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宠臣到罪臣：君心你莫猜
原创作者丨鄢晓丹（皇帝说史特约作者）
（一）
历朝历代，能成为帝王宠臣的人，都有些常人所不能及的本事，有的才华超群，有的战功显赫，有的肤白貌美（皇帝说史按：讲真，这也是一种宠的资本！）。不管他们何种来历，皆因受宠，惹出麻烦有上罩着，做人方面多半不大检点，时有奇葩。诸君印象里，他们要么“以色侍君”，类同基友或俳优，如汉文帝身边的邓通，汉武帝身边的东方朔；要么恃宠跋扈，时不时找点儿茬整一整同僚，甚至拿别人的命运当儿戏，制造出若干起冤案，如宋太祖身边的袁廓，明成祖身边的吕震。
可是，这些人再怎么骄横，无非敛敛财，把国库当自家小金库，过上富可敌国的好日子；或者寻找各种时机提携亲朋门生，弄一个朋友圈，自己当群主；再狠一些就是纵容家人、手下做个恶什么的，牵连上薛蟠打死冯渊之类的官司。上爱屋及乌，天大的事也不过小节问题，睁只眼闭只眼都能遮掩过去。却有一条，宠臣们断然不会大模大样接受其他大臣的跪拜之礼。
试想想，大臣跪的都什么人？在家里唯有生身父母，在朝堂不是皇帝就是皇子皇孙。倘若一个外臣在公开场合也敢摆起类似皇家威仪的谱，他铁定是吃了熊心豹胆。
但凡事都有例外。年羹尧是清朝盛极一时的封疆大吏，他拿熊心豹胆下酒可谓家常便饭。在他地位显赫大红大紫的时候，压根不管什么君君臣臣，一次赴京途中不仅命令官员跪道迎送，到了雍正面前也表现得态度狂妄，差点儿就要拍着皇帝的肩膀称兄道弟了，真没拿皇帝当外人。
（皇帝的心思不容易猜，可皇帝拿这种眼神瞧你时，你就要小心了！）
身为臣子如此“无人臣礼”，谁给了年羹尧这样的底气？当然是他立下的汗马功劳；其次，他是雍正的亲郎舅，年贵妃深得圣眷，已生下了几位皇子；再就是雍正时常对他掏心掏肺，也没拿他当外人（皇帝说史按：其实，上峰跟你掏心窝子，未必是见好事。须知，皇帝后悔对你说了真心话，他会杀人灭口的！）。凭借这三点，他想当然地猜测，自己作为心腹，雍正离开他是绝对不行的。别说雍正，即便雍正的爹康熙活着那会儿也要给他几分薄面，他有这个自信。
年羹尧不比那些靠谄媚起家的宠臣，他的面子完全是拼实力拼来的。早在雍正登基前，即康熙朝时期，他的才识已表现得出类拔萃。他二十一岁中进士（公元1700年，康熙三十九年），进入翰林院，青年才俊，受到康熙的赏识，一次次被破格提拔，跟学生跳级似的很快由内阁学士升任四川巡抚（公元1709年，康熙四十八年）。他也没有辜负康熙的厚望，赴任四川后，积极兴利除弊，带头做清正廉明的表率，比如拒收节礼，“甘心淡泊，以绝徇庇”。
（没错，这就是雍正。他经常在宫里尝试各种角色扮演，这是学西洋人呢！）
当然，以上仅仅是为官者的本分，是仕途通达的基础。年羹尧受到康熙器重，主要还是因为他此后十余年来纵横疆场，先后平定四川、西藏、青海、云南等地的匪患和叛乱，为康熙朝的清平盛世建立了卓越功勋。康熙六十年（公元1721年），他升任川陕总督，成为西陲的重臣要员。
雍正登基后，对年羹尧的倚重有增无减。雍正元年（1723年），皇帝发上谕曰：“若有调遣军兵，动用粮饷之处，著边防办响大臣及川陕、云南督抚提镇等，俱照年羹尧办理。”自此，年羹尧不但总揽西部一切事务，即便是朝廷任免官员，雍正也常常跟他商量。当时在文武官员的选任上，只要是年羹尧推荐的，都会被优先录用，号称“年选”，可见他的权力之大。
雍正二年，年羹尧再次平定青海叛乱。为了表彰他的功勋，在精神奖励层面上，雍正发出号召，要求全国人民世世代代牢记他的丰功伟绩，相当于现在的树立先进典型吧（皇帝说史按：雍正确为性情中人，他自己树的典型肯自己亲手毁掉，不怕人非议讥讽）；在物质奖励层面上，年羹尧本人及其父年遐龄、儿子年斌均已封爵，于是加一等男世职，由他的二儿子年富承袭。至于时时赏赐的奇珍异宝、珍馐美味更是小意思。
就像下到油锅里的虾子，大红之日即大悲之时。雍正对年羹尧的宠信无以复加，其他大臣对他也多是讨好奉承。所谓的捧杀就此开始。
年羹尧毕竟俗人一个，承受不住过于浩荡的皇恩，不禁飘飘然起来，难免要马失前蹄。而那些抡起捧杀大棒的大臣们，可正等着揪他的小辫子呢。正如本文开篇所说，宠臣出点儿错原本不打紧，有上罩着，不至于动摇老年家的根基。比如在边疆时，蒙古王公见到年羹尧必须跪拜；比如年羹尧霸占强娶了蒙古贝勒之女；比如年府的家人与朝廷命官平起平坐……凡此种种，只要雍正装不知道，一切就跟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这一次年大将军犯了大忌，最终招来杀身之祸。
（这也是雍正帝，角色扮演二：古代的汉族士人。要是一般臣民这么穿，大概是要惹上官非的吧；如果再倒霉些，摊上一个“反清复明”的帽子，戴帽子的脑袋都要掉！可雍正穿着这身衣裳在宫里拍了许多照，还名之曰“行乐图”。如此古怪的皇帝，他的心怎么猜？那就别猜，老老实实听话就好，可年大将军就有点太张扬了！）
（二）
事情始于雍正二年（公元1724年）的冬天，年羹尧第二次谒见皇帝，他高调进京，途中摆谱，命令直隶总督李维钧、陕西巡抚范时捷等跪道迎送。到了京师，王公以下官员去城郊跪接，他目空一切，安然坐在马上行过。即使王公大臣放低身段下马向他问候，他也只是点点头而已。
此时朝野的各类传言让雍正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威胁。
年羹尧结束“国事访问”回任后，雍正下了一道谕旨：“凡人臣图功易，成功难；成功易，守功难；守功易，终功难。……若倚功造过，必致反恩为仇，此从来人情常有者。”雍正是在警告他，不要自恃功劳挑战皇权。
只警告还远远不够，时隔两个月，即雍正三年（公元1725年）正月，雍正开始有计划有步骤地革除自己的“心腹”。先是驳回年羹尧的所有奏请，遂将他调离任所，铲除他的党羽，并暗示有关官员：朝廷的风向变了，年大将军的时代一去不返，就看你们的啦！
雍正三年（1725年）十一月，年羹尧被逮捕，押解回京，经过审判，给他开列出了92条大罪，其中应服极刑及立斩的达30多条。
（年羹尧的影视剧形象，皇帝说史认为，还是以《雍正王朝》中年羹尧最神似。这部电视剧也很不错，算得上一部优秀的历史剧，与之相比，什么《步步惊心》也能算“历史偶像剧”）
皇帝是很讲面子的，不能被天下臣民指责为寡情薄意的暴君。念在年羹尧鞍前马后跟随自己30多年的份儿上，雍正最后一次对他彰显了浩荡皇恩：不对他实施刑诛，而是赐其狱中自裁。说是“赐”，应该是强制吧，狱中的年羹尧还在幻想皇帝的恩赦呢，那道催命符就追来了。
之后，年家的亲属族人革职的被革职，斩杀的被斩杀，充军的被充军，家产悉数抄没。而年羹尧的妹妹年贵妃尽管名义上被册封为皇贵妃，却因受到雍正冷落一病不起，于他获罪前郁郁而终。
特约作者简介：鄢晓丹，女，汉族，四川内江人，居甘肃，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金昌市作协小说学会副主席。作品发表于《青年作家》、《中国西部文学》、《北方作家》、《延河》、《凉州文艺》、《西风》、《甘泉》、《骊靬》等文学刊物。2011年8月出版中短篇小说集《蝶之城》。2013年1月出版长篇小说《我在轮回中等你》。《我在轮回中等你》获2013年度金昌市“五个一工程”奖。长篇小说《陌上》由中国作协收录于中国作家作品电子文库（201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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