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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真《对父亲的怀念》

发布时间:2021-02-03 栏目:阅读 投稿:慈祥的小松鼠

父亲的怀念

刘真

祖母活着的时候,对我说过好几次:

“你作一篇文说说你父亲的孝顺吧!”

日子过得真快,眨眼间过去了十八年,我原以为我不爱自己的父亲,不愿意给他写什么没有答应祖母的要求。然而,父亲七二年一去世,久久消失不了的痛苦在告诉我,我爱父亲,对他的感情还很深呢。

祖母所说的“孝”字,我总觉得是她常讲述的“二十四孝”中那些封建伦理的事儿,很反感。我父亲一个普通的农民,他的去世倒引起我对他的回忆和怀念,觉得他的许多事还是值得一说的,其中也包括祖母所说的那个“孝”字。

母亲四十岁生我时,父亲三十六岁。我祖母强迫他们分居了九年后,父亲发挥了一点反抗精神,自作主,从外院的客房搬回我母亲的房间里来了,母亲为了记住这九年她对祖母的怨恨,给我起名叫九儿。这是我刚记事时,母亲对我说的。而父亲为了感谢祖母没有再强迫他们分离,对我母亲的态度却更不好了,处处用恶言恶语来伤害她,表示对祖母更加“孝顺”。我刚记事时,就处在家庭这种种复杂微妙的矛盾中,和常常暴发的吵闹打骂声中,挨打的当然是我母亲,打她的是我的父亲,从中又吵闹又挑拨是非的是我的祖母。我善良的母亲一心想的是,公爹去世了,好好孝顺婆母,要胜过我父亲。没想到,祖母怎么也不容她,她几次想要自杀,我和弟弟太小,把她拖住了。为了儿女,在家庭不断的斗争中,她渐渐变了一副模样。谁打和谁打,谁骂和谁骂,她宁愿拼死,也不自杀了。她拼成了一个十分顽强的人,家中的日子,也就更加热闹了。

“小九儿,快回家看看吧,你家又打架哩,你爹把你娘的头打破了。”

邻居们常常这样大声嚷着告诉我,他们一面嚷,一面向我家跑,去劝架。

我看见满脸流着血的,被打拐了腿的母亲。她总是吵嚷着说她的道理,想让四邻八家来评判。我没见她哭过。这时的母亲,已经只有恨,没有泪了,泪早就哭干了。

父亲的眼睛里,我远不如奶奶怀皇的那只老猫,也不如我家的小狗。父亲从来没看过我一眼,更没有对我笑过,好像我不是他的孩子。我有两个大哥哥,大哥比我大二十岁,二哥比我大十五岁。我也有了两个嫂嫂,还有三个侄女。一个小侄子。我是父亲唯一的女儿。而他只喜欢我的侄子老黑小,对所有的女孩都不理睬,我也就不觉得委屈了。在我们女孩的心目中,他像个大老虎,不管我们在一起玩着什么,一听见他那噔瞪噔重重的脚步声,像家雀中投来了一块大石头,我们飞的飞,跑的跑,一下了都没影了。只有他拿起猎枪,到田野里去打野兔的时候,我们盼望过他,盼着吃打回的兔肉。还有,每年腊月二十八,他要赶集去买年货,我们盼望他给每人买来一朵花。平常日子里,很少看见他的笑脸。只有他和我奶奶坐着说闲话,我们扒着套间的门框,探头探脑,才算看见他在笑,这是沾了奶奶的光。不管什么时候,他一看见三岁的侄子大老黑,不是抢头就是抓耳朵,脸上那笑容我们也看见了,这是沾了大老黑的光。

有时候,父亲拿着窝头逗小狗打滚儿玩,他脸上的笑容我们又看见了,这时沾了小狗的光。我的弟弟比我小一岁,叫小十儿,他的待遇和我们女孩是一样的,父亲没有看过他一眼。他只活了三岁拉稀拉了二十天就死了。只有母亲抱着弟弟的小尸体放声大哭,她的哭声是那样的孤独。我不知道父亲是怎样想的,他不在场,不知哪去了。我也不知道弟弟那小小的棺木是谁做成的。除了母亲只有我心里最难受了,我很爱小弟弟,他一死,我的被窝里再也没有小弟弟稚嫩的说话声音。我能听见的,望见的,就是母亲每夜狠狠指点着父亲那躺在枕头上的脑袋哑声地吵闹。不管她怎样问,用她的哑声怎样吵讲道理,父亲一声气也不吭,他沉默得像死人,他脑袋像个肉疙瘩。我可怜母亲讲的道理是白费劲。比起白天父亲那打骂她,我还喜欢这哑声的黑夜呢。父亲没有道理可回答。

明天,以后,他还会为了叫奶奶高兴照常打骂我母亲。他改变不了局面,也改变不了他自己。母亲的吵闹是让父亲站在公正的立场上,和奶奶讲道理,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地只图个孝顺。可父亲办不到,他也不这样办,那“孝”字是不能更改,不能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古来没有过,古书上更没有写着。母亲常常把嗓子说哑了,也改变不了他。小弟弟病后,奶奶不发话,父亲不敢买药,母亲白白哀求,我的小弟只能是他们中间的牺牲品,哥哥们大了,长了翅膀,有了家室,只有我是他们中间的受气包,活得不如小狗小猫。比起母亲来,我还算可以,因为我小,在他们你死我活的明争暗斗中,还不会说话,不会插手,只能常常在惊吓中,干瞪着惊恐的眼睛瞧着。母亲只能这样对我说:

“九儿,你长大了,我要给你找一个没有婆婆的婆婆家,找一个大女婿,知道疼你。”有时候,她又说:“你一定要给娘长志气,长成一个有志气的人。”

我不知道什么叫志气,也不知道志气怎么个长法。她那对吵对骂,我看着就是志气,却看不出她这志气有啥用处。

“七七”芦沟桥事变了。我们这地方土匪遍地,各村抢夺,大乱起来。一大乱,我们家的乱子倒小子,小得几乎没有了,一家人整天盘算着日本人打来,到哪里去逃难,哪里有个安全的地方?

这时,大哥、二哥的同学好友,一伙一伙常聚到我家商讨。只有在这时候,母亲才对我说,大哥是共产党。大哥十八岁时,国民党抓他,他逃到哈尔滨去的。到我们家来的这些人,也是共产党。

从此,我奶奶父亲母亲有了共同的语言和行动。奶奶叫我父亲买肉,买菜,叫我母亲和嫂子们给这些青年人做好饭,包饺子、包子。无论来多少,也都我家最高贵的客人。奶奶说,这些青年人都是她的孙子。

父亲在村里有个外号,叫黑刘绍。一是他那漫长脸长得黑,二是他小气。

我们家乡把小气、自私。叫做“黑”,他算是里表一致,名副其实的。我家的长工大叔,为了一年多增一元工钱,父亲死也不答应,把我母亲气得够呛,怎么吵也没有用处。父亲有个理由,说我们家叫长工吃得好,干粮里常年有白面,农忙时中午两个菜,有鱼,有凉菜。他说这是大哥走前规定的,他没有违背过。

父亲会说那句古话:“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所以,他对那些一心要抗日的人们又不显得小气了,很大方。我大哥参加了共青团,回家乡,带领着穷苦人冲击过县衙门,成立农民协会,给长工们改善生活,父亲统统不反对,还带头支持了。二哥又要去参加八路军,父亲也不阻挡,还是支持,也不管家庭的存亡。大哥从沦陷的哈尔滨逃回家,不久,双到山西去找红军了,父亲给路费,也是高高兴兴的。三八年,日本人占领了县城,伪军对我家要满门抄斩,全家人在群众的掩护下逃出虎口。仨仨俩俩,各奔工西,成了讨饭的。这一切,父亲没有说过一句埋怨哥哥的话。看来,他对富农家庭的破产,没有一丝留恋。

1939年的春节,父亲他的四舅舅家去过年。奶奶的亲弟弟,我的四舅爷也是个富农,比我们家还富,在我父亲最艰难的时刻,他四舅只给他外甥端来一个鱼头,还冷冷地说:

“好好的个家,放下日子不过,叫儿子去当八路。当成了全家讨饭,给你吃一口就算不错了。”

父亲望了一眼那鱼头,没有吃,饿着走了。

同年夏天,我们全家大小都经受了不少磨难,从各处投奔到运河西的清河县抗日根据地。这里有个抗日家属被服工厂,全家在这里会面了。父亲带着他的母亲,和他的宝贝大老黑。不管每个人经历了一些什么艰难,在这部队和人民满村歌声和。操练声的地方,都没有眼泪,只有欢乐。奶奶爱哭,当她望见全家一个也不缺少的时候,笑着闪现出了两眼泪花。从此,在抗日家属被服厂里,母亲和两个嫂子给八路军做鞋袜,做衣服,奶奶也自动参加了劳动,她把单线合成双线,让人们做活用;父亲当了管理员,他负责采买各种物件、棉花、布匹,还买菜。他那噔噔噔又重又快的脚步,有了大用处。我和两个侄子,人了工厂的子弟小学。白吃饭的只有两位,五岁的大老黑和他三岁的小妹妹。

这时候的我,像鱼儿投入了汪洋大海,原那一坛死水中的一切不幸全不想了,没了。我和父亲直到这时,也没有过语言的往来,不知道他每天都想些什么,只从他那又急又快的脚步中,看到他走着这条新路很愉快。只有一次,不知道他为了买什么,到运河东敌占区去了一赶。他回来说,夜间回家去看了看,乡亲们把我家的大门口用土坯封起来了。他是从东邻家的梯子上爬到我家的东房顶上,又抱着枣树下到院子里。那小黑狗已经长成了大狗,黄狗快老了,两只狗一看见他,都用后腿站起来,用它们的前腿和爪子抱住了他的肩膀亲他,发出了呜呜的哭声。乡亲们告诉他,封门时把狗赶出来,它们又跳回家,谁也抱不出来。南邻的小三哥只好每天三顿用绳子吊下个小桶去喂它们它们才活下来。从西墙角给它们扒了个洞,让它们出来和别人家的狗到村外去玩玩,散散心,它们还是不出来,在等,等这一家人回去。

当我父亲又爬上枣树要离开家时,两只狗在树下使劲往上跳、跳。当它们望不见我父亲了,它们在院子里的声音更响,像在哭。

奶奶和一家人听了,都流了泪,只有父亲没有泪。我从没见过他流眼泪,我以为他没有泪,他没有长着会流泪的眼睛。长大后,我才明白,他很有家长的尊严,当着儿女的面,他是不能随便流泪的。

在工厂,又发生了一场矛盾。政府选拔我父亲到太行山晋冀鲁豫边区政府的参议员训练班去受训,受完了训就是那一级政府的参议员了。母亲和二哥都十分高兴,保证父亲走后,我奶奶不会受委屈,大家都会更加孝敬她,处处把她照顾好。看到父亲那兴奋的神采,他也很想去,他当然要问我奶奶奶奶寒下脸说:“你去吧,回来你就没有娘了。”

这句话,算铁板上钉,谁说什么父亲也不去了。他的回答是:“尽忠不能尽孝,尽孝不能尽忠,我在这工厂里办点事算忠孝双全,都尽了。再说,儿女们谁尽忠我也不挡着,叫他们去尽忠,也算替我尽了一份。”

母亲听来,他说的全都是歪理,是落后,是愚忠愚孝,是无理胡搅,把母亲气得够呛。

我和侄女在子弟小学读书不到半年,军分区宣传队来招收女孩当宣传员,我和两个侄女都走了。父亲确实没有阻挡,他没有认为女孩去当兵有啥不好,更不说我们去了可能会遇到危险。这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女孩,死活他管不着,他说话是算数的,再加上母亲的支持。在抗日根据地,吃的穿的住的都是人民的,大家都有了当家做主的权利,父亲的家长权威,无形中自动退位。

1942年5月,敌人开始对这一片根据地进行大“扫荡”。我和侄女又和家人聚到一起,但我们这些抗日战士的家属很难落脚了。我父亲担当起一家老小从这里到那里的逃难任务。哪里还有太平日子呢?瞎闯罢了。

原来我们一家分散着住在武城县运河西的村庄里。敌人“扫荡”过去,就在这些地方修炮楼,怎么办呢?有位老乡说,枣强和冀县还是我们的根据地,敌人没有“扫荡”。这样,父亲借了个小手推车,让奶奶和小侄女坐上去,他推车驾辕,我们三个女孩拉车,向西要走一百里路呢。这是夏天,父亲的汗水湿透了全身的衣裳,一步一滴汁水,一个脚印。走出去不太远,就变成厚厚的沙土路了。母亲和大嫂都是小脚,实在迈不动步,就在沙路上向前爬、爬。她们身后的沙土中都留下了一长串身印。父亲那推车的脚步更费劲了,他喘着,喘着,拼命地推。奶奶和小侄是不能下车的,下来也走不成,爬也爬不动。奶奶在小车上望望前,望望后,皱紧眉头,愁得直想哭。

来到了冀县沙土窝里的黄洼窑村,村长找了个房子多的户家让我们一家住下了。父亲紧接着的任务是给一家老小九口人找吃的。开始,村政府送来点粮食,饽饽,时间久了,就供不起了。父亲天天找区政府去批条子,批到哪个村,就到哪个村去讨要。而这里离敌人并不远,敌人常出来抢粮,抢东西。我们的部队和地方工作人员都要吃饭,各村的人民群众都很艰难。

每天,父亲天不亮就出发,一家老小整天饿着等着他的脚步声。天很黑了,他才回来。也不知道他去哪个村,跑了多远的路。他的脚步声成了一家人的生命线,我们等着,听着。如果他的脚步声更重了,就说明他背来了粮食。我们赶忙跑出去接过来,常常那口袋底上只有一点点,五六斤,最多十几斤。我们倒在碾盘上碾,连糠皮一起吃,也不够一两天的,只能拔野菜,做糊糊。只有一次,父亲背回来三十斤谷子,一家人高兴极了,做了一锅带糠皮的发面窝窝。

小侄女一看,不敢动,她仰起脸问:

“老奶奶,这一顿咱全家都吃这么好的饭呀?”

奶奶用哭声说:“咳!唉!我那孩儿啊……”她说不下去了。

谁知,没有多久,敌人又开始了对这一片地区的大“扫荡”。一位老大娘说:“你们出去跑,把老太太交给我吧,还有这个小丫头和他哥哥黑小,饿不死这次”扫荡连续二十多天,父亲带领着母亲、嫂嫂、我和侄女,钻庄稼棵,遍地跑。人又饿又累,两天后,几口人再也不动步了。枪炮声在各处响,说不定敌人的汽车和马队会从哪里窜出来。父亲一看大人孩子要累垮了,他让我们在一片坟头地中等他,他不顾死活,走向了一个村庄。我们正为他担心,他抱着八个高梁面饼子跑回来了。我们又惊又喜,好像这些干粮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父亲说:

“那一家的老大哥、大嫂都太好了,人家说,这乱时候救命要紧,就是这么多干粮,全拿走吧!”

又过了三天,父亲再到那一家要饭时,他空手回来了。那一家再也没有吃的了。跑“扫荡”的人很多,许多人去要过,他们自己也在挨饿。我们一面躲敌人,父亲一面抽空进村去讨要。他不让妇女和孩子进村,怕碰上敌人,他自己不顾死活,去探路,去冲闯。秋天,他领着我们捡豆粒,捡落在地上的大麻籽粒,去给我们换点东西吃。

说实在的,这几个月要不是有父亲在,这一家人的死活就说不定了。我二哥在武城县公安局担任除奸股长,这里“扫荡”过后,他来接我们时,瞪大了眼睛一看,笑着说:

“哈哈!又是一个也没少,都在,都活着。”

奶奶说:“问问这几口子吧,是不是你爹那双腿脚快跑断了?”

二哥望着父亲笑,父亲没有表情的面孔在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回到武城县的前树村,父亲认为我们应该学点什么,他教我和二侄女淑花打算盘。加减乘除,我学完后,淑花还是学不会“小九九”的打法。我父亲急了说她笨,一巴掌打得淑花干脆不学了。

1942年冬天,我离开父亲到地委去当了交通员,一直到1945年我们的县城解放,我已经当上军区文工团的演员。到我们县城来庆祝,演出,我又和全家人见面了。军民在狂欢中给文工团送来了许多肥猪肉。各分队每顿饭打一盆肉来,大家吃不完,都给我们家送来。看我们一家子这个吃劲,像在冀县喝菜粥,你一碗,他一碗,父亲用的是大海碗,他能吃两碗,足有三斤肉。这就是抗战八年没吃过肉的一家子。

从这以后,母亲、嫂子都参加了工作,孩子们出去当兵的当兵,上学的上学,家中只有父亲奶奶了。奶奶一活活了一百零四岁,全是父亲做饭,照顾。

奶奶死前躺了三年,父亲为了护理她,三年没有脱过衣服好好睡过一觉。

六九年奶奶去世后,我本想让父亲到我身边来休息几年,让我来孝敬孝敬他。恰恰在此时,“四人帮”正猖狂。我很难有机会回到邯郸家中看望父母和两个小儿子。

这时候,母亲已经83岁,糊涂了。她一看见我父亲,总想起过去她在家挨打受气的那些年月,那一切给她的伤害太重了,抗战共患难的八年,也没有医好她心灵的创伤,和父亲有隔膜。

只有一次,我回到了家,看见父亲端着碗稀饭,颤抖着手说;

“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母亲说,父亲熬的稀饭好吃。

父亲的脑血管硬化了,双手总是颤抖。母亲也老的不能做饭了,两个孩子太小,不会做。十年动乱正极左,找个帮忙的叫作剥削,只好我父亲亲自做饭。

他照护完了百岁以上的老娘,又来侍候这么老小三口。母亲父亲的怨恨未消,还处处不容他;国家又处在灾难深重的时刻,说不尽我有多么心酸,难过。我还没有来得及报答父亲,他却一病不起,住了两个月医院死了。去世前;我问他有什么要求,有什么话要说,他张了张口想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他指了指东面我故乡的方向,又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觉得不可能,无力地放下了他的手,永远闭上的眼睛。我明白他的心思,是要我想法在他死后,把他拉回家,埋在他那老母亲的身边去。邯郸离我家乡有三百里,这时极左,我正在“学习班”,根本做不到把父亲拉回老家,我只能抓紧父亲的手,算是女儿最后对他的一点安慰。

母亲知道父亲不行了,才想起了他那些好处,才改变了她的态度。父亲是晚上十点钟去世的,我们没有告诉母亲。第二天早晨,她问我:“给你爹喂了饭没有?”

我才告诉她,父亲昨天晚上十点钟死了。她慌忙拄着拐杖来到东套间,她丢掉拐杖,一双手抓住了我父亲的双脚,从脚一直抚摸到脸部,最后抓住了父亲的双手哭了。

他们结婚时,父亲十三岁,母亲十七岁,六十六年的夫妻,多少灾难和怨仇,和解了。他们和解了。天呀!

父亲在我的心目中变换了几次形象。严厉可怕的父亲。爱国抗战,不怕家破人亡的父亲。不怕吃苦,拼命保护了一家人的父亲。抗战胜利,会笑了的父亲。社会主义建设中,自编自唱河南坠子书,幽默聪明的父亲。我回家治病时,每天早晚给我熬两次中药,不怕麻烦,慈爱的父亲。让我们在外工作的人不要挂念祖母,他一个人孝顺到底的父亲。终生劳苦的父亲。

父亲死后,如果我能哭一场,会好受些,我哭不出来,更加痛苦不堪。主治医生告诉我,父亲是一种老年常见病,血甲紊乱,失去了温饿的感觉,治不好,死时也不痛苦。

但我总觉得对父亲没有做到尽心尽意,犹如刀搅着似地怀念着他,何况他死的又不是个正经时候。所以,这痛苦深深地埋藏在我的心底。

今天,父亲的骨灰盒终于拿回故乡,埋在了奶奶的身边,让他们母子生死在一起了。算是了却父亲的心愿,但这却仍安慰不了我。

1985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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