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二首(其二)拼音版/注音版
qǔ jiāng èr shǒu qí èr。
曲江二首(其二)。
dù fǔ。
杜甫。
cháo huí rì rì diǎn chūn yī,
朝回日日典春衣,
měi rì jiāng tóu jǐn zuì guī。
每日江头尽醉归。
jiǔ zhài xún cháng xíng chǔ yǒu,
酒债寻常行处有,
rén shēng qī shí gǔ lái xī。
人生七十古来稀。
chuān huā jiá dié shēn shēn jiàn,
穿花蛱蝶深深见,
diǎn shuǐ qīng tíng kuǎn kuǎn fēi。
点水蜻蜓款款飞。
chuán yǔ fēng guāng gòng liú zhuǎn,
传语风光共流转,
zàn shí xiāng shǎng mò xiāng wéi。
暂时相赏莫相违。
曲江二首(其二)赏析
《曲江二首》是“联章诗”,上、下两首之间有内在的联系。这首是第二首,即紧承“何用浮荣绊此身”而来。
前四句一气旋转,而又细针密线。仇兆鳌注:“酒债多有,故至典衣;七十者稀,故须尽醉。二句分应。”就章法而言,大致是不错的。但把“尽醉”归因于“七十者稀”,对诗意的理解就表面化了。时当暮春,长安天气,春衣才派用场;即使穷到要典当衣服的程度,也应该先典冬衣。如今竟然典起春衣来,可见冬衣已经典光。这是透过一层的写法。而且不是偶而典,而是日日典。这是更透过一层的写法。“日日典春衣”,读者准以为不是等米下锅,就是另有燃眉之急;然而读到第二句,才知道那不过是为了“每日江头尽醉归”,真有点出人意外。出人意外,就不能不引人深思:为什么要日日尽醉呢?
诗人还不肯回答读者的疑问,又逼进一层:“酒债寻常行处有。”“寻常行处”,包括了曲江,又不限于曲江。行到曲江,就在曲江尽醉;行到别的地方,就在别的地方尽醉。因而只靠典春衣买酒,无异于杯水车薪,于是乎由买到赊,以至“寻常行处”,都欠有“酒债”。付出这样高的代价就是为了换得个醉醺醺。诗人对这究竟是为什么终于作了回答:“人生七十古来稀。”意谓人生能活多久,既然不得行其志,就“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吧!这是愤激之言,联系诗的全篇和杜甫的全人,是不难了解言外之意的。
“穿花”一联写江头景。在杜诗中也是别具一格的名句,叶梦得曾指出:“诗语固忌用巧太过,然缘情体物,自有天然工妙,虽巧而不见刻削之痕。老杜……‘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深深’字若无‘穿’字,‘款款’字若无‘点’字,皆无以见其精微如此。然读之浑然,全似未尝用力,此所以不碍其气格超胜。使晚唐诸子为之,便当如‘鱼跃练波抛玉尺,莺穿丝柳织金梭’体矣。”(《石林诗话·卷下》)这一联“体物”有天然之妙,但不仅妙在“体物”,还妙在“缘情”。“七十古来稀”,人生如此短促,而“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大好春光,又即将消逝,非常值得珍惜。诗人正是满怀惜春之情观赏江头景物的。“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这是无比恬静、无比自由、无比美好的境界。可是这样恬静、这样自由、这样美好的境界,存在不了多久了。于是诗人“且尽芳樽恋物华”,写出了这样的结句:“传语风光共流转,暂时相赏莫相违。”
“传语”犹言“寄语”,对象就是“风光”。这里的“风光”,就是明媚的春光。“穿光”一联体物之妙,不仅在于写小景如画,而且在于以小景见大景。读这一联,就能唤起春光明媚的美感。蛱蝶、蜻蜓,正是在明媚的春光里自由自在地穿花、点水;深深见(现)、款款飞的。失掉明媚的春光,这样恬静、这样自由、这样美好的境界也就不复存在了。诗人以情观物,物皆有情,因而“传语风光”说:“可爱的风光呀,你就同穿花的蛱蝶、点水的蜻蜓一起流转,让我欣赏吧,那怕是暂时的;可别连这点心愿也违背了啊!”
仇注引张綖语云:“二诗以仕不得志,有感于暮春而作。”言简意赅,深得诗人用心。因“有感于暮春而作”,故暮春之景与惜春、留春之情融合无间。因“仕不得志”而有感,故惜春、留春之情饱含深广的社会内容,耐人寻味。
这两首诗总的特点,用我国传统的美学术语说,就是“含蓄”,就是有“神韵”。所谓“含蓄”,所谓“神韵”,就是留有馀地。抒情、写景,力避倾囷倒廪,而要抒写最典型最有特征性的东西,从而使读者通过已抒之情和已写之景去玩味未抒之情,想象未写之景。“一片花飞”、“风飘万点”,写景并不工细。然而“一片花飞”,最足以表现春减;“风飘万点”,也最足以表现春暮。一切与春减、春暮有关的景色,都可以从“一片花飞”、“风飘万点”中去冥观默想。比如说,从花落可以想到鸟飞,从红瘦可以想到绿肥……“穿花”一联,写景可谓工细;但工而不见刻削之痕,细也并非详尽无遗。例如只说“穿花”,不复具体地描写花,只说“点水”,不复具体地描写水,而花容、水态以及与此相关的一切景物,都宛然可想。
就抒情方面说,“何用浮荣绊此身”,“朝回日日典春衣,……”,其“仕不得志”是依稀可见的。但如何不得志,为何不得志,却秘而不宣,只是通过描写暮春之景抒发惜春、留春之情;而惜春、留春的表现方式,也只是吃酒,只是赏花玩景,只是及时行乐。诗中的抒情主人公“日日江头尽醉归”,从“一片花飞”到“风飘万点”,已经目睹了、感受了春减、春暮的全过程,还“传语风光共流转,暂时相赏莫相违”,真可谓乐此不疲了!然而仔细探索,就发现言外有意,味外有味,絃外有音,景外有景,情外有情,“测之而益深,究之而益来”,真正体现了“神馀象外”的艺术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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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二首(其二)辑评
《藏海诗话》:世传“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以为“寻常”是数,所以对“七十”。老杜诗亦不拘此说,如“四十明朝过,飞腾暮景斜”……乃是以连绵字对连绵数目也。以此可见工部立意对偶处。
《瀛奎律髓》:“七十者稀”,古来语也。乾元元年春为拾遗时诗,少陵年四十七矣。六月补外,岂谏有不听,日惟以醉为事。
《唐诗归》:钟云:真朴(“人生七十”句下)。钟云:“见”字有景(“穿花蛱蝶”句下)。
《杜臆》:次章皆行乐事,承上“细推物理”来,而“蛱蝶”、“蜻蜓”,尤见物理。吃紧在“暂时”二字,与前章“欲尽花”相照,知所云“行乐”,亦无可奈何之词,非实语也。
《义门读书记》:蛱蝶恋花,蜻蜓贴水。我于风光亦复然也;却反“传语风光”,劝其共我“流转”:杜语妙多如此。
《瀛奎律髓汇评》:查慎行:三、四句,游行自在。纪昀:三、四不佳,前人已议之。五、六《石林诗话》所称,然殊非少陵佳处。
《唐宋诗醇》:张綖曰:二诗以仕不得志,有感干暮春时作。王士正曰:《宣政》等作何其春容华藻,游赏诗乃又跌宕不羁如此,盖各有体也。
《读杜心解》:言典衣尽醉,正因光景易流耳,与前章作往复罗文势。
《杜诗镜铨》:对句活变,开后人无限法门(“酒债寻常”二句下)。邵云:已逗宋派。
《唐宋诗举要》:吴曰:对法变化,全以感慨出之,故佳(“酒债寻常”二句下)。吴曰:末二句用意,仍从第四句脱卸而下,神理自然凑泊(“传语风光”二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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