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问迹白鹿洞
冷寂的日子走远了,日色渐长,春意正浓,大千世界变得繁富起来。不觉中满眼已是翠绿深邃的写意:遍地的草绿、野花,枝头上的芽簇在和风中弋舞,映着蓝天闪闪发亮,透过缕缕春光,呈现出生命诱人的可贵。每年在这个季节,我总要想出些法子来,逃遁一段喧嚣、浓艳、盛丽的日子,把身心完全交附给静谧清幽,用短暂的时光,竭尽消解长时间以来积囤在身体内部的浮躁成分。人的步态与心态大致是相关的,有了一份殷殷的期盼,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每行走一步,步态逐渐有了轻曼而又持重的感觉;这轻曼、持重感真好,让一路寻芳问迹的我更加从容、坚定、自信,为抵达精神体验寻求可靠保证。
朝圣,对一个文化人的文化生命来说,自不多言了。我想,每走到一处自己认定这生中非朝圣不可的地方,知识的长进、眼球的过瘾、肉身的愉悦都在其次,而全身心浸淫在那里的内核精魂才是重要——这大抵叫着精神体验吧。精神体验属高层次的心灵活动,需要有个让你灵魂深处得以慰藉和心灵话语系统的对应物,能将积蓄在你生命中的激情酣畅淋漓地释放出来,与你的文化人格构建的对应物融合起来。这就是我为什么在有可能的前提下,找准这个季节机会,背上简便的行囊,迈开蕴涵着文化意味的步履——走向我所需要朝圣的地方的原由了。
庐山五老峰南下,这座在群山绿树掩映中的楼阁庭院式的古建筑,是个封尘了几多世纪,却又时时被中国文化人魂牵梦绕的书院。此行目的不在于纯粹观赏那跌宕有致的建筑、气韵宏伟的古典、古朴典雅的气息,而是来寻访这里最早主人的足迹,以心灵的追问,谛听那曾经饱满悠扬的琅琅书声。然而它的主人和书声早已湮灭在千年时空里,那我还在寻求什么呢?
时光倒回一千多年前,南唐升元年间。时值油菜花开得正灿烂,一切沐浴在春晨曙色里,江州刺史李渤牵着一只白鹿旧地重游,悠然往山峰回合、石环天然貌似洞形的后屏山一路踏青而来,新出任的江州官员今天难得有个好心情。李渤置身在苍松翠竹、郁郁葱葱的胜境中,久违了,这绝美的景致再次让这位洛阳人陶醉不已。游了好半日,李渤似乎有点累了,终于在幽静山谷的一角落站住了。李渤轻松地叹过一口气,十分地惬意地朝四周环顾一番,脸上堆满了得意的神情,他捋了捋足有半尺长的胡子,似是对着他终日相随的白鹿说:年轻时,我和我弟李涉发现这里四面山水,清邃环合,没有市井之喧嚣,有的是绝美的泉石之胜境,是隐居读书的理想之所,于是我们就隐居这里读了好几年的圣贤书。想当年,尽管兵荒马乱,各处学校毁坏,可江州的士子还是多次前来求教我们。到庐山隐居和避难的读书人,也常到这里来和我们研讨学问,交流心得,那是个怎样令人追怀的美好日子啊。如今我出任江州,有能力为这里修建一座供学子读书立说的书馆。说到白鹿,不由让人想这个充满人性化的神奇故事:早年李渤在此隐居潜心读书的日子里,感动了一只白色的神鹿,悄然来到他身边与其朝夕相伴,日子长了,白鹿被主人驯服,善通人性。白鹿常常跋涉二十余里,到镇上为李渤沽酒买墨,投递书简。需购物品时,李渤就写张纸条,连同银两放在小竹筐里,挂在鹿角上,白鹿就会将主人需要的东西带回来,从此人们管李渤叫“白鹿先生”。李渤业成后,白鹿却死了。若干年过去了,此时此景让李渤无限感慨……值得欣慰的是,李渤这番心声,也能够得到新驯服的、同样能帮主人传递信件和物品的白鹿响应,“咩咩”几声,算是听懂了主人的心声。不久“白鹿先生”在此修建亭榭殿堂,置学田数十亩,初步有了书馆的雏形。然而,李渤谢世后不久,白鹿洞书馆陷入岑寂荒凉。
尽管白鹿洞书馆的主人走了、岑寂了,然而文化的力量总是那么的有张性;历史的进程既有它的层断面更有它的连续性。白鹿洞于今后的命运自然有它的追随者来承继、把持。一百多年后,一位大儒的名字永远与白鹿洞书院黏贴在一起。共3页,当前第1页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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