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家里囤积很多粮食,鼠患甚重,老婆去别人家里“买”来一只幼猫。
按成都风俗,买有两种意思,一种是付钱,另一种与主家关系好,送包食盐了事,没有空手去的,如果那样的话,猫长大后,就会懒惰得不抓老鼠,究其竟,也只是一种习俗罢了。
这猫是三色的,黄、黑、白,三种颜色也分不清楚谁重谁淡,黑黄相间错杂,唯白色布局在猫身体近地的部分,猫的脸有些喜剧,从印堂到三更,沿两眼往下,白色漫延开去,很纯白的那种,只是她鼻子准头是淡黑色,有些灰暗,嘴的右边一撮黄毛,一眼看去,就让我想起喜剧大师卓别林那副尊容。她两只惊恐而好奇的双眼圆睁,着实让人怜爱。也许是她太幼,走路时,常常跌倒,跑得快了,整个倒栽葱,乐坏了我女儿。
猫是孤傲的,除非是看到你在咋嘴,她才会“喵呜”地乞望你分食与她,那温驯劲真是表现到了极致。女儿时常将她搂在怀里,用手指去梳理她的毛发,玩弄她的胡须,淘气地扯拉,猫痛了便大叫,老婆立刻劝诫女儿,说猫的胡须是不能乱扯的,那是她度量身体的尺子,当猫在捕鼠到窄小的地儿,全凭胡须估量,决定进退。
猫来我们家不久,家里又来了一只观赏的北京犬,一身纯白,女儿甚是喜欢,并取名雪雪。俗语说猫狗是冤家,奇怪的是,我家的猫狗竟能和平共处,尽管雪雪也拿耗子,猫会欣赏雪雪捕鼠的笨拙样子,当雪雪力不能及时,她才抢步上前。猫的个性,总比雪雪要强些,她会心安理得地享受主人怀抱,雪雪就只能在地上转着圈儿兜跑、跳跃,猫可以跳上饭桌,规矩地蹲卧着,等着主人分食与她,雪雪就只能在脚边抱弄着主人的鞋帮,来强调它的存在。老婆是不允许猫上床的,女儿可不一样,没猫伴睡就失眠,女儿偶尔到姥姥家,猫就会在屋里呼唤,然后悄悄地与雪雪同眠。女儿每天放学回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唤“猫猫”。
猫很准时地在春秋两季发情,每次怀孕都产下四个仔,而每轮仔猫长大后,都不认猫妈,哪怕在路上遇见,都视而不见,这点很让女儿迷惑。我们一家都很享受猫妈驯猫仔的过程,她时而箭步,时而慵懒盹眼,让半死的老鼠逃也不是,卧也不是,轮番地让猫仔学着她的样子去折腾。
今年4月19日上午,一个纯黄的猫仔被门前飞驰而过的出租车碾死了,猫妈蹲守那个带血的地点好几天,然后便失了踪,幸好另外三只猫仔能吃食了,不过,看着三只猫仔厮守一块,失去了往日的调皮劲,女儿很心疼,老婆到处去找,四邻也都帮着寻觅。
一个星期后,猫妈自己回来了,瘦弱得枯柴,拒绝奶仔,乞望着家人直叫,声音甚是凄惨,女儿将她搂在怀里,老婆一眼便看出猫妈病了,抱了去看医生,医生诊断:中毒,尿血,没得救了,打一针缓缓。女儿当场就嚎啕了起来。老人说,猫是天性医生。这次她却没能医治自己,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家来,也许是她放不下仔仔,又或许是她痛失了仔猫,才失了平日水准,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老婆喂她牛奶,猫妈全都吐了出来,只是舔了舔清水,然后颤颤地爬上粮食袋静睡,老婆只得先将两只猫仔“送”了人家,顺女儿的意,留下一只与猫妈模样相仿的仔猫。猫妈自从看了医生回来,再没有叫唤,只是静静地侧卧在谷袋上,要方便时才下地来。
猫妈最后一次上谷袋,已经没有了气力,爬抓着袋子叫唤,老婆会意地抱她上去。下午,女儿放学回来,猫妈已停止了呼吸,侧躺着,身子放长,头自然垂下,眼半开,嘴紧闭。那只仔猫凄怆地叫唤着。我将猫妈提回旧屋,深埋在竹林,掩泥土时,姥姥执意地洒了水米饭。
是夜,一家人沉默,电视也没开。临睡时,老婆才冒了话:“要是她早些时日回来,也许有得救,哎!”女儿却悄声自语:“原该也给她取个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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