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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饮酒的器具看古今饮酒境界差距

发布时间:2017-01-23 栏目:专题 投稿:迅速的手链

古人饮酒,却不似今人一样以饮为饮,全然忽略了一个“雅”字,使得酒宴往往因“重饮轻雅”而不堪入目。古人饮酒时为使酒事更臻完美,达到身心俱乐的境界,在许多方面常有细微的功夫。如环境则择名花一側,要有如絮白雪,或用秋雨的淅沥声点缀,酒杯则更是举足轻重,等等。事实上古人击竹赏花饮酒会吟诗的飘逸若仙,正是中国酒文化的精粹一面,也正是今人之所以为人的寒碜与委琐。现代人的物质水平越来提高,则越来不懂得传统的享受,率意将许多极有价值的古代精神遗产弃之,终至绝之。相形之下,古代字画器物,乃至古人不经意间使用的溺壶等所谓“古玩”却一直“居热不凉”。藏板桥之竹而不知板桥之长;赏唐寅之字,只知其“游色”人间,实在是人云也云的盲目崇拜。说到底,只不过是“拜金”罢了。此之所以然,一则是古“形”弥珍而古“神”无足轻重;二是环境的变迁、思想的裂变;最重要的则是物欲横流的现代人对古人认识上的淡漠与陌生了。在我看来,这实在是现代人对古“神”的一种冷酷的浪费与践踏了。关于饮酒器具,是随着历史的不断进步而渐臻完善和精美的。新石器时代的樽壶,商周时期的青铜酒器,汉代的玻璃、海螺杯,以及之后出现的金银酒杯;到了唐宋之后,则大多为陶瓷品取代,而且一直沿袭到今天。现代的精美酒具品种繁多,数不胜数,在这里就不多说了。至于古代的酒具,则有樽、钟、爵、盂、瓯、盏、斛等数十种名称。古人逢事往往讲究情调,注重氛围,故而特别重视酒具,不同的场合是有严格的限制的,况且还有浓重的阶级色彩。李白诗中的“美酒樽中置千斛”、“举杯邀明月”、“莫使金樽空对月”、“鸬鹚杓,鹦鹉杯,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飞羽觞而醉月”等等;还有杜甫的“十觞也不醉,感子故意长”,王昌龄的“一片冰心在玉壶”,王翰的“葡萄美酒夜光杯”等都是对饮酒饮酒器具描写的千古名句。可见,古人确有“非酒器无以饮酒饮酒之器大小有度”的讲究。金庸在《笑傲江湖·论杯》中专有论述,文字优美,兹摘要抄录如下,大家共赏玩之——“……你对酒具如此马虎,于饮酒之道,显是未明其中三味,饮酒须得讲究酒具,喝什么酒,使用什么酒杯。喝汾酒当用玉杯,唐人有诗云;‘玉碗盛来琥珀光’。可见这玉碗玉杯,能增酒色!……这一坛关外白酒,酒味是极好的,可惜少了一股芳冽之气,最好用犀午杯盛而饮之,那就醇美无比,须知犀牛杯增酒之香,古人诚不我欺……至于饮葡萄酒嘛,当然要用夜光杯了。古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要知葡萄美酒作艳红之色,我辈须眉男儿饮之,未免豪气不足,盛入夜光杯之后,酒色便于鲜血一般无异,饮酒犹如饮血。岳武穆词云:‘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岂不壮哉!……饮这梨花酒呢?那该用翡翠杯。饮这玉露酒,当用琉璃杯。玉露酒中有如珠细泡,盛在透明的琉璃杯中而饮,方可见其佳处……”。这段文字甚长,却的确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算得上是真正窥古人之意而会饮酒择杯之道的高手了!中国人喝了几千年的酒了。那会儿人们喝酒喜欢在露天,不在露天,也只是在四面皆空的亭子里,或在河边的船上。很随意,喝酒的规矩都是后来演化出来的。你看白居易送客:“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白氏虽被贬但还做着“九江郡司马”,是个副市长的职务。他在平民百姓级别的船上酒家饯行,才有了与琵琶女的相遇,也才有了千古名篇《琵琶行》。再如:“故国归人酒一杯,暂停兰棹共徘徊。”(杜牧《江上逢友人》)偶逢友人,停下船来也是在船上喝酒。“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柳永《雨霖铃》)没在船上,但在岸边的简易帐篷里。就连荆轲赴秦行刺这样的大事,主客也只是在易水边简单地喝两杯,情到意到,得了;重要的是办事。今天,你可能在月台上,在登机处喝酒吗?

再看以酒养诗的李白。那次李白到友人家喝酒。照今天的逻辑,应客随主便才是。大约主人没酒了,你听作为客人的李白怎么说:“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意思是,你请我来喝酒你怎么说没有钱了呢;真的没钱你把五花马和千金裘拿出来让孩子去换酒呀!率性天真如此,今天还能见到吗?

最雅的一例。你看那时间是“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地点为“会稽山阴之兰亭”,人物“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四周景物更是好看:“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这样的好景致在亭子里是待不住的,尽管这是兰亭;于是诸贤列小溪而坐,置杯于水中任其漂流,漂来便饮之,饮之再咏之。此番情趣,不知如今五星级饭店豪宴之酒客们向往否?

官职相当于如今市长的欧阳修要喝酒也是到山间的亭中。酒是山泉酿的土酒,菜也是山间野菜。那一帮随从大约还有几个山民吧,与欧阳“市长”“觥筹交错”,直到“夕阳在山”;其间,绝没有师爷幕僚陪市长大人喝酒的诚惶诚恐。“市长”输了,照样挨罚;喝醉了失态,也没人当回事。这里,就“市长”而言,喝酒只是手段,“乐其乐”才是目的,这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想一想,这种干群的喝酒关系,多令人感慨啊。而且,欧阳修是由“中央干部”被贬到地方当“市长”的,他虽然乐观,那也是无可奈何自我排解。今天,若有幸陪被贬的哪怕是镇长乡长喝酒,能有一丁点儿这样的意境吗?

柳宗元送薛存义,可是薛存义已走了。于是,柳宗元提了点儿酒拿点儿肉立马追了过去,追到江边终于追到,就在此地坐下边吃边喝边谈(见柳宗元《送薛存义序》)。柳宗元所嘱一番话,那绝对是一篇微言而大义式的封建时代官场的政治经济学,即使今天的理论家也不见得能把封建社会吏制的本质如此生动、简练、精准而深刻地概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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