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糕和滑翔机
星期天吃过早饭,我把妈妈给的20块钱揣在衣兜儿里,上街去买模型飞机的材料。经过怪老头儿的小房子,我站住了。总是有事求着老爷爷才登门,多不好!应该去看看他。说不定也能找个机会帮他做点儿事,比方说,老爷爷的蜂窝煤烧光了,替他拉来一车,再不,帮他拾掇拾掇屋子――他那屋子实在太乱了!
门欠着一道缝儿。我敲敲,没人答应,侧耳听听,里头有人哼哼,我就推门走进去。
怪老头儿躺在床上,捂着大棉被,只露出脑袋。脑袋也不全露着,脑门子上还搭着条湿毛巾。我连忙走上去问:
“您这是怎么啦?”
怪老头儿一脸苦相,哼哼唧唧地说:
“唉哟,我准是快死了……脑袋疼,肚子也疼,腰还酸腿也疼……唉哟,唉哟……”
我着急了:“来,我扶您上医院!”
怪老头儿大叫起来:“我不上医院!我不上医院!我不打针!”
我说:“那我给您买药去!”说着就往外走。
怪老头儿又大喊大叫:“我不吃药!我不吃药!吃药多苦,还不如吃炸糕哪……”
我没听清,扭头问他:
“您说吃什么?”
怪老头儿生气了:“炸糕!你怎么连炸糕都不懂?就是糯米粉包的,里头有小豆馅儿,豆馅儿里还搁好些桂花、白糖,包好了再放进油锅里炸……药好吃还是炸糕好吃?真是傻瓜!唉哟,唉哟……疼死啦!”
这回听明白了,我赶紧朝外跑,一边跑一边想:是嘛,我生病的时候不是也想吃点儿什么?比方说,橘子,还有汽水、冰棍儿。
跑到小吃店,我买了六个大炸糕,六八四块八。明知道老头儿吃不了这么些,吃不了怕什么?还有我呢!反正是爷爷剩下来的,回去报账的时候我妈也说不出什么。
我捧着沉甸甸的一包子热炸糕飞跑回去。
怪老头儿连忙从被窝里坐起来,接过一个大炸糕,三口两口就没了。我又递上一个去,又没了。六个都吃光,老头儿舔着嘴唇,眼巴巴瞧着我手里那张油乎乎的纸。
我二话没说,又跑出去。这回我把剩下的几个钱儿全掏出来,总共买回19个炸糕。怪老头儿见我回来,高兴得把两腿拿到床下来,伸过一只手。我递过一个去,他就吃下一个。我这只手就跟乒乓球“推挡”似地,一下接一下地往前送,“叭叭叭叭”,老头儿一口气把19个大炸糕全吃了!
吃完,老头儿快活地说:
“好家伙,总共吃了八九个!”
我心里话儿:您谦虚啦,总共是25个!
怪老头儿自言自语地说:“再吃俩还行。不过饮食需要节制,特别是我这个岁数儿……对,不吃啦!”
我替他拾起地上的湿毛巾,正要递到他手里,老头儿早把两只油手按在自己衣襟上乱抹一气,擦得干干净净。我羡慕地看着他,不由得说:
“要是我这么干,我妈准得扇我一个耳光……”
怪老头儿说:“我妈不管我!”
我朝四下里看看,问他:“您的妈妈住哪儿?”
怪老头儿说:“噢,不住哪儿。我70岁那年,我妈就没了。活着的时候,老管着我!不完成作业不行,不洗脸不行,乱擦手也不行。其实往哪儿擦不一样?擦在毛巾上,毛巾不是也得洗吗?没绕过这弯儿来!这回没人管着我啦,爱怎么干就怎么干,真叫棒!”
老头儿一边说着,一边穿衣服。我说:
“您……病好了?”
老头儿说:“当然啦!怎么着,不乐意让我好啊?”
我连忙说:“不是不是!我是说,您还没吃药……”
老头儿说:“你说这个呀?人跟人不一样。有人生病得吃药;有人生病得打针;有人生病非吃桔子、喝汽水不可;也有人生病得吃炸糕。好比说我吧:一吃炸糕病准好!”
我在盆里洗洗手,帮爷爷叠被子。他拦住我说:
“不叠不叠!叠了,晚上还得打开,多麻烦!再说,一叠,把里头的热气都放跑了,可惜不?”
怪老头儿又问我:“你今天找我是什么事儿?”
我说:“今天没事儿,就是瞧瞧您。我上街去买模型飞机的材料,打这儿路过。”
怪老头儿眨巴着眼睛:“你说买什么?”
我又重复一遍,看出老头儿还不明白,就给他解释:
“是一堆木头片儿,装在一个纸口袋里。回来用胶水把木头片儿粘成一架木头飞机,再糊上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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