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红薯
街头巷尾弥漫的是烤红薯纯纯的、香香的、甜甜的气味,还有卖烤红薯人醇醇的、憨憨的、酽酽的喜悦。因为红薯的香味,而不时沉浸在对家乡的晨光和母亲的温暖的缅想里,是这个冬日意外享有的幸福和收获。
当然,自家的餐桌上是少不了红薯的。就是应饭局主人客气让我点菜时,红薯也常常是我的首选。在点的时候,还不忘说上一句,我是吃红薯长大的,红薯的味道还是让我着迷。
深怕别人玷污自己那份对红薯的依恋。
小时候,红薯是家里的主食。家在湘南山区,水田少,产量也低,人平一年的口粮仅三百来斤。那时人的饭量大,我们兄弟姐妹多,都是吃长饭的年龄,这点口粮远远不够。记得每到冬季,母亲就要为筹度春荒的粮食到处想办法。粮少怎么办?好在家乡旱土多地又肥,人又勤恳发狠,遍山遍岭种上红薯,加上红薯又极贱,只要按时莳种,按时翻藤,不遇大旱,到时就有好收成。丰收的红薯,一部分被母亲榨成淀粉,烫成荷折、南粉,变卖成钱,供家用和我们读书。其余就入了窖,挂上梁,晾上墙。从红薯收获季节,一直到来年新粮入仓,红薯就成为餐桌上的主角。往往是早上蒸红薯,响午和晚餐是红薯煮饭。家家如是,天天如是。
但我和弟弟却有点不同。虽然家里餐餐少不了红薯,我和弟弟却餐餐没断过米饭。早上蒸红薯的时候,母亲总会为我和弟弟蒸上一碗饭。响午和晚餐吃红薯煮饭,母亲总会先为我和弟弟盛上一碗满满的米饭。这种特殊待遇是因为我和弟弟居小,又是儿子的缘故。我每每要把饭揀一些给妈妈和姐姐,妈妈和姐姐都坚拒。妈妈就会说,我和你姐姐喜欢吃红薯,你看你姐姐吃红薯吃得脸都红润起来。我知道,看着我和弟弟吃得津津有味,妈妈眼里满是慈爱,而两个姐姐的眼里却满是羡慕。直到今天,想起这些,我都会涌起对妈妈的感激和对姐姐的愧疚。
红薯生长最盛是夏秋之际。连片的红薯地里薯藤异常茂盛,蓬蓬一片,绿油油,青幽幽。风过处,一层层的碧波漫卷过去,如一缎面般熨贴。踏上去,如地毯般,厚厚的,绵绵的。那是我们的舞台,那是我们的运动场,那是我们的天堂。常玩的游戏是滚地龙。选一块有坡度的红薯地,几个小朋友在上方直线排定,人人如刺猬抱头成团状,一人司令,呼呼朝下方直滚而去,看谁滚得圆、姿势好,谁滚力度强、速度快,谁滚得线路直、滚程远。获胜者还要自由发挥几个自选动作,直把一片好端端的红薯地,折腾得惨不忍睹,才肯作罢。当然全身沾满红薯藤浆,甚至添彩挂花,也在所难免。特别惊骇的一次是,我们在一片红薯地里围坐一圈辩论一下午,起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在我坐的那个位置后不到一尺远的地方,盘着一条花花的大蛇,伸着扁扁的脑袋看着我们,吓得我们一片惊叫,作鸟兽散。我更是一脸惨白,脱下的单衣也不敢去拿。回家后,由母亲才拿了回去。回想起来,真叫人毛骨悚然!如果当时蛇不是那么和善,后果真不堪设想。
冬季是红薯最好吃的时候。特别是挂晾在梁上墙上的红薯,此时已风干了很多水份,手捏上去,软软的,如肉感般有弹性。生吃的口感没有刚收获时那种涩实、紧巴,脆脆的,嫩嫩的,甜津津的。蒸熟了吃,味道更佳,揭开薄如油纸的红薯皮,酥松的薯肉散发着浓浓的甜香,充盈的糖汁如蜜般滋滋流淌,以嘴就薯,轻轻一吸,入口即化。一种从口入心的甜意令人无比畅快。最后连薯皮我也舍不得弃掉,因为渍满了薯糖汁,格处香甜,而且有种韧劲,颇为耐嚼。母亲每年都要用这种风得半干的红薯做成红薯干。就一个睛暖的冬日,把红薯用大锅大火蒸熟,用刀片成均匀的薄片,晾在洗净晾干的竹廉上,至傍晚收回。再在火塘里加上松木老炭,微火漫引,将薯片焙至干不粘手。然后取糯米磨粉熬浆,加姜粒、陈皮、花椒等味料,文火至浆熟,将焙干的薯片放入、搅匀、起锅,列陈于竹簾,醮上芝麻,就于火塘,微火再焙。透过炭火可以看见一片澄光溢油,清香扑鼻,沁入肺腑。母亲做的红薯干是春节待客的佳品,更是我们兄弟姊妹平时的奖品。后来我外出读书、工作,每次离家,母亲的叮咛和红薯干总要装得满囊满囊的。现在母亲年岁大了,很久不做红署干了。我也吃过买过的、别人送过的红薯干,好吃是好吃,但是总吃不出母亲做的红薯干的味道。共2页,当前第1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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