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桥
大山脚下有一条小河,小河上有一弯小石拱桥。桥的这一头是岳阳县的龙洞村,桥的那一头是平江县的龙洞村。一样的细细炊烟,一样的鸡鸣犬吠,一样的屋舍田畴,一样的乡情乡语。这桥却是界桥。大约是三四百年前吧,平江和岳阳进行了一次别开生面的地界勘定。两县知县相约,同时从各自的县衙出发,相向而行,相遇处便为县界。平江知县坐轿子从县衙出发,岳阳知县机灵些,便骑马。结果相遇时,岳阳知县走了二百多里,平江知县才走了几十里。后来协议,平江派位大力士从他们相遇的地方背着界石朝岳阳方向跑,跑到哪里,哪里就为两县的地界,但中途不许停下来休息。据说,那位平江大力士在吃了三十六个馒头后,背着巨大的石头连续走了三十六里,实在背不起、走不动了才将它扔在一条小河边,两位知县便在这里共同修建了一座界桥。这座小石拱桥很精巧、别致,古色古香。沧桑斑驳的大青石弯成一张满弓卧在明亮的清波上。桥的缝罅里镶满了褐色的苔藓,桥弯下垂吊着紫色的藤蔓,如帘如织,叶叶相交,仿佛重叠着远古的幽梦。桥下水声琮琮,河石自然清晰,蝌蚪往来翕忽,水草参差披拂。一桥连两县,这桥也不知叠印了多少平江佬的屐痕,阅读了多少巴陵客的往返。像无数的古代小石拱桥一样,它朴实、坚固、玲珑;然而,或许再也找不到一座小石桥有如它极不经意的哲理。桥面并没有与两岸的道路相平,而是随着桥洞向上弯曲,如宁静的月牙儿。走上弯顶有七级石阶,布局从容散淡;走下弯顶也有八级石阶,铺排随意自然。走过小桥,刚好是“七上八下”,仿佛隐喻着什么。人生是一段单程旅。桥,便是那旅程中的“结”。芸芸众生,凡夫俗客,前面的路谁也看不真切。我们何尝不是在小心谨慎地走着人生的路?何尝不是在忐忑不安七上八下地注视着脚下的每一座桥?幸福、成功和美满,或痛苦、失败和残缺;鲜花、阳光和爱情,或枯叶、阴霾与仇恨;正义、良知、人性,或疯狂、暴力、兽行。每走过一段未知的路,都会遇到命运中的界桥。这界桥或许是在自然力的冥冥操纵中,或许就在我们心中的一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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