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警犬队队长讲故宫段子:夜晚查岗遇到的稀奇古怪事儿(图)
节选自《我在故宫当“侍卫”:听警犬队队长讲故宫段子》
第三章 夜巡
一
那天我牵着“黑子”要去封门,等封完了门查完了岗我该下班回家了。看见老尚跟“痔疮”他姑爷那侃大山呢,我估摸着老尚正给他传授经验,我走近听了听。
“小子,我告诉你,走夜巡,有三苦,夏天蚊子叮死你,冬天冻死你,今儿晚上后半夜跟我走一圈,你就知道了。”
“哎哟,您知道我以前干吗的吗?练长跑的,运动员,我能怕这?不是还有一苦呢吗,是什么?”
“别急呀,到了春天你就知道了,春天馋死你。”
老尚并不答话,只是坏笑,这时我已从他二人身后走到了跟前,刚要挥手打个招呼,“黑子”竟“呜呜”叫起来,吓得二人脸变了色,我急忙牵着“黑子”走开了。
“黑子”能感觉到我烦老尚吧,所以才呜呜,狗通人性啊,你心里想什么它都知道,不用废话。我烦老尚吗?也不是,我是看不起他,他跟“痔疮”的姑爷说那句话的时候我看不起他。为什么?我知道他那句“到了春天馋死你”说的是什么,这事儿还真跟吃没关系。
我原来跟老尚走过夜巡,那会儿我还没养狗呢,那可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二
那年我二十岁,那是我在紫禁城上班的头一年,我在工程队当了几天泥瓦匠,又在值班室值了几个月的夜班,最后被分到了夜巡组,我爸听说了直叹气:“怎么给你分那儿去了?跟那儿还不如跟我这儿看大门呢,走夜巡,走着走着就走坏了。”
一开始带我走夜巡的乔哥病了,请了一个月的病假,组长给我换了个新搭档——老尚。
没人叫他老尚,都叫他“德性”,也没人记得他真名,只知道夜巡组有个“尚德性”。“德性”“德性”,当着我面,人家给他叫不好意思了,他却对我板起脸来:
“你别跟他们学,你敢叫我‘德性’试试?我跟你急,你叫我尚叔或尚老都行,人得有礼貌。”
“我叫您德老吧,顺口。”
“也行!”
“德老”长得不好看,短黑粗。方头、扁脸、没脖子,脚穿三十六号鞋,只有手长得好看,好看得和他这人不般配,细细长长的,时不常还活动活动,十指一交叉,左扭扭、右掰掰,他管这叫“手操”,让人看着有点别扭,这手像是从哪儿借来的。
“德老,您看您那手长得,跟女人的手似的,多细活呀!您这是怎么弄的?”
“瞧你这孩子说得,这是爹娘给的,弄能弄成这样?” 说着,他把手伸到我眼前抖搂了几下。
“这手啊,是爹娘给的,但你得对它好,从小我就没让它受过委屈,天凉了得戴手套,洗完了得抹油,上手的活不能干,得让它歇着。我妈说这手是搞乐器的,不能干其他的。”
“那您让它搞什么乐器啦?”
“别人没跟你说过我的事儿?我以前不在咱宫里上班,‘文革’时从文工团调动过来的,在文工团玩乐器,吹黑管的,黑管你知道是什么吗?不知道吧!我告诉你,那是西洋玩意儿,黑黑的、长长的、粗粗的,你把它往嘴巴上一搁,手往上一按,练的全是手上和口上的活儿,用时不能横着用,得竖着吹,跟中国人的用法不一样,中国那玩意儿太小,这是外国货,个儿大,没点气力你还玩不了,你看我这脖子为什么这么粗,你再看看我这身材,都是那时候练的。”
德老在春夏季睡觉,不用被子,用毛巾,六条毛巾。走夜巡,头圈儿走底下,二圈儿上城墙。那天,我和他是二圈班,见他不来,许是睡过了,便去他宿舍叫他。一开门,只见一个人浑身光着,仰面朝天平躺在床上,脸上盖着一条毛巾,两手肘上各系一条毛巾,肚脐和下身上搭着一条,两膝盖上各盖一条,好似一具躺尸。
“德老德老!”我大声叫着,怕他死了。
“啊?!”他一惊,“嗖”的一下从床上坐起,除了胳膊上的两条毛巾还在,其余的都掉到了床上和地下。
“您这是?”
“你不懂!这叫养生,咱男人的关节金贵,万一受了贼风,到老了病可找来了。”
“您那玩意儿也怕受贼风?”
“我是盖肚脐顺便盖上它的。”
“吓人。您快穿上吧,咱还得走城墙呢。”
“你先去,把西马道门给我留着,我一会儿追你去。”
上城墙得走西马道门,说来奇怪,每次上城墙,德老总是让我先走,说是过会儿追我去,不是有这事儿耽搁就是有那事儿耽搁,好像成心不跟我一块儿走似的,我问他缘故,他只说自己岁数大了,不比年轻人脚力快。今儿晚上是因为起晚了,我估摸着等他解下毛巾,穿好衣服去走城墙,我走第二圈没准儿能在半道上碰见他。
我过十三排宿舍,去神武门值班岗登记,登完记开西马道门,开了门后我一缩身钻进了马道门,回身把锁虚挂在门上,我得给德老留门啊,顺着马道上了城墙,到了城墙顶,对面就是景山了!我长吸了一口气,望着景山,夜晚的空气清凉了起来。
我一屁股坐台阶上,不走了。不能老我走前头,这回呀,让他跟前边走,我倒要看看他老磨蹭什么呢。“吱,咣当当。”马道的门开了又关上了,德老上来了!我得藏好,藏这红柱子后面,德老弯着腰低着脑袋从马道上走来,身子向左一转奔西去了。我在后面跟着他,天黑,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看清人影就行。他走一段我跟一段,走着走着德老忽然不走了,往四周鬼鬼祟祟地瞅了一圈,我以为他发现了我,其实并没有,然后德老双手撑着城墙垛,从垛口向下望去,望了好一阵子,不知在看什么。看罢,继续往西走,走一段,向右看看,再走一段,又向右看看。看的工夫有长有短,照这样看法,他是走得慢。我却纳闷起来,我来夜巡组的时候组长没跟我说城墙外也得看。看什么呢?怕有飞贼?不能啊。组长只说要看仔细了城墙里的房上房下和树上。
紫禁城的城墙分内围外围,外围叫垛,内围是墙。外高内低,站在城墙上往里看,齐腰高的围墙挡在胸前,远望红墙、金瓦、古树院落尽收眼底,仿佛自己也高大起来。
那肥胖的身躯把北城墙外看了一个够,又转过西北角楼直奔南去,一口气来到了西华门城楼,面向西坐在台阶上,从他那军绿色的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布袋,解开布袋绳,从里面拿出一张小白纸条,两指宽、五指长,他把两条长边一对折,又从那布袋里捏出一小撮烟放到纸上,两手往上一包把烟盖住,左手握住右手一转,一支一头大、一头尖的烟卷卷好了。他把烟卷往嘴里一放,左手拿出烟火盒用大拇哥一推,又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从里面夹出一根火柴,往左手上的烟火盒上一滑,着了,他把脸靠了过去,把烟卷对着火狠嘬了一口,烟卷被点燃了。他赶紧把右手拿开,举向天空,火苗被风吹灭了,火柴那残红渐渐地退到手指缝里,他没有松手,也没有把手上的炭火扔掉,而是望着被烧着的手,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火光把他的脸照得很亮,他继续吸着,夜黑风高的城墙上这一张时明时暗的脸很是吓人。我看见他在叹气。
德老起身掸尽了屁股上的土,又朝西南角楼走去,这段路他没耽搁、没停留、没四下望,而是直奔了午门城楼。午门城楼分东、西向,皆名燕翅楼,德老在东燕翅楼驻了足,猜也能猜到,他又向下望去,这一次望的时候可长,足有十来分钟,我在暗处藏着,藏得我好不辛苦。最后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抬手,看了一眼表,一路小跑奔东华门方向去了。
我没继续偷跟着他去,我倒要看看他这一路看什么呢。他人渐渐走远了,我来到他停步的那堵墙边,探头向下望去,只见城墙下旮旯处有一座古炮台,台上竟有一对青年男女在亲热!
“我求你了!行吗……”
“不行……嗯……书上说这事儿要慎重……”
我看得人都傻了,一张脸烧得我火热,一颗心“扑扑”的直要跳出来,脚下却一步也挪动不得。
我咽了口唾沫,也许是不自觉地紧了一下嗓子,那呢喃着的女子猛然间抬头看见了我。
我飞奔着,像是个正经人耍了流氓一般的羞愧。一边跑我一边骂,我全明白了,他爬墙头看那么仔细,敢情不是看飞贼,是看搞对象呢,他这一圈走下来,紫禁城外围搞对象的让他看了个遍!瞧他那德性,看得都走不动道了!
德性?对,德性,我终于知道他的外号为什么叫“德性”了,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净干那没德性的事儿。我找他去,我找“德性”去。
过东南角楼后,又穿过了东华门城楼,走不远东墙垛有个黑东西趴在墙口上,是“德性”,老“德性”又跟那儿趴墙头呢。我上前一拽他后衣领,把他给揪了下来。他大惊,不知我竟在他后面。
“你什么时候来的?走得够快的,都走完一圈了?”
“德老,您可不能这样啊,前几天有人反映到队部,说走夜巡的偷看宿舍,你这么干不把我也搭进去了吗?”
“你小点儿声,嚷什么,怕人听不见是不是?看,我有伪装,他们看不见我,再说了,他们屋里还亮着灯呢,他们在明我在暗。”老魏往墙上一指,只见他趴墙头的地方堆满了杂草。
“合着您平时走圈一边拔草一边往墙口上放是为了干这事儿啊。您能看见什么呀,人家都拉着窗帘呢。”
“看得见、看得见,他们呀,没那么多布票,舍不得买大窗帘,就挂半截帘,除了靠窗边的书桌看不见,那大衣柜、床什么的都看得见,不信你过去看看。”
“给你,看看。”
“我不看。”
“装,想看就看嘛,不要不好意思。正是关键时刻呢,那女的正脱呢。”
“我不看。”
“不看拉倒,小子,我告诉你,别乱说去,你说不清,你说你没看有人信吗?”
“你……”
“所以嘛,不看你才冤呢,拿着吧。哎,跟那儿呢,往那儿看……”
我把望远镜往眼前一放,真清楚,那间平房的一切物件全在跟前儿了。那家挂的真是半截帘子,我看见了大衣柜、床,还有……好白的一个屁股……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了,我脑袋一直眩晕着,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下的城墙,怎么走回的宿舍。我只记得,那晚的月光好亮,屁股好白。
三
这是我和“德性”走夜巡的第三个年头。
珍宝馆东边有个十三排房子拼成的小院,当成职工宿舍用,职工和职工的老婆孩子都可以临时住在这里。
这天,“十三排”宿舍来了好漂亮的一个妞儿,是我发小、泥瓦匠“光子”的女朋友,她也在紫禁城里上班,是宫廷部的保管员。
这女人穿一身紧身带花连衣裙,脚上穿一双平底鞋,往光子的屋走去。姑娘见屋门上了锁,转身要走,却碰上了迎面走来的老“德性”。只见这黑矮男人手中端着一脸盆,脸盆中放着几条手巾,咧嘴冲她笑着。
“老师傅,您知道光子上哪儿去了吗?”
“刚走,一会儿回来,说让你等他一会儿,要不你到我屋里坐坐,喝点水?”
“不啦,我站这儿等他吧。”
“哦。”
“德性”端着脸盆走到水池子旁打了半盆水回自己的宿舍了。没过多久,“德性”又拎着一个水壶出来了,还是走向了水池子那里,又打了一壶水,转过头对那女人说:“姑娘啊,进屋歇歇吧,站着多累啊。”
姑娘是真的站累了吧,点了一下头,跟着“德性”进屋了。许久不见姑娘出来,直到听到“德性”那间宿舍传来了一声脆响,紧接着一个响亮的摔门声,我又趴向窗户望去,见那姑娘落荒而逃了。
“老没德性”不会是真没德性到把那姑娘给……我没敢多往下想,更不敢多问,只是照旧和“德性”走夜巡,直到三天后的晚上。
他沉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望远镜也不往外拿了,走完头圈下来,愣是一间民房、一对搞对象的都没看。我俩走第二圈,他还是沉着那张脸,大半圈下来,“德性”从他的书包里拿出个笔记本,往上面写着东西。
“德老,今儿是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看光屁股的大妞子了。”
“别废话,没看我忙着呢吗。”
“您这写什么呢?大黑天的。”
“明天上午队部开会让我发言,我记点儿提纲,得打有准备的仗啊。”
“什么意思?你发言?不会是要提你当队长吧?”
“队什么长,有人要害我!”
“不会是城墙上你偷看那事儿吧?让人家给捉住了?是现行还是告发?”
“你别胡说!明天要是让你发言你别给老子胡扯,不然我把你也带上,看你说得清说不清。”
“好好好,我明天当哑巴。”
他写完“提纲”后,我俩继续走夜巡,巡到了消防队东边的一片果树林,“德性”指着一个大影壁说休息会儿,他去摘俩果子解渴,让我等着,说完便拿着他那书包钻进了小树林。不大工夫出来了,破书包都装满了。我俩靠着影壁歇着,他从书包里挑出一个青苹果递给我,我摇摇头,他也不多让,把苹果往自己衣服上蹭了蹭,双手用力一掰,“啪”,苹果分成了两半,我才看清,原来有一半儿是坏的,他用力掷出了左手那一半儿,大口大口地嚼起右手那一半儿来,嚼了几口又给吐了出来,站起身往地上啐了一口。
“呸,真倒霉,吃个苹果还是坏的。”
“没到时候呢,想吃鲜的您也得等熟了再吃呀,太着急。”
“你闭嘴!”
这哪像开会呀,开会从来没这么热闹过。平常开会,都是能躲就躲,椅子总也坐不满,今天倒好,人越聚越多,椅子坐满了就站着,最后站都站不下了,大家有说有笑的,像是一场狂欢。
田处长先做了开场白。
“大家静一静,今天咱们开批评会!批评谁呀?批评咱们处警卫队第三小队夜巡组尚德性同志。他犯错误了,很严重的错误,什么错误?耍流氓!四天前的晚上,他走完夜巡,没有回家,第二天白天留在了宿舍,也就是三天前的上午。在他的宿舍里,有人告他耍流氓!一个大姑娘告他耍流氓!我找到了老尚,了解了一些情况,他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但不深刻,没有从政治上、思想上认识到。今天开这个会,是希望德性同志自我批评,也希望大家能来帮助他改造,好,尚德性同志,你上来讲一下那天的事情经过吧。”
“德性”起身,从书包里掏出他那个小本本,小声朗读起来。
“听不见!上前面讲!”
“是啊是啊,这么点蚊子声给谁听呢,这叫做检查吗?”
“我们看不见也听不见,前面讲前面讲!”
见大家起哄,“德性”只好走上了讲台,重新念起来。
“同志们,你们好!首先我在这里承认我所犯的错误,希望大家提出批评。但事情不像光子讲的那样,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那天上午我想回家,谁走完夜巡不想快点回家补觉呀?我正要收拾东西回家,听到有人敲我宿舍的门,我开门一看,是一位女同志,她说是工程队光子的女朋友,叫小蒋,她也是咱单位的,是宫廷部的保管员,你们应该有所耳闻吧。光子不在,外面太冷,她想进我屋暖和暖和,其实,我当时是犹豫过的,一个姑娘家家的,也太不见外了,但我又不好意思回绝,就答应了。进了屋,我给她倒了一杯水,是她在接水杯时先碰到我的手的,不是光子说的那样我摸她手来着,大家想想,我端着杯子送水过去怎么能摸到她的手呢?只有在她接水时先碰我的手嘛,那是碰,碰能是摸吗?还说什么我跟她比手,手有什么好比的?再说了,她那手确实没有我这手好看嘛,大家是知道的,我这双手是搞艺术的呀。还说我摸她大腿,压根儿就没有的事儿!她坐在我床边,我过去拿点东西,她起身给我让道,我用手挡了她一下说你别动了我不拿了。这就叫摸吗?明明是挡嘛!还让人活不?我这岁数当她爹都有富余,怎么能干那种事儿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次最大的错误是我答应了她的要求,让她进了屋,违反了单位的规定,给领导和同志们找了麻烦还耽误了大家宝贵的时间,在这儿我给大家说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啦!”
“德性,你这是检查吗?你这是解释呀。”
“对!不是检查是诉苦。”
“我怎么感觉是这娘儿们占了你便宜呢,哈哈哈。”
“哎,那女的长什么样啊,美不美,白吗?”
“哦,她啊,难怪……”
“大家安静,我说两句,尚德性这个不叫检查,下去重写,要从灵魂深处找毛病,从资产阶级思想上找,要敢于上纲上线,这样才能改掉你身上的臭毛病。大家不要学他,我们是什么?是保卫工作者!是不穿制服的警察!要给群众起好作用。今天会就开到这儿,散会!德性你留一下。”田处长把德性留下了,大伙有说有笑地散了。
四
他好了不到半个月,又没事儿人似的,拿起望远镜,墙垛儿上铺起杂草做伪装,看起紫禁城外围搞对象的小伙子在姑娘衣服里乱摸、民房里光着身子的女人来。看毕,宝贝似的把望远镜收进了书包里。
那些宝贝,全在这书包里。装烟票、烟叶子的布袋子在这书包里,望远镜、做伪装的杂草、果树上偷的果子、做检查的笔记本,也在这书包里。
最邪的是,他的书包里还有酱油、醋和白糖。上班带这玩意儿干吗,用得上吗?还真用得上。那时候,中国没几户人家能买得起冰箱,熟食很容易坏掉。这不,宿舍东头的“王狗日”弄了一只扒鸡,没舍得吃,搁了三天,馊了;红姐的肘子肉拉黏儿了;郭姐的泥肠变味了。“拿来,全拿来!别扔啊,糟蹋东西,给我,我回家喂野猫去。”“德性”把这些馊的、剩的、拉黏儿的熟食卷包烩了,他要留着自己吃!他不敢把这些东西拿回家,他跟宿舍里吃。怎么吃?架起一个小锅,馊鸡、烂鸭切好块儿,下锅炖!
“德老,这个……真的能吃吗?都坏了呀。”
“你多放佐料啊,好吃着呢!”
酱油、醋、白糖搁了一大堆,小锅“咕嘟咕、咕嘟咕”炖了老半天。只看他蹲在地上,从锅里捞出一块儿肉骨头,大口嚼了起来,“嘎嘣”一声,咬碎了,“滋滋”地嘬起那骨头来,边嘬还边说着:“这味儿都入进骨髓里了,香!”瞧他吃饭那德性,看得我都馋了。
“摸手事件”后,“德性”不爱理人了,怕寒碜呗。和我却是侃大山、装前辈、开荤笑话,跟我那么熟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可我挺烦他的,想躲开他,爸爸说得对,走夜巡,走着走着就学坏了。和这种人天天在一块儿混,把自个儿的前程都给毁了。
这不,昨天夜里,他又刚趴完墙头,紫禁城外围那些个不穿衣服的女人让他拿望远镜给看尽了,早上起来犯了劲儿,挎起那早已变白的军绿色书包,推着自行车要走。
“吗去啊,您这是?大早上起来的,您每天不是得补觉补到中午吗?”
“堵被窝去,我媳妇这会儿还没起呢,趁着热被窝,我赶紧回去!不跟这儿待着了,省得招事儿。快着,把院门给我开开。”
“您今儿晚上还有夜班呢,回得来吗?”
……
“老德性”骑上车走了。瞧那德性,多大岁数了,跟媳妇那点事儿也往出说,嘴损!
说起“德性”的媳妇,传说是个大美女。为此,我曾问过见过她庐山真面目的“王狗日”,她到底漂不漂亮。“王狗日”说:“漂亮是真漂亮,有什么用,他媳妇都不让他碰。”“嘿,你真逗,人家媳妇儿让不让碰,你知道?”
王狗日狡黠地一笑:“我当然知道,我猜的嘛,你看他长那德性,你是女的你让他碰?还有,你看他换过衣服吗?一年四季,就那几身工作服倒着穿,为什么呀?媳妇儿不给他买衣服呀,还有,你看他从家带的那饭,猪食!”
“嫉妒,‘王狗日’你这是嫉妒,穿工作服怎么啦,天天上夜班,穿那么好给谁看啊?再说了,谁家有那么多布票啊?省下布票给老婆孩子怎么了?还有那饭,我看挺好,那次他上班来晚了,急急忙忙地从他那破书包里掏出两个大饭盒,一盒主食一盒菜,主食盒里有几个饺子、一块儿饼、半个馒头、一勺饭;菜盒里放的葱头、芹菜、土豆丝还有一块带肉的骨头。多丰盛啊,你们愣说是猪食,嫉妒,这叫嫉妒!”
我记得,有一年腊月二十三,小年。八点钟队部就聚了好多人等着领年货。科长以下的领导们忙活开了,小队长负责分鸡,把一只只鸡按人数分开来放在地上;副队长管分鱼,他把鱼一条条地放到了鸡的旁边;组长和副组长抬着个筐子过来,里面装满了鸡蛋,他俩在每堆鸡和鱼旁边数着蛋。年货很快就分好了,鱼有大有小,鸡也有大有小,众人眼睛盯着,只见田处长手一挥,大家向着自己想要的货堆前跑去。
“德性,今年又抢占了个大堆儿,回家到老婆那里领赏吧。”
“是赏块腔骨头吧?”
“什么呀,是两大白馒头吧?”
“哈哈哈……”
后来我不走夜巡了,调到技术科去当技术员了。有一回白天,看到困得睁不开眼的“德性”打了声招呼,问道:“他们怎么老拿你媳妇儿开玩笑啊?”他说:“他们是在嫉妒我,我老婆比他们的老婆漂亮。我老婆是我在文工团时搞上的,小娘儿们当时是跳舞的,后来没跳出来,但长得那个漂亮,皮肤又白又嫩,一掐能出水儿。我老婆脱下鞋,那脚丫子比他们媳妇儿的身子长得都顺溜儿,他们怎么跟我比?我老婆现在还往身上喷香水呢,你去问问他们,他们的媳妇儿喷过香水吗?香水什么味儿?闻后什么感觉?他们不知道。他们就知道存钱,向人家借钱后不还,给儿子盖房娶媳妇儿,还会打肿脸充胖子。我不爱说他们得了,你看他们那德性!”
“德性”的老婆到底漂不漂亮呢?我后来还真见过一回,那是在“德性”退休后的两年,他媳妇来了趟紫禁城,我走近了一看,漂亮,这女的年轻时肯定漂亮。五十多岁的人了,看着最多也就四十出那么一点点头的样子,还有些风韵。
五
夜巡的生活是相当无聊的,这时候怎么办?趴墙头!说白了,就是站在城墙上,看紫禁城外围那些搞对象的,还有筒子河一带平房里夫妻干的那些事儿,你也许会问我们怎么看得见?看得见,这还是外号“老没德性”的尚德性得出的经验,一架望远镜能把里面看个透。
第一个买望远镜的人就是那个尚德性,为了看人家干那事儿,那么抠的人,竟然买了一架军用望远镜。
他拿那架望远镜当宝似的使劲儿攥着,谁也不借。于是乎,夜巡组出了第二个买望远镜的人——王胖子。
这个王胖子是怎么买的这个望远镜呢?他每天中午吃饭,管人借饭票,熟人不借他,他就管不太熟的同事借,三毛、五毛、八毛、一块,能借多少是多少,从来没还过,人家后来找他要,他跟人急了。时间一长,没人借他了,他就去找那些新来的小年轻打招呼、闲聊天,聊熟了借饭票,借完了赖,再认识新人再借,谁也不好意思因为几块钱饭票跟他撕破脸。他也借钱,也是这法子借,一块、两块,最多的一次,他说要给老家拍电报,借了五块钱。终于有一天,他把借来的那些饭票全换成了钱,买了一台比尚德性那个还要好的军用望远镜。
这个王胖子快奔五十了,人黑、体胖,能吃,走几步路就喘,家在外地,媳妇在老家伺候公婆,不跟北京住。可苦死他了,别人看完了有地儿出火去,他没有。有一次他在我面前哀叹自己生不逢时。
“小常啊,还是你们年轻人好。”
“怎么好了?”
“年轻就是好。你说你们现在这些个小年轻,有个说法叫‘拍婆子’是吧?公园里晃荡晃荡,看见一女的,一个人在那里走,上前一问,有空不?然后就进小树林脱衣服去了。”
“哪有这事儿啊?”
“怎么没有,我亲眼见的,拿望远镜瞧见的。你说我那么大岁数人了,我去公园拍婆子去?不给人都吓跑了。年轻就是好啊。你说你们小年轻看的那录像带,就那种的录像带,给我弄一盘中不?!”
“您看那玩意儿干吗呀,都有老婆孩子的人了。”
“你不懂,我是饥一顿饱一顿啊,更难受。我老婆住外地呢,一年回不去两次家。”
“我说您怎么从老家一回来,就拉着胯走路呢。”
过了几年,布票取消了,布随便买了。平房里的那些人,渐渐给自家屋子换上了大窗帘。他们再也看不到那些雪白的屁股和圆圆的奶子了,拿望远镜也看不到了。但是他们还是能藏在墙垛里看墙下面的男女搞对象。再后来,紫禁城里成立了一个警犬队,我被调去养狗了,日子久了,大家也忘记了我叫什么名,都只叫我狗队长。
那年,王胖子也快退休了,这天碰巧遇见了我,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耗了大半天,我以为他要借钱,借故想走,王胖子才好似豁出去般问道:
“你说,北京有鸡没有?”
“鸡?中午才吃的鸡啊。”
“我是说,北京,有卖的没有?”
“你给我打听打听。”
那几年,好像一下子什么都有了,窗帘子、汽车、歌厅、洗浴中心、小姐……王胖子费了番周折,做足了功课,打算去做一回“足疗”,在退休前,当一回年轻人。
做足疗,店一定要小,小店不正规,不正规才有卖的,还便宜。这是王胖子打探出来的心得。
王胖子在东城找到了一家足疗店,他心想:店够小,够破,灯光昏暗,就是它了!里边一定都是卖的!小姐们站成一排让我挨个儿挑。
人世间的事总那么不如意,偏赶上那老板原来是个真正捏脚的手艺人,有了积蓄后,开了这么一家小店,立了志向,自己店里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
先洗脚吧,热水一泡,舒坦,热水盆里倒进了一袋子死蚂蚁,等脚上的老膙子泡软了,小姑娘开始给他洗,给他搓脚上的泥儿。王胖子瞥了一眼小姑娘那挤出的乳沟,长舒了一口气,平躺在床上,眯起了眼睛。搓完了泥儿,撤了热水盆,小姑娘给他捏脚心,“啪啪啪啪”,又从大腿拍打到了小腿,给他活动趾关节,每个小脚指头揪得贼响,最后上小脚槌敲打。昏沉沉的王胖子看了一眼手上的表,琢磨着时间快到了,她怎么不提那事儿呀,特殊服务呢?这跟我打探的不一样啊。这小东西害羞吧,要不我主动一下?
“姑娘,真舒服啊。”
“舒服您常来。”
“你叫什么名字?”
“十六号。您要觉得好,下次来找十六号。”
“噢,我叫你‘小石榴’吧?”
“成啊,叫什么都成。”
“那个……”
“怎么了?”
“那个……额……你们这……那个……啊……”
“啊?”
“对,能捏出来,这都有穴位反射区。”
“那你看看我有什么毛病。”
“您呀,肠胃不太好,饮食不规律。”
“还有呢?”
“肝,肝也不太好,老熬夜吧?”
“还有吗?”
“您有火,肾火。”
“对,对对对!就是肾火!哎呀,姑娘你这双手太准了,这个肾火怎么去呀?”
“我给您拔个罐吧,足三里拔个罐……”
王胖子是咬着牙走出的那间足疗店,心疼啊,那么多钱,换来小腿上一个大紫印子。他到最后也没张开嘴,问你们是不是卖的,他捏脚捏舒服了,觉得自己是个高雅人,高雅人说不出那话啊。
这事儿过后,大店儿他更不敢去了,怕贵。想来想去,他决定拿出最后的方案:找“野鸡”。
这也是他打探清楚的,他把地点选在了王府井。他在王府井踱来踱去,他知道,王府井时不时地会有一些站街女。只要一直在这条街上晃悠,一定有送上门来的。他从王府井书店门口走到了四联理发店门口,又从四联理发店走回了王府井书店,终于皇天开了眼,一个浓妆的四十来岁女人走到他面前。
“大哥,玩会儿去不?”
“多少钱?”
“一百。”
“太贵,二十。”
“九十吧。”
“二十。”
“八十。”
“二十!”
“一口价,五十。”
“二十!”
那站街女用脏话骂了他一句,转身要走,王胖子大急。
“你等一等,五十就五十,五十就五十吧!”
六
紫禁城里不走夜巡的那些人,也爱看搞对象的、偷情的。他们不躲城墙上偷着看,他们站在人家跟前盯着看。这些个看客,你当他们都什么人啊,全是那岁数大的半老头子,小年轻的倒不好意思看这个,越是老的越没德性。不光是那没德性的,还有那真缺德的。
有个老张,行政处总务科的。干吗的?修房子、拆厕所、检查食堂卫生,他跑前跑后地打杂。
老张也好这口,可他不满足看紫禁城外围的,他看紫禁城里边的,他在“路线”里看。就是游客观光浏览路线,不算游客止步区,所有开放区算上神武门、午门这两个供游客进出的大门。
老张进了“路线”,专找那“搞破鞋”的。“搞破鞋”是那个年月的词儿。不是正经搞对象的就叫“搞破鞋”。什么又是正经搞对象的?经组织介绍、父母介绍,见第一面吃个饭,第二面看个电影,第三面逛个公园,一个月之内把事儿定了,准备结婚,结婚前兴许连手都没拉过,这是最正经的搞对象的。两人不知道在哪儿瞧对眼儿了,然后钻小树林亲热,那会儿叫“搞破鞋”。
文华殿西边有片竹林,竹林里有一男一女,男的有了些年纪,那女孩却还是一脸稚嫩。老张知道,这俩绝不是正经搞对象的,一定是“搞破鞋”的,老张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你们俩干吗呢?”
“我们俩聊天呢。”
“这是我学生,我是他老师。”
“你胡说什么!我们俩在聊天。”
“聊天!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们俩抱上了!这是什么地儿?紫禁城!紫禁城里‘搞破鞋’,我叫人把你们抓起来!你是哪个单位的?”
“你有病啊。”
“你跟我走,上那边谈谈去。”
“走就走。”
老张把那男老师叫到一边审问去了。那女学生吓得傻在那里了。过了一会儿,老张带着男老师回来了。
“行了,你走吧,我再问问她。”
“我不走,我得跟我学生一块儿走。”
“行,那你跟我过来,那边谈谈去。”
老张又把女学生叫到一边审问去了。过了一会儿,女学生一个人回来了。男老师挺关心,上前问道:“没事吧?”
“哦。”女学生红着脸,表情很痛苦。
“他问你什么了?”
“他说要检查我。”
“检查你?检查你什么了?”
“他把手伸我衣服里了……”
那男老师发了狠:“我宁可丢了工作,也不能让你白欺负这孩子。”
男老师报了案,警察把老张铐走了。老张肠子都悔青了:看了一辈子“搞破鞋”的,看看得了,动什么手啊?要不是跟大成喝那顿酒,没这事儿啊。
对,都是和大成那顿酒喝的,没喝那顿酒,老张这辈子也出不了事儿。那天,大成喝高了,红着脸笑话老张:“你也就是看看,你猜我怎么着?”
酒桌上,大成回忆,他在乾清宫西门门洞子里的路椅上,看见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姑娘正亲着,那热情劲儿告诉大成,这是一对儿“搞破鞋”的,绝不是正经搞对象的。
“你们俩干吗呢?”
“啊,我们、我们、我们俩待着呢……”
“啊,我们、我们、我们……”
“没有啊……”
“这是什么地儿?紫禁城!紫禁城里‘搞破鞋’,好大的胆!我叫人把你们抓起来信不信,你是哪个单位的?”
“我没有啊……”
“你跟我走,上那边谈谈去。”
大成把那小伙子叫到一边审问去了。小姑娘吓得傻在那里了。过了一会儿,大成带着小伙子回来了。
“行了,你先走吧,我给你一次机会,我再问问她。”
那小伙子如遇大赦一般,也不管那姑娘了,一溜烟地跑了,满嘴的“谢谢”。
大成审问着路椅上吓傻了的姑娘。
“你哪单位的?”
“我求您了。”
“我问你哪单位的。”
“您问这个干吗呀?”
“你说呢,我要向你们单位举报,你在故宫里‘搞破鞋’,让你们单位来领人。”
“您让我走吧,他您都让走了,您让我也走吧……”
“他是他,你是你,不一样!”
“我求您了……”
“那么点岁数就‘搞破鞋’,不要脸,让你们单位来领人!”
“我求您了,您别告诉我们单位行吗?我再也不敢了,您别告诉我们单位怎么着都成。”
姑娘快吓哭了,大成很得意地一笑。
“让你走也行,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让你走。”
“您说。”
“跟着我走,到地方再说。”
大成把那姑娘带进了一片小树林,那片树林是游客止步区,过了半天,大成才和那姑娘出来,大成又把她带进了路线,往大门那一指,你从那门口出去就行了。姑娘抹着眼泪走了。
“你就不怕人家去报案?”老张听到这儿,一张本已喝红的脸更红了。
“怕什么,报案?她敢吗?传出去她这一辈子都毁了,还上不上班了,还嫁不嫁人了?我怕什么。”
对,她们不敢,老张觉得这真是高见,于是那天,文华殿西边的竹林里有一男一女,他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老张被抓走了,有人觉得他可笑,有人觉得他可惜。比起老张的罪有应得,紫禁城里的人们更关心大成醉酒后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有人认为不可信,那是喝高了吹牛,有人认为是真的,凭他那浑劲儿,真敢。谁也说不清楚。
七
王胖子这几天挺不高兴。小乔考下了驾照,三轮摩托的驾照。科长把科里唯一的一辆“三轮挎子”分给了小乔,让他随便使。
科里有事儿的时候,采购个年货、办公用品什么的,小乔骑着挎子去办;没事的时候小乔用来给自己办私事儿。
小乔家住平谷,桃熟了,他骑着三轮挎子弄一车桃来;西瓜下来了,他骑着三轮挎子弄一车西瓜来。满紫禁城叫卖着:“西瓜,正经的平谷西瓜,一毛二一斤,比城里的便宜一半还拐弯儿呢!”
王胖子就是因为这事儿才生闷气的,他到处跟人说,小乔凭什么拿公家的东西干私活儿?
小乔用三轮挎子倒卖西瓜,还不是让王胖子最生气的事。最气不过的是,头天晚上小乔和王胖子走完夜巡,用王胖子的望远镜瞧够了城墙底下、平房里的那些事儿,第二天早上,就骑上那挎子,“嘟嘟嘟”……朝王胖子一挤眼:回家找我媳妇儿去喽。
王胖子把小乔举报了:“我看不惯他用公家东西干私活儿,他用咱们单位的三轮挎子回平谷,拉一车西瓜来这卖,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科长把小乔的三轮挎子收走了,还单独和小乔谈了一次话。王胖子一副维护了集体利益的模样,那几天他跟人打招呼格外的热情。可大家背着他都撇嘴:那是嫉妒,嫉妒人家有地方抱老婆去。
小乔没了三轮挎子回不了家了吧?这难不倒他。还是夜里,他和王胖子走夜巡,看了一宿城墙底下搞对象的,只不过没借王胖子的望远镜,他不稀罕!第二天早上,小乔推出他那辆破自行车,“嘎呦、嘎呦、嘎呦”……朝王胖子一挤眼:回家找我媳妇儿去喽。
那可是平谷啊,从紫禁城东华门出,回平谷,当天下午再从平谷骑回来,回来接着走夜巡,前一天晚上也没睡……连王胖子都彻底服了。
有一天下午,我看见尚德性也骑着车回来了。该走夜巡了,和“德性”碰了面,我才发现,尚德性走路怎么一瘸一拐的了?掀开裤子一看,髌上有块儿淤青。
“哟,您这腿是怎么了?上午还好好的呢。”
“嗨,磕大衣柜上了。”
八
尚德性一瘸一拐地和我走夜巡,跟我说了几句好话。
“你看,你德叔我白天也没补觉,腿还磕了……”
“得了,您呀,快回宿舍睡吧,我一人走。”
天亮了,我回宿舍收拾打算下班,只听睡梦中的尚德性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梦话:“那个臭娘儿们,居然趁我上夜班偷男人。”到了下班点儿,尚德性却以腿磕了为由,不回家了。在宿舍休息了两天,到了第三天晚上,又该他值夜班走夜巡了,这天晚上,是王胖子陪他走的。
夜已黑了,月亮却很亮,紫禁城的城垛上有一堆堆的杂草,借着月光,只见城垛里有两个上了些岁数的黑矮胖子,手中各拿着一架望远镜,从高墙上向下望去。
(闹鬼、盗宝、摸狮生子秘方……当代“大内侍卫”、“京城第一保卫处”警犬队队长讲述你闻所未闻的故宫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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