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果园
父亲的果园里除过那几百棵苹果外,还 有五棵桃树、两棵杏树、一棵柿树、一棵枣树,在看管果园的小房前,父亲还 栽了一架葡萄呢!
我问父亲,干吗栽那么多杂果呢?父亲笑着说,你们吃起来方便呀!
问这话的时候,我还 是个孩子。而现在我也有了孩子,父亲也已成了两个外孙和两个内孙的爷爷,加上我们兄弟姊妹四个,谁也没少吃过父亲果园里的时令水果。
侍弄果园的却永远是父亲一人。儿女大了,各有各的事。父亲总给母亲这样说着。近七十岁的父亲独自侍弄着四亩多的果园,果园总是欣欣向荣着。
我的大学是父亲的果园供出来的,姐姐们的嫁妆上也飘着苹果的味道。父亲说如果今年价格好,你买房子我还 能出点力呢!说这话是在一个夏季的中午,我正坐在果园管护房前的葡萄架下跟父亲下着象棋。可惜那年果园遭遇了特大冰雹的侵袭,青涩的果子铺了厚厚一地,父亲噙着泪对满脸沮丧的母亲说,只要树在,果子明年还 会结!
果园一年中数春季和秋季最美,一个是花香扑鼻,一个是果满枝头,而父亲最辛苦却是在冬季和夏季。冬季要整园、修剪和冬灌,北方的冬天,风吹着号子在刮,父亲的果园又在崖头,正是风口,好几次回家,看见父亲的脸有擦伤,问父亲怎么了,父亲说不小心碰的,母亲告诉我,那是父亲剪树从三角梯上摔下来磕的。所以到现在我不敢见有起风的天气,一想起父亲一人搬着三角梯在风里手握铁剪爬上爬下,心里就难受。夏季里正热,密密的树垄里连丝风都没有,父亲却要钻进钻出,或锄草或打药,前几年没有柴油喷雾机,每每到打药的日子,父亲就要背着那种老式的手动喷雾器“扑哧扑哧”地转遍整个果园,一桶喷雾器要装几十斤药水,整个果园喷洒完就要持续的背近三十桶,果园每喷一次药,父亲浑身就要疼三四天,而一个夏季果园要喷十余次不同类型的药剂。
在父亲的一精一心作务下,果树也争气地结着硕果来酬谢父亲,而父亲看着成熟了的果子,总是捎话给我们几个儿女孙子:果子熟了!五、六月里有黄杏,六、七月里有甜桃,七、八月里有葡萄,到了秋季有苹果。儿女们吃着最大最红最香甜的,直吃得满口淌汁,而父亲在背地里却吃着那些先天不足畸形的、后天不幸虫咬鸟啄的果子,我们发现了,问父亲怎么不吃好的,父亲笑笑,说:“傻瓜,这样的果子才甜!”
果子熟了,我们当中谁要是偶尔不能及时赶来分享父亲的喜悦,父亲就要再三地提醒母亲摘些大个的放起来,等我们忙完了回去再吃。
除过那几亩果园外,家里还 有五六亩麦子。因为工作的缘故,今年收麦时我没能回家帮忙,夏收过后的一天,我一抽一空回了趟家,母亲忙着给我倒洗脸水,挡都挡不住,洗刷完毕,母亲说:“等着你回来,却整天也不见!”我以为母亲是说等我回家帮忙收麦子的事,家里没劳力,就是两个快七旬的老人和大哥,就红着脸说:“单位事多,一抽一不出时间!”母亲却自顾自地打开她那老箱子,就在盖掀一开的一瞬,我一切都明白了,因为箱子里飘出了杏熟透了的香味。我眼一下就红了,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了,在这个箱子里母亲给我拿出过苹果,拿出过桃子,拿出过枣,拿出过柿子……杏看起来色相很好,黄里泛红,可惜母亲拿在手里时,一触即烂,杏已放坏了,母亲遗憾地说:“你回来的太晚了,你哥就在家里,整天吃,你两个姐前段时间来的时候刚跟上吃树上最后那几个,就剩你了!”母亲脸上有无限的遗憾,似乎错不在儿子回家太少,而在于她没给儿子放好杏。杏熟的季节也正是农忙的季节,父母亲在挥汗如雨的农忙时候竟还 记着给儿子留几个自家树上的杏子,这真是我始料不及的事,就如同我此刻那始料不及的泪水一样!那一夏我在城里买着吃过很多杏,但那一刻,我相信只有母亲箱底的杏是最香最甜的,而且那是一种不用味觉就可感知的香甜。
母亲手里拿着坏了的杏,还 站在那里发愣,“这东西怎么这么不经放呢?”我对母亲说:“明年我早早回来看你们!”母亲说:“就是,明年回来早些,能吃上新鲜的,这杏是甜的,连核都是甜的!我知道你不一爱一吃酸哩!”我笑笑,问母亲,父亲呢?母亲说,又侍弄他的果园去了!
来到果园,透过树隙,远远就看见花白头发的父亲脱了外套正猫腰握了铁锨在低矮的果树下翻整园地。
父亲一年四季都在自己的果园里深翻土壤、施肥浇灌、疏花疏果、打药除草、修枝整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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