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明月朗照着我的新源老马场
对于我而言,太多的时间留在了老马场,因而在感情上总是觉得,老马场不仅仅是妻子女儿的故乡,也已经是我名副其实的故乡了。每次在老马场住居下来,我都有一种释然的感觉,一个人就着样放松下来了,很自然地,所以就没有“反认他乡为故乡”的惭愧。自然到什么程度?反正已经看惯了老马场的花开花落,霜降雪飞,与这里的日子就算是混熟了。往往是住下来十天半月后,讶然发觉我们的外侄蛋蛋又长高了一截。不久又发现我们的小伊丽也长快了,这说明她喝这里的牛奶,吃这里的粮食已经完全适应了。看家犬花花也一天一个样子。原先看家的乐乐在的时候,有一天我突然发觉他走路蹒跚了,像个高龄老人。乐乐走后,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花花的脑袋竟然也可以碰到院子里的露天水龙头了。坐在院门的松木头上晒太阳的时候,我会想,这样的流水时光是不是我的理想归宿了?我年年找一段时间回到这里,这么些年来年迈的岳父母也把我当成个儿子宠着,光旭夫妇也把我当成个哥哥般让着,还给我们留好了一间房子,我们回来就住在里面,我们走了就当我们外出做事去了,一直帮忙把房子锁好看好,房内的一切也保持我们走时的样子。假若觉着日子久了,他们就会打一个电话过来,问我们啥时候回来呀?跟对这个家里的一名重要成员说似的。这么些年,我们也习惯了常常想到在这所院子里有我们的一间房子,房内有一套我们在南方没有的用来取暖的火炉,一个简陋狭小的书架,一张容我们夫妻和小孩睡觉的木床(新房子起好之前睡的是大炕)。
离开遥远的南方,就这样在北方住居下来,一年一次或者两次,我们夫妻、我们一家三口或者就我自己。这算不算人生的另一种活法,另一番况味?
站在北方天空下,我问大平滩的风,也问扎乌尔山顶的那轮月亮,风一年四季都在吹,月亮一月一个轮回地挂在天上,也不知道他们同意了我没有。
有几次秋夜,我常常会在夜莺啼鸣里醒来,甚至起床走出房外,有那么几个夜晚,醒来时,我会穿上棉衣,走出房门,忍着夜里冰冷沁凉得可以穿透一切的天山长风,在院子里踱步、思索。当我双脚踩在菜地里的埂边上时,惊异地发现夜晚下的土地很明亮,原来青沉沉的天幕中,正悬挂着一轮圆月,朗照着这个被群山包围着的僻远的老马场。由于草原的上空没有空气污染,这个季节也没有雾气的蒸腾,空气透明度奇高,那月亮像被洗过一样,极薄极薄的一轮,仿佛一坨易碎的冰块,晶莹剔透,青光缕缕。这轮月亮已经紧贴了深蓝的天幕,不再有悬浮感,应该要比南方的月亮高远多了吧。夜莺动听的声音滑入柔和的月光里,月光也因此多了一脉动感。月光太亮了,也太凉了,有一种穿透身体的冰凉,摸摸胸口,感觉里面已经储存了许多许多的月光,明亮亮的把身体衬得像个汽灯,心里的那一点也更明亮了。
常常地,天上的月亮周围没有一丝云彩,月亮下面起伏的雪峰又仿佛浇上了一层乳色,显得柔软而又神秘。这是我以前在南方从未见过的绝好月夜。“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这诗句写的虽然是江南明月,但是在地不老天不荒的西域,这月轮的清辉不也同样陪伴过千秋万代来去匆匆的身影吗?今夜的月亮不但照在偏远的老马场,肯定也照在万里关山上,照在当年的古丝绸路上。那月夜的驼铃声,那长长的马嘶声都已渐渐远去了,然而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奔赴西域支边或者盲流西域的人们,在这片土地上又开始了顽强地谋生,那些艰苦创业拼搏开拓的场景也肯定映在了天上的月轮中。今天我们看到的千百里的林带,绿油油的麦田和草原,就是当年支边垦荒者的真实记录,或者说是他们的一座座丰碑。他们之中有的来自我的南方故乡广西,还有的来自全国各地,几十年了,他们用智慧染绿了多少生命的荒凉。现在他们当中有许多人已悄然长眠于这片土地下,在地下继续用自己的身体肥沃着这片广袤的家园;活着的也已白发苍苍,但依然深深地热爱着这片已经变得美丽的土地,甘愿为这片土地继续播洒真情和汗水。数十年来,这轮明净光亮的天山孤月,在深蓝的天空中,已经成为一代又一代的建设者们虽然青春流逝然而心情依旧的明证。共2页,当前第1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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