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虎
因为它一身雪白的皮毛,大伙儿为它取名“雪虎”,这是一只极其普通的云南土狗,肯定不会有高贵的血统。它与现在都市中的宠物狗(如果它也算宠物的话)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它有一百二十多个主人。和终生不曾受过链索的束缚。
到云南支边的第二个年头,也就是一九七二年的春天,记不清是谁把它抱回连队的,白生生,胖乎乎,虎头虎脑的它首先得到了女知青的青睐。于是,在这群丫头们的尖叫和赞叹中,它立马入驻了女寝室,根本不和做了半天主人的我们半点商量。气得老柳一脸坏笑居心叵测的说:它可是一只公狗哈。结果是被假小子黄莺唾了一口香痰。
雪虎并没有因此而成了女知青的狗,特殊的环境注定它是一只所有知青共同的狗。没有项圈狗链束缚的它随意的出入全连任何一间知青寝室。因为我们的寝室茅草盖顶,芦苇为墙,竹篱笆门根本就是一个摆设,一天二十四小时从不上锁。雪虎没有窝,每间寝室的屋角床下都可以是它的窝,每当起床号响起的时候,它便从不同的房间懒洋洋的踱出来,惬意地伸着懒腰打着呵欠。至于吃,哪就更简单了:全连知青随便朝地上拨一口,就可以让它吃个肚皮溜圆。不过它好像更乐意到女寝室就餐,因为女知青们都有开小灶的习惯,时不时的要煮点成都寄来的腊肉香肠之类,不像男知青的伙食千篇一律,都是连队食堂的饭菜,即使是杀猪打牙祭,这帮正吃长饭而又长年缺少油水的家伙恨不得连骨头都嚼来吞了。这可能是雪虎最不满意男知青的地方了。而女知青中居然还有不吃肥肉的,理所当然地归雪虎受用了。
吃着名符其实的百家饭,雪虎长成了一只聪明而漂亮的狗:南疆清新湿润的空气,苍翠的山林,清澈的溪涧,使它的皮毛纤尘不染,雪白光亮;完全自由随意的遍山奔跑,使它的体格健壮挺拔,灵活匀称。在我的记忆中,它从没有过生疮害病的时候。每当看见它从山林中飞奔而下时,总会使人联想到绿茵上流动的雪球。它视所有知青为它的主人,一无二般的亲昵温顺。常常像影子一样跟随我们上班下班。我们在烈日下挥汗如雨的开荒时,它在附近的山林中奔跑撒欢,玩够了就蹲在树荫下百无聊奈的打着呵欠。老柳拄着锄头不无嫉妒地说:“它狗日的倒安逸喃,硬像是监视长工干活不准偷懒的地主。”
不知是云南土狗的天性还是无所事事的精力过剩,它居然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打猎!当它第一次衔着野兔跑回连队时,让大伙儿惊得目瞪口呆。欢天喜地的我们第一次尝到了野兔的美味,雪虎自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褒奖,并将骨头全部归了它。得此表彰,雪虎打猎的积极性一发不可收,时不时的衔着猎物得意洋洋的奔回连队。有一次它竟然叼着一只肥硕的老鼠回来,把大伙笑得前仰后合,显然知青们还没有沦落到吃老鼠的地步。而雪虎却扑闪着眼睛大惑不解的看看大家又看看老鼠,好像在奇怪:这不对吗……雪虎的猎物是绝对公共的,在场者都有权享用,以至于知青们表达自己对某事物拥有权力时常说:“雪虎打猎,见者有份哈!”
直到现在,我都佩服假小子黄莺的聪明:她成功的开发了雪虎做护卫犬的潜能,她首开先河把雪虎做为“保镖”带去赶街。一路上威风凛凛,娇叱声声地把个雪虎呼来唤去,像极了一位江湖女侠。路过傣寨时,雪虎呲牙咧嘴的一阵狂吠,把哪些爱向四川女知青尖叫起哄的傣族小卜冒吓得退避三舍。此后,女知青们养成了出门就要雪虎护卫的坏毛病,只要姑娘们一声呼唤,雪虎就乐颠颠地跟随而去。也许是怪雪虎担任护卫影响了打猎,老柳颇有微词;“哪狗东西,正事不做,硬把自己当成护花使者喃!”
南疆是美丽的,婆娑的凤尾竹,炊烟袅袅的傣家竹楼,风姿婀娜的傣族小卜少………曾让我们这群来自城市的青年心旷神怡。但我们毕竟不是来旅游的,繁重的体力劳动,粗劣的物质生活和贫乏的精神生活很快就摧毁了少年的激情和青春的浪漫,思乡的愁绪像满山野草般滋生漫延。在夜色降临时山坡上,茅屋中知青们围坐一起,遥望关山阻隔的成都方向,在口琴的伴奏下唱着忧郁的歌:“蓉城的夜晚,你好像是那梦景一般……”最后总会听到女知青轻轻的哭泣声。而这时,雪虎总是伏在我们身边,下巴贴在两只前爪上,静静地望着我们,月光下,它的眼睛里满含着忧郁……共2页,当前第1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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