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改革达人之吴起：三次跳槽，越做越好
现在，有人对“成功”进行了重新定义，认为在一个地方干得出色，还不能叫成功，在不同的地方都干得很棒，那才是成功。即使如足球天才梅西，因一直待在巴萨，就有人质疑他到别的球队未必踢得好。吴起则完全符合“成功”的现代定义，在三个单位干过，平台一个比一个大，要求一次比一次搞，干得一单比一单好。所以，连曹操都成了吴起的粉丝，这样评价偶像：“在魏，秦人不敢东向；在楚则三晋不敢南谋。”①
下面，看一看吴起是怎么做到的。
吴起志向远大，研习兵学毕业后，第一次工作地点却选择小小的鲁国，不由让人困惑。其实，吴起考虑很合理：第一，鲁国离祖国卫国近；第二，他是个新人，没工作经验，这种小单位适合迈出职场第一步；第三，在鲁国这样的小国，没做好也无妨，权当积累工作经验，反之，要是在与强大对手的竞争中胜出，不仅名气一下子就出去了，而且卿相什么的还不手到擒来？果然，齐国进攻鲁国给了吴起表现的机会，他抓住这次机会以弱胜强，打败了强大的齐军。不过，吴起万万没想到，自己挽救了鲁国，不仅没得到提拔，反而被一帮守旧大臣编排，最后居然被鲁国国君炒了鱿鱼。好在名气已经打出来，不愁找不到更好的工作。
吴起听说魏国正在搞改革，广纳贤才，就作为事业的下一站。魏文侯征求宰相李悝的意见，得到的回答是：“吴起这人既贪名又好色，但打仗是个狠角儿，连司马穰苴也比不上。”②（司马穰苴是齐国名将，官至大司马）魏文侯于是用其所长，派吴起到西河。这是什么地方？山西、陕西之间的黄河一带，正是秦、魏两国多次拉锯的激战之地，但魏国经常扮演失败的角色。魏文侯如此安排，大概是想检测吴起的成色。
魏国武卒形象
吴起在鲁国期间，只与齐国打了一场热身仗，还没活动开。这次在魏国，他开始在西河这个局部牛刀小试，搞军事改革，其中最有名的项目是创建“武卒”作为常备军。成为“武卒”后，将享受不少优待，比如家人免除徭役和田租。但入选“武卒”可难，得具备以下8个条件③：
1.穿上上、中、下连在一起的铠甲；
2.力挽12石的强弩（相当于现在的372公斤④）；
3.携带50支箭；
4.肩扛一根长矛
5.头戴铁盔；
6.腰配利剑；
7.带上3天干粮；
8.带上上述所有装备，早饭后出发，到中午时要行军100里。
显然，当兵的门槛提高了，相应的，兵源素质也提升了。荀子认为，魏国的“武卒”比齐国的“技击”⑤厉害。有了基础扎实的部队，再加上吴起出色的指挥，魏军简直就是狮子率领的狮子军队，战绩完全改观，把秦军打得落花流水。史载，吴起任河西郡守的20多年中，与诸侯大战76次，其中64次全胜，12次不分胜败。⑥换句话说，吴起连一次败仗都没打过，胜率不是一般高，是含金量极高的“常胜将军”。面对宿敌秦国，吴起率军连夺5城，一直打到郑（今陕西华县）。特别是公元前389年的阳晋（今陕西华阴东）一战，他麾下仅5万人，面对50万秦军，居然都能打赢，不服不行。
有句话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吴起厉害是厉害，但搞人际关系是软肋。中央政府换相的时候，他的呼声很高，但结果公布的时候，却是别人。吴起不服，居然直接质问新任宰相田文，你不如我，为什么宰相是你不是我。⑦这事都宣布了，他还去争辩，一来显得国君不会用人，二来也得罪权臣，显然是政治上不够成熟的表现。吴起在朝中没有后台，无人替他美言，反倒有人在新国君魏武侯（公元前396年继位）面前谗言。结果，吴起失去了魏武侯信任，只好再换单位。
吴起于是开始了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谋职，来到南方的楚国。这个选择是对的，郭沫若说：“吴起在楚的一段生活，怕是他平生最得意的时候。”⑧
他确实走运，遇到和自己意气相投的楚悼王。这个国君不喜欢循规蹈矩，用楚国保守派大臣的话来说，老板“数逆天道”⑨。楚悼王很欣赏吴起，但并没有马上满足其卿相梦，而是派到河南太守任上。如此安排有一石二鸟之妙：一方面，检验吴起是不是有真本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日后重用吴起时，堵住大臣们的嘴。果然，吴起在地方只待了一年，就被提拔到中央政府，而且担任宰相要职。⑩
吴起的誓言终于实现了，想必非常兴奋，也诸多感慨，他决定尽心竭力，用最好的业绩报答楚悼王的知遇之恩。与在鲁国和魏国不同，吴起在楚国获得了最大权力，从而有条件全面实施其改革计划。吴起改革可以概括为“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一个中心就是以“要在强兵”11为中心，两个基本点就是政治与经济改革。
政治上，改革官职。吴起一坐上宰相的位子，就发现楚国的官制实在落伍。战国七雄中，只有楚国还沿袭周朝旧制，官员没有文武之分，而且基本上是清一色的王室近亲或者同姓。这些人只拿钱不作为，堵塞了优秀人才的上升通道。吴起认为这是“贫国弱兵之道”12，必须得改。如何改？可有可无的官职直接取消，保留的官职也降低等级，并降低工资标准。
经济上，移民垦荒。论地盘，楚国在战国七雄中是no.1，所以吴起说：“荆所有余者地也，所不足者民也。”13他让贵族带头迁到人烟稀少之地搞南部大开发，简单地说，就是“强制移民”。这一措施对国家当然有好处，既开垦了新地，又把贵族原有土地收归国有，国库税收扶摇直上。
军事上，整军经武。军事改革是吴起变法的核心，但奇怪的是，史书并未记载具体措施，只是泛泛而谈“抚养战斗之士”14，“精耕战之士”等。15其实，对吴起来说，政治和经济只是手段，都是为军事服务。为什么？垦荒是为了增加国家税收，这样才有更多的钱来投资军事。改革官职省下大笔银子，“以奉选练之士”16。钱还不够咋整？把一些不太重要的官职公开拍卖，赚到的钱用作军费。17
吴起在楚国搞了约10年18的军事改革，硕果累累。在南面，取得百越之地；在北面，收陈、蔡两国，还三败强晋，一直打过黄河；在西面，秦国也不敢惹事。特别是公元前381年，魏军强渡黄河，击败了老东家魏国。
想必吴起非常解气：你们当初赶我走，现在后悔了吧？
下集预告：“哪个牛人被乱刀分尸后还能为自己报仇？”
引证资料出处：
①（晋）陈寿撰、（宋）裴松之注：《三国志》（第1册·魏书1·武帝操），北京：中华书局，1964年，第49页。
②司马迁：《史记》（卷65·孙子吴起列传第5），北京：中华书局，1999年，第1722页。原文为：“起贪而好色，然用兵司马穰苴不能过也。”
③梁启雄著：《荀子简释》（第15篇·议兵），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194页。
④据《汉书·律历志》记载，先秦时期，1石=4钧，1钧=30斤，1斤=258.24克。
⑤齐国的主力军叫“技击”，所谓技击，就是靠勇猛击杀敌人的人。对技击的奖励措施是，砍下一颗敌人的脑袋，赏赐8两金子，如果没有这颗人头，即使获胜也没有奖金（所谓“无本赏”）。
⑥（台）傅绍杰译注：《吴子今注今释》（第二部·图国第一），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76年，第42页。
⑦司马迁：《史记》（卷65·孙子吴起列传第5），北京：中华书局，1999年，第1723页。
⑧《述吴起》，《郭沫若全集》（历史编第1卷·中国古代社会研究·青铜时代），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第524页。
⑨（西汉）刘向原著、王瑛等译注：《说苑》（卷15·指武），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626页。
⑩有人说吴起一到楚国就当了丞相，这种说法源于司马迁的《史记》，但太史公在这事上记错了。
11司马迁：《史记》（卷65·孙子吴起列传第5），北京：中华书局，1999年，第1723页。
12（战国）韩非原著、张觉译注:《韩非子全译》（第4卷·和氏第13），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186页。
13.（战国）吕不韦门客著、关贤柱等译注：《吕氏春秋》（开春论第1·贵卒），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817页。
14.司马迁：《史记》（卷65·孙子吴起列传第5），北京：中华书局，1999年，第1723页。
15.司马迁：《史记》（卷65·范雎蔡泽列传第19），北京：中华书局，1999年，第1893页。
16（战国）韩非原著、张觉译注:《韩非子全译》（第4卷·和氏第13），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187页。
17.司马迁：《史记》（卷79·孙子吴起列传第5），北京：中华书局，1999年，第1723页。
18.关于吴起在楚国实施变法的时限，说法不一，主要有1年说和10年说，越来越多的学者倾向于10年说，次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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