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未必真豪杰
林语堂先生在《苏东坡传》的序言里,有一段对苏东坡最为精妙的概括。他说:“苏东坡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乐天派,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一个百姓的朋友,一个大文豪,大书法家,创新的画家,┅┅”而在我看来,苏东坡比中国其他诗人更具有的多面性中,似乎还可以再加上“英雄”这个主题词,更有着他独特的英雄气概。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这首《江城子·密州出猎》,豪迈的基调与一“狂”字贯穿着全词。词人左手牵黄犬,右臂驾苍鹰,一反文人书生的模样,为报全城士民盛意,还要像当年孙权射虎一样,一显身手。“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天狼”即指辽和西夏。苏轼运用了形象的动作描写,表达出希望自己可以报效朝廷的豪情壮志。不仅他如此,随从武士个个也是“锦帽貂裘”,打猎装束。千骑奔驰,腾空越野,场面壮阔不已。词人将浓烈炽热的情感,毫无保留地倾吐而出,词中洋溢着词人渴望报效朝廷的壮志豪情,展现出浓烈的豪迈气息,苏轼的英雄豪情,展露无疑。
无情未必真豪杰,苏轼的英雄气概不仅表现在他强烈渴望建功立业的词句中,情深款款的句子里也包含着他的“英雄之心”。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这大概是最有名的一首悼亡诗了吧。此诗写于苏轼的爱妻王弗故去十年忌辰,遥想当年,当年轻的他们相遇时,是如此的美好。当年的苏东坡在京城以是小有名气,而王弗不仅有着出色的容颜,同时也颇有才情,常能与苏轼对月谈诗。王弗还有一份苏轼没有的沉稳与洞悉人心的耐心,在他们一起生活的这多年中,王弗常常提醒苏轼要对人多留分心眼。可以说,如果没有王弗,可能苏轼的人生将会更加曲折。在王弗逝世的这些年中,苏轼正如词中所述那样,将他对亡妻的情感深深埋藏在了心底,“不思量”但却“自难忘”。纵使苏轼在外,是何等英雄豪情,但在他心(52xx.cn温馨提示:注意用眼,休息一下眼睛吧!)中,总是有那一份的柔情,留给自己深爱的妻子,即便岁月变迁,但却也不改当年。我想,英雄之心不仅是大丈夫纵横于疆场之上,亦是敢于在这样的儿女情长中,深深地回想与凝望吧。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苏东坡虽被一贬再贬,但是他却说“此心安处是吾乡”。在黄州他挥锄耕作,目光朝下,凝神聚气……他不埋怨,不忌恨,在黄州的精神涵养中,他达到了诗词创作的高潮。在惠州他为了方便当地人出行,“助以犀带”来造桥,钱还是不够,就写信动员子由一家,把皇帝昔日“所赐金钱数千”捐了出来。新桥落成之日,当地人喜极而泣,簇拥着东坡,“三日饮不散,杀尽西村鸡”。到了儋州,这样的蛮荒之地,他依旧豁达面对,努力学习当地方言,也教黎人学习中原文化,他教出了海南历史上的第一个进士……
“心似已灰成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这是苏东坡生前的最后一首留世之诗,仅仅在这首诗完成六十多天后,苏东坡便与世长辞,逝世于常州。“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有人说,这是苏轼对于自己的自嘲,但我想,这也未必不是苏轼在生命尽头对于自己整个人生的一个总结,对自己的人生的肯定。苏东坡也曾位居高位,也曾辗转于多个地方,但唯独黄州惠州儋州这三处是苏东坡人生的最低谷,但同样,这也是他从一名书生,一名不太“合格”的政客转变为一位举世闻名的大文豪的华丽转身。在这三个地方,苏东坡的文学素养飞速发展,灵魂得到了高度提升。苏东坡对于自己的人生,有着清晰明了的认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人生的阶梯是什么样的走向,他直面磨难,从不畏惧,他对自己有着最明晰的认知,他的内心,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什么是英雄?在我看来,英雄不仅是勇武过人的人,更是敢于在人生的风雨中坦然面对,历经磨砺却日益纯净的人。纵观苏轼的的人生旅途,看似一路跌跌撞撞,但是他并没有消沉下去,而是坦然接受厄运。他一生“历典八州”,“身行万里半天下”,不仅没有被打倒,反以其达观和智慧,以丰富的人生体验和独特的人格魅力,在命运坎坷沉浮之间,留下了众多脍炙人口的作品,创造了中国文化史上的奇迹。从这个意义上来看,谁又能说苏轼不是一个真正的大英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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