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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费城民歌节

发布时间:2017-01-12 栏目:专题 投稿:花痴的马里奥

自1962年开始,每年8月份的最后一个周末,美国费城郊区的一个名叫施文克斯维尔(schwenksville)的小镇都会如期举办一次民歌节,从来没有中断过。这个民歌节每天都能吸引1万~1.5万名观众大家聚集到一块总面积大约为40万平方米的私人牧场上,享受3天美好的音乐。那么,这个传统是如何坚持下来的,美国民歌的魅力究竟在哪里,民歌的未来会怎样?这些问题只有亲身参与其中才会知道。

民歌节的传统

“这是我去年用的,借给你吧。”诺拉(nora)从车的后备箱里取出一顶卷成圆筒的帐篷,“哗”的一声抖开,从里面掉出一只死蟋蟀,干瘪的身体被压成了一个标本。

这是今年8月末的一个周四的傍晚,雨后的夕阳从树梢后探出头来,将一抹金黄色的余光洒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蟋蟀们从洞里爬出来叫个不停,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特有的芳香。这片草地原本是一个私人牧场,每年7~8月份被包下来作为费城民歌节(philadelphiafolkfestival)的场地,组委会必须在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铺设栏杆,开辟停车场,架设输电设备、通讯设备、音响设备和供水设备,保障观众们的衣食住行,而民歌节结束后,所有这一切都必须搬走,不能留下一点痕迹。这一切工作,都是由志愿者来完成的,他们被分成很多部门,诺拉就是外宣部的负责人,这个部门负责宣传推广民歌文化,并为费城民歌协会发展会员。

费城民歌协会是一个非盈利组织,成立于1957年,其宗旨是推广美国民歌,保护美国的民间文化。该组织是费城民歌节的主办方,早在1962年就举办了第一届费城民歌节,并请到了被称为“美国民歌之父”的皮特·西格(pete seeger)作为嘉宾。西格在表演完后拒绝了主办方付给的演出费,为后来的民歌节定下了基调。事实上,正是由于很多像西格这样的民歌爱好者的无私奉献,费城民歌节才得以连续成功地举办了50届,成为美国历史上持续时间最长、规模最大的民歌节。

10年前我作为志愿者参加过第40届费城民歌节,认识了诺拉这帮朋友,今年是民歌节50大寿,我专程赶来参加,并被分在了外宣部,负责为费城民歌协会新会员做入会登记,并收取会费。普通会员每年需缴纳50美元会费,学生和老年人减半,全家一起入会也有相应的折扣。多交钱则可以成为vip会员,享受更多的权益。诺拉告诉我,会员在看演出以及购买相关产品时可以享受一些折扣,但更重要的是一种荣誉。如今美国音乐产业不景气,民歌产业更是举步维艰,如果没有这些民歌死忠们的支持,如果没有志愿者们的无私奉献,费城民歌节很难单纯依靠商业的力量运行下去,更别说每年还要举办的另外几个小型民歌节了。

美国民歌可以算是如今盛行的夏季流行音乐节的鼻祖,后者的很多做法都学自前者,但往往学得不够彻底。比如,几乎所有的流行音乐节都会招募志愿者,但往往都是正在放暑假的大学生或者音乐学校的学生。费城民歌节的志愿者则不然,我所在的这个外宣部有二十几名志愿者,年龄最小的只有14岁,最大的已经70岁了。他们当中有教师、工程师、医生和蓝领工人,成分非常复杂。整个民歌节一共有2500名志愿者,几乎涵盖了所有行业。他们当中有的会开铲车,便去了建筑部,有的会做饭,便去了后勤部,还有不少人原本就是舞美、灯光师或者音响工程师出身,舞台布置的活儿自然被他们包下来了。正是因为志愿者的水平高,使得费城民歌节的各种设施相当齐备,管理得井井有条。

如今,几乎所有的大型流行音乐节都会专门辟出场地供少数观众露营,费城民歌节在这一点上则走得更远。这块牧场被一条小河沟分成了面积相等的两块,北面的那块是正式演出的地方,南边则全部被用做露营地,每年都有5000多个露营位置对外销售,再加上2000多个志愿者也要在此露营,以及一块住宅式房车的停车场,这里每年都有将近8000人在此露营,大家都说,真正的民歌节不是发生在主舞台,而是在露营区。

民歌节的灵魂

露营最适合朋友们成群结伴集体行动,民歌节的露营者按照各种关系组成了一个个小团体,每年都在固定的位置集体搭帐篷,互相照料。我和诺拉都属于一个名叫“加拿大”的营地,一共有30多名成员,都是通过朋友的朋友互相介绍而认识的。大家平时来往不多,但每年民歌节都要在一起生活一个星期。成员们凑钱买了一顶高8米、直径近10米的红白相间的大帐篷,中间放着炭火盆,周围是一圈帆布折叠椅,每天晚上收工后,大家便围坐在一起弹琴唱歌,聊着家长里短,气氛十分友好。

“加拿大”的创始人名叫山姆(sam),同时也是费城民歌节的常任理事之一。他早年是一个“死头”,也就是美国迷幻摇滚乐队“感恩而死”(thegrateful dead)的死忠乐迷。这支乐队成立于上世纪60年代的嬉皮士大本营旧金山,主唱杰里·加西亚(jerry garcia)是个美国乡土音乐的爱好者,他们的演唱会以即兴演奏为主,时间长,票价便宜,允许观众随便录音,从里到外都和当时流行的商业模式背道而驰。嬉皮士运动结束后他们开始了漫长的巡演,试图把嬉皮士精神流传下去。美国媒体称他们是唯一一支一直生活在60年代的乐队,是美国主流文化真正意义上的叛逆者。

有趣的是,虽然他们的唱片卖得不好,但他们的演唱会总是爆满,这一看似很笨的做法最终为他们赚到了很多钱。风水轮流转,在唱片业受盗版冲击而变得很不景气的今天,音乐家们又从他们身上找到了赚钱的灵感,重新踏上了巡演的征途。

“感恩而死”绝不仅仅是一支乐队,而是一种文化现象,他们的演唱会也不仅仅是音乐,而是一种回归美国乡土传统的心灵体验。有一大批像山姆这样的“死头”常年跟随乐队去各处巡演,靠在演唱会上卖手工制作的扎染t恤衫和大麻为生。大约在20年前,山姆无意中参加了一次费城民歌节,立刻发现这种民歌节的气氛和“感恩而死”乐队的演唱会非常相似,便决定和几个朋友一起参加进来。他为自己的营地想了一个很酷的名字,费尽心机设计了一个营旗放在车子的后备箱里往费城开,结果却因为车里藏有大麻而被警察扣押。山姆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拿一面加拿大国旗凑数,从此这个小团体就自称“加拿大”了,虽然里面一个正宗的加拿大人也没有。

这个小故事可以看出,早期费城民歌节的参与者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信奉怎样的价值观。如今他们都已人到中年,不少人成为民歌节的组织者和骨干人物,这些人的影响在民歌节上随处可见。就拿观众们的衣着来说,露营地最流行的是扎染体恤杉,图案设计完全仿自嬉皮士时代的典型样式。另外,男的还流行戴头巾,女的则以花布长裙最为普遍,不少人都扛着吉他或班卓琴,这些都是60年代嬉皮士的经典装扮。

周五和周六的晚上是露营地最热闹的时候,随着上班族们的大量涌入,这里的每一块草皮都被帐篷填满了。安置好行李后大家便成群结队地在露营区闲逛,每个营地都极尽所能,用各种千奇百怪的装饰物吸引路人的注意力。但最能吸引人的无疑是音乐,几乎每个篝火边都围着一群人在弹琴唱歌,曲目五花八门,既有传统民歌也有摇滚乐,甚至有不少人把流行歌曲改编成了民歌小调。“加拿大”在露营区很有名,因为我们每天晚上的篝火晚会质量很高,有一批出色的歌手驻场献唱,在他们的歌声吸引下,主帐篷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大家一起跟着唱和声,声波被帐篷顶反射下来,仿佛来自天堂。

也有不少散客背着吉他挨家挨户串门,遇到对自己口味的篝火晚会就停下来贡献一曲,然后奔往下一个营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我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一个古老的农庄,劳动了一天的人们回到自己的家里,喝上几口解乏的米酒,然后邀上三五个知己,弹琴唱歌,自娱自乐。散客们则像是古时候的游吟歌手,背着乐器走街串巷,以琴会友,跟新交的朋友学唱新歌,再把自己在其他地方学会的歌曲传给新的朋友。民歌的传统就这样一代一代地延续了下来。对我来说,费城民歌节就是把民歌的历史浓缩成三天展示给我看,民歌爱好者们用音乐这个偏僻的农场变成了一个活的民歌博物馆。

不过,我仔细观察后发现,今年在营地里弹琴唱歌的几乎都是10年前见过的那批人,新歌手凤毛麟角。如今的年轻人似乎更喜欢敲鼓,鼓的技术含量低,更容易上手,但如果大家都这么想,再过20年后谁来弹吉他呢?

民歌节的变化

费城民歌节的正式演出从周五的下午开始,一直持续到周日的深夜。来自世界各地的50多支乐队相继登台,让观众们大饱耳福。

民歌节的主舞台建于10年前,耗资35万美元,是这个农场里唯一的永久建筑。这座舞台有一个a字形的房顶,从外表上看去就像是一个农家粮仓,很符合民歌节的气氛。只有比较大牌的艺人才能登上这个舞台表演,但费城民歌节还为其他一些不那么有名的乐队提供了4个小舞台,甚至规定大牌乐队除了在主舞台表演之外,也必须在白天的时候到小舞台表演一次,这就为观众们近距离接触艺人创造了条件。这个做法是西格等人首先提倡的,为的是拉近观众与歌手之间的距离,拒绝“歌星”的出现,保持民歌的淳朴特质。

除了音乐之外,民歌节组委会还特意安排了一支杂耍团体当场献艺,并免费教观众一些基本的杂耍技巧,吸引了很多带孩子的家长参加。

为了吸引更多年轻人参加民歌节,组委会特意聘请年仅26岁的李维·兰蒂斯(levi landis)担任民歌节的总导演,负责签约乐队。作为“y世代”的一位音乐爱好者,他为民歌节找来了好几支非常年轻的乐队,风格也趋向多元化,不仅有美国白人的传统民谣,还包括黑人福音歌曲、新奥尔良爵士乐和爱尔兰民间舞曲,甚至还有一支凯尔特风格的重金属乐队也被请来表演。

不过据我观察,真正坐下来认真听音乐的还是以中老年观众居多,年轻人多半留在露营区喝酒聊天,或者一起玩各种游戏,不少人甚至连一次主舞台的音乐会都没有参加过,对于他们来说,民歌节其实就是一次可以光明正大地喝酒或者吸大麻的露天派对而已。

周五的下午天降大雨,雨过天晴之后,营地里传来阵阵尖叫和欢呼,原来,一群年轻人找了一个坡地,玩起了滑泥。熟悉摇滚史的人都知道,这个场景曾经在1969年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上出现过,是那个著名的音乐节上最有代表性的一个片段。年轻人显然在重温那段时光,但模仿得并不彻底,他们在地上铺了一层塑料布,这样就不会受伤了。

费城民歌节这样的场合是如今唯一能看到一点当年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的影子的地方,但很多细节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比如,两代人都喜欢穿扎染t恤衫,但当时的人们自己染布自己做,如今可以民歌节的特许商店里买到现成的衣服。再比如,当时的人们都喜欢赤脚,如今的年轻人则穿上了一种类似袜子的分趾球鞋,看上去光着脚,脚底板却很安全。再比如,从当时拍摄的那部纪录片里我们可以看到,当年参加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的那群人普遍面黄肌瘦,可今天的孩子们则大都是小胖墩。伍德斯托克音乐节因为准备不足,出现了粮食短缺,多亏几个志愿者用事先囤积的花生、椰肉、瓜子、燕麦、葡萄干、面粉和糖加上水后熬成糊糊免费分发,观众们才不至于挨饿,可费城民歌节的观众可以很方便地买到各种风味的吃食,而且大都是油炸和包装食品,热量极高。

还有,当年那场暴雨不仅造就了滑泥这一经典场景,还把简陋的临时厕所尽数淹没,使得整个山谷成了“粪香四溢”的化粪池。如今费城民歌节则到处可以找到用塑料壳搭建的临时厕所,里面不但有卫生纸和洗手液,还有人定期清理,更换化学药液,其卫生条件绝对比北京的绝大部分公共厕所要好得多。

其实,就连费城民歌节本身,10年之间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记得10年前大家总喜欢把营地想象成一个封闭的童话世界,每次有新人进来都会开玩笑地问:“外面的真实世界有啥新闻?”可如今整个露营区都被wifi信号覆盖了,几乎每个人都在用手机上“脸谱”(facebook)网站,想与世隔绝都很难。

民歌节的未来

周一的早晨,费城晴空万里。狂欢了三天的露营者们互相帮着收起帐篷,拥抱作别。必须承认,费城民歌节有一点和当年的伍德斯托克相比没有改变,那就是大家相互之间都非常友好,仿佛都是一个大家庭的兄弟姐妹,任何好东西都会拿出来分享,每个人都表现得像个雷锋。我觉得这就是费城民歌节最吸引人的地方,它体现出来的是一种新型的集体主义,甚至可以看做是一种简化了的宗教,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从这里找到了某种归属感,又因为大家崇拜的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音乐之神,所以对不同的个性相当宽容,这一点是任何宗教都不可能做到的。

但是,这种集体主义狂欢不能光靠音乐来维系,需要点别的东西,这就是对世俗生活方式的反抗。无论是扎染t恤衫还是滑泥,无论是大麻还是烈酒,都可以看成是一种叛逆情绪的宣泄。不过,我相信,如果没有了音乐,这种反抗也就失去了最重要的表达媒介,从而变得难以为继了。

山姆是最后一个撤离的人,他指着满地垃圾对我说:“现在的孩子们太不懂事了,十几年前这里每次演出完毕地上都是干干净净的,基本不用专门派人来清理。”

确实,时代变了,山姆本人也在变化,他早已放弃了“死头”生涯,加入了一家保险公司,靠卖保险发了大财,开上了陆虎越野车,过上了殷实的日子。

我收拾好背包,把帐篷拆下来,重新卷成一卷还给了诺拉。帐篷下躲了三天的昆虫们纷纷跳了出来,我一不小心卷进了一只蚂蚱。

摘自《三联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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