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文化:里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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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文化:里弄文化【一】
上海这座城市就好像一个有生命的肌体。从高空俯看:纵横交织的道路犹如动脉,把城市分成若干个小区;每个小区之内,又有许多建筑与建筑之间形成的小通道,它密密麻麻布满全城,就像毛细血管那样细小却充满了生机。对这些小通道,各时代、各地区、各民族都有不同的称呼,上海人则把它唤作"里弄",又叫"弄堂"。其实,称"里弄"的不只是上海人,中国江南地区都这样称呼。但是里弄能与北京的胡同一样著称于世,却主要是因为近代上海大批里弄住宅的兴起。
里弄的起源
可以说,里弄建筑是上海所独有的产品。这些里弄建筑的出现和一个世纪前上海的殖民地历史背景有着深切的关联。从1845起,英、美、法、日相继在上海划定自己的势力范围,先后建立了英租界、公共租界和法租界、日租界,而老城区一带则为华界。初期,这些界地各自为阵,互不干扰。有些外国租界甚至在一些公共建筑门口挂着"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
里弄石库门住宅兴起于19世纪60年代。1860年以忠王李秀成为首的太平军发动东进,攻克镇江、常州、无锡、苏州、宁波等苏南浙北城市,迫使数以万计的苏南、浙北难民进入上海租界避难。人们纷纷迁居租界,致使租界的人口急剧增加,住房问题日益突出。租界为接纳难民,动员商人投资住宅建设。为了充分利用土地,设计师将欧洲的联立式住宅和中国传统的三合院和四合院相结合,创造出这种中西合璧的新建筑样式的里弄住宅。在思南路周边地区建造于1918年的老渔阳里和新渔阳里可以说是典型的早期石库门里弄建筑。
仅仅从19世纪末至20世纪30年代,近2300万平方米的里弄房子在数年间就占据了上海滩的大块地皮,此时正是上海的大暴发阶段。那也是一个中西合璧的时代,里弄的格局采用中式结构,欧式联排的方式,在一条纵轴上依次展开,前后排排伸展,上海最初的"小区"就是这样如棋盘展开,确立了城市的空间。
亦中亦西聚居之地
最经典的里弄是从"石库门"开始的。石库门建筑从外观上保持了中国传统民居的封闭式深宅大院的样式,但面积和尺度大大缩小,空间变得紧凑甚至有些局促,由于早期的住宅每户都有一简单的石料门框,内配黑漆厚木门,所以将此类住宅群一律称作石库门里弄。
上海民居对"弄"的称法,其他城市的人甚至读不准这个词的音,其实,"弄"只是有别于街面房子的"胡同"的通称。早期的石库门大多叫弄、里,就是我们常说的"里弄",又叫"弄堂"。上海里弄式住宅建筑的数量,据20世纪50年代初的统计居全国之首。里弄总数约有9000多处,住宅单元约20万幢以上,其中拥有二百幢住宅的大规模里弄约有150余处。里弄式住宅占上海居住建筑总面积的65%左右。
里弄常用弄、里、坊、村、公寓、别墅等名号,级别逐次提高。后几种又统称为新式里弄,居住条件已明显优于早期的老式石库门,配有欧式壁炉、屋顶烟囱、通风口、大卫生间等。
总的来说,上海有三种不同形态的里弄:石库门里弄、新式里弄和公寓里弄,每一种都有各自不同的性格。
为了迎合中国传统的家族居住形式,早期的石库门建筑除部分设计摹仿西洋排联式住宅外,其布局大致仿江南普通民居。进门后为一天井,天井后面为客厅(上海人叫"客堂"),之后又是后天井,后天井后为灶间和后门,通过客堂去后天井,和厨房、储藏室等附属用房。天井和客堂的两侧分别为左右厢房,二楼的布局基本与底层相近,唯灶间的上面为"亭子间",再上面是晒台。其代表建筑有河南中路东侧,宁波路、北京路之间占地1.33公顷的兴仁里,还有中山南路新码头街的敦仁里、棉阳里、吉祥里等。
胡同文化:里弄文化【二】
在20世纪20年代石库门里弄的出现了一批新式里弄住宅。不断改进的新式石库门建筑才开始注重石库门本身的装饰,一般在石料门框上方有三角形式圆弧山花,上面有西式砖雕或石雕,在砖券、柱头等部位也出现了西式装饰。复兴坊、万宜坊、花园坊、万福坊等众多的新式里弄住宅,而建于1925年的凡尔登花园(长乐村)和1927年的霞飞坊(淮海坊)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新式里弄脱胎于后期石库门里弄,继承了石库门民居的某些传统做法,如正屋与辅屋的层高差、封闭或开口的后天井等,但天井没有了,用矮墙或绿化作隔断,外观基本上西化了。考虑到小汽车的通行和回车,有了总弄和支弄的明显区别,良好的朝向、间距、通风、隔声等成为新式里弄空间布局的基本要求。最为显著的变化是曾经代表里弄民居特征的"石库门"这一形式被淘汰了,代之以铜铁栅栏门。为争取良好的日照与通风,围墙高度被大大降低或用低矮栅栏代替,封闭的天井变成了开敞式的小花园。建筑空间形态由封闭转向开放,并以整体的方式参与城市空间的塑造,形成了新的城市景观。建筑形式以西洋装饰为主,很少采用中国传统形式。
更为突出的是水、电、煤、卫生设备已较为齐全,不仅配置方便生活的卫生设备和煤气炉灶,还砌上了水泥墙,安上钢窗,生活的舒适度不言而喻,有的还附设有汽车库,极力反映城市中产阶级的生活状态和文化品位。石库门住宅的结构和样式发生变化,有适宜小型家庭居住的"单进"(即无厢房)、"两进"(一客堂一厢房)。其规模较大,里弄宽约为4米、楼层主要为2~3层;在楼梯平台处设亭子间,立面采用阳台。其代表建筑有南京西路上的静安别墅、山阴路上的大陆新村等。
上世纪30年代后,新式里弄开始转向花园里弄、公寓里弄,出现了更为舒适更为精致的里弄住宅,每一户门前都有庭院绿化,建筑标准更接近花园洋房,完全的欧洲建筑。法租界的林荫道复兴路、衡山路上冒出了高级奢侈的花园式里弄,连排的小洋房,每家都有三、四个开间宽,房前有自己的私人花园。这样的一种精致和排场,却是与里弄房子作为密集群体住宅的本意相背离的。
这一时期的里弄住宅大多为3层,少数为2层,也有假3层、假4层的。开间有单开间、间半式及两开间。室内空间组织在原石库门里弄的基础上作了必要的调整,更注重卫生、日照与通风。室外空间布局采用加大巷距和降低围墙的方法,既保证了底层房间有较长时间的日照和良好的通风,又使空间尺度与环境状况得以改善。同时屋前的小花园作为民居与里弄之间的间隔,有利于减少干扰,求取安静。也有不设小花园,而用提高底层窗台高度的方法来达到同样的目的。
里弄的宽度在早期石库门里弄住宅群中,一般只有三米左右,后来人力车普及,便放大到四米左右。后期的一些新式里弄,国为要考虑汽车的进出,又放大到五至六米。
30年代以后,由于上海住房紧张,部分住户又将多余的房间出租给他人,所以大多数石库门改变了设计的初衷,成为多户同住一门的住宅。
至此,欣欣向荣了大半个世纪的里弄建设才告一段落。
胡同文化:里弄文化【三】
石库门里弄的出现是一种城市生活的必然。洋场风情的现代化生活,使庭院式大家庭传统生活模式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适合单身移民和小家庭居住的石库门里弄文化。石库门里的"亭子间"、"客堂间"、"厢房"、"天井"以及"二房东"、"白相人嫂嫂"、"七十二家房客"等与石库门有关的名词成为老上海们温馨的记忆。
1、石库门的住客们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石库门房子是上海独具特色的里弄住宅,大部分居民的栖身之地。四通八达的里弄里,旅馆、作坊、报馆,也都会来占用一方天地;小食摊、修鞋匠、理发师傅、算命先生,以及传街走巷的各种露天职业者,都来此谋求营生。他们中大多是川流不息的各地移民。石库门里弄口更设有上海人称为"烟纸店"的单开间小店,提供香烟、草纸、老酒和各种小百货,二十四小时做买卖。形形色色的人物,五花八门的行当,生动地展现了上海的市井百态,是上海这座城市中最浪漫、最能触动人心的部分,同时也折射出上海这座城市"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社会特征。
2、亭子间文学
"亭子间"是位于石库门建筑楼梯转弯处的一间小房间,通常朝北,由于它冬冷夏热,房间面积又小,因此常常被主人出租以增加收益。
二、三十年代时,有不少进步的文艺界人士为了逃避内地的白色恐怖,纷纷到上海来寻找新的生活,也常常租用亭子间。这些文人大多是没有家眷的单身汉,在这陋室中苦读钻研、构思写作,进行着各种艺术创作活动。许多著名文学家如鲁迅、蔡元培、郭沫若、茅盾、巴金、丁玲、丰子恺等都在亭子间里居住过。这些文人不仅住在亭子间,他们的作品中也大量涉及亭子间和石库门的生活,故有"亭子间文学"之称。而张爱玲的小说则常以里弄作为故事的背景。
3、里弄里的名人故居
里弄里的名人故居和名人寓所数不胜数。就以淮海坊为例,这里的街坊共占地1.7公顷,它南朝南昌路,北面是淮海中路,东面为茂名南路,有楼房199幢,规模很大。淮海坊5号是进步人士杨杏佛的住宅,著名科学家竺可桢住在42号,64号曾经是许广平的寓所,鲁迅全集就是从这里开始筹备、编辑、出版的。著名文学家叶圣陶,一代画师徐悲鸿都在这里寓居过。
去留之间道珍贵
到了1949年,里弄民居虽然有其优点,但不能满足日益增长的人口需求,人民政府建造了大量的新工房,因此1949年之后,再也没有新的里弄民居出现了。里弄建筑就此成为上海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石库门里弄在最多的时候有9000多处,曾占上海市区全部住宅面积的六成以上。.单纯从建筑的角度出发,石库门是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走过百多年的历史,而且有些石库门的空间结构也已不适合现代人的居住观念,因此消失是正常的。90年代初期,上海开始了大型的重建和开发。不少石库门老房子被拆卸,里弄的意义也淡化了,成了"路"的代名词,取而代之的是一幢一幢的高楼。在虚拟的里弄里,还看得见砖石的硬朗、窗的优美线条、比率、半截木头楼梯的颜色……细节是如此精致漂亮。一片又一片充满怀旧风情的老房子渐渐消失,人们才意识到要去保留这些上海独有的"艺术品"。
保留下来的石库门由于历史较长,加之过度使用,缺乏保养,已面目全非了,部份必须重建。为了重现这些石库门里弄当年的形象,专家们到处寻觅,终于从档案馆找到了当年由法国建筑师签名的原有图纸,然后按图纸修建,整旧如旧。石库门建筑的清水砖墙,是这种建筑的特色之一,为了强调历史感,专家们决定保留原有的砖、原有的瓦作为建材。在老房子内加装了现代化设施,包括地底光纤电缆和空调系统,确保房屋的功能更完善和可靠,同时保存了原有的建设特色,正好达到了"整旧如旧"的目的。一个"旧"字,代价远远超过了新砖新瓦,专家们专门从德国进口一种昂贵的防潮药水,像打针似地注射进墙壁的每块砖和砖缝里。屋顶上铺瓦前先放置两层防水隔热材料,再铺上注射了防潮药水的旧瓦。
胡同文化:里弄文化【四】
石库门旧房是没有地下排污管、煤气管等基础设施的,新天地里弄改造时,每幢楼都要挖地数米,部份需深达九米,铺埋地下水、电、煤气管道、通讯电缆、污水处理、消防系统等。旧房不拆,挖土机开不进作业现场,施工难度相当大。铺设自来水管、煤气管道的工人,皆小心翼翼,以免不小心碰坏了"文化"。有些旧楼内部的木料已腐朽了,所以其内部结构须全部重做,但能保留的还是千方百计地保留下来。
里弄是近代上海人最重要的公共生活空间。长时间里被七十二家房客抢占争夺,就都要拜大上海的发达所赐了。移民的代代繁衍,致使上海人口暴增,里弄建筑的功能和体量全部经过了精打细算的压缩,空间不断地被分割、局促。每一条里弄自成一个小世界,上海人在这个小世界里精打细算地生活,练就了小螺丝壳里做大道场的本事。从某种意义上说,上海人的精明性格也是在小里弄生活里磨练出来的。
上海里弄生活迅速发展之时,正值全国各地的移民大量拥入上海,可说是五方杂处,南腔北调。许多移民带来了原有的习俗和生活方式,说家乡话,吃家乡菜,听家乡戏,四面八方的生活方式交汇后融合出的上海里弄生活方式,仍保持着显见的江南生活特征。
大部分里弄都比较狭窄,住宅建筑鳞次栉比,一幢紧一幢,一家紧挨一家。尤其是一些标准偏低的上海里弄住宅,住户的房间面积小,室内功能少,许多家庭生活的内容如清晨洗漱,淘米拣菜,修理物件等等,都是在里弄中进行。所以,里弄成了一个热闹的公共空间,这样就大大拓展了人们户外的交际机会,邻里之间往往亲密无间,守望相助。一起劳作,一起纳凉,晒太阳;闲来无事时,谈"山海经",飞短流长,直到闹出矛盾,生出口角,也是在所难免。这些带有传统气息的乡土特色一直保留至今。
由幼稚走向成熟的石库门住宅构成了私密空间与公共空间交错的里弄社区。在这个社区内,居民在享受个人空间的同时,也更容易培养出更融洽更亲密的邻里关系。于是这家今天烧什么菜,那家明天有啥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随着居住密度的不断增强,居民便逐渐把本属家庭内的活动移师到了弄内的公共空间进行,在狭窄的里弄内,人们经常可以看到退休的老人们自发的组成表演队伍,从传统戏剧到风靡的踢踏舞,小小的里弄成了个绚丽多彩的大看台。里弄丰富多彩的生活更加固了原有的邻里亲密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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