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也是学校
她从未忘记我们全家的山东籍贯,当我们已把自己当成北京土著时。她的床头挂了一幅详细入微的山东地图,每晚,她都要忘我地看这地图很久。月光穿过窗子照入,为这一切都镀上一层银白,她好像一座银色的雕塑,用沟壑纵横的老手扶着眼镜,像虔诚的教徒面对圣母一般,以近乎凝固的姿态将她那故乡的地图奉若神明。“唉,山东的麦田多讲究,多宽广啊!金色的麦穗,叫人爱也爱不够啊!”“俺要是讲究的话,早该回山东住了,可又回不去……”她总像念经般念叨这几句话。我还在半夜听到过她伴着自己的鼾声用山东话大声说我听不懂的梦话。
她还很讲究,节俭,在这不必节俭的时代,一次我要把一个碰碎边角的破碗扔出去,她死死抓住我的胳臂,一言不发地抢回我要扔掉的碗。她在我一片抱怨声中捧着破碗,微微颤颤地走回卧室。拎出一只木箱,抄出把锤子来,按着碗,用瘦如柴的老手操起锉子打破破口,灰白色的沫儿在窗前白光中(52xx.cn温馨提示:注意用眼,休息一下眼睛吧!)四散开来。她最后磨好了碗,盛上土,往土里埋下粒苹果的种子。“莫要浪费呀!资源有限,咱败光了,给子孙用什么?!”她昏花的老眼中亮出光来,端着破碗,驼着老腰,仰起头,看着我的眼。
奶奶也有追求,极为讲究。她经常给全家讲一个经历:“我生长在河边,从小就想追求水利工作。上大专,专门就学了这个。分配工作时我硬要往内蒙古跑,人都劝我内蒙古闹饥荒啊!”我偏要乐着说:“饿两天没关系,能追求水利就好!”她一本正经地给我们讲着。另外,她也对河流格外留意。她经常挺着老腰矗立在家旁边的河岸上很久,眼神陶醉而迷离,对喝水流露出的,不仅仅只是喜爱,好几次,她入神地看着那河,郑重地问我:“你的追求是什么?要讲究呀!”
我潜移默化地也变得讲究了,我也开始留意从未留意的故乡山东;我对于损坏的东西,也会想尽办法回收再利用;以往不怎么上进的我也知道定下追求去努力了……我越来越像你了,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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