋。
屋前的台阶上蹲着一个小小的黑影。是胡须先生!我们几乎是一起跌进屋子里的,我喘着气,它喵喵叫个不停。薄弱的木墙和油纸根本不是狂风的对手,风从每个缝隙灌进来。我的眼睛渐渐暖了起来,并且开始流泪。即使火炉里已经多加了一把柴火,还 是没什么用。我把一条宝贵的毯子钉在门上,继续往炉里添柴火。
查斯 特舅舅的小木屋被风吹得吱吱作响、摇来晃去,它一定撑不下去。我又穿上一件毛衣。我绝不离开屋子,我绝不被迫离开!
有那么一下子,我听到了……什么声音?有个声音!狂风中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音,似乎是人声,听起来好像在呼喊我的名字。
我摇摇头,仔细地听。什么也没有,只有风声呼号。可是,又来了——听!是人的声音。小孩的声音!我拉开毯子,打开门往外看。
一开始,我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漫天飞舞的冰雪。“哈罗?”我叫着,声音却被狂风吹走了。我再次用尽全力喊了一次:“哈罗!”
我又听到了。“海蒂,海蒂小姐!”接着,我看到的景象比任何狂风都更有力,足以把我击倒在地。一个大大的身影朝着小屋走来。塞子,亲爱的塞子!死命抓着它尾巴的是——真的是死命抓着不放——却斯 和麦蒂。
我外套也没穿,抓着刚刚才绑好的绳子,想都不想就跑了出去。“这里,塞子。这里,孩子们。”我大喊,声音又粗又哑。似乎过了好久好久,塞子才踉跄地走近了些。我抱起麦蒂,要却斯 抓住绳子。他低头顶着风雪前进,终于抓到了绳子。我们慢慢前进,一只手接着一只手地抓着绳子往小屋走去。塞子则躲到屋子后头避风。
我把麦蒂带进屋里,脱掉她身上冰冻的衣物。她的手冷得像冰块似的。
“怎么回事?”我无法掩饰声音里的恐惧。
却斯 揉着发紫的双手,走近火炉。“我们在学校上课的时候,风雪就来了。尼尔逊老师叫我们回家。我以为我们到得了,没想到……”却斯 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
“你现在安全了。”我安慰他。谢谢,上帝,谢谢您让那匹好马带孩子们走出风雪。“你真是个英雄——你找到塞子,让它带你们来这里。”
却斯 倒在地板上。他的肩膀因为哭泣而颤抖。我假装没看到,赶紧转身照顾麦蒂;却斯 一定不想让我看见他的泪水。
“换你了,小小姐。”我用力擦拭麦蒂的双脚,“我看看有什么衣服可以让你穿。”她换上干衣服以后,看起来不像个六岁孩子,倒像个稻草人了。我把麦蒂换下来的衣服晾在火炉边烤干,她一直开心地跟自己的娃娃说着话。
“我们也得让却斯 暖和起来。”我看看自己剩下的衣服,没有一件适合八岁的男孩。我拎起睡袍。
“我宁可冻死。”他说。
“你这么说,我不怪你。”查斯 特舅舅留下来的衣服早已被我叠好,堆在屋子角落。对我来说,那些衣服太大了,我本来要用衬衫缝拼布被,用裤子做抹布,幸好还 没开始动手。一个八岁男孩的尊严——和生命——都得靠这些男性绒布衬衫和毛料长裤拯救了。
这些衣服穿在却斯 身上显得有些自命不凡,可是,根据我跟却斯 相处的有限经验,八岁男孩本来就有点儿自命不凡。“完全合身。”我大声宣布。
两个孩子都换上了干爽的衣服,接下来得喂饱他们。“你们喝过咖啡牛奶吗?”
“她知道你们有多聪明。”我说,“你们一定会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避风雪。”这句话似乎让她放心了不少。
我点点头。“嗯,小时候,我妈妈会煮咖啡牛奶给我喝。”我从桶里倒了一些牛奶出来,放在炉子上加热,“即使像你这种小小孩也可以喝,麦蒂。我想你妈妈不会在意的。”我从架子上取下三个杯子,“现在,你们要吃些什么配叻Ⅱ啡呢?”
“我要吃。”麦蒂比较坦白,“慕丽也饿了。”
我立刻切了一些面包。“涂很多果酱的话,挺好吃的。”说着,我把盘子摆在两个孩子面前。烤面包一向不是我的强项。他俩二话不说,勇敢地吃了起来。派瑞丽把他们教得很好。
“嘿,你们玩过五百点吗?”
我拿出唯一的一副扑克牌,解释规则。“麦蒂和我一组。”我说,“却斯 ,你得小心了!”
我们玩得又快又猛。却斯 居然一学就会,这个男孩对数字很有一套,他的记忆力更惊人!他记得每一张牌。
“你一定是班上杰出的学生。”我相当惊讶。
他耸耸肩。“还 好啦。”
我捡牌、洗牌。一整个下午,我们都在玩五百点。“你们想玩其他游戏吗?”
“来玩许愿游戏。”麦蒂说,“我先开始。”她咬着嘴唇,说:“我希望有个瓷娃娃,就像莎拉·马丁的一样。”她拍拍慕丽乱七八糟的毛线头发。“这样子,慕丽才有朋友。”
“我希望每天都有肉桂面包可以吃。”却斯 说着就笑了。
我坐在桶上往后靠。“嗯,我希望春天快点儿来,这样就可以开始种麦子了。”
却斯 忽然变得精神抖擞。“你先种亚麻,再种麦子。卡尔说,大约4月底的时候种最好。”
“那不是愿望。”麦蒂责备我,“那是工作。”
“被你逮到了。”我可以想象,对六岁女孩而言,我的愿望多么令人失望。可是我必须种作物啊,这是垦荒的条件之一。这是我拥有自己产业的梦想的一部分。11月离现在只有几个月,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流逝。已经2月中旬了,我连一根篱笆都没竖好,也没翻动半寸土地。我只能在辛普森老师送我的书里读读这些事情。
“你可以许任何愿望。”却斯 说,“没有任何规定。这是妈妈说的。”
“你妈妈真是聪明。”我又添了一铲珍贵的煤炭。
孩子们安静下来——太安静了,我可以听到煤炭燃烧的嗞嗞声。
麦蒂拍拍手,说:“我想要两个娃娃!”
“就是这种精神。那你呢,却斯 ?”
他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望着我的书架。他站起来走了过去,轻抚其中几本书的书脊。“我希望住在一个到处都是书的地方。我想住在一座真正的城市里,那里有真正的图书馆。我可以在书上读到关于海盗、探险家,或是各种各样的事情。”他凝视着远方,我知道他看到自己正置身在那个美好的地方。
“希望你的愿望成真。”我告诉他,“麦蒂,你也是。”
“你真正的愿望是什么?”却斯 走过来坐在桌边,用八岁孩子热切的眼睛搜索我的脸。
我摊开手,说:“嗯,我不知道啊。”要怎么跟两个孩子解释,我心里渴望的,正是他们所拥有的一切呢?也就是成为家庭的一分子,有个自己可以称为“家”的地方。不,最好还 是什么都别说。我看看我的书。“却斯 ,选一本吧,我们来念故事。风雪好像不会变小,你们就在这里过夜吧。”
“我们从来没有离开家,在别的地方过夜。”麦蒂说。这个女孩的小脸暗了下来。她把腿缩在身下,在木箱上晃着身子,眼泪悄悄地滚下她的脸颊。她抱紧了手中的娃娃。
“好了,好了,不要哭。”我在自己的话里听到艾薇阿姨严厉的口气,心头不禁一紧,赶紧把声音放柔,说:“不然我就逼你再吃一片我烤的面包。”两个孩子都笑了。我伸手握住麦蒂的手,用力捏了三下,一、二、三。“这是秘密讯号。”我告诉她,“我妈妈教我的,将来你可以把它送给你妈妈。”
“这是什么意思?”麦蒂擦掉脸颊上的泪珠。
我脸红了,不好意思大声说出来。我弯腰在她耳边悄悄说:“意思是‘我爱你’。”
麦蒂睁着褐色大眼睛,仔细地看了我一会儿。接着,她伸手捏我的手,一、二、三。我忍住自己的眼泪。
却斯 找到了他想看的书。“尼尔逊老师准备在学校念史蒂文森的《金银岛》给我们听,所以我选这一本。”他举起《儿童诗集》,把他的苹果箱拉近火炉。
麦蒂站在我身旁。我打开书,她立刻靠了过来。
“妈妈念书的时候,都会让我坐在她身上。”她说。
“噢。”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那么,你来坐这里吧。”说着,我拍拍自己的腿。麦蒂爬了上来,小小的身子靠着我。她闻起来都是咖啡、果酱和潮湿羊毛衫的味道。我开始念故事,她放松身子靠着我,我们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哪个是她,哪个是我。
念完两首诗后,她睡着了。再念完两首,却斯 也跟着开始打鼾。我把他们两个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并准备上床跟他们挤在一起睡。麦蒂喊了一声:“妈妈!”可是并未醒来。我又帮她盖好被子。望着他俩,我心里充满惊奇。我叹了口气,在床边蜷缩成一团,睡了十六年来最熟的一觉。
一阵马车铃声把我吵醒。两个暖呼呼的孩子在床上睡得横七竖八。我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孩子?
“哈罗!”一个声音压过了铃声,“哈罗,海蒂小姐!”熟悉的低沉嗓音里,藏有某种尖锐的东西。卡尔的德国口音虽然浓重,却掩藏不住心里的恐惧。
我抓起外套,打开门。“他们很安全。”我喊着,“是塞子把他们带来这里的。”
卡尔让马停下来,滑下雪橇,试着稳住自己——仿佛他的腿无法支撑身体似的。我招呼他进屋。
“你冻僵了!”我赶忙去热些咖啡。
我看到他眼中闪着泪光。“我得警告你,卡尔。”我喋喋不休地说,“我把这两个孩子变成了玩牌高手,还 让他们喝咖啡。”
“这些冷空气害我不停地流鼻涕,流得比尼亚加拉瀑布的水还 多。”我轻声地说。
他拿出一条红色大手帕擤鼻涕。“是啊,好冷。”他说。
“感谢。”他点头,朝却斯 伸出手臂。
“你最好先浸在咖啡里再吃。”却斯 说,“这样面包会软一点儿。”
我不禁大笑。“你居然侮辱我的烘焙技术!”我假装扇却斯 耳光,“不知感激的孩子。”他躲开了,站在卡尔身后对我微笑。
我不知道卡尔能不能了解我们在闹些什么,但是他的神情告诉我,他知道麦蒂和却斯 跟我在一起很安全。“感谢。”他又说了一次。
“你看吧,他喜欢我的面包。”说着,我又多切了几块。我拿了几片培根肉到锅里煎。“你们离开前先吃点儿热的东西。你们的妈妈恐怕一直盯着窗户,等着你们回家,都快把窗户瞪破了。”
卡尔又拿了一片面包,他的手被冻得龟裂流血。他的脸颊上有一颗一颗的白点,那是冻疮。“脱掉靴子。”我命令着。他乖乖脱了。当我看到像粉笔一样白的脚趾时,不禁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看样子,他一整晚都在外头寻找派瑞丽的孩子。我忍住自己的眼泪。
“把那个盆递给我。”我命令却斯 ,“冷指头需要泡温水。”我尽量保持轻松的口气,让孩子们保持忙碌,这样他们才不会瞥见卡尔的脚。
我把温水倒进盆里时,卡尔的脸皱成一团。我把碎布浸在温水里,再让卡尔敷在脸上。有些人说,用雪摩擦冻疮是最好的药方,可是我觉得还 是让冻疮解冻比较好。
卡尔的脚趾和脸都转为紫色,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他的脚肿了起来,还 冒出一堆水泡。即使在最可怕的水泡上涂了用小苏打做成的药膏,我还 是不知道卡尔要怎么把脚套进靴子里。
我还 没上好药,卡尔就急着离开。“派瑞丽一定……”他没把话说完,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想带两个孩子回家。我们把散在屋子各处、已经烘干的衣服收好。我帮孩子们穿好衣服,卡尔又喝了第二杯咖啡。
“真希望有时间烘干你的袜子。”我翻了翻查斯 特留下来的东西,“这个,你一定得拿去。”如果他继续套上湿袜子和靴子,出去吹了冷风,对他的脚趾可不好。
卡尔穿上干袜子,再穿上靴子、戴上手套。他拍拍我的手,开口好像想说什么,却只是清了清喉咙。
麦蒂再度跳进他的怀里,他把她举起来靠到我身边。“啾!”这个六岁的小女孩用力亲了我一下,感觉湿漉漉的。我并未把脸颊上的口水擦掉。
“等一下!”我走到书架旁,把我们刚才念到一半的书交给却斯 。“借你看。”我捏捏他的肩膀。
却斯 小心地把书塞进大衣里。“我会好好儿照顾它9的,我保证。”
“祝你们三个一路平安!”
他们冲进冷风里,跳上雪橇。我从唯一的那扇窗户看不到他们,但听得见铃声。我支起耳朵,听着远去的每一声铃响。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