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的隐藏式爱情
爹和娘的感情到底咋样我不知晓,反正打我记事儿的时候起,爹一直默不作声地劳作,娘总是大声絮絮叨叨数落不停,娘无非是数落爹犯的错误和埋怨我死去多年的姥爷,说:都怪我那瘸爹,咋就把我给了你,做啥事都不随心。爹任由娘数落,我很为爹抱不平,有时候竟也大了胆子劝娘,说:娘啊,爹那样勤劳,逆来顺受,你老是骂呀骂的,爹多可怜啊?娘狠狠瞪我一眼说:小孩子家家啥也不懂,滚一边去。
爹确实有些木讷,也不怪娘唠叨叫骂,比如,爹有时候会把一袋粮食放在仓房过道上,来回取东西需要绕着才能走过,娘就连骂带喊要爹挪走,爹顺从地挪掉了,隔了几日,那袋挪走的粮食又会换上了一包猪饲料或者一些别的东西,照样还是妨碍走路,娘这时就像抓住了天大的把柄似的把声音放大无数倍,弄得左邻右舍都听得见,爹又会不声不响悄悄挪掉,我对娘说:爹已经挪掉了,你别骂了。娘说:你说说,这个事已经三回了,就是个孩子也该记得了。娘仍旧絮叨着咒骂我可怜的瘸腿姥爷。
有时我也想,爹犯的错误的确太低级了,并且是惯犯,有时候看到爹又犯了错误,我会提醒他,可是爹当时不会改,非要等待娘连吵带骂了他才改,因此,我渐渐不再为爹袒护。
等到我考大学去了远方,耳边再也没有听到娘训斥爹的声音,相反有些怀念娘那种蛰啦啦的音符,偶尔回一次老家,在有限的几天里也听不到娘训斥爹亦或咒骂我的瘸腿姥爷的声音了,我以为娘是为了不破坏我的心情,而对于我,却是一个遗憾,因为,这种声音太亲切了,我好想听到,听到了,我才感觉我是在家里。
去年冬,娘扭了腰,很重,我回去本想照顾娘一些日子,娘说,你忙,不用你,我的腰都不咋疼了。过了三天,娘的腰果然好了许多,我要走了,想帮娘扫一下院子,正巧看到爹把一盆水泼到仓房门口,我一下来了气,像娘一样狠狠地斥责爹说:数九寒冬的,你把水泼在那,冻了冰,娘走上去还不得摔死啊?真不怪娘说你一辈子……爹没说话,低着头走开,娘这时候大声地喊我说:丫头,你进屋来。我以为娘要问爹泼水的事,娘却面露愠色说:你咋能和你爹那样说话呢?我说:爹把水泼在那,我是怕你跌倒摔坏了。娘说:你爹一辈子都那样,就是有错误也轮不到你说。
爹这时候来到我身边悄悄抻了一下我的衣角,示意我出来,在西屋里,爹说:闺女啊,你不知道,自打你上学走了,你娘的唠叨一天比一天少了,不知道为个啥,她一这样,爹心里还空落落的,我就愿意听她唠叨那个声儿,听到这声儿心里有个底儿,爹就害怕哪天听不到了……
原来,爹和娘的感情是隐藏在骂与挨骂之中的,当天我没有走,第一次没有睡在他们中间,而是睡在另外一间屋子里,西窗上映出的鹅黄的上弦月挂在夜空,有一种静谧的美,爹和娘的屋子里断续传来爹娘的低语,间或夹杂一两声爹的咳嗽或娘的低低笑声。
就要到十五了。弦月也该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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