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村,传统的“索引”
自学者于丹开讲《论语》后,国学被人重新推崇到了一个经世之学的位置。在经历了现代化的整修后,在物质上丰裕起来了的人们,把目光投射到了永远都没有走开的传统,试图在返归传统中,找到自身的精神家园。
在这一重新举起传统的路程中,那些历经时代之变而依然绿水青山的国粹,也成为人们咀嚼、回味传统的“索引”。以世界遗产而博得大名的宏村,是当得起这一“索引”的大任的。
一般来说,能称之为国粹,或能名列世界遗产者,必须要吻合“古今毕现”这一铁律的:既要古得合时宜,又要古得够原生态,一丝一毫都要有板有眼。对这一从现今着眼,从古代把握的微妙心理,宏村可谓是对上了眼的,它几乎就一门心思地维持了它血统上的纯正,并在正确的时间里搭上了人们怀古之幽思的列车。在这一点上,远离庙堂而身在江湖的宏村做得要比四合院轻松得多,也诗情画意得多。
宏村者,弘村也。任凭名字怎么变化,它始终都与“hong”这一中气十足的发音离不开关系。也许,正是因着这一名字上的气势,千百年来,因着群山的阻隔,身处中原的宏村一直被维护得很好,战乱之类的骚扰几乎与它无关,它所在的黟县素来即被视为躲避战乱的福地。甚至有人考证,晋代诗人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记》即是以黟县为摹本的。此等仙境福地,以上天的好生之德来比附也说得过去的。
不过,无论是哪个“hong”村,这一村落所弘扬的倒也不是什么历史上的宏大叙事,它所承载的,多是千百年来,人们所向往的“结庐在仙境”的田园梦境。在宏村的记忆里,即便是在明清时期走出了不少称雄中国商界的徽州商人,它也并没有受财富的惊扰而改其颜色,它的本体依然是以古朴为怀。那些徽商,在带着巨资回到宏村的时候,并没有将这里也变成商场的打算,他们只是按部就班地延续着前辈们遗存的家园风格,那一幢幢住宅是豪华了许多,但是,依然是一水儿的徽派民居。这一坚持,在延绵了几十代的宏村人身上是很根深蒂固的。
宏村人的这一坚持,倒不是担心祖宗家法的责罚,更多的是对宏村这一“国画里的乡村”的信仰。在千百年来的经验里,他们沿袭而来的唯一结论就是,这个起自宋代的村庄,既然自一开始就托着先人的福,依着仿生学的思路,在整个村庄规划出了形似一只昂首奋蹄的大水牛的气脉,那么,妄加改动,破坏如此牛气的风水,究竟是一件不得人心的工程,还是在原样上修补、改良的好。
我无从得知,宏村的汪姓先人规划的那头牛是否从老子那里得来的意见。老子当年出关的时候,牵着的即是一头青牛。我不曾知晓,老子当年是否就是牵着这头青牛,就此一路牵引出博大精深的“道德经”来的。在宏村,牛的形状却是无所不在的,它对道家的田园梦想的遵从,也是无处不在。
远远望去,那巍峨苍翠的雷岗当为牛首,参天古木是牛角,由东而西错落有致的民居群宛如宠大的牛躯。以村西北一溪凿圳绕屋过户,九曲十弯的水渠,聚村中天然泉水汇合蓄成一口斗月形的池塘,形如牛肠和牛胃。水渠最后注入村南的湖泊,可称牛肚。接着,人们又在绕村溪河上先后架起了四座桥梁,作为牛腿。历经数年,一幅牛的图腾跃然而出。在青牛的循环缠绕中,一幅“浣汲未防溪路远,家家门前有清泉”的桃花源外景图就此呈现,村内鳞次栉比的层楼叠院与旖旎的湖光山色交相辉映,动静相宜,空灵蕴藉,处处是景,步步入画。“国画里的乡村”这一名号可不是虚的。
宏村人对徽州文化的传统承可是发于心,表于行的。这里保存完好的明清古民居有140余幢,街道、建筑,甚至室内布置都完整地保存着古村落的原始状态,没有丝毫现代文明的迹象。承志堂留给人的印象尤为深刻,它是清代盐商营造,占地二千多平方米,为砖木结构楼房。此房气势恢宏,工艺精细,其正厅横梁、斗拱、花门、窗棂上的木刻,层次繁复、人物众多,人不同面,面不同神,堪称徽派“三雕”艺术中的木雕精品。它的“民间故宫”的声誉在披露其气度上富丽堂皇的同时,也表露其对古代风格的坚持。
在这个古村落里转悠,它并没有强制地要求你转译出徽州文化的精妙与浑厚来,它只想给你一个小小的期许:在如此清心雅静的空间里,你能为自己的心灵转悠出一方天地来。在这一片水波荡漾的湖里,你打开了一重心境之门,门后,是无边的静谧与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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