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冢陷骨闻香——东阿县谒曹植墓
冬日的阳光照在碎石和断砖之上，显得有些凄凉，在这样的一个午后，我走到了曹植墓前。这里是山东省东阿县单庄乡鱼山西麓，举目眺望，南有黄河飘摇东去，近处黄沙碎石、衰草寥寥，村落稀疏，一片荒凉。
所以我有点吃惊！
吃惊当然还缘于我的无知。一年前我曾出差到河南省淮阳县，听当地人讲，城南三里处有曹植墓，因为来去匆匆，不曾前往拜谒，但心里已有了定论：曹植墓就该是在淮阳，因为淮阳古代为“陈”，曹植最后的封爵乃“陈王”，就死在那里，死后还被追谥为“陈思王”。
鱼山实在难让人觉得它是座山，海拔只有八十多米，充其量算是个“丘”。之所以叫鱼山，据说是因为其形似甲鱼，又比常见的甲鱼大了不知多少倍。不过，我倒是觉得，黄河自开封以下，所到之处，一马平川，少有高地，鱼山虽不够巍峨，倒也可以登临极目，称其为“山”确也无妨。曹植选择死后静卧鱼山西麓，自有其深意。
曹植乃建安时期杰出的诗人，曹操的儿子，曹丕的弟弟。据《三国志》记载：曹植自幼聪慧过人，十几岁的时候就能够背诵诗、论及辞赋数十万言，尤善属文。因富才学，早年极为曹操钟爱，甚至欲立他为太子，多次随父出征，出入军营。《白马篇》是他这一时期的代表作，不但表达了诗人趁时立功的宏伟理想和抱负，而且开启了乐府诗即事铭志的新路。钟嵘《诗品》里说：“陈思为建安之杰。……植诗其源于国风，骨气奇高，词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粲溢古今，卓尔不群。”评价何其高也！
才华过人，就容易恃才放旷。不幸的是，曹植不善权术，行为任性，因此逐渐失宠。曹操死后，曹丕即位，曹植厄运相继而至。先后被曹丕数次借故加害，传说曹丕曾限其七步成诗，曹植未走完七步即口占《煮豆》一首：“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借煮豆燃豆萁讽其兄过分的威逼。
传说是否属实，如今已无从考证。想那曹操、曹丕也都是一代大家，放下骨肉、手足之情不顾，而大事疏远、加害，其中必有原因。也许年轻气盛的曹植过于浪漫的性格真的不适于安邦治国，也许曹丕根本就未曾想过置曹植于死地，只是不想让他干预朝政而已，否则，封建帝王要取一个臣民性命，哪里需要那么多的“弯弯绕”。
曹丕死后，他的儿子曹睿继位，对曹植依然不予任用。曹植的任所一迁再迁，离都城许昌越来越远。魏太和三年（２２９年），曹植由河南雍丘（杞县）迁徙东阿为王，食邑三千，历时四年。太和六年（２３２年）二月，也许是出于对病魔缠身的叔叔的同情，曹植被改徙陈四县（河南淮阳）为王。离都城稍稍近了一些。同年１１月曹植病逝于陈。终年４１岁。
相传曹植任东阿王期间，曾数次上疏请求任用。想必是随着年龄增长，责任心更加深重，国家尚在动荡不定的关头，曹植深感自己满腹经纶，实在是应当摈弃前嫌，为国效力。无奈处江湖之远，纵有万般报国之心，“弦断有谁听”？曹植的请求一一遭到拒绝。在这种情况下，他惟有整日“汲汲无欢”，于是，“登鱼山，临东阿，喟然有终焉之心，遂营为墓”。在他死后的次年三月，其子曹志遵嘱将其遗骸迁葬鱼山西麓。曹植墓葬坐东向西，诗人生前不能回到帝王身边，报国无门，死后也要遥望魏都城，只是关山重隔，路途遥远，思念自是无期。幸好还有黄河从身边流过，大河汤汤，兴许会带来故国的消息吧。
曹植墓在历史上屡有兴衰。北齐皇建二年（５６１），曹植的十一世孙曹永洛奏请北齐孝昭高演皇帝恩准，在鱼山修墓建庙，雕镂真容，进行祭祀。隋开皇十三年（５９３年），对墓又加修葺，并立《曹植墓神道碑铭》碑石一通。据《东阿县志·古迹志》载：到了元代，人们把曹植推为东阿城隍，尊为一方神灵。后来认为是讹误，“令宫钦改正”，专门在邑城为其修祠供奉。后来东阿县城变迁，曹植的祠庙也荒废不可寻。明隆庆年间，县令田乐建祠于墓前山下，有屋三楹，后因天灾人毁，古代地面建筑至清时已湮没，就连隋代所立的《曹植墓神道碑铭》也曾落入鱼山脚下的大清河中。清代修复曹植墓地面建筑时，从大清河捞出隋碑置于墓前，并建碑亭给予保护。该碑顶呈半圆形，为灰白色岩石质，碑文记叙了曹植简历、葬地及北齐皇建二年修建、祭祀等内容。碑上镂像难辨。
听当地人说，２０世纪５０年代，政府对曹植墓进行过清理发掘，墓葬发掘后，甬道、外门道和主墓室由于长期暴露，而自然坍塌。１９８１年，山东省文物局拨专款翻修了隋碑楼。
墓前仍有两方石刻，其一是明传碑，字迹剥蚀严重，隐约可辨碑冠“魏陈思王传碑”六个小篆体大字标题。另一方是大明弘治八年山东按察司洽阳九皋子用章草狂书的一首七律，不妨借来以结束此文，兼表景仰之意——
人才三国数谁良，子建于曹独有光。七步诗成名盖世，千年冢陷骨闻香。鱼山西麓斜阳老，胶水东阿衰草荒。今日我来寻掩处，精灵安妥花傍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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