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楚歌”是什么歌？
原创作者丨胡丹
（一）
据《史记》记载，汉五年（公元前202年），西楚霸王项羽亲统的楚军主力被汉军围困于垓下，“兵疲食尽”，楚汉相争到了最后的阶段。
这天入夜之后，重围中的楚军将士只听得远处星星点点的敌营篝火中，楚歌四起，“以为汉尽得楚地”，乃惶惑不安，军心动摇。就连项羽也大惊失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他也失去了决战的勇气，因含泪悲歌：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项羽临时发挥，唱了一首楚歌。一旁陪侍的美人虞姬起舞和之，唱道：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虞姬见霸王志气衰弱，故借此曲以讽喻之。左右将士还以为心目中的战神尚有破敌的奇术呢！此刻见主公尽说（唱）些败兴颓废的话，无不气沮，“皆泣，莫能仰视”——哭得都抬不起头来！
历来都说“四面楚歌”，殊不知四面楚歌尚不足惧，最惧者为霸王所唱之楚歌！他这么一唱，左右将士都知道楚国亡矣！
然则，霸王唱的歌，“力拔山兮气盖世”，非常知名，那么“四面楚歌”到底是什么歌呢？
（二）
刘邦与项羽一样，也是楚人。汉军中楚人本自不少，大战之前，汉军营中有人唱起家乡的歌曲，也是很正常的事。如刘邦所作《大风歌》，就是楚歌。他的宠姬戚夫人也是楚国人，他们俩一作楚歌，一作楚舞，常相唱和，汉廷的楚风应是较盛的。为何汉军中唱起楚歌，顿时令楚军士气解体了呢？
楚国本为“南蛮”，其国本被限在汉江以南，但在战国时，楚国大肆兼并，成为疆域辽阔的巨无霸——仿佛东周的俄罗斯——它甚至吞并了鲁国的一部分，北境直抵山东、河南北部，与魏、齐等国接壤。不然，作为今天苏北沛县人的刘邦，怎么会是楚人呢？
在楚国范围内，包括了传统意义上的中原和蛮夷之地，所治族群和方言众多，所谓“楚歌”，应包括了楚国境内不同区域的土音及流行旋律。这就好比，项羽耳朵一伸，既听到了楚国本土之赋歌，也听到了山东快书、黄梅戏、河南梆子，还有靡靡软软的吴侬之音；汉军部众来源复杂，在大战的前夜，士兵们激动得难以入睡，故各以乡音唱乡曲，似不应有一首统一的“楚歌”。
史书没有明确记载，“四面楚歌”是否是刘邦君臣刻意为之。从项羽所唱“虞兮虞兮”以及刘邦“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等歌来看，楚歌似乎极适合随意、随景抒发情怀，大概其曲调较为固定，而歌词可以随意发挥，似乎不应该存在一首或多首“广为传唱的流行歌曲”。《史记集解》引应劭、颜师古之说，谓汉军所唱楚歌，名叫“鸡鸣歌”。虽然此歌详情不明，但汉军如果“同唱一首歌”，则必然出自统一的安排，是目标明确（瓦解敌军士气）的心理作战（这也是目前较为主流的看法）。但是我想，如果汉军组织军中秀才临时编写讽刺楚军的楚歌，然后让军中歌舞团、军乐队和文工团一起抵近敌营来唱，如同军中拉歌一般，确乎能起到挑衅的作用，却达不到“四面楚歌”的巨大心理摧毁力。
我想，数十万强大的汉军将昔日不可一世的楚霸王围在垓心，汉军将士怀着必胜的信心，士气高涨，于夜间高声唱歌，夹杂着许多地方的方言和乡音，此起彼伏，声浪如潮（有一些还是将士临时凑词儿，具有强烈的“现场感”），楚营陷在其中，宛如巨海中的一叶扁舟，这种强大的心理震撼才是摧人心扉的，连霸王的心都碎了！包括项羽在内的楚军将士，正是被那些乱七八糟、七音八调的楚歌吓垮了，让他们以为，楚地之民已尽归于汉，那他们还有什么希望呢？
项羽在绝望之余，抛下自杀殉死的爱姬和奉他为神的将士们，率领骑士八百人，乘夜突围，然为汉兵穷追，最后自刎乌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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