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声音
妈妈竭力斯底地咒骂着她,她惶恐地哆嗦着,张着眼睛看着母亲。她不敢相信眼前狰狞的面孔,狮子咆哮一般的声音是属于母亲的。她只是不小心把茶杯里的水泼倒在地。那个曾无数次为她抚平创伤,驱赶恶梦的圣母般的呢喃随着父亲的离去渐而变得寡味,变得沙哑刺耳甚至是狰狞。她有时甚至一看到母亲的嘴巴一张,就从脊背发凉冷到胸口,变成哆嗦。
母亲在茶楼某得一份托盘子的工作,透着盆子在人客中吆喝穿行“烧卖、干蒸、排骨、油条、白粥……”餐馆的工作黑白颠倒,晚上八点母亲准时睡觉,她也被迫早早上床。可黑暗中她分明知道母亲并未睡着,母亲辗转反侧,她有时甚至还听到母亲阴深深地叹气。她缩着肩膀贴着床角,闭着眼睛竖起耳朵努力辨别着窗外小伙伴的嬉戏怒骂声,和隔壁小黄家正在播放的港台电视剧声,她不时小心翼翼地翻身,吃吃地在心里闷笑。可母亲总像后背长眼一般,总在她快要笑出声时甩来狠狠一巴掌。在惊惶颤抖中她还是睡着了,毕竟她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凌晨两点,母亲起床了。她迷迷糊糊地听见窗外的夏虫和着夜风在低鸣着心事。凉风仿佛摇动了厨房里锅盘瓢子,轻轻的叮当声像有人用无名指轻敲她的眼皮。随着“吱呀——”的关门声一切重归平静,她抿抿嘴角的口沫重归乡。她知道今天的早饭母亲已经做好了。
母亲下午两点下班后,就会急急忙忙推着板车走街窜巷贩卖水果。为了躲避纳税,母亲总是一边大声吆喝一边眼观六路。那天放学,她刚走出校门就听见母亲在对面街叫卖了,她急忙低着头混进人潮中,母亲似乎看见她了,叫卖声停在半空,这突然消失的沙哑的声音令她的世界一片寂静。她彷佛可以看见母亲一脸的失落,她放慢了脚步可不敢回头。这时,她突然听见母亲尖叫起来,野兽一般与人吵起来。一个胖女人和母亲拉扯这一袋水果。两人都声嘶力竭地对骂着,完全是忘我的吵骂,两把一样粗糙的嗓门缠在一块,没有人知道她俩在吵什么。一个凶悍的的男人拨开人群,二话不说一扬手楸翻了母亲的板车,水果像落难的逃兵四面八方滚跑,一场战争无声地收场了。母亲失魂地立在原地,默然地看着一地的水果。当她把水果交回母亲手里时,她看到了母亲眼里的泪光。在这闪烁的泪滴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顺着母亲的脸颊无声地滑落下来,掉在她心里是重重的“卡噔”一声——这一把声音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大学毕业后,她和自己深爱的人结婚了,很快做了孩子的妈妈。她把母亲接来一块住。一天深夜,孩子突然大声啼哭,她从梦中扎醒,光着脚直奔孩子的房间。可来到门外,她站住了,婴儿房里一片宁静,只听见一把苍老慈祥的声音高高低低地轻哼着她儿时听了无数遍的童谣,那首曾经被岁月无情地打断的歌谣,此刻像从梦里飘来一般,那么真实又那么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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