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山
雨季迟迟不肯过去,出门总是湿淋淋地回来。屋外的车棚、仓库顶上的铁皮和石棉瓦被雨打得嘭嘭作响,更增添了无聊雨天的烦乱。站在阳台上,见院墙根的老榕树,枝干被风吹得东扭西摆。盯着这东扭西摆的古榕,一会儿,恍惚间仿佛扭摆的不是树,而是脚下的地板。吃过午饭,我独自带了把雨伞,出了单位大院的后门。不远就是越秀山。正是中午,又逢雨天,公园里那份安静,可真是稀罕。各种平日里喧闹无比的游乐设施都盖上了蓝白红条的雨布,安安静静地闲在那里。雨水顺着山路、干干净净地向下哗哗流着,很急促,一溅起许多小水花。我就撑着伞、踩着一路的小水花,在山间没有目的地转悠。雨声刷刷地落在树林子里,或啪啪地打在蒲葵、芭蕉叶子上,更添了山里的宁静。空气湿,声音传得很远,小瀑布轰轰的落水声隐隐从竹林深处传来。那棵老榕树,错落杂乱的根像一只生了无数腿脚的大蜘蛛,紧紧地爬在岩壁上,雨水顺着根枝流着,根枝亮光光地像一条条绷紧的手臂。那些竹子和松树仿佛都松了劲,在风雨的吹打下, 懒懒地耷拉着头摇摆着。越秀山没有什么奇伟瑰怪险远之处让人惊诧、仰慕。它只是一座平平常常的山---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我也常常到山里逛逛、跑跑步。几乎每次都能看见大小汽车呼啸来往,根本不把越秀山放在眼里,三三两两的红男绿女在山路上呼喊打闹或骑着时髦赛车飞驰而下,仿佛身处的是供戏闹玩耍的后院。其实,这正是一个后院、一个平常得任人自由出入而不带任何心理负荷的后院。你可以不理会镇海楼的轶闻和五羊的传说,只须悄悄走进去,在平常的树木、花草间走一走,在凌乱不一的砖石上坐一坐。就在你踩上松林间高低不平的石阶时顺便低一下头,也许会发现你正踩着半截遗弃的墓碑、上面依稀有『道光』、『同治』等模糊不清的刻字。几块石头、半截插在泥土里,上面有字『某家山界』。这让我想起越秀山以前的格局,想起越王台观音山,觉得这样浮浅概念也许比现实的镇海楼和五羊石历史要轻松。像今天,山上下着雨,好像只我一个游人,只是随便转悠;那些树木、花草、山石、流水应该是不陌生的,但此刻,风雨和雾气使我和它们都变得模糊了。我的脚步是闲散而从容的,我觉得一个再匆忙的城市,也应容许这样的脚步的。在一从芭蕉树前我停了一会儿,觉得雨打在芭蕉叶子上确实很好听。这使我想起了那首《雨打芭蕉》的乐曲和一部小说。记得上小学时读巴金的小说《秋》,里面写到高家花园里的『听雨亭』。当时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人为什么要听雨。此后离家到很远的地方上学,人地陌生,又是九月连绵的秋雨。雨打在教室后面的泡桐叶子上,那声响常常引得我集中不起注意力去听课。现在想起来,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无奈又凄惶的雨声。我懂了:听风听雨、踏雪履冰,都是和自然对话的方式。听雨带来的是对大自然心灵的体贴和慰藉。雨需打在树木、花草或石板、水面,听起来才悦耳和谐,那是自然与自然的击扣与交融,是天籁之音,纯净而美好。身心受这种雨声的观照,可以说是走到自然的灵魂中去了。日子太平常了,平常的日子容易产生慵懒。得想办法去增加点色彩和情趣,以对庸凡的日子进行一点小小的改造和反抗。我想我会很快加入那匆忙的人流,做一名匆匆的赶路人。愿意的时候,就到这平常无奇的山上来,转悠转悠。最好是雨天,雨天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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