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辑 一个布衣英雄(1)
“你能给我一份活干吗?”
泥水匠工头从脚手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在下面说话的那个人。那小伙子仰着的脸上的某种东西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操起一块砖头朝小伙子砸去。
这小伙子名叫赫泽基亚?海洛夫特。他穿着一身家织布衣服,每只手都提着一个毡制旅行袋。他到纽约这个残酷的城市来,为的是找一份工作。
“先生,”他说,“您能告诉我去——”
“我得教教你才是,”警察说,“竟问这种该死的蠢问题——”
赫泽基亚又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儿,他遇到一个戴黑礼帽、穿黑背心、系白领带的男人,一眼便可看出此公是一个神父。
随着一声土狼似的嗥叫,那神父一把抓住他,并把他的耳朵咬下一块来。没错,读者朋友,他真那么干了。一个神父在光天化日之下咬一个孩子,你想象一下!不过这种事在纽约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
这就是那个残酷的大都市,想象一下在其中找工作是何种滋味!整天都在想方设法逃避工作的你我之辈,料想是没法明白那到底意味着什么的。想想看,孤零零一个人呆在纽约,周围没有一个朋友或熟人,谁也不认识你,谁也不在乎你做什么,那真是要命!
有那么一会儿,赫泽基亚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他茫然地四周张望。他把目光投向大都会塔顶部。那儿没活可干。他的目光在马丁逊广场那边的摩天大楼群搜寻,可那儿同样没活可干。他头点地倒立着向上看那座烫斗形建筑。还是没发现可供他干的活儿。
华尔街的一家公司登广告征招一名速记员。
“你会速记吗?”他们问道。
他们把他从电梯扔了下去。
沃尔多夫?艾斯托里亚酒店需聘一名厨师。赫泽基亚冲着这一职位去了。
“你会烹调吗?”他们问。
“不会,”赫泽基亚说,“不过,噢,先生,给我一次试的机会,给我一个蛋让我试一试吧——我会尽力而为的,”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小伙子脸上滚了下来。
他们把他从办公室推到了走廊里。
接下来他又去求电报员职位。他对电报一无所知,这成了他被拒之门外的基本理由。
黄昏的时候赫泽基亚?海洛夫特饿了。他再一次走进沃尔多夫?艾斯托里亚酒店的门廊。门廊里站着一个穿制服的高高的男子。
“老板,”小伙子说,“您能信得过我,让我赊账吃一顿饱饭吗?”
他们放出狗来咬他。
读者朋友,这就是那个伟大都市的艰难与苦辛。
赫泽基亚?海洛夫特找工作找了十四个星期。有那么一两次他找到了临时的工作,可很快又失去了。
有几天他在一家信托公司当会计员。他之所以被解雇,是因为他不愿说谎。他在一家银行当出纳员当了约一个星期。他们解雇他是因为他拒绝伪造支票。还有三天他在百老汇大街的地面电车上当售票员。这回他被解雇是因为他一分钱都不愿偷。
读者朋友,这便是纽约生意场上的可怕堕落。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而海洛夫特还是没找到工作。他省下的钱用光了。他再也没有别的钱了。他吃中央公园的草充饥,喝“虐兽号”马槽的水解渴。
渐渐地小伙子发生了改变,他的脸变得冷峻严酷了,伟大的纽约城已开始在他身上打下印记。
很晚了,已远远超过十点。
空寂的街上只是偶尔有行人经过。
“老天作证!”赫泽基亚说道,同时向那残酷之城的华灯挥舞拳头,“我已穷尽所有正直的活法,现在我要来邪门的了!我要去乞讨。海洛夫特还从没干过讨饭这一行哩,”他苦笑了一下,“不过我要干它一干。”
一个穿着得体的男人从旁边走过。
“你想要什么?”那个男人受到意外袭击,惊恐万分。“别找我要工作。老实告诉你,我没法给你提供工作。”
“噢!这就好,”那个男人松了一口气,说,“给,这是十块钱,拿去买点喝的吧。”
钱!钱!还有随之而来的一种新的力量感,它像麻醉剂一样涌向赫泽基亚的大脑。
“喝的,”他用沙哑的声音咕哝道,“对,喝的。”
“给我一瓶加蛋磷酸汽水。”他说着把钱往柜台上一扔。他将汽水一瓶接一瓶往肚里灌,一直喝到头晕脑胀。饮料的冲劲令他心旷意狂,他摇晃着在饮料店走来走去,目中无人地在自动体重机上称了三四回体重,还从自动售货机里扯出了口香糖和一盒盒火柴,最后他踉踉跄跄地走到了街上,十三瓶磷酸汽水和一瓶撒尔沙根苏打水的冲劲令他飘然欲狂。
“犯罪,”他嘶嘶地说道,“犯罪,犯罪,这正是我想要的。”
他注意到现在行人们毕恭毕敬地为他让路了。街道的那个角落站着一个警察。
那警察淘气地朝他微微一笑,然后轻轻摇了摇手指表示斥责。十四个星期前为问路的事打他的正是这个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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