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峰山的雾
酒醒,梦破。
景,虚幻迷蒙。亲人的影,竟如雾散般的退去。
旋开手机,一看时间,才凌晨五点多。口有些渴,没了睡意,便起床烧水沏茶。环顾房间,清雅脱俗,木石搭配的装饰,自然温馨;家具与陈设,感觉相当陌生,猛地记起这是住在玉峰山上的度假别墅里。
升起丝绒厚帘,滑开玻璃门,走到露台上。嚯,好一派春末奇景!微微泛白的清晨全部被雾笼罩了,那种半隐半透的神秘,犹如走进天上云宫。
伸进花园的露台,漂浮着。栏杆侧伴的灌木,杜鹃和含笑只是扬起了淡紫、米黄的花容,而把大半的枝叶藏进雾里。临檐的修竹茂密,依然挺立,骨节能辨,叶廓却淡淡模糊了。点着一支香烟,吸进些许热气,呼出一股白雾,与周围的湿润汇合,凝神看着层层叠叠、丝丝缕缕的幻化。
庭前几步梦,挥去散如烟。视线极力外展,花园附近的水塘,水塘岸边的堤柳,依稀有韵,复看却无;当雾层偶尔错落滑移,留出几丝缝隙,便显现出垂枝碧叶的拼图来。水动轻语,知是浣花人早行。
淡处逐浓绿处青,飞来湿絮雨毛生。再远些的松林,灰蒙蒙的暗影,构成景深的背景。拂面而来的微风,夹着松针芽露的清香,仿佛给雾着上几许翠色,飞荡起粉绿的纱巾。
一时兴致,出了房门,沿鹅卵石铺设的曲径,寻雾而去。春山晓烟,引眼光东顾西盼,险些与一位晨练的老太太相撞。老人慈眉善目的宽宥,让我心生感激,竟带出一段往事来。
那是童年的一个冬晨。
母亲熬粥,姐姐打扫房间,我去食堂打馒头。一出门,浓雾裹着寒意,反而感觉新奇空灵;独行在朦胧中,浑然似天马行空。
把热腾腾的白馍放进铝盆,抄近路回家。穿过学校大操场时,混沌不清;忽然听见耳旁短促的呼吸声,想避已经来不急了,与晨跑的学生对撞,馒头洒落到跑道上。我不顾一切,慌忙四处去找回,生怕它们再被践踏,变成了烧饼。
学生不见了,盆里是几个粘满灰土的怪物。我使劲拍打,无法恢复原来的洁白;眼圈一红,知道要受家人的责怪了。小心地剥下馒头皮,让它们显得干净些;不忍扔去那些珍贵的“美食”,一古脑地噎进肚里。
“弟弟,太过分了。”姐向母亲告状道:“他吃独食,把所有的馒头皮都剥了。”
“你弟不是那样的人吧,他以前从没有这样做过。”母亲一边安抚姐,一边把温和的目光投向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了?”得到母亲的信任和安慰,我心里一酸,泪涌了出来,断断续续地说清原委。
“姐,是我不好。明天早晨,我把馒头皮赔你吧。”
“嘻,不要,我才没有那那么小气呢。”姐走过来,用手抹去我嘴角残留的尘土迹印,做了个鬼脸。我破涕为笑,心情好多了。
母亲盛上热腾腾的粥,浓密的白气如雾。亲人的面容模糊了,可那种感情,如云开日出的温暖,直接抵达心底,伴我后来的人生。
太阳真的出来了。
雾,渐渐稀薄。阳光透过氤氲,带来明朗的生机。橙黄的顶,白蒙的腰,有些象灯光下剥了皮的馒头,高低叠放,润泽柔形,玉峰山竟是如此之美!
草木葱郁,斑竹茂林,隐约中有几只白头黑翅的小鸟扑飞嘻闹。刚才还看不见甘柚树,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米粒碎花,跳出碧绿的叶簇,与残雾争白。挂在松枝的层雾,恋恋不舍地缠绕着“情人”,把自己慢慢变得透明,演化成离人相思的泪滴。
晨游的人,三三两两,浮过小桥,飘进山亭,又陡然在曲径回廊尽头相见,会心的笑颜没有了雾气的遮挡,心近了许多。
清林任雨细,静径携烟迷。
在浓浓淡淡的雾岚里,有一条路,它把我带进了情感深处。注:玉峰山,海拔700米左右,位于重庆渝北区铁山坪上,距市区30分钟车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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