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破灭了的梦
在一本缎面装帧的日记本里,保留着一张高考准考证。它虽有近30年历史了,纸面有些泛黄,我却小心翼翼地像家珍一样将它收藏着。它是我这颗曾经凝固了的心开始复苏的见证。
记得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班主任王淑珍老师借给了我一本自传体小说《高玉宝》。我读着读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不断地往外涌。高玉宝渴望读书的情景感染了我,使我更珍惜读书的机会,并渐渐地在理想王国里编织了一个美好的梦,将来一定要读大学。
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学校团组织给了一份入团志愿书让我填写,从这时起,便拉开了我的梦想与现实的距离。试想想,在重视阶级斗争的当时,连团组织都不能加入的人,将来怎么报考大学。升高中之时,许多成绩优异而有家庭问题的同学落榜了,早早地到边疆、农村去了。我却侥幸地进入高中。入学前,一位知己劝我拿着毕业证重新报考中专或技校,莫做读大学的梦,我却执着地要走自己认定的路。在高中,仅有我等四人影响了全班的“一遍红”。这四人连班干部都不能担任。为了给点慰藉,让我和另外两位同学担任初中班的少先队辅导员。可是,我仍顽固地编织着读大学的梦。
高二下,“文革”开始了。“黑五类”子弟与“牛鬼蛇神”一起靠边站。南下的学生在学校的大操场上高喊着要将我们这一类的学生“入另册”。只差没有和老师们用低沉的、阴冷的声调唱“我是牛鬼蛇神”的“哀歌”或戴高帽子游街了。这时,读大学的梦深深地沉进了我那颗被扭曲的心底。
张铁生的一张白卷,振奋了那些从里到外红透了的知青。我用羡慕的心情,听着一位被推荐到北京医科大学的同学用“弯管子”讲着校园的生活,我的梦却……
“四人帮”粉碎后,恢复了高考制度,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兴奋心情报考了。第一次获得了高考准考证。下班后,一个人偷偷地躲在车队办公室里复习功课。没想到被车队的副队长老凸知道了。他下决心要阻挠我读大学。考试合格了,体检了,我却依旧开我的车。现在回想起来,我不能怪罪于老凸,当时人们的心情仍然是扭曲的。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犹如梦的凝固剂,能使梦变成为现实。有多少与我同时代、同经历的“老三届”实现了梦想。有很多人不仅上了大学,而且现在已成为了大学教授、博导。我虽然失去了读大学的机会,但日渐晴朗的天却使我愈来愈觉得心情舒畅,愈来愈觉得前途光明。从我切身的感受来说,领悟最深的一点是:人与人之间在政治上平等了,高等教育体现了社会的公平性。
细读一读我这段经历,那泛黄的准考证不值得珍藏么?准考证,它是我人生旅途的一个里程碑。
1989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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