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星
晴朗的夏夜,仰望着满天星斗,奶奶常说:“天上的星子是人的魂,人死后就都变成天上的一颗星子!”我睁大眼睛,看看奶奶又望望神秘的夜空,似懂非懂。
今晚,又是一个晴朗的夏夜,望着满天的繁星,我不由得想起了我的奶奶,思绪插上翅膀,飞回了故乡,飞回了从前。
印象中的奶奶清瘦、高挑、满头华发,脑后结着一个发髻,话不多,和蔼、勤劳、俭朴。据说祖父在世时好赌,每逢墟日必到小镇上参赌,结果将耕牛输掉了,其父留下的田产也全数赌光了!到他三十多岁病故时,家里除几间祖屋外已一无所有。奶奶一人带着我的父亲、姑姑、大伯艰难度日。当时我的父亲九岁,姑姑十一岁,大伯十三岁!奶奶凭她的勤劳俭朴,硬是供三个子女读了几年书,并逐渐将祖父输出去的田产赎了回来!这在旧中国实在是一件不容易做到的事,而我的奶奶却做到了!我出生于“文化大革命”前夕,记忆中家庭生活极为贫困,穿的衣服总是缝缝补补的,粮食不够,常吃粗粮甚至吃野菜。为让我们吃好一点,奶奶常冒着被批斗的危险,在生产队插完秧后,一夜之间将稻田间的小空地整成雨笠般大小的一块块水田并插上秧苗!稻子成熟时,又随着生产队收稻子的进度,利用夜间逐步将“自家”的稻子收回院子里脱粒晒干!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今天,我终于明白奶奶为何能一人拉扯大三个年幼的孩子并让他们上学,还能购置田产了!
人生几十年的风风风雨雨铸成了奶奶坚强的性格。我爸爸年轻时曾是养蜂人,他去过韶关,到过广州从化。爸爸在多年的养蜂生活中积累了一定的经验,手头多少也有一些积蓄。公元一九七五年,一场风瀑袭来,爸爸成了“牛鬼蛇神”,被打成“暴发户”、“新生资产阶级分子”。家被抄了,我们兄妹七人惨遭搜身!看着凶神恶煞般的工作队员,十岁的我吓得浑身发抖。抄家的当天,爸爸被关进了大队部的一间“牛棚”里,“牛棚”窗子糊了一层厚厚的泥巴,只要关上门,里面没有一丝光线!那时的奶奶表现得异常从容。工作队员来抄家,她进进出出只顾忙自己的事,对工作队员视而不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奶奶每天煮好饭菜,就让我们给爸爸送去,好像爸爸不是在坐牢,而是在外面做农活!爸爸有时被强制在烈日下劈柴,奶奶就让我们送“草帽”给爸爸,她则远远地望着爸爸出神,但她没有埋怨没有叹息没有流泪,只是默默地注视,然后是默默地离开。那时的奶奶啊,一切风平浪静,每天早早地起来洒扫庭院,洗衣,做饭,照料着我们的生活;晚饭后则早早上床休息。
难道奶奶的心已如死灰,没有了爱,也没有了恨?抑或是近一辈子的磨难早已抽干了她的眼泪?然而,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我真正认识了奶奶。
姑父曾是生意人,善持家,对姑姑很好,对奶奶也很孝顺。那时虽然贫穷,但姑父每隔十天半月就要带上红枣黑枣之类的滋补品来探望年迈的奶奶,倍奶奶聊家常。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四十出头的姑父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春夜巡视稻田时为毒蛇所害!奶奶闻讯嚎啕大哭,声震环宇!听到奶奶凄惨的哭声,我幼小的心也在滴血!啊,原来奶奶的内心还有爱,对人世间真善美的深深爱恋!原来奶奶的眼睛里还满含泪水,只是未到痛哭时!
奶奶宽厚仁慈,善待邻里。记忆中,奶奶永远细声细语,和蔼可亲。从来没有与任何人发生过不愉快的事。只要能做到的,奶奶对谁都热情帮助。跨过八十岁以后,奶奶没再去田地里做农活,而主要是在家煮饭、扫地、洗衣等,有时也到菜园中去侍弄蔬菜。奶奶每天早睡早起,做完家务后,就将整个围屋打扫得干干净净,她成了不领工资的围屋环卫工人,直到她去世的最后一刻!因此,奶奶的人缘很好,她的无私、宽厚和乐于奉献的精神,赢得了全围屋老老少少的尊敬。在她去世时,围屋的男女老少自发组织起来清扫整个围屋。人们悲痛地说:“一定要把围屋的卫生搞好,让十九阿婆安心地离去,她好干净啊!”朴实的乡邻用这种方式表达了他们对奶奶最崇高的敬意!共2页,当前第1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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