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的班主任
1992年高中毕业后,我们就很少能见到班主任。虽然我会在每年元旦的时候寄去我的问候,但同在一座城市,却很少联系。一则因为工作、生活琐事的牵绕;更重要的一点是自己混的不好,觉得没脸去见老师。2000年,我和同学一起去看班主任杨老师,他那时刚刚从医院回来。他告诉我们这些年来他身体一直不好,我们看着他因服用激素过多有些浮肿的面孔,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班主任说,谢谢每年我寄给他的新年祝福,他说虽然他没能去上班,但同事把我的明信片都转交给了他。那时侯,我是去送第一本刚出版的散文集给班主任的。看到班主任当时的情景,成功的微微窃喜荡然无存,我们说话都非常小心翼翼,我们甚至不敢问他的病情,我们无法想象,当年神采奕奕在讲台上给我们传授知识的班主任,怎么会在8年后被病魔折磨成如此模样。从班主任家里出来后,我和同学走在大街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无能的人,虽然很多的时候,我在别人眼里看似能干、利索,如今老师正在被疼痛摧残,我竟束手无策。
高中的最后一篇命题作文是通讯,我还清楚地记得班主任在我作文后面的批注是:“象花一样美丽,象酒一样醇香,象诗一样清新。”那薄薄的粉色的印有“第一中学“的作文本一直被我保留到今天。2000年从班主任家里出来以后,我们这些学生就一直很担心杨老师的身体。后来的几年里,生活中突如其来的灾难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等稍稍好转的时候,却传来班主任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我无法相信,但不止一个同学向我证实了此消息。我跑到十多年前旧一中的门房打听班主任的消息,门房用怪怪的眼神盯着我,我绝望了;我跑到公墓去查询老师的名字,没查到。我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光亮,我辗转反侧地找各种理由跑到新一中,终于在一位素昧平生的师弟口里,得到了班主任的消息。我们的班主任杨老师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这个五月,我经济相当拮据,投资的失利、书稿的搁置,当全国人民沉浸在牛市疯长的喜悦里的时候,我用从同事手里借来的钱在超市里买水果。营业员吃惊地望着我,我买的水果都是最好的,并且每一个苹果都是经过我精挑细选的,还有刚上市的黄金瓜,我也是看了又看。她当然不知道我是在为我生命垂危的老师选礼物。那天本应该到大学的英语角去练口语,但从门房那里得知班主任好几年没下过楼的消息后,我几乎崩溃了,天大的事也必须放下。走进班主任家门的时候,师母告诉我们班主任已经躺下了,我隐隐感觉到师母的话里明显地隐藏了什么。到病榻边的时候,班主任用微弱的声音喊出了我的名字,杨老师已经和2000年我们见到的时候完全不同了:脸瘦得几乎看得清楚几根额骨,躺在被子里身子显得非常虚弱,看见我们进来,强撑了起来,我心里一阵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扶班主任平躺在床上,杨老师开始吃力地和我讲话,语调很低,我其实是非常想和他多聊会的,但那无异于加速他的痛苦。我们大致汇报了一下近期情况后就离开了。还没下楼梯,泪水就涌了出来,我对同来的同学说,我想募捐来救我们的班主任,他说没用的,2000年的时候杨老师就已经是癌症晚期了,能撑到今天完全是个奇迹。
生生死死,潮起潮落,都是我们无法抗拒的自然规律。当看到还不到退休年龄的班主任在病榻上那副痛苦的样子,我们这些做学生的显得是那样的无奈,因为我们既不能减轻他的疼痛,也不能代替他忍受折磨。1989年我迈进高中时接待我的第一位老师,这么多年来一直对我寄予厚望的班主任,虽然我们这些被您放飞的风筝越飞越远,越飞越高,但我们会永远记得,那根牵着风筝的线是您。师恩难报,祝愿天下所有的老师健康,快乐!(作者自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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