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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石男:魏晋吸毒考

发布时间:2016-01-30 栏目:专题 投稿:现代的手链

1927年7月,鲁迅在广州演讲,题目是《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对魏晋服散有传神描绘。迅翁影响极大,至今此文仍是不少读者关于魏晋服散的主要信息源。但由于是演讲,且系大题目,该文对魏晋名士服散的讲述不太系统、深入。其后,学者余嘉锡作长篇史学论文《寒食散考》,可算研究服散的集成之作。可惜该文是严肃学术文章,流传不广,且考证较繁琐,一般读者读起来可能会头大如斗。再后,学者王瑶作长文《文人与药》,思路上基本沿袭鲁迅演讲,并增入大量诗文以作佐证。不过王文较为散漫,直接论述服散的部分不能超过余文。

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我且试着用较通俗的笔法,将魏晋服散的重要方面表出,以让读者知晓,在中古时代,思想独立、感情灼热的人们,如何用逃遁来抵挡政治的恐怖,用放纵来消解人生的虚无。

【为什么说服散吸毒?】

服散视作吸毒的观念,始自清代学者俞正燮。他在《癸巳类稿》中将魏晋服散比作近人之吸鸦片。那么,这散究为何物?究有何效?又有何毒?

魏晋人所服之散,初名寒食散,又名五石散。散方创于汉张仲景,本为治伤寒病,由于服散后令人发热,宜冷食,故称寒食散。后魏晋名士何晏增减其方服之,成分大约是石钟乳、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所以又称五石散。

服散有何好处呢?第一是提神,甚至产生体力加强的幻觉。吸毒教主何晏说,服五石散,非惟治病,亦觉神明开朗。但这种体力加强,只是竭泽而渔的作法,医家比喻为以硫磺烘花,虽立即开放,然只能加速枯萎。第二是有类似春药的效用。孙思邈虽对五石散深恶痛绝,仍在其著《千金翼方》中载其方,以为可治“虚羸著床”或“肾冷脱肛阴肿”,有助于床上那些事儿,但“年少不识事者,不可妄服”。这跟现代医家要青年轻易不要吃伟哥、搽印度神油的道理,差相仿佛。第三是可短期美容。服散之后,人脸色红润,精神焕发,眼神也变得华丽而忧郁,在酷爱以外貌风度品人高下的魏晋,自然受欢迎。吸毒教主何晏就是知名美男子,皮肤特别白,魏文帝疑心他用了粉底,故意请他吃热汤饼,他只管大口吃,汗流满面,随以朱衣自拭,色转皎然。这就证明了他不是人造美男。然而,这个美姿仪的何晏,在被司马宣王搞死之前,却因服散而失掉美貌。同时的管辂见过何晏,说后者“魂不守宅,血不华色,精爽烟浮,容若槁木,谓之鬼幽”。这肖像跟现在的吸毒者一模一样。可见服散的美容效果只是短期的,长期则让人形容枯槁,状同鬼魅。

服散之如吸毒,还在于其对人体健康的摧残。魏晋间的医家皇甫谧也曾服散,后来可能戒掉了。他对服散的毒害有深刻认识,称服散之后,远不过数十年,近则五六年,必死无疑。又列举了种种服散的恐怖结果:有人舌缩入喉,有人痈疽陷背,有人脊肉烂溃,还有中表兄弟六人,全因服散而挂掉。而皇甫谧本人,也因服散而得怪疾,冬日犹需裸体、食冰,且半身不遂,困劣悲恚,差点叩刃自杀。

古诗云:“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魏晋之人服散,不为得道成仙,只为此生享乐,但结果是差不多的,多以伤身殒命而终。

吸毒者群相】

据余嘉锡考证,从魏正始至唐天宝,五百年间,服散者可能多达数百万,因之殒命的无虑数十万。事实上,魏晋服散者的成分相当广杂,决非仅限于名士。(名士服散,鲁文已详述,以下且列名士以外的服散人群。)

帝王服散。后秦姚兴、北魏道武帝,皆以服散发病,酿成家国之祸。不同的是,姚兴死于服散引发的疾病,而道武帝神经错乱,为子所弑。道武帝晚年喜怒无常,残忍暴戾,以至于手杀朝臣,陈尸狼藉,虽然有天性、权位之因素,但吸毒导致其“热烧肺腑”,无端躁怒,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此外,北魏明元帝、孝文帝等均服散。其中明元帝还因服散而获疾,无力日理万机,提前退位。

军人服散。南齐的直阁将军房伯玉,有伤寒病,服药十许剂,无益,更怕冷,夏日著重衣。后冬日服散,以二十斛冷水浇头,气出如蒸,自此恒发热,不畏寒,冬日著单衣。

僧人服散。中国净土宗初祖、东晋名僧慧远死于服散当时,他服散过量,困笃萎顿,门人请饮酒,不喝,请饮米汁,也不喝,因为日已过中,按戒律不得饮此二物。门人又请饮蜜浆,慧远有点熬不住了,就吩咐人查阅戒律,看此物能饮否。方查阅间,他就挂了。慧远还有“送客不过虎溪”的著名段子,现在看来,也许是因为服散不堪远涉,并不一定是拿着高僧范儿。慧远之外,南朝宋僧释法度、梁僧释法护等,也均服散

道士服散。道家本是炼丹重镇,道士爱吃各种乱七八糟的药,服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就连道士的追随者,也多服散。王羲之全家都信奉五斗米道,王羲之本人又从道士许迈游,采药石不远千里。在他与道士、亲友的日常信札中,多处谈及服散、散发之事。

妇人服散。考王羲之诸贴,其妻女姊妹,多有服散。南朝陈代有个江总姬人,还曾写诗抱怨服散,“自悲行处绿苔生,何悟啼多红粉落”。看来服散之后妇人身体每多不适,以至于常哭哭啼啼。

要之,服散者多是贵人(僧侣道士当时也多属上流阶层),因为服散的成本不菲,需得有钱有闲,平民无力支撑。而服散也给当时社会习气带来变化,起自贵族,波及平民。譬如居丧期间,按当时礼法,本不应饮酒,但服散者一日要食冷食、饮热酒六七次(注意,必须是热酒,晋人裴秀就因当饮热酒而饮冷酒而死),饮酒为性命之本,否则不堪风冷。于是,即使在居丧期间,服散者也不能不饮酒。贵人既带头服丧期间饮酒,民间也乐得效仿。《抱朴子》记当时平民,不复居于丧位,常住别房,打炮,酗酒,声称“此京洛之法也”——首都的爷们儿干得,咱当然也干得。

服散还带来服饰风气、行为举止的变化。如鲁迅所讲,“吃药之后,因皮肤易于磨破,穿鞋也不方便,故不穿鞋袜而穿屐。所以我们看晋人的画象和那时的文章,见他衣服宽大,不鞋而屐,以为他一定是很舒服,很飘逸的了,其实他心里都是很苦的。更因皮肤易破,不能穿新的而宜于穿旧的,衣服便不能常洗。因不洗,便多虱。所以在文章上,虱子的地位很高,‘扪虱而谈’,当时竟传为美事”。

服散既为贵族社会风尚,平民社会中也有山寨版。《太平广记》记,魏晋有人诈作服散发热,在市门前打滚。人问,你爪子了?答:我石发。又问:何时服石?答:昨于米中得石,食之,今乃发。众人大笑。后来就少有人诈称服散了。

吸毒诱因】

吸毒之第一大诱因,当缘于对恶劣政治的恐惧及逃避,这也可说是外因。魏晋之间,篡夺频起,内祸继起,士人死于刀下的屈指难数。《晋书》说,“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并非夸大之辞。孔融、杨修、祢衡等死于魏(祢衡死于黄祖,然实死于曹操),何晏、嵇康、张华、陆机、陆云、潘岳等死于晋,这些都是一等一的大名士,然而若不为当轴所容,立遭弃市。政治黑暗,性命难全,士人又无起而抗争之武力,只好遁入老庄、释家,由此而生自然主义、虚无主义、个人主义乃至无政府主义。

上述种种主义,则是吸毒之第二大诱因,也可说是内因。当魏晋之际,儒学渐失去主导地位,道家、佛教等一时并起,释儒道三教合流,形成独特的魏晋玄学。对此,蔡元培有精湛论述:“魏晋玄谈家之思想,非截然舍儒而合于道佛也。彼盖灭裂而杂糅之。彼以道家之无为主义为本,而于佛家则仅取其厌世思想,于儒家则留其阶级思想及有命论。有阶级思想,而道佛两家之人类平等观,儒佛两家之利他主义,皆以不相容而去之;有厌世思想,则儒家之克己,道家之清净,以至佛教之苦行,皆以为徒自拘苦而去之。有命论及无为主义,则儒家之积善,佛家之积度,又以不相容而去之。于是其所余之观念,自等也,厌世也,有命而无可为也,遂集合而为苟生之惟我论矣。”(蔡论中的“阶级思想”,大约是“精英主义”或“等级思想”,不可与马恩列斯毛的“阶级思想”混淆。)

“苟生之惟我论”六字,尽得服散者之心态——既是苟活世上,何不及时行乐?既然礼法文章、立功立德只是虚妄,惟我独真、独尊,何不及时行散?与此种心态相对应的,则是刘伶的“死便埋我”、嵇康的“越名教而任自然”。刘氏及时行乐,看上去连性命都不管不顾,实质上是最放肆的自我;嵇氏则力求人性回归自然,自我卓然挺立,超出名教,不受绳缚。刘伶与嵇康均服散。(与二人齐名的阮籍似不服散,阮最出名的行为艺术是“穷途痛哭”。既不服散,则炭冰置肠也无可如何,痛哭只是自我的宣泄与哀挽。)

大约至唐初,服散者渐渐少了。四库提要以为惟有六朝人服散,唐初孙思邈也说“寒食更生散方已从灰灭”(但据余嘉锡考证,至盛唐仍可能有人服散)。唐宋之下,关于服散的记载几不可见,服散似乎也随同魏晋风度一起绝迹。(王瑶认为服散绝迹是因佛教势力抬头,我觉得不太站得住。隋唐间道教势力颇盛,缘何服散习气仍走向颓势?)

服散副作用太大,以至人再不敢服?还是社会风气转变,服散已不合时宜?抑或只是极偶然的原因,导致服散被禁或散方短暂遗佚?至今尚无定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服散将长久地与清谈捆绑在一起,绘出魏晋风度的标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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