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情结
蔷薇之于年少时的我,是梦,是美,是馋,是一段难解之缘。
儿时,有一把喜欢的扇子,扇面上十二种花各代表十二个月,每个人根据出生年月都能对应一种花。我是二月出生,杏花,里面的说辞忘记了。每每念及“杏花烟雨江南”就特有感觉,心里美美的、香香的、醺醺的。这杏花便是蔷薇科的花。
少年时,家教很严,生在山沟沟的我没有多少机会亲近大自然。一日,母亲召我来审问,原来弟弟在睡梦中叫着我的名字,让我带他去水塘边摘刺凤子(后来查了近似的图片才知其学名是绢毛蔷薇)。我大呼冤枉,直说如果真带他去了,他怎么会在梦中如此惦记。
每当三月,布谷鸟到处散布“摘-刺凤子,摘-刺凤子”的消息,老人就说了,孩子们可以摘刺凤子了。村里的孩子像接到了圣旨似的,直奔刺凤窝。刺凤窝喜长在水塘边或者水田边,布谷鸟叫的时候,就开始抽枝,不仅枝上发新芽,最让人期待的是,刺凤窝里长出一截截小笋状的新枝,它就是刺凤子了。摘刺凤子,拼的是个眼神和勇气,眼神不好发现不了鲜嫩大根的,勇气不佳,看到了也不敢把手伸进毛刺堆里,更别说蛇也眼馋这等美味呢。摘到一把刺凤子,小伙伴必要比试一下的,谁的更长更嫩更粗更甜,谁就能美上大半天。刺凤子去了尖,扯了叶,剥了皮,在同伴羡慕的眼光下咯吱咯吱吃最为甘甜。我和弟弟摘吃的机会太少,同学朋友在我们面前吃得多了,刺激得我们对这刺凤树格外注意。后来大了,再经过刺凤窝,还条件反射地用眼睛寻找。
有一次去水渠的毛竹从里找小笋子,我又看到了刺凤窝,这时已经过了刺凤子的季节,刺凤树开花了。它开的是大朵的白花,五瓣,甚是朴素。旁边还有一种疑似刺凤树(后来才知道这就是蔷薇了),开的是红白相间的花,有的还是重瓣,花梗光滑细长。平素花开时并不起眼,叶子稀稀落落,花枝多刺而粗壮;但当这些白的红的粉的花儿,在青翠的竹叶间探出脸来,却煞是好看。我立刻把采笋的念头扔到了一边,折了几树清丽的竹枝,再小心翼翼探过手去,掐了一朵又一朵蔷薇花儿。刺凤树的花我是不采的,它们梗上满是小刺,且开得太过,花色没有变化。我用裙子兜着采来的花,提上竹枝,边走思量如何把花插到竹枝上。本来是想回家用线绑的,突然想起竹叶是一叶套一叶,抽去一片新生竹叶,就会留出一个小孔来,如果把花梗插入……。哈哈,果然能行,我手脚麻利,一会就炮制出了一枝、两枝……带回家去,母亲先是惊喜,然后质问我等着下菜的笋子在哪。可惜我忙着采笋吃笋,忘了用水供着,第二天花和竹叶全都枯萎了。
三四月间,山上还有一样让我神魂颠倒的东西,那就是泡了。泡是一种野生的草莓,也是蔷薇科的植物。偶尔也能在田间看到它,与刺凤窝打着邻居,但是最多的还是在山上。路边的泡被一群群的学生扫荡过,都是些发育不良的,而在人迹罕至的山上,泡们漫山红遍,妖艳欲滴。我最放纵的一回,是与一帮表姐妹拿着碗、杯子和袋子,奔赴外婆家附近的一座山,那是表妹们踩好点的地方。路上这儿一树,那儿一爿,殷红的泡在树的深处,很难够着;周围是半生不熟的,不用说都是酸的。我好几次颤悠悠把手伸过去,想随便摘上几颗解馋,表妹则猛扯我的衣襟,一再重申,她找到的地方泡是如何的饱满如何的新鲜如何的丰盛。终于抵达时,触目所及之处全是比人还高的泡树,果实累累,甜香阵阵,这诱惑就不消多说,只能直接冲上去了。当然,是泡也是个多刺的家伙,要轻松地捉拿到又大又红又饱满的,比的就是技巧和运气了。运气好,一大片全是刚刚成熟的,捡豆子似的,就看谁捡得快了;有时遇到熟过头的,就要看眼明手快了,稍微一走神触动枝丫,手被刺到不说,泡已经直直落到地上去了。地上的泡万万千千,地上的蚂蚁来来往往,再好的泡也是不能再要的。我们就像悟空进了蟠桃园,先还来者不拒,然后就挑挑拣拣,最终吃得饱了,拿不动了,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今年五一,我将带我的恋人回家乡,我将携这个北方长大的男子去摘刺凤子,去看竹叶蔷薇,去吃泡……真是迫不急待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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