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 序
对不幸的人寄予同情,是一种德行。谁都应该具有这种德行——尤其是那些曾经渴求同情并且体味到同情的可贵的人。如果有谁承受过他人的同情,得到了安慰,因而体味到这份情意的可贵,那么我确实算得上一个。从青春年少直到眼前,我始终无比热烈地一爱一着一个人儿;说起来,她是那么高贵。以我的寒微,怕真有些配不上她。明达的绅士们听到我这段恋一爱一,倒是很看重我夸奖我,可不知道我为这段恋一爱一忍受了多少折磨啊。并非因为我的情一人心肠太硬,使我难过,而是因为我痴心妄想,在胸中燃一烧着一股难于抑制的欲一火。这分明是一件不可能得到美满的事,因此,我时常只落得徒然苦恼而已。在我为着一爱一情而受苦受难的时期,幸亏有一个朋友常用好话来劝慰我,要不是他,只怕我再不会活在这世界上了。不过天主是万能的,他以亘古不变的法则,使人间万事万物到头来都有一个归宿。我一爱一我意中人,虽说一爱一得比任何人都热烈,不论自己怎样抑制旁人怎样规劝,将来蒙耻受辱,身败名裂,在所难免,都不能挫折或动摇我这份一爱一情;可是这份一爱一情却终于给流水般的时光冲淡了,到现在我的灵魂里只剩下欢乐的追念——这是一爱一情赐给那些不曾在一爱一河里灭顶的人的礼物。我这场恋一爱一,当初叫我遭受许多痛苦,现在痛苦解脱了,只剩下欢乐的回忆。尽管我不再感到痛苦,可是我并没忘了那些为关怀我而替一我难过给我安慰帮助的人。我将终生感念他们的盛情,至死不忘。在许多美德中,我认为感激是最值得称道的;反过来说,忘恩负义便是顶卑鄙的行为。为了表明自己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我趁眼前可说是摆脱束缚一无牵挂的时候,决定凭自己一点浅薄的才学,写下一些东西,给帮助过我的人读着消遣,聊作报答。如果以他们的知情达理或是情场得意,这本书竟成为多余的,那么至少对另外一些人还 有用处。虽说象这样一本书是不见得会给予不幸的人们多大鼓舞,或者不如说,多大安慰的;不过我觉得还 是应该把这本书贡献给最需要的人,因为这对他们更有帮助,更可宝贵。那么有谁能够否认,把这本书——这份微薄的安慰,献给一位相思缠一绵的小一姐比献给一个男子来得更合适?女人家因为胆怯,害羞,只好把一爱一情的火焰包藏在自己的柔一弱的心房里,这一股力量比公开的一爱一情还 要猛烈得多。再说,她们得服从父母兄长丈夫的意志,听他们的话受他们的管教。她们整天守在闺房的小天地内。昏闷无聊,仿佛有所想望而又无可奈何,情思撩一乱,总是郁郁寡欢。要是她们因为苦于相思,弄得愁眉不展,那么除非有什么新鲜的排遣,这愁是消不了的。再说,妇女远不及男子有忍耐力。男人恋一爱一起来。决不会有这样的事情,这是大家都可以看到的。就是他果真发愁心里昏闷,也自有许多消遣解脱的办法。只要他高兴出去走走,可以让他看看听听的东西多的是,他可以去打鸟打猎钓鱼骑马。也可以去赌一博或是经商。有了这种种消遣,一个男子至少可以暂时摆脱了或者减轻了他心里的愁苦。他到头来不是在这里就是在那里得到了安慰,逐渐忘却了痛苦。多情善感的妇女最需要别人的安慰,命运对于他们却偏是显得特别吝啬。为了多少弥补这份缺憾,我才打算写这一部书,给怀着相思的少女少一妇一点安慰和帮助——为的是,针线卷线杆和纺车并不能满足天下一切的妇女。这本书里讲了一百个故事——或者是讲了一百个寓言,一百篇醒世,一百段野史,你们怎么说都成。这些故事都是在最近瘟疫盛行的一段时间中,由一群有身分的士女——七位小一姐三位青年分十天讲述的。故事以外,还 有七位小一姐唱着消遣的好些歌曲。在这些故事中,我们可以谈到情一人们的许多悲欢离合的遭遇,以及古往今来的一些离奇曲折的事迹。淑女们读着这些动人的故事,说不定会得到一些乐趣,同时还 可以从中得到一些有益的启发,因为借这些故事,她们可以认识到什么事情应当避免,什么事情可以尝试。这么说,这本书多少会替她们解除一些愁闷吧。要是真能做到这一步,(但愿天主允许吧!)那么让她们感谢恋一爱一之神吧,是他把我从一爱一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给了我力量,为她们的欢乐而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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