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的自白（下）
26，
我坐在旷野中犹豫了整整一天。
我想起那天我拎着丁原的首级去拜见董卓的时候，身为一方老大的董卓居然是先对我躬身下拜。
他经常吩咐我一个人去赴相府里的家宴。
他带领群臣去给我的飞羽祝贺百日。
他甚至允许我任意挑选郿邬里的那八百个女人。
他甚至连我纳个小妾都要把把关先。可是，义父你不该把关把我的貂蝉把到了你自己的床上！你这个该千刀万剐的老贼！
……
我的脸上忽怒忽笑。
我还有选择，我还可以杀了王允去义父那里请功。
我还可以再去寻找另一个土豆。
我去杀王允？
杀董卓？……
杀王允？……
玉兔东升，我抬头看了看月亮。
我想起那夜貂蝉抬头看天的时候，天上那轮明亮的圆月忽然就黯淡了下来了……
这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多可以让月亮都想要躲避的土豆！
一个人阴恻恻地接口道：你的貂蝉？你的貂蝉明天就会被相国带到郿邬那个淫窟中去了！
不用回头我就知道说话的人是那个龟奴李肃。他其实是王允安插在董卓身边最大的一个卧底。
永远都不要小看那些奴才。要知道江东的大英雄孙策就死在许贡的三个家奴手中。在司徒的计划中，为了双保险，我负责用大戟刺杀董卓的咽喉，而龟奴李肃负责第一时间将董卓枭首。
老贼居然要把貂蝉带进郿邬！！！！！
李肃显然是听见了我的切齿之声，继续阴恻恻地说：司徒说董卓三日之后就会返回长安，那时候老贼刚刚走出温柔乡，防备必然松懈，可一举成事！
我沉默良久，叹了一口气，一语不发地向旷野深处走去。
27，
三天后我才形容消瘦地返回长安温侯府，而明日清晨董卓就会从郿邬回到长安。
我相信，长安城中有很多人和我一样，今夜无法入睡。
天还没亮的时候，我忽然坐起身来，吩咐家丁把后厨那个哑巴癞头给我唤来。
我找出一丈白布，用狼毫在布上面写下来一个大大的“吕”字。我给那个哑巴癞头比划道，你马上去未央街头，清晨会看见一个峨冠博带的肥硕的大脑袋从那里经过；你用长竿将这块白布撑起来，在那个人面前晃三晃就算交了差。给你五十两银子，完事后你走的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回长安！
哑巴癞头临走的时候，我又补充比划道，找个帽子戴在头上，扮成道士！
我知道董卓上朝必然会经过未央街，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明白此举的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希望他能占卜出他将死于吕布之手。此举就算是我吕布对义父董卓所表示的最后一点感恩之情了。
至于老董能不能逃过这一劫，那就要看天意。
我们这个纷乱的年代，几乎所有出来混的人都相信这样一句话：
纷纷世事无穷尽，天数茫茫不可逃。
28，
在我的大戟刺中董卓咽喉的瞬间，董卓睁圆了眼睛。当他嗟愕地用手指着我还想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龟奴李肃一刀斩下了他的首级。
我从血光冲天的相府中救出了貂蝉，而貂蝉是唯一一个从相府里活着出来的人。
我把貂蝉抱上赤兔马，牵着马低着头走向温侯府。
我走的很慢，因为未央街上挤满了欢庆的人们。看着人们的狂喜，我百思不得其解：前几天达官贵人们还在模仿相国府里的排场，甚至相国的走路姿势，相国打响指的仪态；转眼间便开始挥舞着各种颜色的彩旗，争先恐后地涌到大街上表明自己兴奋快乐的态度。
亢奋的人们都想触碰一下他们心目中的偶像，因为是我为他们杀死了他们都想杀而又不敢杀的人。这就是人生的滑稽之处：我不过是为了马背上的这个女人就见色忘义地杀了自己的义父，而仅仅是因为义父是个荒淫残暴的人我就变成了英雄。
人们的欢欣如此真诚，以至于我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够真诚了。如果在我面前的时候人们欢欣雀舞，而在我背后的时候人们会面带鄙夷地戳戳点点的话，他们的这种不真诚反而会让这个世界显得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真诚。
安顿好貂蝉之后，我说我要去大街上看看，我记得王允说过要把董卓的尸首号令通衢。貂蝉问：将军是要去鞭笞老贼之尸么？
我答非所问：为了你，我亲手诛杀了自己的义父。
貂蝉哆嗦了一下说，可是你的义父是国贼。
我发现貂蝉讶异地张大了嘴巴，哆嗦的更厉害了。
29，
我以为整个长安城中只有我还会想着要去拜祭一下官员们曾经的老大、百姓们曾经的相国、天子曾经的尚父，没想到当我找到董卓被百姓们践毁得支离破碎的尸体时，有一位皓首白须的老者正伏尸大哭。
我认出那个人就是蔡邕。
我走上前去想要安慰一下老学究，忽然从黑暗中蹿出几个武士，将老头五花大绑后带走了。
那些人是司徒王允第一时间组织起来的自己的虎贲卫队。
朝堂之上，老学究说自己当然知道董卓是国贼，在人们弹冠相庆之际自己是不应该跑过去哭奠一番的；但是董卓待己甚厚，说什么也要哭上一哭。
王允便下令要将老学究腰斩于市，虽然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群士大夫为正在续写汉史的蔡老爷子求情，王允也没有为之所动，仅仅是把腰斩于市改为留全尸缢死于狱。
我发现司徒也好，尚父也罢，一旦得势好像也看不出多少分别，王允只不过就是下一个董卓，他和董卓的区别是，他的手很白而董卓的头很大罢了。
我不明白司徒为什么单单选择我监管对蔡老爷子的缢死之刑，按道理我更应该去巡视城防，而不是牢狱。
我把三尺白绫送到了狱中蔡邕的手上。我没敢问他还有什么未竟之事，因为我害怕他把自己的宝贝女儿蔡文姬托付给我。
老爷子却自己说了：温侯可否为老夫做一件事情？
我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哦，哦，老先生但讲无妨。
奇怪的是老蔡托付给我的不是女儿而是一本书：我死之后，能不能把我和我府中悬于高粱之上的那本书一起下葬？
我答应了。
在老爷子把脖子探向扣套的时候我禁不住问道：老爷子您跟随相国上朝，在未央街难道就没有看见一个哑巴道士举着的那块白布吗？
老爷子明白了，他瞪了我一眼说，原来那上面的字是你写的！
我说是啊，您这么渊博难道就没有看出点什么来？
看出你奶奶个头！真他妈的没想到你他妈的连自己的姓都写不对，那么简单的一个“吕”字生生地让你这个王八蛋写成了两个“口”！错就错吧，操你妈那么老长的一块布，两个“口”居然还被你这个龟孙子在两头各写了一个！
我脸上好一阵臊红。臊红褪尽的时候，蔡老爷子也蹬了蹬腿撒掉了他最后的一泡尿。
据我所知，临终前的这席话是他老人家第一次讲粗口。
30，
长安城里的士大夫们自发地为老蔡张罗后事，他们都感叹说，只会做学问的人最好不要入仕。
我去蔡府的高粱之上找到了那本书，居然也是一本脏兮兮的手抄本。我的脸又是一红，因为我根本不认识手抄本封面上的那三个字。于是我始终都没弄明白：何以老爷子把这本书的归宿看得比自己女儿的归宿还要重要。
在给老蔡封棺之前，我把这本书展开来盖在了老爷子的脸上。
我决定回家好好学习，最最起码我也要首先学会写好自己的名字。
（很多年以后，中原出现了一个日月神教，有一位醉心于古典音乐的教中长老名叫曲洋，他找到了蔡邕的墓，自然也就得到了这本书。
据说这本书使得他的音乐造诣大幅度提升，以至于他都想放弃教中的地位和武功去深山老林归隐。结果他刚刚和衡山派的一个家伙完成了乐队的组建就双双被黑白两道的人杀死了。于是这两位音乐界的大师非常可惜地只为后人们留下来唯一一篇名叫《笑傲江湖》的作品。——原本他们还想把《笑傲江湖》当作以后专辑的主打歌曲来着。
有人说，这本书名叫《广陵散》。）
31，
接下来的日子我总是打不起精神。
我有了方天画戟，我有了赤兔马，我有了貂蝉。我什么都有了，可是我却实实在在地打不起精神。
因为我丢了“忠义”的人品，也没了信誉。要知道在我们这个乱世，忠义是别有用心的人所营造出来的位居第一的人品要素。
没有人再和我来往，往常热闹非凡的温侯府门前冷落鞍马稀。也只有司徒王允请我吃过一顿饭。
宴席上的司徒不苟言笑，丝毫没有我曾经熟悉的他的谄媚。自始自终他都没有提及在诛杀董卓的行动中我的功绩，而是面沉如水地说：温侯，小女貂蝉下嫁与你，按理我应该做你的义父。可是你知道么，不仅仅是我不敢做你的义父，恐怕以后也不会有人敢收留你，做你的义父了。
不得不感叹世态炎凉。数十天前，司徒还说过“小女貂蝉得以高攀温侯，乃是王家的福份”，而今变成了“下嫁”。
我将彏中的酒一饮而尽，问道：为什么？
司徒继续沉着脸，用白花花的手指头指着我说：因为天下诸侯都已经知道你这个人“啖父”，注定是个害主的人。谁还敢养虎为患，自取其祸？！
我心中一惊，说不清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因为司徒的手。
我已经知道了司徒的潜台词，看样子白花花的手比大脑袋要厉害的多。
我知道从此以后连司徒都不会请我吃饭了，于是我决定闭门谢客，让貂蝉好好教教我认字读书。
32，
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不是你关上家门闭上眼睛就表示能和这个嘈杂的世界彻底无关。因为董卓一死，新的战乱就开始了。
董卓的女婿牛辅与李傕、郭汜合兵攻打长安，司徒令我迎敌，并令李肃为先锋。
李肃这个龟奴哪里是打仗的料，他被牛辅劫寨，折军大半。这给我提供了绝好的理由，我依军法除掉了他。我不能让司徒王允在我身边安插上如此危险的一个间谍。
然后我大败牛辅。
为了谋取牛辅手中董卓敛聚的珠宝，牛辅的心腹胡赤儿又杀了牛辅来投奔我。我又杀了胡赤儿，把他的珠宝全都交给了貂蝉，让她把这笔惊人的财富收藏起来以备日后之用。
接下来我又被李傕、郭汜用计打败，长安失守。李傕、郭汜将司徒王允灭门九族，然后独霸长安。这两人合在一起，比董卓还要董卓。
我只得去投奔袁术。袁术觉得我是一个反覆不定的危险分子，拒而不纳。
我接着去投奔袁绍。可当我帮着袁绍击破诸侯张燕之后，袁绍也对我下了逐客令。
司徒的预言果然没错。
我又去投奔张杨。张杨倒是接纳了我，可是李傕、郭汜又逼着他杀我，我只好再投张邈。张邈给了我不少人马战将，还给我配备了军师陈宫。在军师的谋略之下，我带领着大将张辽、高顺、魏续、宋宪夺下了曹操的起家之地兖州和濮阳。
这自然犯了曹操的大忌，他领着大军前来复夺。于是在濮阳城下，我又经历了一次酣畅淋漓的决斗。
33，
濮阳城下，两军对圆。
正是济郡麦熟的季节，天还不算太热，我却看见一位大汉裸着上身，骑着无鞍马威风凛凛地立在战场中央。
能够自信到不用顶盔贯甲的人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斗士。他手中的宝刀虽然没有青龙偃月的威严，却饱含着浑不讲理的夺夺霸气；没有丈八蛇矛的嗜血，却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件兵器都要渴斗！
二十余回合，不分胜败。
人兵合一才是武学的至高境界，他居然是最直白地做到了“合一”——他的刀渴斗，他的人在拼杀中也一直吆喝着两个字：过瘾！过瘾！！他的眼睛瞪的血红，却没有丝毫的仇恨，有的只是亢奋而又狰狞的快感！
如此的直截了当，甚至肤浅，这也许就是千晓生没把他列入兵器谱的原因吧？但我敢说，如果千晓生还要扩大兵器谱的话，他一定可以名列第七。因为最简单的方式有时候也是最好的方式，最厉害的方式！
我喝道：壮士且住！
干么？不想打了？不想打了可不行！俺自出娘胎就没打过这么过瘾的架！
我笑了：二十招你还不露败象，真有你的！且通名再战！
俺乃谯县许褚！
你就是外号“虎痴”的许褚？
是啊！你不用给我通名，我知道你是吕布，天下第一的吕布。天下第几俺不在乎，可你不想打了可不行！
我暗暗点头：果然是嗜战如命的“虎痴”。
曹操不耐烦了，天下第几他不在乎，他只在乎天下。于是他的鞭子一挥，门旗下又奔出一位斗士。
我猛然一惊，因为我看见他双手挥舞的兵器几乎和我的一模一样！——他的画戟只有三尺长，但两手中各有一只；他的背后更是插了数只更短的飞戟。
我想起来了，他应该就是千晓声所说的“六典韦”！
甫一交手我就明白了：同样是练戟，为什么典韦是第六而我是第一。他的左手戟偏刀，右手戟偏枪，飞戟隐含着飞针的功夫；虽然三样功夫俱臻上乘，所有的戟加在一起也刚好是一丈，但他还不能如我一般将刀、枪、飞针的功夫练到一条大戟上来。
果然是天下最难练成的神兵！
而只有我练成了！我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虎牢关能力敌三张四关的吕布，难道还打不过六典七许？！
我豪气勃发，将天下唯一的这条丈余长的大戟挥舞到极至！酣斗中，我看见典韦根本无暇取飞戟伤人；而“虎痴”许褚大汗淋漓，再也腾不出功夫去吆喝“过瘾”了……
可惜曹操的眼中没有江湖，曹操手下的武士们也没有江湖中不倚多胜少的道义可言。曹操的鞭子一挥，夏侯惇带着夏侯渊、李典、乐进一窝蜂地涌过来……
于是，我被曹操打败，城池失守，我不得不再一次亡命天涯。
34，
我一直逃到了海边。
四处打探消息的探子们都已经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没有任何一个诸侯肯再收留我，因为我背着一个“啖父伤主”的名声。
刘备？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我不记得有哪一位得势的诸侯名叫刘备。
陈宫一愣：虎牢关一战，天下闻名，何以将军竟不知刘关张之名？
我这才想起来。我当然知道关羽关云长、张飞张翼德，唯独不知道那个挥舞着粪叉的人的名字。“三英战吕布”成了谈资之后，我才知道这个人姓刘。
我问，徐州不是陶谦的么？
陶谦新死，印绶不传二子，但授刘备矣。
我忽然感觉刘备这个人绝不是只会挥舞着粪叉糊弄糊弄世人那么简单：一个武功不入流的人，居然可以让三张四关拜伏于麾下，居然可以空手道般地坐领偌大的一个徐州。
我不知道他能否收留我。再说我心有不甘，我厌恶这个欺世盗名之辈——可惜天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虎牢关之战，刘备的双股剑自始自终都没有触碰过我的大戟。
四海之大，竟没有我吕布的容身之地！那些穷兵黩武的诸侯，在用我的时候视我为天下第一英雄，在弃我的时候视我为一个“啖父伤主”的豺狼……
我看见无论多大的海浪冲向岸边，最终的结果都是徒劳无功地折回大海。那些为了天下视生灵如草芥的人，那些机关算尽的人，那些聚敛天下英雄只是为了把自己托起来的人，无一不是眼前或大或小的海浪。
我忽然厌倦了这个无限纷争的世界。我要退出江湖，带着严氏、貂蝉以及我的女儿吕飞羽找一个人烟稀少的乐土，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平平淡淡的生活；最好貂蝉能给我生个儿子，我会给他起名吕韦褚……
陈宫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对我说：事急矣！细作来报，袁绍与曹操打赌，看谁能先得将军之头，颜良文丑统军五万，典韦徐褚统军十万，正杀奔海滨！
我愣愣地说，大家各自奔逃去吧，我要退出江湖。
陈宫跺着脚给我上了一堂哲学课：退出江湖？人就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怎么退？！
一语惊醒梦中人。于是我带着残兵败将，竟投徐州。
35，
我不得不承认，刘备同所有的诸侯都不一样。
我投奔袁绍袁术等诸侯的时候，那些领导总是大刺刺地高坐在庙堂之上，摆出一副收留丧家犬的架势。而刘备却带着关张，居然是出城三十里迎接我。这让处于困境中的我不得不感激涕零。
有意思的是关张二人的表情大相径庭：关羽顺眉含眼，依旧沉稳内敛的像一个老谋深算的剑客；而张飞怒瞪环眼，依旧像一个嗜血如命的屠夫般随时准备搏斗。
我至死都没搞明白：刘备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可以把武功卓绝而性格迥异的这两位勇士给整饬的服服帖帖。
刘备在徐州官厅给我接风洗尘。酒至半酣的时候，张飞忽然没来由地冒出一句话：吕布，听说你的码子貂蝉非常性感，你叫她出来给我们跳段钢管舞，如何？
我气冲牛斗地拔出了剑！
刘备慌忙站起来，叱令关羽将张飞扯出官厅，他冲我一拱手：将军休怪，吾弟经常酒后失德，来日定让他给将军负荆请罪！
我齿寒心冷地说：蒙使君不弃，但恐令弟不能相容，布当别投他处。
刘备诚惶诚恐地说：别介别介，将军不要和一个莽夫置气，要不这样吧，徐州附近有座小城名叫小沛，是俺昔日屯兵的地方，将军屈就着先去那里歇歇马你看如何？
无奈何，我最终进驻了小沛。
去小沛的路上，陈宫叹了一口气：好厉害的角色！
什么戏？
刘关张三英再战吕布啊！
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张飞的挑衅是刘备一手导演的，其目的就是把虎狼之徒的我赶出徐州，求得自身的安全倒还在其次——如果仅仅是为了安全刘备完全可以不收留我；重要的是小沛有了一个勇猛如我的大将把守后，关张就可以合兵一处驻守徐州。刘备也根本不担心我不沥心用命，因为普天之下我只有小沛这一个立足之地了。
于是，别说象曹操这样的军事家们，就连那个色利胆薄的袁绍都没敢兵犯徐州。原因很简单：徐州城里有关张，小沛城中有吕布。虽然诸侯们都垂涎徐州这块大肥肉，但是当这两座城池互为犄角之势后，谁都知道这块肥肉里的骨头其硬胜铁。
36，
小沛的秋天乏善可陈，我的生活也渐渐地规律起来。
上午巡城。那么缩微的一个弹丸小城，走一圈还不够赤兔马活动开筋骨。这让我偶尔会想起虎牢关，同虎牢关比起来，小沛仅仅是一个沙盘。
下午学字。世人都以为貂蝉止有美色，顶多还会跳跳脱衣舞，殊不知貂蝉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女工烹调样样拿手。貂蝉爱极飞羽，虽然她并非飞羽的亲生母亲，但飞羽如果闯了什么祸遭到责骂，一定会狡猾地藏在貂蝉的身后。貂蝉给飞羽设计了很多童装，让飞羽穿上去简直就像是一个天使，以至于长安城常有裁缝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向她求肯这些童装的设计图。严氏则无所事事，整天整夜地不是打麻将就是扎金花，陈宫的老婆因为输给过她很多钱，便给严氏起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外号——麻花。
偶尔陈宫会在黄昏的时候过来给我讲一堂政治课，无非是分析分析天下的格局、揣度揣度各路的诸侯。谈到刘备的时候，陈宫的结论是：虽然从格局上看刘备势单力薄，但总有一天，这个大耳朵的霸业会远大于袁绍之流。因为即便是极小的一个细节，刘备也是绵里藏针的——比如刘备在投靠别人的第一次见面自我介绍的时候，总会说：汉室末胄刘备云云。仅仅就是这四个字就足见其城府：我是汉室宗亲，你如果还是一个将忠义挂在嘴边的人，就不得不收留我。其实这句话是大不敬的，献帝至少在名义上还在君临天下，你凭什么敢提“末”这个字？
其实我很讨厌政治课，虽然陈宫总是强调说，这是必修课。
晚上我会和貂蝉在院落里小酌，在心情惆怅的时候，貂蝉会轻启朱唇，对着月亮为我做歌：你问我爱你有所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看着柔情的貂蝉，我感慨万千：貂蝉是个多好的女人啊！严氏只为我生了一个女儿，而她自己又没有生育能力，为了吕氏刀工不至于失传，她又为我物色了三房——三房是徐州城防办主任曹豹的女儿。
可惜这是一个男权至上的社会，在历史上留名的漂亮女人一定得写成祸水红颜。即使我把貂蝉写的如何善良如何温婉，多少年后人们还是会如此定论：她是一个会跳脱衣舞的绝色祸水。
37，
浊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长相见。
貂蝉又在为我而歌了，我如醉如痴；身后却传来了鼓掌之声：好词，好词！
是刘备，关张二人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后。
刘备说，人言人中吕布，今可改为“人中貂蝉”。温候英雄盖世，貂蝉闭月羞花，真神仙眷侣也！
我客套了几句，貂蝉已经敛袂退入内堂了。我发现，那个叫嚷着要让貂蝉跳钢管舞的张飞，刚才看见貂蝉的时候跟看见一只猪一样毫无表情。陈宫论戏之言果然不谬。
刘备的表情忽然严峻起来：请退左右！备有心腹之言说于奉先。
我的左右都退下了，而关张依旧一左一右地一动不动。我明白了，刘备所说的“左右”，不包括他自己的左右。
刘备给我看了一封密函。
密函是曹操假借天子的名义而发的——曹操已经兴兵将李傕郭汜赶出长安逼为草寇；然后迁都许昌，挟天子以令诸侯。密函上说，只要刘备杀了吕布就可以自领徐州牧。
刘备哈哈一笑说，哥们儿，这是曹操的二虎竟食之计罢了。咱们是磁器，外人焉能离间？
我由衷地点了点头。虽然如此，我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刘备接着忧虑地说，曹操此计不成，必引大军前来征讨。可惜兄弟我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这可怎么办呢？
我冲口而出：玄德公如此待我，我岂能怀私？向日我从牛辅那厮手里夺来了无数珠宝，愿奉兄长，用以招兵买马！
取珠宝的时候，貂蝉不无忧虑地说：老公，这可是俺们立身安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了，你怎能轻易地交给刘备呢？他是不是在诓咱们哪？
我笑了笑：真是妇人之见。如果他按照曹操密函的意思杀了我的话，别说珠宝，就是连你也能抢走啊！
将刘备送出小沛，回身就和陈宫撞了一个满怀。陈宫气急败坏地顿足道：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啊？你怎么能将日后东山再起的凭借拱手让人呢？！
陈宫继续顿足：你怎么就不走走脑子啊？大耳贼杀你是很容易，也能得到珠宝，可是杀了你谁帮他守小沛？还抢你的貂蝉呢，你以为你那倾国倾城的貂蝉跑到小沛城头秀一秀，曹操的军队就会集体自杀啊？！你他妈的政治课都白上了啊！
38，
曹操并没有兴兵，他用了更高明的方法：他告诉袁术说刘备想要吞并他的南阳并垂涎他的第十三个姨太太，然后又以天子诏命令刘备征讨逆贼袁术，进兵南阳。
结果这二人就开始在盱眙死掐。
陈宫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将军赶紧去夺徐州！你的岳父曹豹刚好可以做内应！
话音未落曹豹的小蜜秀莲就摸黑过来送信了，她说，张飞昨晚喝多了，把你岳父光着PP打了五十军棍，还一边打一边说，我打你便是打吕布！
秀莲说，绝对没醒！
陈宫还是不放心：何以知之？
秀莲吃吃地笑了半天说，因为是我服侍他更衣的，我把他的衣服脱光后又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我还没把文胸解下来他就鼾声如雷了！
我还在犹豫，陈宫吼道：难道你要等政治课毕业之后再动手吗？你已经被刘备涮过两次，就不想涮还他吗？
39，
徐州丢失，已经东取广陵的刘备军军心大乱，不久被纪灵劫寨，刘备又一次沦为“孤穷”。
陈宫说，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派兵守卫徐州刘备的宅门了吧？你现在可以请刘备来，把家眷还给他，让他反过来为你守小沛。
我大叫一声好，哈哈，六月债还得快，你也给俺吕布做做犄角吧！
将刘备送出徐州城门的时候，我得寸进尺地说：玄德公，那些珠宝可是货真价实的么？——我的潜台词是，你应该将珠宝归还于我。
我点点头。我不会再要那些珠宝了，那些珠宝显然买不下一座徐州城。有了徐州城，退可以立身安命，进可以东山再起。
40，
一日我同时收到了两封信。
一封是袁术的密囊，那里面居然有一本袁术儿子的写真集。袁术在附信中说温候唯一的女儿飞羽年已及笄，而自己也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两家应结为秦晋之好。
另一封是刘备的加急文书，说袁术的大将纪灵目前正在整军备战，不日将兵犯小沛。小沛与徐州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将军应该出兵救沛。
陈宫先是忍不住呵呵一笑：这个袁术，还记着刘备垂涎他姨太太的仇呢，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刘备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人打仗呢？他也不想想你夺下徐州之后，张飞因为没有保护好刘备的家眷，差点在刘备的面前自杀谢罪；还是刘备拦住他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刘备为了兄弟，可以说把世上所有的女人都得罪了，怎么会垂涎袁术的什么狗屁姨太太！
接着陈宫眉头一紧说，这个事情很有些难办。袁术攀亲的意思其实是想让你在他攻打小沛的时候袖手旁观；但小沛如果落入袁术之手，你的女儿一定做不了袁家的儿媳，因为袁术下一步就会吞并孤掌难鸣的徐州。唉，还是这个大耳朵高人一筹，他已经看出了这其中的关节所在。
我这段时间恶补的政治课当然也没有白学，我说，徐州当然不能失去小沛这个犄角，当年刘备不肯杀我谋取珠宝正是这个原因。
陈宫赞许地点了点头：可是如果你出兵救小沛，必然会得罪袁术。袁术现在毕竟势大，如果他一怒之下联盟曹操，徐州一样保不住。
我忽然灵光一现，胸有成竹地对陈宫说：我有办法了！
41，
中军一百五十步外的辕门中央，直直地插着我的大戟。
刘备和纪灵一左一右地坐在我身边，各自惶恐不安。谁也没想到我居然会把这两个冤家请到了同一张餐桌之上。
我说，我要给你们两家解斗。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如何解法？
我说，你们看我的大戟，我坐在这里射一箭，如果射中大戟小叶，你们就罢斗；如果不中，你们再死掐，如何？
指挥十万大军的纪灵不干了：靠！你以为我们是在拉斯韦加斯赌钱玩啊？
我冷冷地说：这是一个各安天命的时代，我们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哪一天不是拿自己的命在赌？你若不想赌的话，就要先胜过我的大戟。
这句话哲学的部分说服了刘备，大棒的部分震慑了纪灵。
我一边取过雕弓一边说，依我这个解斗之法，不从者，我将并力杀之！
大戟的小叶比苍蝇的生殖器可大多了——箭如流星，一箭正中小叶。
两家因此罢斗。
后来听说纪灵的十万大军一边脱去征衣一边感叹道：想不到吕布的一只羽翎箭，就让我们免于战事。
再后来中原大地搞过一次征集和平吉祥物的民间活动，得票最高的有两样物什：羽翎箭以及大戟的小叶。
42，
所谓乱世，就是你经常会面对树欲静而风不止的状况。
乱世还乱在一点小屁事就可以让一座城池易主，甚至可以颠覆一朝君王一朝臣。
张飞夺了我一百五十匹马其实只是一件小屁事，可就是为了这件事，我把刘备赶出了小沛。没过多久，刘备投靠了曹操，又带领着大军把小沛和徐州一股脑地夺了回去，我只剩下下邺这一座孤城。
这一次曹操发挥了“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精神，他把小小的一个下邺围得水泄不通。
但是我并不慌张：下邺有泗水之险，更兼粮草充足，完全可以自守无虞。再说了，即便战败也要让曹操吃够苦头。只有这样，我才更有归顺曹操的资格。你看，我的确没有白上政治课。
第一次对阵，曹操很客气地对我说：你既然有诛杀国贼董卓的优良记录，干吗不投降，同我一起共扶汉室呢？
我有点动心，还没等我想好如何回答的时候，陈宫已经指着曹操的鼻子开始骂街了，在曹操还嘴的时候他冷不丁地瞄准曹操张大的嘴巴射了一箭。
其实陈宫根本没有辕门射戟的功夫，但正应了那句话：再差的猎人也有打中狐狸的时候。这一次陈宫的箭中奖了：他射掉了曹操的一颗门牙。
如果你知道在曹操满嘴的假牙中，那一颗门牙碰巧就是唯一的一颗真牙时，你就知道陈宫的箭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中了六合彩中的超级特等奖。
奖品却让我如坠冰窖：我知道我投降的机会和曹操的那颗真牙一样，永远地万劫不归了。
43，
曹操征讨张绣的时候，一次行军路上众人口渴难耐，曹操指着前方说：那里有一片梅林，酸溜溜的梅子挂满了树枝。
结果所有的士兵都被他们自己的口水给解了渴。
这是一个无比阴险的命令：对方的士兵有了疯狂的动力，而我方的士兵会误以为他们拼死一博只不过是为了保护吕布漂亮的小老婆。
于是这一次曹兵们的口水比上一次还要多，他们玩命般一拨接着一拨地疯狂攻城，又被我们一次又一次狙击在城下。
我看着血红的泗水，血红着自己的眼珠子。
奇怪的是曹操忽然下达了停止攻城的命令。
44，
第二天，下邺城外白浪滔天。曹操居然下令决泗水围城！
我明白了，曹操不止我吕布一个敌人，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消耗战方式打下去，即便攻克下邺，也需要很长时间的休养生息才可以与袁绍袁术再决中原。
漫天的大水将下邺城围成了一个孤岛，漫天的大水将兵将们眼中的坚毅稀释成惶恐。
我知道一切都完了。
彻底的绝望反而让我从所未有地清醒。
我看见曹操在高台之上饮酒作乐，浑然不顾浊浪中哭爹喊娘的黎民百姓。仅仅是为了实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略意图，就可以如此肆意地作践天下苍生。
天下总是在这样的残暴之徒手中滚来滚去。董卓、王允、李傕、郭汜、曹操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奉行无毒不丈夫的信条呢？还有那个刘备，人们居然都说他是个有德之人，很难想象，一个视妻子如衣服的男人，一旦得到天下，又怎能善待他的子民？在孤穷时候的爱民如子只不过是一个欺世的金字招牌罢了！
哀莫大于心死，我厌倦了，彻底地厌倦了。
死则死矣！我虽然没办法退出江湖，但至少我还可以放弃我自己，我至少还可以回到家中，听貂蝉唱歌，和貂蝉喝酒，就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让他们争吧，斗吧，我只想在人生的尽头还能够和我的貂蝉好好地做爱！
45，
世上还会有这样聪慧敏锐的女人么？——我的貂蝉，在我推开家门的瞬间就让我呆住了。
她穿着司徒府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薄纱舞衣，象那次一样笑若春花。她竟然提前就为我预备好了满满一大桌子的酒席！她像是完全地知道我心跳的速率！
她牵引着我坐下来。
她开始为我舞蹈。她是那么地欢快，象是根本不知道这是她的最后一舞！
她坐下来，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酒。
貂蝉说，她有很多很多话想对我说。
她说她不是王允的女儿，而是王允在洛阳偶然买到的奴婢。她是王允为我量身定做的一个女人，她隆过胸，垫过鼻梁，针对腰部还做过特殊的抽脂，因此她身上同时具备了长安城天上人间的妓女们身上的很多长处。
她说在相国府里的那次舞蹈是她一生中最难完成的一次舞蹈，在转向我的时候，她的表情必须悲痛欲绝；而在转向董卓的时候，她的表情又必须勾魂摄魄。
她说王允其实是一个天才的行为艺术导演，虽然如此，当我为了她真把董卓杀掉之后，她还是深深地被震撼了。如果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就杀掉了掌握着自己前途命运的义父，那么这个男人一定是真正地爱上了这个女人。
她说她爱飞羽。当她听说下邺已被决口的泗水彻底围困之后，第一时间就安顿好了我们的飞羽，她把飞羽送给了城中最不起眼而又最良善的一对老夫妇。她说如果避过此难也不用担心找不到飞羽，飞羽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碧玉，那是外婆留给自己的传家宝。
她说曹豹的女儿曹氏已经跑的没影儿了，而严氏还在打麻将，严氏一个人围着桌子转，自己给自己点炮，自己赢自己的钱。
她说自己没有跑是因为她还想和我做爱。
最后，她依旧笑若春花地说，我要和你死在一块……
46，
我忽然明白了很多东西，但这些已经毫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我知道貂蝉是那么地爱我。
忽然我的面颊一热，那是我终于夺眶而出的眼泪。
貂蝉吻着我的泪，把最该笑着说的一句话抽抽啼啼地说了出来：猪猡！我不是土豆！我也不是赵飞燕！！我是貂蝉貂蝉貂蝉！！！
我象第一次那样咬住了她的嘴唇：你是貂蝉！你是比赵飞燕还要漂亮的貂蝉！你是爱我的貂蝉！！
在我进入的瞬间，貂蝉象往常无数次做爱一样，轻咬着我的耳垂呻吟道：猪猡……
47，
深夜醒来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探向貂蝉，却发现床上只有我一个人。
我嚯然而起——卧房里站立着八个彪形大汉！他们羁押着貂蝉，其中一个人用牛耳尖刀死死地抵着她的咽喉！
貂蝉微微一笑：猪猡，你终于醒了，你睡的好死啊！——她说这话的表情就象是房间里根本没有外人，也没有人用刀抵着自己的咽喉！
我急忙寻找我的大戟。
貂蝉继续笑：别找了，宋宪早把它盗走了。
我明白了：他们劫持了貂蝉，却始终不敢对我下手，即使是我熟睡的时候。他们只敢悄无声息地偷走我的大戟。
貂蝉说，你快逃吧，只要夺回你的赤兔马，你就可以淌过泗水。
她温柔地说：猪猡！我不是土豆！我也不是赵飞燕！！我是貂蝉貂蝉貂蝉！！！
她忽然把脖子向前一迎，那把利刃就洞穿了她的咽喉！
我大吼一声冲了过去！
八名大汉霎时间逃走了七个，只有拿刀的那个一动不动。他其实比任何一个人都想逃，偏偏双腿象被牢牢钉死在地上一样，竟然一动都不能动。
我抱着貂蝉的身子，欲哭无泪。
宋宪与魏续带领着一帮人，一拥而上地把我绑成了一个粽子。
48，
天色已明。
魏续对着城外的曹军喊：我们已经生擒吕布了！
城外的夏侯渊兀自未信，宋宪便把我的大戟从白门楼上扔了下去。
我猛然想起管輅留给我的那个锦囊，他要我等到遇见滔天大水的时候才可以打开来看，那里面写着“鸡在人在，鸡失人亡。”
我明白了，管輅的意思其实是“戟在人在，戟失人亡”。
白门楼上端坐着曹操和刘备。白门楼下捆绑着高顺、张辽、陈宫以及我。
看得出来，除了我以外，他们都是力竭而被执。
曹操问高顺：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高顺高昂着头，一语不发。须臾之间，高顺人头落地。
陈宫也是一语不发，径直走向断头台，引颈就刑。
曹操又指着张辽说：我怎么看你如此眼熟？
张辽大骂道：濮阳城中一场大火，可惜没有烧死你这国贼！
结果却令人意外，当曹操羞怒地想要亲自斩杀张辽的时候，刘备和关羽伸手相拦，他们说，张辽是一个忠义的人，正当留用。
于是张辽变成了曹操的中郎将。
49，
这就是我们这个奇怪的世界：高顺和陈宫无一不是慷慨赴死的忠义之人，却都被杀掉了；而只要指着死敌的鼻子做秀般地叫骂几下，反而可以活命。
不但可以活命，人们还会继续承认你是个忠义之士。
看看我们那个时代忠义界的楷模吧：关羽、徐晃、张辽。
关羽投降过曹操，却依旧“忠义”的一塌糊涂，人们甚至把他尊为武财神尊为关帝！至今香港的蛊惑仔在结拜的时候，还要拜拜关羽以示忠义。
徐晃的旧主是杨奉，曹操的夙敌之一。徐晃也投降了曹操，可是人们还是习惯用他的表字来评价他：公明。还有张辽，人们说他是曹操手下最忠义的人，可是忠义法则里有一句“主辱臣死”的说法，结果呢，我这儿被捆的鞣狮一般，他却转瞬间变成了曹操的中郎将。
我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马上就要轮到我了，我却还在捉摸那些狗屁不通的所谓哲学！
刘备干咳了一下没吱声，却做出一副思考状。
曹操继续问：玄德公在想什么？
刘备用手捋了捋颌下的山羊胡，慢条斯理地说：我在想丁建阳和董卓。
我忽然又笑了，我终于明白管輅最后一句预言的意思了，他说我会死于一双阴柔白净之手。
真他奶奶地准到了姥姥家！
曹操瞪着我问：死到临头你还笑的出来！
我继续笑：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你没办法让我不笑！
我喘了口气接着笑：快杀了我吧！
50，
难道还有活下去的意思么？
貂蝉已经死了。
貂蝉正在另外一个世界召唤着我呢：猪猡！我不是土豆！我也不是赵飞燕！！我是貂蝉貂蝉貂蝉！！！
51，
我把头探向了三尺白绫系就的那个死套……
在我伸出舌头的时候，一只苍蝇落在了上面，迫不及待地吸吮起来。
又有一只苍蝇飞了过来……
52，
一群一群的苍蝇。
非一狼2004，07，24
作者补遗：
1，三国写了那么多人物和故事，却是一本极其精炼的大著。罗老爷子要是按照我这种写法，三国就变成康熙大辞典了。没办法，我的东西总是容易变成裹脚布。
2，熟悉三国的人看这篇东东，会觉得好玩一些。
3，现代人说，成功属于偏执狂。所以，吕布如果不是对诛杀苍蝇如此偏执的话，是不会变成天下第一的。
4，丁原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忠义之士，在董卓废灵立献的活动中敢站出来反对，是个绝对的正面人物。因此，我要向丁大头致谦。
5，千晓生其实是小力飞刀中百晓生爷爷的N次方。
6，单从武士的角度而言，吕布其实是很幸运的。他不象独孤求败那样欲求一败而不可得，他同时会过关羽和张飞，又同时会过典韦和许褚。三国里的关羽比起本文里的许褚就小家子气多了：被封五虎上将的时候，他鄙视过黄忠；马超入川之后，他又想和马超分出个高下。
7，我一直不明白何以古人会把关羽尊为武财神。因为文财神是范蠡，那是个经商的好手，还享用过四大美女之一的西施。我想如果吕布也会经商的话，那么武财神就应该非吕布莫属了，因为他比关羽厉害，并且和范蠡一样，享用过四大美女之一的貂蝉。这个技术参数其实是很重要的，因为财色双收是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8，很多人都说曹操和蔡文姬有一腿，这件风流案就留给那些无聊的考古学家们吧！但曹操的《观沧海》和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显然不是靠说三句半就可以写出来的，因此我也要他们俩人致谦。
9，三国里的李肃是个倒霉蛋：他帮吕布搭桥攀上了董卓，却又死于吕布之手。再被我冠以龟奴的身份，估计要郁闷到他姥姥家了。
10，我和文中的吕布一样，一直搞不明白关张为什么对刘备俯首帖耳。他们桃园三结义的时候，刘备汉室宗亲的身份还没有得到皇帝的认证。最近高明的社会学家解释说：他们三个是三角形的同性恋。
11，现实生活中，蔡邕这样的人还是挺多的。他们一肚子学问，却愚蠢的只剩下有学问了。
12，貂蝉演唱的那首歌，好像是晏殊的词。
13，曹豹的小蜜与吕秀莲同名，纯属巧合。曹豹的小名据说叫阿扁，我没有考证过，所以就没敢写出来。
14，博览群书的女性们看三国的并不多，即使看了也都极其讨厌刘备，很显然刘备引用的那句“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古训颇具杀伤力，能伤害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女人。
15，本故事纯属虚构。
非一狼2004，07，24
相关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