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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死囚

发布时间:2020-08-08 栏目:专题 投稿:快乐的蛋挞

死囚,63岁。已被执行死刑。

作为一名刑警,在我记忆的深处至今尚未抹去对这个死囚的印象。

他(既然已被执行死刑,那么所有的罪恶也应该随他的肉身而去了,就称呼为“他”吧),典型的农民,一米七二的个头,身材不算魁梧,也还结实,满是皱纹的老脸黑黝黝的,镶着一双尚未完全昏花的眼睛,下巴上长着花白的一绺胡子。尤其是那早已谢顶的光秃秃的头上,时常会沁出汗珠。说话时总是重复,还拍打着光秃秃的头顶。因为家庭困难,在他57岁时才找了一个54岁的精神不好的寡妇。还有了一个女儿,这使他的生活重新有了奔头,女儿自然是他的心头肉。

就是这样一个平庸的再不能形容的地地道道的老农民,却因犯故意杀人罪被叛处了死刑。

案情是这样的:2004年的春天,这里异常的干旱,农民没办法及时的播种。他在离家很远的干河套边上有一块地,和村民组长的地紧挨着,两家的地块都不是很大,按土地级别是三等地。久盼而来的一场小雨后,组长家抢先把地种上了,而他却错过了这场雨。等到又一场雨他去种地时,他才发现组长种的高粱已经出来了,而且很明显的占了他的大半条垄。他就去组长家想说道说道,不料在组长家话不投机,他还被年轻力壮的组长打得头破血流。他没有办法,只好擦洗了头上的血,窝着一肚子火回来种地。他是按着原来的地界石种的这样就把组长种的已经长出来的高粱给翻了一垄。一上午就把邻近组长的地里的长垄种完了。下午,他又挑着水桶装上地瓜秧子,拿着镐头准备把剩下的几条斜垄栽上地瓜。就在他自己忙活着栽地瓜时,组长老婆来了,看见他把组长家的高粱给翻了一垄,就指着他破口大骂,他只是分辨说自己是按原来的地界石种的,就不在吭声。过一会儿,组长扛着铁锹走来了,组长老婆看见老公来了,骂得更起劲了,边骂边往他跟前凑,他只好从地里直起身站起来,组长老婆以为他要打人,就一头向他撞去,他闪身,组长老婆擦着他身子边倒在地上。组长跑过来说:你怎么动手打一个老娘们,组长拿着铁锹就朝他砍,他只好躲闪着跑,躲闪中他也拿到了自己放在一边的镐头,但还是被组长的铁锹砍了后背一下,他忍着痛向组长举起了镐头,只一下就砸在组长的头上,组长倒下去了,他对着倒在地上的组长的头又抡起了镐头,直到组长的脑浆出来不再动弹。他没有跑,在家里等到我们抓他。

从现场勘验到抓捕嫌疑人直到最后移送起诉,我是本案的主办人。这是一起典型的激愤故意杀人案件,虽然客观上致死人命,但主观上分析犯罪嫌疑人的主观恶性不是特别强,被害人的过错在先。因此我对他的罪行表示同情和可怜,但同情和可怜不能背离了法律。

在每一次的审讯中,他对自己的罪行都供认不讳,认罪悔罪的态度很好。清楚记得:在审讯时,他总是重复:“我封埯子呢,我封埯子呢。”(就是把地瓜栽上后浇水,水干了,用手把地瓜秧埋实)。一边重复一边拍打光秃秃的头顶,头顶上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浑浊的泪水顺着老脸往下流淌。他只是重复“我封埯子呢”,不会为自己辩解,说不出:我在给地瓜秧封埯子,不想打仗,是对方先动手打我,我才被迫还手的。是的,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为自己打死人而辩解,一直是认罪悔罪。

两次提审后,案情已经清晰了。他开始和我要烟抽,也开始和我说他的家庭,他精神不好的老伴和他六岁的女儿。他说:“我这么大岁数了,把人打死了,这是死罪,我枪毙就枪毙吧,我死了我的老伴和孩子可怎么过呀。”“你这年轻的心眼儿真好,没有打我骂我,还开导我可怜我,我信着你了,我肯定要枪毙的,你帮我办些事吧。”这样,他把家里仅有的存款多少,在哪里放着,外面他还欠别人多少,别人还欠他多少,都一一告诉我,让我记上。还说:“我老伴精神不好,后事找我小舅子按排,我死了,让他把老伴和孩子接走,房子看着处理。”并把他内弟的电话告诉了我。共2页,当前第1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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