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
枯草霜花白,寒窗月影新———题记
水气凝结于世间万物之上,便称为霜。而它凝结的过程,便称为降。对于这个节气,我的记忆并不深刻。夸张一点说,我几乎从未意识到霜降这个节气的存在。我只记得,在外婆与我一起的时光里,一年中总会有一天要被她喂上几个柿子。
又是一年霜降,外婆依照往常的惯例,提回来一袋子的柿子。那些柿子上都敷着一层薄薄的白色晶体,毫无例外。外婆将袋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件珍稀的瓷罐一样,愣是怕不小心把它给跌了,砸出一个坑坑洼洼的角来。放好袋子后,外婆又拾起几个柿子,摆在铁盆中,在那些橙得发红的柿子上面慢慢撒上一点盐,又用可以称作“涓涓细流”的自来水来清洗柿子。我觉得麻烦,又想快一点吃到柿子,便不耐烦地对外婆提议道:“外婆,您就不能把水流调大一些吗,这么小的水,要多久才能把这铁盆灌满啊。”外婆只是眯着眼笑了笑,并没有依照我的说法调大水流,而是耐心地等待清水一点点漫上柿子。清澈的水舔舐着柿子的橙色表皮,将盐粒一颗一颗地溶解,褪去雪白的霜。我盯着一点点上涨的水面,心中感到无比的急躁。我揪着自己的头发,在小小的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不知道怎么了,一瞬间感到火到心头,紧接着,便是落在瓷砖上的几滴猩红。
我第一次感到如此般的无措,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比较好。我很茫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停止鼻血的涌出——这是我短短的人生中第一次流鼻血。实际上,在看到那几滴血的时候,我的脑中便是一片空白,除了感受到一阵阵惊惧感不断地袭卷大脑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感觉了。我像个呆子样地被外婆拽来拽去,被拉到卫生间又被扯出来。等我反应过来时,我的鼻腔内已经被塞入两团餐巾纸了。我静静地看着餐巾纸一点点被血染红,又在纸张的某个地方停止,觉得无聊,便迈向厨房间。我打开门,然后低头,才发觉地板上的血迹已经消失了。我又重新抬起头,望向那铁盆。看着一盆子的盐水,在水中沉沉浮浮的橙偏红的柿子和外婆粗糙龟裂的手,心中感到了入秋以来的久违的平静。
外婆将水中的柿子一个个捡起来,放在细细的清(52xx.cn温馨提示:注意用眼,休息一下眼睛吧!)水之下冲洗着,用开裂的双手摩挲着柿子带着小小凸起的皮,再一个个小心地摆入盘中。洁白的瓷盘,不饰有一丝花纹,将柿子衬托的愈发饱满、成熟。可我却没有一丝胃口去品尝这甜蜜的、属于霜降的果实。父母从超市回来,买回来一盒子的柿饼。虽说那柿饼上打着一层厚厚的霜,看起来像撒上了糖霜一样,十分诱人,可我还是不想吃任何柿子。无论是新鲜柿子,还是柿饼,都不想吃。我以为像外婆那样和蔼的、善解人意的人会原谅我这小小的任性,可结果却大出我的意料。
“不行!”外婆皱起了眉头,脸上纵横交错的深深的像沟壑一样的皱纹随着皱起的眉毛向上抬起着,显得愈发决绝无情。在我的印象中,外婆永远是笑着的。无论是我打翻了花瓶,摔碎了杯子还是泼出去了开水,弄坏外公的字画,外婆总是会笑眯眯地安慰我,悄声说一声“没事的”,便处理我留下的烂摊子了。这次只是因为我不吃柿子的事,就生气了,这的确不太符合外婆一贯的作风。我感到有些奇怪。但没等我询问外婆她生气的原因,外婆便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随后揉了揉眉心。“吃了吧。”母亲发声了。可我还是不想吃,于是顶撞起母亲来:“为什么?为什偏要吃呢?”然后便大踏步地迈回了房间。
我躲在门后,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着门外的动静。“妈,这么放纵她好吗?”“算了吧,她不想吃,就不吃了。”“可……”“虽然今天是霜降,但很多的孩子都忘了这一天的特殊了。”“所以更应该让她吃啊。”“但我们总不能强迫她吃。”“行,都听你的。她到时候想吃也没得吃了。”虽然说对话已经进行了很久了,但我的思路却滞留在外婆所说的“霜降”一词上。霜降?今天是霜降?我不禁看向窗户外的世界:草上、树叶上、还有我养的花上,都结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霜。与我在柿子上所见到的别无二致。霜降?霜降!今天是霜降!怪不得外婆会坚持让我吃柿子,怪不得父母会买回来几乎从来不买的柿饼……
我豁然醒悟。原来外婆的坚持,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坚守,是维护民间民俗的一道防线。
我推开房门,朝桌子上放着的凝结着千百年来民俗的、甜蜜的、属于霜降这个节气的珍宝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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