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风物之二:冬枣
天赐神品大多孕育在非凡之地,得天地精华,吸日月灵气。比如,龙井只能产在西湖,雪莲只能长在天山。作为果品新秀的冬枣,只有长在滨州才味道纯正。为何?水土异也。
滨州北地几县土质特殊,北临渤海,南靠黄河,历史上是海水和河水交替漫溢的所在。“海潮入侵则田野斥卤;黄河决口则一片汪洋”。漫漶难辨的古迹中,我们依稀可以想见当初那种恣肆奔涌的水势。多灾多难与得天独厚往往一步之遥。在数百年前,当第一株冬枣神奇地降生在这片贫瘠的土地时,是否已经印证了这一点?究竟是天造地设还是鬼使神差?昊天无言,大音希声。无论上苍恩德多寡,冬枣不计苦寒扎根于此是实实在在的。
初春,冰雪消融,冷峻的原野开始泛出活络气儿,草芽萌动,柳梢变沉,变软,冬枣树安静地立在春天一隅。
清明,天气转暖,冬枣发芽。经过一冬一春的酣睡,精神气儿十足。芽苞挺立,新叶饱满,迎着太阳,把个油亮亮的叶子朝着太阳泼辣辣地抖开。不几天,绿意满了树冠。
冬枣发芽了,新一年的希望抬脚上路了。
枣农开始忙碌起来。谁都知道,贫瘠的土地养活不了娇贵的树种。冬枣耐碱、耐旱,肯和乡人一起熬过艰难。树有良心,人更不能亏待它。所以,施肥、浇水、松土,样样一丝不苟;抹芽,摘心,疏枝,环割……劳作起来全神贯注。技术活儿,来不得半点马虎,劈劈啪啪,枣树清爽了,人看着也舒坦。
六月,枣花盛开。一朵朵米黄色的小花,精致而古朴,散发着纯净的香味。这时节,外乡人来滨州,感觉天上、地下,到处都是枣花的馥郁芬芳。所有的湫隘破败、清贫苦累都被这甜美的香气消融了,归化了。他们直夸这里的环境好,空气好,围着不起眼的枣树一惊一乍。安宁和甜美荡漾在枣子乡人的脸上。炊烟变得悠闲起来,像一首不经意写成的诗行,袅娜在村庄的上空。
六月的枣乡,妩媚而安详。
冬枣花开了,秋后就有冬枣吃。接下来的等待尽管漫长,但这是一种甜甜的等待,这样的等待幸福而神圣。诗人是敏感一族,身处浓郁的枣香之中有感而发:“簌簌衣襟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豆角花开枣散香,重重桑葚挂成行。蝉声阵阵轴声响,月白风清好打场。”诗人悠闲,枣农却不敢懈怠。枣花开了,要喷施叶面肥,隔三五天喷一次清水,提高授粉坐果率。
蜜蜂们也在冬枣园中忙碌着,不分早晚地穿梭往返。冬枣呢,从枝叶间探头探脑直到个头逐渐膨大,颜色由青而白。七月过了,八月过了,别的枣子已经过季了,它们才不慌不忙的着粉,上色,由微红到渐红再到赭红。长足个的冬枣约有小苹果一般大,因为挂果率高,所以,矮小的冬枣树现出另一种风韵,沉甸甸的枝条将树木压得很低,小孩子一抬手就能摘到。冬枣一颗是一颗,红宝石般,吸足了阳光和水分。艳艳地伏在枝上,忍不住摘一颗入口,甜美的汁水刹那间在齿间回荡开,沁人心脾。吃完后,竟然连点渣滓都没有。
冬枣熟了,采摘的队伍络绎不绝。冬枣不能打,因为太脆,掉到地上就开裂了,只能采摘。也难怪,在苍凉的平原上,在岁月的断壁残垣间,它们吸收苦咸苦咸的汁,开出香香的花,孕出甜甜的果,给苍白的岁月染上淡淡的红晕。只有用这样的收获方式才对得起上苍的恩赐吧?那些甜美的果子被装进箱子、盒子,馈赠亲友,有的飘扬过海,为国争光。更多的,走上普通百姓的餐桌,在深秋时节为人们的生活再添一份清新和甜美。
冬枣熟了,枣乡的盛宴开始了。“四野荷香飘天外,万亩冬枣射云红”。枣乡的秋,经过春耕、夏耘,经过无数劳作者的浇灌变得如此灿烂、沉静、踏实!
去年秋上,为答谢南方友人,于本地特产中挑选冬枣寄之。友人食毕,立即来电,连呼仙果。少顷,又言,若有可能明年可否再寄些过来?问的天真,答的爽快,怎不让人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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