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七八十年代的春节和现在,那可是不太一样的。小编为大
七八十年代的春节和现在,那可是不太一样的。小编为大家精心准备了《七八年的春节》,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如果想了解更多的相关信息,请继续关注我们我爱学习网。
那是我们在西藏的第一次休假,假期到的那天是阴历二十八,山南大修厂的领导和同事们都劝我们过了年再走,“都等一年半了,不差这几天”。
“那哪行啊,”凡是进藏的人都知道,第一次探亲假来的最慢,越是期盼越是煎熬,好像高原缺氧,没有蔬菜,单调寂寞都变成一种精神上折磨,最后几天的日子过得不能再慢了,那种归心似箭的心情总想要歇斯底里地发疯一样。
我已经怀第一个孩子七个月,每天想象着飞机一降成都,立刻下馆子,去吃蒜苔炒肉、去吃菠菜汤、去吃炖豆角、去吃烧鸡,想着想着,馋地控制不住,眼泪都流出来了。
可一想,马上就要结束吃干菜、吃花生米、吃挂面、吃西藏土豆莲花白的日子,心里又觉得兴奋不已,脸上立刻就会挂满笑容。
我和王子早就计算好了,提前定了阴历二十八那天从拉萨到成都的机票,一天也不能等。
那天早上,我们东北老乡汽车队的王师傅早上五点钟就来接我们去机场,我拖着大肚子,兴奋地搬着行李,觉得自己身轻如燕,一刻都停不下来。
坐在解放车的驾驶楼里,看着天空飘着的小清雪,觉得是那样的清爽,仿佛氧气都多了起来,从山南到贡嘎机场的搓板路上,车子哒哒地颠簸,我也觉得忒舒服,仿佛像坐在轿子里心里那个美啊。王子一直嘱咐王师傅慢点开,我却求王师傅“快点,再快点,追过前边那辆车”,真是高兴的像个孩子,早忘了自己是个孕妇。
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王子之前出过差,进出西藏都是坐飞机,这次自然不新鲜,我不行,这可是第一次上天啊,兴奋激动得让我迫不及待。王子讨厌我这样感性,常常用话敲打我:“你就不能消停点,看把你疯的”。我不理他,自己跑来跑去,看候机厅,看登机口,看那些第一次坐飞机的老藏民,藏袍里揣着装酥油茶的暖瓶,大米饭的饭团,装酥油的毛囊,和糌粑口袋,每一个的肚子都变得大大的、圆圆的,因为身上带多少东西都不算超重,看漂亮的空姐,一切都那么新鲜、好玩、令我兴奋。
那时乘的飞机是苏联的伊尔十八,马上要被淘汰了,王子不喜欢坐,总担心万一。在我心里没有万一,只有刺激和快乐。
上飞机,所有的座位都是满的,飞机一起飞,机舱里的精神会餐就开始了,你就听着吧,有意思极了。
“老婆,下飞机我就请你下馆子,想吃啥?紧着你。”
“儿子,别闹,下了飞机,妈就给你买西瓜、买水果哈。”
“哥们儿,下飞机咱哥俩就喝点,点几个小菜吃吃,炒蒜苗、来条小鱼、来个炒肉丝、再来……”
“到了再点,多点几个啥!”
“妈妈我要吃回锅肉。”
“老公你想吃啥?这回多点几个青菜哈,我想车吞吞菜、空心菜嗄!”
简直就是个大餐厅,集体点着菜,集体享受着,不用一个厨师,不用一个服务员,一个个比吃着了还香,不然怎么会是此起彼伏的笑声呢?
突然飞机“酷咚”一下,好像从天上掉下来来,有人说:“足足掉下来200多米。所有旅客的笑声戛然而止,满脸的欢笑瞬间像变脸一样,换成了满面惊恐。飞行在7000米开始遇到冷空气气流,颠簸得很厉害,行李不断的从行李架上掉下来,飞机“酷咚酷咚”地往下掉,每遇到一次,飞机上的很多女人,都爹一声、妈一声的喊叫着,王子问我:“小泥儿,你怕不怕?”我说:“有什么可怕的,飞机上的人哪条命不比我们值钱,不是还有你和我一块吗?怕啥?”王子听了狠狠瞪了我一眼:“纯粹是傻子”,不再理我。
说也奇怪,我是真不知道害怕,趴在机窗前,看着天上不断变换着的白云,快乐着自己的快乐,兴奋着自己的兴奋。
四个小时到了成都,心情快乐极了,我央求着王子到了成都办事处立刻出去吃东西。突然听到办事处里要进西藏的人在说:“旁边市场里,有卖烧鸡的。”我立刻兴奋起来,赶紧和王子打个招呼就跑的市场去买烧鸡,从头走到尾,也没见到烧鸡的影子,问了市场的小贩,才知道原来成都人说的“烧鸡”是用来淘米洗菜的竹子小簸箕,这让我失望和沮丧的哭了起来。
王子看着我那个可怜样子,竟然哈哈地笑起来,挖苦我:“真是没出息,馋成啥样还真的哭了起来。”
说也真奇怪,那时候的我,真就是只长了“一个吃心眼,”一心一意的想着心里期盼的、要吃的东西。可是,即使到了成都,吃了青菜依然觉得很痛苦,因为无论什么菜都离不开花椒和辣椒,我吃不来,只有放上一碗水,每一片菜叶子都用水涮过了再吃,虽然比在西藏好些,可还是没有吃过瘾,又开始期盼到北京了。
阴历二十九的半夜,我们登上了去北京的火车,整个车厢算我们就五个人,那三个人是出差赶回北京的。那年头从来坐火车都是乌乌怏怏的人,现在都大年三十了还有谁在路上啊?我们这节车厢,冷清地让心都是冰凉冰凉的,只能听到火车轰隆隆、轰隆隆、呜呜…。的进行曲。广播里传来通知:“旅客同志们,由于旅客人少,不再送饭,一律请到餐车就餐”
没办法,我挺着大肚子和王子穿过一节节空空的车厢来到餐车,一看,整个餐车,一个服务员和我们两个乘客就三个人,啥也别说,我们点了三个菜,王子要了一瓶洋酒威士忌,说是“过年了开开洋荤”可连半杯都没喝进去,还不停地说:“没想到这老毛子的酒,简直就是毒药”,后来只有带回家。
服务员把饭菜送上来,只有我们两个人,一点声音都没有的往嘴里送东西,一条小鱼、一盘肉菜、一个青菜,几分钟就吃完了,这一顿就算是年三十的年夜饭了。我心里说:“凑合吧,坚持到北京再大吃一顿,真受不了那麻辣的味道。”
那一次是我一生中度过地最凄凉地年三十,没有花生、没有瓜子、没有糖果、没有饺子没有好吃的饭菜,车厢里更没有对联、没有祝福和拜年声,此时此刻,我只有想回家、想爸爸妈妈、想过去家里过年的味道。我突然笑自己,“小泥儿你怎么总是想着吃啊,真是只长了个吃心眼,”如果不是有梦想有希望的支撑着,弄不好我真要嚎啕大哭呢!
大年初一的中午到了北京,我们住在和平里西藏办事处。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吃饭,我都饿得不行了,毕竟是两口人啊。我们走了大半条街,也没看到一家开门的饭店,我真的都快哭了,好容易走到头,才看到一家餐厅还开着门,那真是破涕为笑,一坐下,我抢过王子手中的菜单,迅速点了四个菜:“红烧肉、糖醋鱼,木耳炒白菜,炝拌菠菜,”声音大的在餐厅里都响起回声,整个餐厅就我们两个“吃货”。
热腾腾的饭菜上来了,几个服务员在对面看着我们吃饭,时不时的嘁嘁喳喳的说着我们俩,还不断的传来哧哧的笑声,我哪还顾上这些,大口大口地吃肉,狼吞虎咽地吃菜,一条鱼,让我像鳄鱼一样几乎是吞了进去,反正那样子是没个看了。王子不断的提醒我:“你不能慢点吃啊?”我头不抬眼不睁,只是往嘴里划拉,一是实在是太饿了,二是一年半多,好像第一次吃这么可口的饭菜,因为没有花椒、辣椒啊,简直香得没法再香了,那味道几十年都能回忆起来,心想这才像个过大年初一的样子,吃完了饭,我舔个大肚子,满脸都是快乐。
初三早上我们坐上开往大连的火车回家,我成了人家的儿媳妇,自然要先回王子家了。他家是海城县、感王公社、石桥子大队,鸭子场小队。从海城下了火车改乘汽车,到了感王公社已经是下午,又冷又饿又累,我的两条腿浮肿到膝盖以上,像两条大象的腿和蹄子,每走一步都很艰难,王子说:“咋办?我也没法背你吧?只有自己走。”理是这个理,可听起来心里很难过,我在心里教他,你就不能说:“老婆,走不动就歇歇,慢点走”,可又一想天生就是这样人,倔的要死,打死都不会说一句好话,算了,不和他一样的。
他大步流星的在前边走,我摇摇晃晃的在后边跟,心想有条毛驴让我骑骑,哪怕是个猫尾巴让我拽拽也好啊。八里地,足足走了三个小时,终于到了家,我立刻脱了鞋,艰难的爬到炕上,像一头受伤的狗熊喘着粗气,炕头是坐着的公公,炕捎躺着的是我,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躺着歇歇再说吧。
这一天是大年初四,我好像睡着了,正梦见在自己妈妈家吃饺子,吃得正香呐,突然听到婆婆喊我“小泥儿,快起来吃饭吧,”我答应着,可心还在梦里,艰难地爬起来,看到小炕桌上,摆着几个蓝边二大碗,每碗都盛的满满的绿萝卜条汤,靠桌边是一笸箩贴得黄呼呼的玉米面大饼子。婆婆用围裙角擦着眼泪说:“小泥儿,家里太穷,连点肉都没有,真没什么好吃的,大过年的让你吃大饼子。”
我看着伤心的婆婆,赶紧说:“妈妈,我爱吃,在西藏一年半了,还真没吃过大饼子呢?”
一边是自己逞能,一边是婆婆做的萝卜条汤和大饼子还真是好吃,我吃了三碗萝卜条汤,四个大饼子。婆婆一直站在桌前伺候我,一会盛汤,一会拿贴饼子,看着我不顾一切的吃相,把脸都笑成了菊花,那天我实在太累了,吃饱了我就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掏出钱,让王子的两个妹妹:赶快上集上去,买肉,买菜,买好吃的,买糖、卖水果,买花生瓜子,好好过年。我在家里也没闲着,找来大红纸让公公写对联,写福字,让婆婆打了一大碗浆糊。逼着王子让他帮我贴对子,福字,就连猪圈、粮仓都贴上了,老远就看到,老王家红彤彤的喜庆,不爱说话的公公说:“小泥儿回来了,这个家才有年味,”婆婆更是高兴的忙里忙外,两个小姑子干脆围着我转,我像一个大肚弥勒佛,坐在椅子上指挥着着一大家子人,王子笑着说:“看把你得瑟的。”
晚上一顿大餐之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欢乐,笑着的嘴上闪着油光。我高高地坐在炕上的一摞枕头上给大家分发礼物,婆婆、公公、哥哥、嫂子每人一件我亲手织的毛衣,两个小姑子,每人一套嫁妆:两床背面、两幅枕套、两条枕巾,两个孩子每人一件毛背心,剩下的是给小姑子和孩子没人一包糖果,还有给公公带回来的青霉素和氨茶碱,公公紧紧的抱着,好像抓着了自己的命,嘴笑得合不拢,咳嗽里都带着笑声。整个家里欢天喜地,过年的气氛也高涨起来。
王子说我:“你是真能折腾。”我心想说:“要不是大肚子,我都能把你家的破草房连盖揭了,这还叫折腾。
在鸭子场住了五天,初十才回到我自己的家。爸爸妈妈说:“你们回来了,我们才开始过年。”不用说了,想吃的东西爸妈都准备好了,大肘子、三鲜的饺子、排骨炖酸菜,冰冻大柿子,冻秋梨,花生、糖果……哈哈,全是我爱吃的,就算我是个吃货,这也真值了。
那个年,一天到晚妈妈调着花样地做给我吃,把我吃的像一头要下崽的老母猪,动都不想动,心里想:“这才是过年呢!”
这辈子过了六十个年了,可能记住的也就那么几个年,这算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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