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石记】

【太湖石记】翻译文

古时候通达事理、豁达豪放的人，都有自己的嗜好。皇甫谧嗜好读书，嵇康嗜好鼓琴，陶渊明嗜好喝酒，当今的宰相牛僧孺嗜好玩石头。石头没有文字也没有声音，没有气味也没有味道，跟书、琴、酒三种东西都不相同，而牛公却那么嗜好，是什么原因呢？很多人都觉得奇怪，只有我知道这其中的原因。过去我的朋友李生约说过：“东西如果能够适合我的志趣，它的用处就多了。”这话说得非常正确，就是说，称心合意的就好。因而，牛公之所以嗜好石头，就可以知道了。

牛公在河洛地区做司徒时，治家没有珍贵的财产，十分清贫，只有在城东购置一所邸宅，城南经营一处别墅，像宫宇一样精心修葺，谨慎地选择宾客，不搞无原则的附和，遵守传统道德，不拉帮结派，游玩休憩的时候，跟石头在一起。可供玩赏的石头有各种类别，太湖石是甲等，罗浮石、天竺石之类的石头都次于太湖石。现在牛公所喜爱的是甲等的。在此之前，牛公的手下官员，很多镇守在各地，知道牛公的心中，只有奇石才是他的喜好，因而广为搜寻，把奇珍瑰宝一样的石头向他缴纳、进献，在四五年的时间里，接连不断有人送来。牛公对于奇石这东西，独独不予谦让，都收下了，在他的城东宅邸、城南别墅，有序地陈列着，于是他的奇石多么丰富啊！

这些石头的形状各不相同：有的盘曲转折，美好特出，像仙山，像轻云；有的端正庄重，巍然挺立，像神仙，像高人；有的细密润泽，像人工做成的带有玉柄的酒器；有的有棱有角、尖锐有刃口，像剑像戟。又有像龙的有像凤的，有像蹲伏有像欲动的，有像要飞翔有像要跳跃的，有像鬼怪的有像兽类的，有像在行走的有像在奔跑的，有像撄取的有像争斗的。当风雨晦暗的晚上，洞穴张开了大口，像吞纳乌云喷射雷电，卓异挺立，有令人望而生畏的。当雨晴景丽的早晨，岩石山崖结满露珠，像云雾轻轻擦过，黛色直冲而来，有和善可亲堪可赏玩的。黄昏与早晨，石头呈现的形态千变万化，无法描述。概要地说，就是三山五岳、百洞千壑，弯弯曲曲，丛聚集缩，尽在其中。自然界的百仞高山，一块小石就可以代表；千里景色，一瞬之间就可以看过来，这些都坐在家里就能享受得到。这就是所以使牛公称心合意的地方。

我曾经跟牛公近距离地仔细观赏这些太湖石，面对面地谈论：这是造物主有意所为的吗？是混沌凝结之后偶然而成为这样的？然而自从石头形状形成以来，不知道经过几千几万年，或者委身在海的一隅，或者沉在湖底，高者仅有数仞，重量近千钧，一旦不用鞭赶自己来了，没有腿也到了，争奇呈怪，成为牛公眼中之物；对它们牛公又像对待宾客朋友一样对待，像看待贤哲一样看待，像对宝玉一样重视，像对儿孙一样疼爱，不知道是牛公专心专意召唤来的吗？是让这些稀罕的东西有所归宿吗？谁不为此而来呢？一定是有原因的。

这些太湖石有大有小，牛公将它们分作四等，分别以甲、乙、丙、丁表示，每一等又分上、中、下三级，分别刻在石头的背面，例如“牛氏石甲之上、丙之中、乙之下”等等。啊呀呀，这些石头，如果不刻上记号，千百年以后散失在天地之内，转来移去，或隐或现，谁还能知道是谁的石头呢？写作这篇文章是要让将来跟我一样爱好石头的人，看到这些石头，读到这篇文章，知道牛公嗜好石头的原因。

会昌三年五月丁丑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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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石记】拼音版/注音版

tài hú shí jì。

太湖石记。

bái jū yì。

白居易。

gǔ zhī dá rén，

古之达人，

jiē yǒu suǒ shì。

皆有所嗜。

xuán yàn xiān shēng shì shū，

玄晏先生嗜书，

jī zhōng sàn shì qín，

嵇中散嗜琴，

jìng jié xiān shēng shì jiǔ，

靖节先生嗜酒，

jīn chéng xiàng qí zhāng gōng shì shí。

今丞相奇章公嗜石。

shí wú wén wú shēng，

石无文无声，

wú chòu wú wèi，

无臭无味，

yǔ sān wù bù tóng，

与三物不同，

ér gōng shì zhī，

而公嗜之，

hé yě zhòng jiē guài zhī，

何也？众皆怪之，

wǒ dú zhī zhī。

我独知之。

xī gù yǒu lǐ shēng yuē yǒu yún gǒu shì wú zhì，

昔故友李生约有云：“苟适吾志，

qí yòng zé duō。

其用则多。

chéng zāi shì yán，

”诚哉是言，

shì yì ér yǐ。

适意而已。

gōng zhī suǒ shì，

公之所嗜，

kě zhī zhī yǐ。

可知之矣。

gōng yǐ sī tú bǎo lí hé luò，

公以司徒保厘河洛，

zhì jiā wú zhēn chǎn，

治家无珍产，

fèng shēn wú cháng wù，

奉身无长物，

wéi dōng chéng zhì yī dì，

惟东城置一第，

nán guō yíng yī shù，

南郭营一墅，

jīng qì gōng yǔ，

精葺宫宇，

shèn zé bīn kè，

慎择宾客，

xìng bù gǒu hé，

性不苟合，

jū cháng guǎ tú，

居常寡徒，

yóu xī zhī shí，

游息之时，

yǔ shí wéi wǔ。

与石为伍。

shí yǒu zú jù，

石有族聚，

tài hú wèi jiǎ，

太湖为甲，

luó fú tiān zhú zhī tú cì yān。

罗浮、天竺之徒次焉。

jīn gōng zhī suǒ shì zhě jiǎ yě。

今公之所嗜者甲也。

xiān shì，

先是，

gōng zhī liáo lì，

公之僚吏，

duō zhèn shǒu jiāng hú，

多镇守江湖，

zhī gōng zhī xīn，

知公之心，

wéi shí shì hǎo，

惟石是好，

nǎi gōu shēn zhì yuǎn，

乃钩深致远，

xiàn guī nà qí，

献瑰纳奇，

sì wǔ nián jiān，

四五年间，

lěi lěi ér zhì。

累累而至。

gōng yú cǐ wù，

公于此物，

dú bù qiān ràng，

独不谦让，

dōng dì nán shù，

东第南墅，

liè ér zhì zhī，

列而置之，

fù zāi shí hū。

富哉石乎。

jué zhuàng fēi yī yǒu pán ǎo xiù chū rú líng qiū xiān yún zhě，

厥状非一：有盘拗秀出如灵丘鲜云者，

yǒu duān yǎn tǐng lì rú zhēn guān shén rén zhě，

有端俨挺立如真官神人者，

yǒu zhěn rùn xuē chéng rú guī zàn zhě，

有缜润削成如珪瓒者，

yǒu lián léng ruì guì rú jiàn jǐ zhě。

有廉棱锐刿如剑戟者。

yòu yǒu rú qiú rú fèng，

又有如虬如凤，

ruò quán ruò dòng，

若跧若动，

jiāng xiáng jiāng yǒng，

将翔将踊，

rú guǐ rú shòu，

如鬼如兽，

ruò xíng ruò zhòu，

若行若骤，

jiāng jué jiāng dòu zhě。

将攫将斗者。

fēng liè yǔ huì zhī xī，

风烈雨晦之夕，

dòng xué kāi kē，

洞穴开颏，

ruò hē yún pēn léi，

若欱云歕雷，

yí yí rán yǒu kě wàng ér wèi zhī zhě。

嶷嶷然有可望而畏之者。

yān jì jǐng lì zhī dàn，

烟霁景丽之旦，

yán è dàn，

岩堮霮，

ruò fú lán pū dài，

若拂岚扑黛，

ǎi ǎi rán yǒu kě xiá ér wán zhī zhě。

霭霭然有可狎而玩之者。

hūn dàn zhī jiāo，

昏旦之交，

míng zhuàng bù kě。

名状不可。

cuō yào ér yán，

撮要而言，

zé sān shān wǔ yuè bǎi dòng qiān hè，

则三山五岳、百洞千壑，

luó lǚ cù suō，

覼缕簇缩，

jǐn zài qí zhōng。

尽在其中。

bǎi rèn yī quán，

百仞一拳，

qiān lǐ yī shùn，

千里一瞬，

zuò ér dé zhī。

坐而得之。

cǐ qí suǒ yǐ wéi gōng shì yì zhī yòng yě。

此其所以为公适意之用也。

cháng yǔ gōng pò shì shú chá，

尝与公迫视熟察，

xiāng gù ér yán，

相顾而言，

qǐ zào wù zhě yǒu yì yú qí jiān hū jiāng pēi hún níng jié，

岂造物者有意于其间乎？将胚浑凝结，

ǒu rán chéng gōng hū rán ér zì yī chéng bù biàn yǐ lái，

偶然成功乎？然而自一成不变以来，

bù zhī jǐ qiān wàn nián，

不知几千万年，

huò wěi hǎi yú，

或委海隅，

huò lún hú dǐ，

或沦湖底，

gāo zhě jǐn shù rèn，

高者仅数仞，

zhòng zhě dài qiān jūn，

重者殆千钧，

yī dàn bù biān ér lái，

一旦不鞭而来，

wú jìng ér zhì，

无胫而至，

zhēng qí chěng guài，

争奇骋怪，

wèi gōng yǎn zhōng zhī wù，

为公眼中之物，

gōng yòu dài zhī rú bīn yǒu，

公又待之如宾友，

shì zhī rú xián zhé，

视之如贤哲，

zhòng zhī rú bǎo yù，

重之如宝玉，

ài zhī rú ér sūn，

爱之如儿孙，

bù zhī jīng yì yǒu suǒ zhào yé jiāng yóu wù yǒu suǒ guī yé shú bù wéi ér lái yé bì yǒu yǐ yě。

不知精意有所召耶？将尤物有所归耶？孰不为而来耶？必有以也。

shí yǒu dà xiǎo，

石有大小，

qí shù sì děng，

其数四等，

yǐ jiǎ yǐ bǐng dīng pǐn zhī，

以甲、乙、丙、丁品之，

měi pǐn yǒu shàng zhōng xià，

每品有上、中、下，

gè kè yú shí yīn。

各刻于石阴。

yuē niú shì shí jiǎ zhī shàng bǐng zhī zhōng yǐ zhī xià。

曰“牛氏石甲之上”、“丙之中”、“乙之下”。

yī shì shí yě，

噫！是石也，

qiān bǎi zài hòu sàn zài tiān rǎng zhī nèi，

千百载后散在天壤之内，

zhuǎn xǐ yǐn jiàn，

转徙隐见，

shuí fù zhī zhī yù shǐ jiāng lái yǔ wǒ tóng hào zhě，

谁复知之？欲使将来与我同好者，

dǔ sī shí，

睹斯石，

lǎn sī wén，

览斯文，

zhī gōng shì shí zhī zì。

知公嗜石之自。

huì chāng sān nián wǔ yuè dīng chǒu jì。

会昌三年五月丁丑记。

【太湖石记】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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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石记】评析

《太湖石记》为白居易于会昌三年（843年）所作，是中国赏石文化史上第一篇全面阐述太湖石收藏、鉴赏的方法和理论的散文，是中国赏石文化史中一篇重要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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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石记】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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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石记】辑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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