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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傅聪写给父母亲的一封家书

发布时间:2021-01-05 栏目:阅读 投稿:飘逸的含羞草

此信系母亲朱梅馥抄写寄给香港友人萧芳芳的母亲,信中英文由父亲用一毛一笔译注(现排作脚注)。抄件第一页右上角有父亲的批注:“新西兰5 月20 日邮戳,上海5 月27日到。”现据香港友人提供的照相副本排印。——傅敏

亲一爱一的爸爸一妈一妈一:

真想不到能在香港你们通电话,你们的声音口气,和以前一点没有分别,我好像见到你们一样。当时我心里的激动,辛酸,是欢喜又是悲伤,真是非言语所能表达。另一方面,人生真是不可捉摸,悲欢离合,都是不可预料的。谁知道不久也许我们也会有见面的机会呢?你们也应该看看孙子了,我做了父亲是从来没有过的自傲。

这一次出来感想不少,到东南亚来虽然不是回中国,但东方的风俗人情多多少少给我一种家乡感。我的东方人的根,真是深,好像越是对西方文化钻得深,越发现蕴藏在我内心里东方气质。西方的物质文明尽管惊人,上流社会尽管空谈文化,谈得天花乱坠,我宁可在东方的街头听嘈杂的人声,看人们的笑容,一股亲切的人情味,心里就化了,因为东方自有一种harmony①,人和人的harmony,人和nature②的harmony。

我在艺术上的能够不断有进步,不仅在于我自觉的追求,更重要的是我无形中时时刻刻都在化,那是我们东方人特有的才能。尽管我常在艺术的理想天地中神游,尽管我对实际事务常常不大经意,我却从来没有脱离生活,可以说没有一分钟我是虚度了的,没有一分一温一暖——无论是一陽一光带来的,还 是街上天真无邪的儿童的笑容带来的,不在我心里引起回响。因为这样,我才能每次上台都像有说不尽的话,新鲜的话,从心里奔放出来。

我一天比一天体会到小时候爸爸说的“第一做人,第二做艺术家,……”,我在艺术上的成绩、缺点,和我做人的成绩、缺点是分不开的;也有的是做人的缺点在艺术上倒是好处,譬如“不失赤子之心”。其实我自己认为尽管用到做人上面难些,常常上当,我也宁可如此。

我在东南亚有我特有的听众,许多都是从来没有听过西方音乐的,可是我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们尽管是门外汉,可是他们的sensibility①和intuition②强得很,我敢说我的音乐reach them much deeper than some of the most sophisticated audience in the west。③我这次最强烈的印象就是这一点。我觉得我有特殊的任务,有几个西方艺术家有这种sense of communication 呢?④这并不是我的天才,而是要归功于我的东方的根。西方人的整个人生观是对抗一性一的,人和自然对抗,人和人对抗,艺术家和听众也对抗。最成功的也只有用一种personality forces the public to accept what he gives.⑤我们的观点完全相反,我们是要化的,因为化了所以能忘我,忘我所以能合一,和音乐合一,和听众合一,音乐音乐家、听众都合一。换句话说everything is horizontal, music is horizontal, comes from no-where,goes nowhere,⑥“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it is horizontal between the artist and the public as well。①(按聪所谓“水平式的”,大概是“横的、纵的”意思,就是说中国文化都是以不知不觉的渗透。)听众好比孙悟空变出来的几千几万个自己的化身。我对莫扎特、舒伯特、裴辽士、萧邦、特皮西等的特别接近也是因为这些作曲家都属于horizontal型。西方人对深度的看法和他们的基本上vertical outlook②有关,难怪他们总是觉得Bach—Beethoven—Brahma是summit of depth③。

而我们的诗词,画,even建筑,或者是章回小说,哪一样不是horizontal呢,总而言之,不是要形似,不是要把眼前的弄得好像显微镜里照着那么清楚,而是要看到远处,看到那无穷无尽的horizon④,不是死的,局部的,完全的(completed),而是活的,发展的,永远不完全所以才是真完全。

这些杂乱的感想不知能否表达我心里想说的。有一天能和你们见面,促膝长谈,才能倾诉一个痛快,我心里感悟的东西,岂是我一支笨笔所能写得出来的。

现在给你们报告一点风俗人情:我先在意大利,在Perugia开两场音乐会。我在意大利很成功,以后会常去那里开音乐会了。在雅典匆匆只有两天,没有机会去看看名胜古迹,音乐会很成功,听众热烈得不得了,希腊人真可一爱一,已经是东方的味道了。阿富汗没有去成,在飞机上,上一上一下一下了三天,中间停到苏联Tashkent一天,在那里发了一封信,不知为何你们没有收到。然后在曼谷住了一星期,住在以前在英国时的好朋友王安士家里。泰国的政治腐败,简直不可设想,我入境他们又想要敲我竹杠,我不让,他们就刁难,结果弄到一个本地的英国大公司的总经理来签保单才了事。He has to guarantee with the whole capital of his company,which comes up to more than l0 million pounds,我从来没有想到I am worth that much!①听说泰国政一府对中国人处处刁难,最坏是中国人改了名字的变了的泰国人。泰国因为国家富,人口少,所以尽管政一府腐败,人民似乎还 很安乐,They are very graceful people, easy going,laways smiling,children of nature。②那里天气却真是热我在的时候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热得真是haven’t done anything, already exhausted,①音乐会的钢琴却是出人意外的好,one of the best I have ever played on,②音乐会主要是一个European的music group主持的,还 带一种他们特权的club的气味。我很生气,起初他们不大相信会有中国人真能弹琴的,后来音乐会大成功,他们要我再开一场,我拒绝了。以后在东南亚开音乐会要由华侨来办,不然就是这些中间人渔利,而且听众范围也比较狭隘。后来在马尼拉的经验更证实了这一点。马尼拉的华侨热情得不得了,什么事都是他们做的,钱都是他们出的(虽然他们并没亏本,因为三场都客满),可是中间的经理人骗他们说要给我每一场一千美金,实际上只给我每场三百,你们想气死不气死人!可是我的伦敦经理人不了解当地情况,我更无从知道,签了合同,当然只好拿三百了。这些都是经验,以后不上当就好了,以后去马尼拉可和当地华侨直接联系。By the way,I met林伯母的弟弟,他也是音乐会主办人之一,和林伯母很像的。华侨的热情你们真是不可想像得到。Manila 的音乐水平不错,菲律宾人很musical乐队技术水平不高,可是非常musical。

在新加坡四天,头两夭给当地的音乐比赛做评判(钢琴和唱),除了一个十一岁的男孩子,其余都平平,尤其是唱的,简直不堪人耳。后两天是音乐会,所以忙得没有多少时间看朋友,刘抗伯伯和他的cousin陈……(记不清了)见了两次,请吃了两次饭,又来机场送行,和以前一样热心得不得了。

香港半天就是见了萧伯母,她和以前一样,我是看不出多少分别,十六年了,恍如昨日。芳芳长得很高大,很像萧伯伯。萧伯母和她一个朋友George沈送我上飞机,因为飞机机器出一毛一病,陪着我在机场等了一个下午。

我六月四日将在香港一天开两场音乐会,你们大概已经听说了。我在Newzealand 最后一场是六月二日,所以三日才能走,这样反而好,到了就弹,弹完第二天就走,就不给新闻记者来纠缠了。New Zealand has been a great surprise,我一直想像这样偏僻的地方一定没有什么文化可谈。I find it is very similar to England,good and bad. The food is as bad as the worst in England.(我发觉不论好、坏方面,都很像英国,食物跟英国最差的一般坏。)可是很多有文化修养的人,在Wellington我遇到一位音乐院的教授Prof.Page,他和他的夫人(画家)都到中国去过,是个真正的学者,而truly perceptive他对中国人、中国文化的了解很深刻。New Zealand和澳洲完全不一样,澳洲是个美国和Victorian England(维多利亚式英国)的混合种,一股暴发户气味,又因为是个continent,自然就arrogant,at the sametime complacent,New Zealand像英国,是个岛,notbig enough to be either arrogant or complacent,but being cut off,far away from everywhere(面积不够大,够不上自高自大、自鸣得意,但是与外界隔绝,远离一切),there is more time,more spce,people seem to reflect more. Reflection is what really gives people culture.①

我五日离香港去英前,还 可以和你们通话,你们看怎么样?可以让萧伯母转告你们的意思,或者给一封信在她那里。我一路收的review(评论),等弄齐了,给你们寄去。再谈了,祝你们

安好!

聪上

一九六五. 五.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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