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 · 第八十四回 · 难灭伽持圆大觉 法王成正体天然

吴承恩 - [明]

话说唐三藏固住元阳，出离了烟花苦套，随行者投西前进。不觉夏时，正值那熏风初动，梅雨丝丝，好光景——

冉冉绿阴密，风轻燕引雏。新荷翻沼面，修竹渐扶苏。

芳草连天碧，山花遍地铺。溪边蒲插剑，榴火壮行图。

师徒四众，耽炎受热，正行处，忽见那路旁有两行高柳，柳阴中走出一个老母，右手下搀着一个小孩儿，对唐僧高叫道：“和尚，不要走了，快早儿拨马东回，进西去都是死路。”唬得个三藏跳下马来，打个问讯道：“老菩萨，古人云，海阔从鱼跃，天空任鸟飞，怎么西进便没路了？”那老母用手朝西指道：“那里去，有五六里远近，乃是灭法国。那国王前生那世里结下冤仇，今世里无端造罪。二年前许下一个罗天大愿，要杀一万个和尚，这两年陆陆续续，杀彀了九千九百九十六个无名和尚，只要等四个有名的和尚，凑成一万，好做圆满哩。你们去，若到城中，都是送命王菩萨！”三藏闻言，心中害怕，战兢兢的道：“老菩萨，深感盛情，感谢不尽！但请问可有不进城的方便路儿，我贫僧转过去罢。”那老母笑道：“转不过去，转不过去，只除是会飞的，就过去了也。”八戒在旁边卖嘴道：“妈妈儿莫说黑话，我们都会飞哩。”行者火眼金睛，其实认得好歹，那老母搀着孩儿，原是观音菩萨与善财童子，慌得倒身下拜，叫道：“菩萨，弟子失迎，失迎！”那菩萨一朵祥云，轻轻驾起，吓得个唐长老立身无地，只情跪着磕头。八戒沙僧也慌跪下，朝天礼拜。一时间，祥云缥缈，径回南海而去。

行者起来，扶着师父道：“请起来，菩萨已回宝山也。”三藏起来道：“悟空，你既认得是菩萨，何不早说？”行者笑道：“你还问话不了，我即下拜，怎么还是不早哩？”八戒、沙僧对行者道：“感蒙菩萨指示，前边必是灭法国，要杀和尚，我等怎生奈何？”行者道：“呆子休怕！我们曾遭着那毒魔狠怪，虎穴龙潭，更不曾伤损？此间乃是一国凡人，有何惧哉？只奈这里不是住处。天色将晚，且有乡村人家，上城买卖回来的，看见我们是和尚，嚷出名去，不当稳便。且引师父找下大路，寻个僻静之处，却好商议。”真个三藏依言，一行都闪下路来，到一个坑坎之下坐定。行者道：“兄弟，你两个好生保守师父，待老孙变化了，去那城中看看，寻一条僻路，连夜去也。”三藏叮嘱道：“徒弟啊，莫当小可，王法不容，你须仔细！”行者笑道：“放心，放心！老孙自有道理。”好大圣，话毕将身一纵，唿哨的跳在空中。怪哉——

上面无绳扯，下头没棍撑。一般同父母，他便骨头轻。

伫立在云端里，往下观看，只见那城中喜气冲融，祥光荡漾。行者道：“好个去处，为何灭法？”看一会，渐渐天昏，又见那——

十字街灯光灿烂，九重殿香蔼钟鸣。七点皎星照碧汉，八方客旅卸行踪。六军营，隐隐的画角才吹；五鼓楼，点点的铜壶初滴。四边宿雾昏昏，三市寒烟蔼蔼。两两夫妻归绣幕，一轮明月上东方。

他想着：“我要下去，到街坊打看路径，这般个嘴脸撞见人，必定说是和尚，等我变一变了。”捻着诀，念动真言，摇身一变，变做个扑灯蛾儿——

形细翼硗轻巧，灭灯扑烛投明。本来面目化生成，腐草中间灵应。每爱炎光触焰，忙忙飞绕无停。紫衣香翅赶流萤，最喜夜深风静。

但见他翩翩翻翻，飞向六街三市。傍房檐，近屋角，正行时，忽见那隅头拐角上一湾子人家，人家门首挂着个灯笼儿。他道：“这人家过元宵哩？怎么挨排儿都点灯笼？”他硬硬翅飞近前来，仔细观看，正当中一家子方灯笼上，写着“安歇往来商贾”六字，下面又写着“王小二店”四字，行者才知是开饭店的。又伸头打一看，看见有八九个人，都吃了晚饭，宽了衣服，卸了头巾，洗了脚手，各各上床睡了。行者暗喜道：“师父过得去了。”你道他怎么就知过得去？他要起个不良之心，等那些人睡着，要偷他的衣服头巾，装做俗人进城。

噫，有这般不遂意的事！正思忖处，只见那小二走向前，吩咐：“列位官人仔细些，我这里君子小人不同，各人的衣物行李都要小心着。”你想那在外做买卖的人，那样不仔细？又听得店家吩咐，越发谨慎。他都爬起来道：“主人家说得有理，我们走路的人辛苦，只怕睡着，急忙不醒，一时失所，奈何？你将这衣服、头巾、搭联都收进去，待天将明，交付与我们起身。”那王小二真个把些衣物之类，尽情都搬进他屋里去了。行者性急，展开翅，就飞入里面，丁在一个头巾架上。又见王小二去门首摘了灯笼，放下吊搭，关了门窗，却才进房，脱衣睡下。那王小二有个婆子，带了两个孩子，哇哇聒噪，急忙不睡。那婆子又拿了一件破衣，补补纳纳，也不见睡。行者暗想道：“若等这婆子睡下下手，却不误了师父？”又恐更深，城门闭了，他就忍不住，飞下去，望灯上一扑，真是舍身投火焰，焦额探残生，那盏灯早已息了。他又摇身一变，变作个老鼠，喷喷哇哇的叫了两声，跳下来，拿着衣服头巾，往外就走。那婆子慌慌张张的道：“老头子，不好了！夜耗子成精也！”行者闻言，又弄手段，拦着门厉声高叫道：“王小二，莫听你婆子胡说，我不是夜耗子成精。明人不做暗事，吾乃齐天大圣临凡，保唐僧往西天取经。你这国王无道，特来借此衣冠，装扮我师父。一时过了城去，就便送还。”那王小二听言，一毂辘起来，黑天摸地，又是着忙的人，捞着裤子当衫子，左穿也穿不上，右套也套不上。

那大圣使个摄法，早已驾云出去，复翻身，径至路下坑坎边前。三藏见星光月皎，探身凝望，见是行者，来至近前，即开口叫道：“徒弟，可过得灭法国么？”行者上前放下衣物道：“师父，要过灭法国，和尚做不成。”八戒道：“哥，你勒扌肯那个哩？不做和尚也容易，只消半年不剃头，就长出毛来也。”行者道：“那里等得半年！眼下就都要做俗人哩！”那呆子慌了道：“但你说话，通不察理。我们如今都是和尚，眼下要做俗人，却怎么戴得头巾？就是边儿勒住，也没收顶绳处。”三藏喝道：“不要打花，且干正事！端的何如？”行者道：“师父，他这城池我已看了。虽是国王无道杀僧，却倒是个真天子，城头上有祥光喜气。城中的街道，我也认得，这里的乡谈，我也省得，会说。却才在饭店内借了这几件衣服头巾，我们且扮作俗人，进城去借了宿，至四更天就起来，教店家安排了斋吃；捱到五更时候，挨城门而去，奔大路西行，就有人撞见扯住，也好折辨，只说是上邦钦差的，灭法王不敢阻滞，放我们来的。”沙僧道：“师兄处的最当，且依他行。”真个长老无奈，脱了褊衫，去了僧帽，穿了俗人的衣服，戴了头巾。沙僧也换了，八戒的头大，戴不得巾儿，被行者取了些针线，把头巾扯开，两顶缝做一顶，与他搭在头上，拣件宽大的衣服，与他穿了，然后自家也换上一套道：“列位，这一去，把师父徒弟四个字儿且收起。”八戒道：“除了此四字，怎的称呼？”行者道：“都要做弟兄称呼：师父叫做唐大官儿，你叫做朱三官儿，沙僧叫做沙四官儿，我叫做孙二官儿。但到店中，你们切休言语，只让我一个开口答话。等他问什么买卖，只说是贩马的客人。把这白马做个样子，说我们是十弟兄，我四个先来赁店房卖马。那店家必然款待我们，我们受用了，临行时，等我拾块瓦查儿，变块银子谢他，却就走路。”长老无奈，只得曲从。

四众忙忙的牵马挑担，跑过那边。此处是个太平境界，入更时分，尚未关门，径直进去，行到王小二店门首，只听得里边叫哩。有的说：“我不见了头巾！”有的说：“我不见了衣服！”行者只推不知，引着他们，往斜对门一家安歇。那家子还未收灯笼，即近门叫道：“店家，可有闲房儿我们安歇？”那里边有个妇人答应道：“有，有，有，请官人们上楼。”说不了，就有一个汉子来牵马。行者把马儿递与牵进去，他引着师父，从灯影儿后面，径上楼门。那楼上有方便的桌椅，推开窗格，映月光齐齐坐下。只见有人点上灯来，行者拦门，一口吹息道：“这般月亮不用灯。”那人才下去，又一个丫环拿四碗清茶，行者接住。

楼下又走上一个妇人来，约有五十七八岁的模样，一直上楼，站着旁边问道：“列位客官，那里来的？有甚宝货？”行者道：“我们是北方来的，有几匹粗马贩卖。”那妇人道：“贩马的客人尚还小。”行者道：“这一位是唐大官，这一位是朱三官，这一位是沙四官，我学生是孙二官。”妇人笑道：“异姓。”行者道：“正是异姓同居。我们共有十个弟兄，我四个先来赁店房打火；还有六个在城外借歇，领着一群马，因天晚不好进城。待我们赁了房子，明早都进来，只等卖了马才回。”那妇人道：“一群有多少马？”行者道：“大小有百十匹儿，都象我这个马的身子，却只是毛片不一。”妇人笑道：“孙二官人诚然是个客纲客纪。早是来到舍下，第二个人家也不敢留你。我舍下院落宽阔，槽札齐备，草料又有，凭你几百匹马都养得下。却一件：我舍下在此开店多年，也有个贱名。先夫姓赵，不幸去世久矣，我唤做赵寡妇店。我店里三样儿待客。如今先小人，后君子，先把房钱讲定后好算帐。”行者道：“说得是。你府上是那三样待客？常言道，货有高低三等价，客无远近一般看，你怎么说三样待客？你可试说说我听。”

赵寡妇道：“我这里是上、中、下三样。上样者，五果五菜的筵席，狮仙斗糖桌面二位一张，请小娘儿来陪唱陪歇，每位该银五钱，连房钱在内。”行者笑道：“相应啊！我那里五钱银子还不彀请小娘儿哩。”寡妇又道：“中样者，合盘桌儿，只是水果、热酒，筛来凭自家猜枚行令，不用小娘儿，每位只该二钱银子。”行者道：“一发相应！下样儿怎么？”妇人道：“不敢在尊客面前说。”行者道：“也说说无妨，我们好拣相应的干。”妇人道：“下样者，没人伏侍，锅里有方便的饭，凭他怎么吃。吃饱了，拿个草儿，打个地铺，方便处睡觉；天光时，凭赐几文饭钱，决不争竞。”八戒听说道：“造化，造化！老朱的买卖到了！等我看着锅吃饱了饭，灶门前睡他娘！”行者道：“兄弟，说那里话！你我在江湖上，那里不赚几两银子！把上样的安排将来。”那妇人满心欢喜，即叫：“看好茶来，厨下快整治东西。”遂下楼去，忙叫：“宰鸡宰鹅，煮腌下饭。”又叫：“杀猪杀羊，今日用不了，明日也可用。看好酒，拿白米做饭，白面捍饼。”

三藏在楼上听见道：“孙二官，怎好？他去宰鸡鹅，杀猪羊，倘送将来，我们都是长斋，那个敢吃？”行者道：“我有主张。”去那楼门边跌跌脚道：“赵妈妈，你上来。”那妈妈上来道：“二官人有甚吩咐？”行者道：“今日且莫杀生，我们今日斋戒。”寡妇惊讶道：“官人们是长斋，是月斋？”行者道：“俱不是，我们唤做庚申斋。今朝乃是庚申日当斋，只过三更后，就是辛酉，便开斋了，你明日杀生罢。如今且去安排些素的来，定照上样价钱奉上。”那妇人越发欢喜，跑下去教：“莫宰，莫宰！取些木耳、闽笋、豆腐、面筋，园里拔些青菜，做粉汤，发面蒸饣卷子，再煮白米饭，烧香茶。”咦！那些当厨的庖丁，都是每日家做惯的手段，霎时间就安排停当，摆在楼上。又有现成的狮仙糖果，四众任情受用。又问：“可吃素酒？”行者道：“止唐大官不用，我们也吃几杯。”寡妇又取了一壶暖酒，他三个方才斟上，忽听得乒乓板响，行者道：“妈妈，底下倒了什么家火了？”寡妇道：“不是，是我小庄上几个客子送租米来晚了，教他在底下睡。因客官到，没人使用，教他们抬轿子去院中请小娘儿陪你们，想是轿杠撞得楼板响。”行者道：“早是说哩，快不要去请。一则斋戒日期，二则兄弟们未到。索性明日进来，一家请个表子，在府上耍耍时，待卖了马起身。”寡妇道：“好人，好人！又不失了和气，又养了精神。”教：“抬进轿子来，不要请去。”四众吃了酒饭，收了家火，都散讫。

三藏在行者耳根边悄悄的道：“那里睡？”行者道：“就在楼上睡。”三藏道：“不稳便。我们都辛辛苦苦的，倘或睡着，这家子一时再有人来收拾，见我们或滚了帽子，露出光头，认得是和尚，嚷将起来，却怎么好？”行者道：“是啊！”又去楼前跌跌脚。寡妇又上来道：“孙官人又有甚吩咐？”行者道：“我们在那里睡？”妇人道：“楼上好睡，又没蚊子，又是南风，大开着窗子，忒好睡觉。”行者道：“睡不得，我这朱三官儿有些寒湿气，沙四官儿有些漏肩风，唐大哥只要在黑处睡，我也有些儿羞明。此间不是睡处。”那妈妈走下去，倚着柜栏叹气。他有个女儿，抱着个孩子近前道：“母亲，常言道，十日滩头坐，一日行九滩，如今炎天，虽没甚买卖，到交秋时，还做不了的生意哩，你嗟叹怎么？”妇人道：“儿啊，不是愁没买卖。今日晚间，已是将收铺子，入更时分，有这四个马贩子来赁店房，他要上样管待。实指望赚他几钱银子，他却吃斋，又赚不得他钱，故此嗟叹。”那女儿道：“他既吃了饭，不好往别人家去。明日还好安排荤酒，如何赚不得他钱？”妇人又道：“他都有病，怕风羞亮，都要在黑处睡。你想家中都是些单浪瓦儿的房子，那里去寻黑暗处？不若舍一顿饭与他吃了，教他往别家去罢。”女儿道：“母亲，我家有个黑处，又无风色，甚好，甚好。”妇人道：“是那里？”女儿道：“父亲在日曾做了一张大柜。那柜有四尺宽，七尺长，三尺高下，里面可睡六七个人。教他们往柜里睡去罢。”妇人道：“不知可好，等我问他一声。孙官人，舍下蜗居，更无黑处，止有一张大柜，不透风，又不透亮，往柜里睡去如何？”行者道：“好，好，好！”即着几个客子把柜抬出，打开盖儿，请他们下楼。行者引着师父，沙僧拿担，顺灯影后径到柜边。八戒不管好歹，就先瑀进柜去，沙僧把行李递入，搀着唐僧进去，沙僧也到里边。行者道：“我的马在那里？”旁有伏侍的道：“马在后屋拴着吃草料哩。”行者道：“牵来，把糟抬来，紧挨着柜儿拴住。”方才进去，叫：“赵妈妈，盖上盖儿，插上锁钉，锁上锁子，还替我们看看，那里透亮，使些纸儿糊糊，明日早些儿来开。”寡妇道：“忒小心了！”遂此各各关门去睡不题。

却说他四个到了柜里，可怜啊！一则乍戴个头巾，二来天气炎热，又闷住了气，略不透风，他都摘了头巾，脱了衣服，又没把扇子，只将僧帽扑扑扇扇。你挨着我，我挤着你，直到有二更时分，却都睡着，惟行者有心闯祸，偏他睡不着，伸过手将八戒腿上一捻。那呆子缩了脚，口里哼哼的道：“睡了罢！辛辛苦苦的，有什么心肠还捻手捻脚的耍子？”行者捣鬼道：“我们原来的本身是五千两，前者马卖了三千两，如今两搭联里现有四千两，这一群马还卖他三千两，也有一本一利，彀了，彀了！”八戒要睡的人，那里答对。

岂知他这店里走堂的，挑水的，烧火的，素与强盗一伙，听见行者说有许多银子，他就着几个溜出去，伙了二十多个贼，明火执杖的来打劫马贩子。冲开门进来，唬得那赵寡妇娘女们战战兢兢的关了房门，尽他外边收拾。原来那贼不要店中家火，只寻客人。到楼上不见形迹，打着火把，四下照看，只见天井中一张大柜，柜脚上拴着一匹白马，柜盖紧锁，掀翻不动。众贼道：“走江湖的人都有手眼，看这柜势重，必是行囊财帛锁在里面。我们偷了马，抬柜出城，打开分用，却不是好？”那些贼果找起绳扛，把柜抬着就走，幌阿幌的。八戒醒了道：“哥哥，睡罢，摇什么？”行者道：“莫言语！没人摇。”三藏与沙僧忽地也醒了，道：“是甚人抬着我们哩？”行者道：“莫嚷，莫嚷！等他抬！抬到西天，也省得走路。”那贼得了手，不往西去，倒抬向城东，杀了守门的军，打开城门出去。当时就惊动六街三市，各铺上火甲人夫，都报与巡城总兵、东城兵马司。那总兵、兵马，事当干己，即点人马弓兵，出城赶贼。那贼见官军势大，不敢抵敌，放下大柜，丢了白马，各自落草逃走。众官军不曾拿得半个强盗，只是夺下柜，捉住马，得胜而回。总兵在灯光下见那马，好马——

鬃分银线，尾麃玉条。说什么八骏龙驹，赛过了骕骦款段。千金市骨，万里追风。登山每与青云合，啸月浑如白雪匀。真是蛟龙离海岛，人间喜有玉麒麟。

总兵官把自家马儿不骑，就骑上这个白马，帅军兵进城，把柜子抬在总府，同兵马写个封皮封了，令人巡守，待天明启奏，请旨定夺。官军散讫不题。

却说唐长老在柜里埋怨行者道：“你这个猴头，害杀我也！若在外边，被人拿住，送与灭法国王，还好折辨；如今锁在柜里，被贼劫去，又被官军夺来，明日见了国王，现现成成的开刀请杀，却不凑了他一万之数？”行者道：“外面有人！打开柜，拿出来不是捆着，便是吊着。且忍耐些儿，免了捆吊。明日见那昏君，老孙自有对答，管你一毫儿也不伤，且放心睡睡。”

挨到三更时分，行者弄个手段，顺出棒来，吹口仙气，叫：“变！”即变做三尖头的钻儿，挨柜脚两三钻，钻了一个眼子。收了钻，摇身一变，变做个蝼蚁儿，瑀将出去，现原身，踏起云头，径入皇宫门外。那国王正在睡浓之际，他使个大分身普会神法，将左臂上毫毛都拔下来，吹口仙气，叫：“变！”都变做小行者。右臂上毛，也都拔下来，吹口仙气，叫：“变！”都变做瞌睡虫；念一声“络”字真言，教当坊土地，领众布散皇宫内院，五府六部，各衙门大小官员宅内，但有品职者，都与他一个瞌睡虫，人人稳睡，不许翻身。又将金箍棒取在手中，掂一掂，幌一幌，叫声：“宝贝，变！”即变做千百口剃头刀儿，他拿一把，吩咐小行者各拿一把，都去皇宫内院、五府六部、各衙门里剃头。咦！这才是——

法王灭法法无穷，法贯乾坤大道通。万法原因归一体，三乘妙相本来同。

钻开玉柜明消息，布散金毫破蔽蒙。管取法王成正果，不生不灭去来空。

这半夜剃削成功，念动咒语，喝退土地神祗，将身一抖，两臂上毫毛归伏，将剃头刀总捻成真，依然认了本性，还是一条金箍棒收来些小之形，藏于耳内。复翻身还做蝼蚁，钻入柜内！现了本相，与唐僧守困不题。

却说那皇宫内院宫娥彩女，天不亮起来梳洗，一个个都没了头发。穿宫的大小太监，也都没了头发。一拥齐来，到于寝宫外，奏乐惊寝，个个噙泪，不敢传言。少时，那三宫皇后醒来，也没了头发，忙移灯到龙床下看处，锦被窝中，睡着一个和尚，皇后忍不住言语出来，惊醒国王。那国王急睁睛，见皇后的光头，他连忙爬起来道：“梓童，你如何这等？”皇后道：“主公亦如此也。”那皇帝摸摸头，唬得三尸呻咋，七魄飞空，道：“朕当怎的来耶！”正慌忙处，只见那六院嫔妃，宫娥彩女，大小太监，皆光着头跪下道：“主公，我们做了和尚耶！”国王见了，眼中流泪道：“想是寡人杀害和尚……”即传旨吩咐：“汝等不得说出落发之事，恐文武群臣，褒贬国家不正。且都上殿设朝。”却说那五府六部，合衙门大小官员，天不明都要去朝王拜阙。原来这半夜一个个也没了头发。各人都写表启奏此事。只听那：静鞭三响朝皇帝，表奏当今剃发因。毕竟不知那总兵官夺下柜里贼赃如何，与唐僧四众的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西游记 · 第八十四回 · 难灭伽持圆大觉 法王成正体天然翻译文

西游记 · 第八十四回 · 难灭伽持圆大觉 法王成正体天然拼音版/注音版

xī yóu jì dì bā shí sì huí nán miè jiā chí yuán dà jué fǎ wáng chéng zhèng tǐ tiān rán。

西游记 · 第八十四回 · 难灭伽持圆大觉 法王成正体天然。

wú chéng ēn。

吴承恩。

huà shuō táng sān zàng gù zhù yuán yáng，

话说唐三藏固住元阳，

chū lí le yān huā kǔ tào，

出离了烟花苦套，

suí háng zhě tóu xī qián jìn。

随行者投西前进。

bù jué xià shí，

不觉夏时，

zhèng zhí nà xūn fēng chū dòng，

正值那熏风初动，

méi yǔ sī sī，

梅雨丝丝，

hǎo guāng jǐng rǎn rǎn lǜ yīn mì，

好光景—— 冉冉绿阴密，

fēng qīng yàn yǐn chú。

风轻燕引雏。

xīn hé fān zhǎo miàn，

新荷翻沼面，

xiū zhú jiàn fú sū。

修竹渐扶苏。

fāng cǎo lián tiān bì，

芳草连天碧，

shān huā biàn dì pù。

山花遍地铺。

xī biān pú chā jiàn，

溪边蒲插剑，

liú huǒ zhuàng xíng tú。

榴火壮行图。

shī tú sì zhòng，

师徒四众，

dān yán shòu rè，

耽炎受热，

zhèng xíng chǔ，

正行处，

hū jiàn nà lù páng yǒu liǎng xíng gāo liǔ，

忽见那路旁有两行高柳，

liǔ yīn zhōng zǒu chū yí gè lǎo mǔ，

柳阴中走出一个老母，

yòu shǒu xià chān zhe yí gè xiǎo hái ér，

右手下搀着一个小孩儿，

duì táng sēng gāo jiào dào hé shàng，

对唐僧高叫道：“和尚，

bú yào zǒu le，

不要走了，

kuài zǎo ér bō mǎ dōng huí，

快早儿拨马东回，

jìn xī qù dōu shì sǐ lù。

进西去都是死路。

hǔ dé gè sān zàng tiào xià mǎ lái，

”唬得个三藏跳下马来，

dǎ gè wèn xùn dào lǎo pú sà，

打个问讯道：“老菩萨，

gǔ rén yún，

古人云，

hǎi kuò cóng yú yuè，

海阔从鱼跃，

tiān kōng rèn niǎo fēi，

天空任鸟飞，

zěn me xī jìn biàn méi lù le nà lǎo mǔ yòng shǒu cháo xī zhǐ dào nà lǐ qù，

怎么西进便没路了？”那老母用手朝西指道：“那里去，

yǒu wǔ liù lǐ yuǎn jìn，

有五六里远近，

nǎi shì miè fǎ guó。

乃是灭法国。

nà guó wáng qián shēng nà shì lǐ jié xià yuān chóu，

那国王前生那世里结下冤仇，

jīn shì lǐ wú duān zào zuì。

今世里无端造罪。

èr nián qián xǔ xià yī ge luó tiān dà yuàn，

二年前许下一个罗天大愿，

yào shā yī wàn gè hé shàng，

要杀一万个和尚，

zhè liǎng nián lù lù xù xù，

这两年陆陆续续，

shā gòu le jiǔ qiān jiǔ bǎi jiǔ shí liù ge wú míng hé shàng，

杀彀了九千九百九十六个无名和尚，

zhǐ yào děng sì gè yǒu míng de hé shàng，

只要等四个有名的和尚，

còu chéng yī wàn，

凑成一万，

hǎo zuò yuán mǎn lī。

好做圆满哩。

nǐ men qù，

你们去，

ruò dào chéng zhōng，

若到城中，

dōu shì sòng mìng wáng pú sà sān zàng wén yán，

都是送命王菩萨！”三藏闻言，

xīn zhōng hài pà，

心中害怕，

zhàn jīng jīng de dào lǎo pú sà，

战兢兢的道：“老菩萨，

shēn gǎn shèng qíng，

深感盛情，

gǎn xiè bù jìn dàn qǐng wèn kě yǒu bù jìn chéng de fāng biàn lù ér，

感谢不尽！但请问可有不进城的方便路儿，

wǒ pín sēng zhuǎn guò qù bà。

我贫僧转过去罢。

nà lǎo mǔ xiào dào zhuǎn bù guò qù，

”那老母笑道：“转不过去，

zhuǎn bù guò qù，

转不过去，

zhǐ chú shì huì fēi de，

只除是会飞的，

jiù guò qù le yě。

就过去了也。

bā jiè zài páng biān mài zuǐ dào mā mā ér mò shuō hēi huà，

”八戒在旁边卖嘴道：“妈妈儿莫说黑话，

wǒ men dōu huì fēi lī。

我们都会飞哩。

xíng zhě huǒ yǎn jīn jīng，

”行者火眼金睛，

qí shí rèn de hǎo dǎi，

其实认得好歹，

nà lǎo mǔ chān zhe hái ér，

那老母搀着孩儿，

yuán shì guān yīn pú sà yǔ shàn cái tóng zǐ，

原是观音菩萨与善财童子，

huāng de dào shēn xià bài，

慌得倒身下拜，

jiào dào pú sà，

叫道：“菩萨，

dì zǐ shī yíng，

弟子失迎，

shī yíng nà pú sà yī duǒ xiáng yún，

失迎！”那菩萨一朵祥云，

qīng qīng jià qǐ，

轻轻驾起，

xià dé gè táng zhǎng lǎo lì shēn wú dì，

吓得个唐长老立身无地，

zhǐ qíng guì zhe kē tóu。

只情跪着磕头。

bā jiè shā sēng yě huāng guì xià，

八戒沙僧也慌跪下，

cháo tiān lǐ bài。

朝天礼拜。

yī shí jiān，

一时间，

xiáng yún piāo miǎo，

祥云缥缈，

jìng huí nán hǎi ér qù。

径回南海而去。

xíng zhě qǐ lái，

行者起来，

fú zhe shī fù dào qǐng qǐ lái，

扶着师父道：“请起来，

pú sà yǐ huí bǎo shān yě。

菩萨已回宝山也。

sān zàng qǐ lái dào wù kōng，

”三藏起来道：“悟空，

nǐ jì rèn de shì pú sà，

你既认得是菩萨，

hé bù zǎo shuō xíng zhě xiào dào nǐ hái wèn huà bù liǎo，

何不早说？”行者笑道：“你还问话不了，

wǒ jí xià bài，

我即下拜，

zěn me hái shì bù zǎo lī bā jiè shā sēng duì xíng zhě dào gǎn méng pú sà zhǐ shì，

怎么还是不早哩？”八戒、沙僧对行者道：“感蒙菩萨指示，

qián biān bì shì miè fǎ guó，

前边必是灭法国，

yào shā hé shàng，

要杀和尚，

wǒ děng zěn shēng nài hé xíng zhě dào dāi zi xiū pà wǒ men céng zāo zhe nà dú mó hěn guài，

我等怎生奈何？”行者道：“呆子休怕！我们曾遭着那毒魔狠怪，

hǔ xué lóng tán，

虎穴龙潭，

gèng bù céng shāng sǔn cǐ jiān nǎi shì yī guó fán rén，

更不曾伤损？此间乃是一国凡人，

yǒu hé jù zāi zhǐ nài zhè lǐ bú shì zhù chù。

有何惧哉？只奈这里不是住处。

tiān sè jiāng wǎn，

天色将晚，

qiě yǒu xiāng cūn rén jiā，

且有乡村人家，

shàng chéng mǎi mài huí lái de，

上城买卖回来的，

kàn jiàn wǒ men shì hé shàng，

看见我们是和尚，

rǎng chū míng qù，

嚷出名去，

bù dàng wěn biàn。

不当稳便。

qiě yǐn shī fù zhǎo xià dà lù，

且引师父找下大路，

xún gè pì jìng zhī chù，

寻个僻静之处，

què hǎo shāng yì。

却好商议。

zhēn gè sān zàng yī yán，

”真个三藏依言，

yī xíng dū shǎn xià lù lái，

一行都闪下路来，

dào yí gè kēng kǎn zhī xià zuò dìng。

到一个坑坎之下坐定。

xíng zhě dào xiōng dì，

行者道：“兄弟，

nǐ liǎng gè hǎo shēng bǎo shǒu shī fù，

你两个好生保守师父，

dài lǎo sūn biàn huà le，

待老孙变化了，

qù nà chéng zhōng kàn kàn，

去那城中看看，

xún yī tiáo pì lù，

寻一条僻路，

lián yè qù yě。

连夜去也。

sān zàng dīng zhǔ dào tú dì a，

”三藏叮嘱道：“徒弟啊，

mò dāng xiǎo kě，

莫当小可，

wáng fǎ bù róng，

王法不容，

nǐ xū zǐ xì xíng zhě xiào dào fàng xīn，

你须仔细！”行者笑道：“放心，

fàng xīn lǎo sūn zì yǒu dào li。

放心！老孙自有道理。

hǎo dà shèng，

”好大圣，

huà bì jiāng shēn yī zòng，

话毕将身一纵，

hū shào de tiào zài kōng zhōng。

唿哨的跳在空中。

guài zāi shàng miàn wú shéng chě，

怪哉—— 上面无绳扯，

xià tou méi gùn chēng。

下头没棍撑。

yì bān tóng fù mǔ，

一般同父母，

tā biàn gú tou qīng。

他便骨头轻。

zhù lì zài yún duān lǐ，

伫立在云端里，

wǎng xià guān kàn，

往下观看，

zhī jiàn nà chéng zhōng xǐ qì chōng róng，

只见那城中喜气冲融，

xiáng guāng dàng yàng。

祥光荡漾。

xíng zhě dào hǎo gè qù chù，

行者道：“好个去处，

wèi hé miè fǎ kàn yī huì，

为何灭法？”看一会，

jiàn jiàn tiān hūn，

渐渐天昏，

yòu jiàn nà shí zì jiē dēng guāng càn làn，

又见那—— 十字街灯光灿烂，

jiǔ zhòng diàn xiāng ǎi zhōng míng。

九重殿香蔼钟鸣。

qī diǎn jiǎo xīng zhào bì hàn，

七点皎星照碧汉，

bā fāng kè lǚ xiè xíng zōng。

八方客旅卸行踪。

liù jūn yíng，

六军营，

yǐn yǐn de huà jiǎo cái chuī wǔ gǔ lóu，

隐隐的画角才吹；五鼓楼，

diǎn diǎn de tóng hú chū dī。

点点的铜壶初滴。

sì biān sù wù hūn hūn，

四边宿雾昏昏，

sān shì hán yān ǎi ǎi。

三市寒烟蔼蔼。

liǎng liǎng fū qī guī xiù mù，

两两夫妻归绣幕，

yī lún míng yuè shàng dōng fāng。

一轮明月上东方。

tā xiǎng zhe wǒ yào xià qù，

他想着：“我要下去，

dào jiē fāng dǎ kàn lù jìng，

到街坊打看路径，

zhè bān gè zuǐ liǎn zhuàng jiàn rén，

这般个嘴脸撞见人，

bì dìng shuō shì hé shàng，

必定说是和尚，

děng wǒ biàn yī biàn le。

等我变一变了。

niǎn zhe jué，

”捻着诀，

niàn dòng zhēn yán，

念动真言，

yáo shēn yī biàn，

摇身一变，

biàn zuò gè pū dēng é ér xíng xì yì qiāo qīng qiǎo，

变做个扑灯蛾儿—— 形细翼硗轻巧，

miè dēng pū zhú tóu míng。

灭灯扑烛投明。

běn lái miàn mù huà shēng chéng，

本来面目化生成，

fǔ cǎo zhōng jiān líng yìng。

腐草中间灵应。

měi ài yán guāng chù yàn，

每爱炎光触焰，

máng máng fēi rào wú tíng。

忙忙飞绕无停。

zǐ yī xiāng chì gǎn liú yíng，

紫衣香翅赶流萤，

zuì xǐ yè shēn fēng jìng。

最喜夜深风静。

dàn jiàn tā piān piān fān fān，

但见他翩翩翻翻，

fēi xiàng liù jiē sān shì。

飞向六街三市。

bàng fáng yán，

傍房檐，

jìn wū jiǎo，

近屋角，

zhèng xíng shí，

正行时，

hū jiàn nà yú tóu guǎi jiǎo shàng yī wān zi rén jiā，

忽见那隅头拐角上一湾子人家，

rén jiā mén shǒu guà zhe gè dēng lóng ér。

人家门首挂着个灯笼儿。

tā dào zhè rén jiā guò yuán xiāo lī zěn me āi pái ér dōu diǎn dēng lóng tā yìng yìng chì fēi jìn qián lái，

他道：“这人家过元宵哩？怎么挨排儿都点灯笼？”他硬硬翅飞近前来，

zǐ xì guān kàn，

仔细观看，

zhèng dāng zhōng yī jiā zǐ fāng dēng lóng shàng，

正当中一家子方灯笼上，

xiě zhe ān xiē wǎng lái shāng gǔ liù zì，

写着“安歇往来商贾”六字，

xià miàn yòu xiě zhe wáng xiǎo èr diàn sì zì，

下面又写着“王小二店”四字，

xíng zhě cái zhī shì kāi fàn diàn de。

行者才知是开饭店的。

yòu shēn tóu dǎ yī kàn，

又伸头打一看，

kàn jiàn yǒu bā jiǔ gè rén，

看见有八九个人，

dōu chī le wǎn fàn，

都吃了晚饭，

kuān le yī fú，

宽了衣服，

xiè le tóu jīn，

卸了头巾，

xǐ le jiǎo shǒu，

洗了脚手，

gè gè shàng chuáng shuì le。

各各上床睡了。

xíng zhě àn xǐ dào shī fù guò děi qù le。

行者暗喜道：“师父过得去了。

nǐ dào tā zěn me jiù zhī guò děi qù tā yào qǐ gè bù liáng zhī xīn，

”你道他怎么就知过得去？他要起个不良之心，

děng nèi xiē rén shuì zháo，

等那些人睡着，

yào tōu tā de yī fú tóu jīn，

要偷他的衣服头巾，

zhuāng zuò sú rén jìn chéng。

装做俗人进城。

yī，

噫，

yǒu zhè bān bù suí yì de shì zhèng sī cǔn chù，

有这般不遂意的事！正思忖处，

zhī jiàn nà xiǎo èr zǒu xiàng qián，

只见那小二走向前，

fēn fù liè wèi guān rén zǐ xì xiē，

吩咐：“列位官人仔细些，

wǒ zhè lǐ jūn zǐ xiǎo rén bù tóng，

我这里君子小人不同，

gè rén de yī wù xíng lǐ dōu yào xiǎo xīn zhe。

各人的衣物行李都要小心着。

nǐ xiǎng nà zài wài zuò mǎi mài de rén，

”你想那在外做买卖的人，

nà yàng bù zǐ xì yòu tīng dé diàn jiā fēn fù，

那样不仔细？又听得店家吩咐，

yuè fā jǐn shèn。

越发谨慎。

tā dōu pá qǐ lái dào zhǔ rén jiā shuō de yǒu lǐ，

他都爬起来道：“主人家说得有理，

wǒ men zǒu lù de rén xīn kǔ，

我们走路的人辛苦，

zhǐ pà shuì zháo，

只怕睡着，

jí máng bù xǐng，

急忙不醒，

yī shí shī suǒ，

一时失所，

nài hé nǐ jiāng zhè yī fú tóu jīn dā lián dōu shōu jìn qù，

奈何？你将这衣服、头巾、搭联都收进去，

dài tiān jiàng míng，

待天将明，

jiāo fù yǔ wǒ men qǐ shēn。

交付与我们起身。

nà wáng xiǎo èr zhēn gè bǎ xiē yī wù zhī lèi，

”那王小二真个把些衣物之类，

jìn qíng dōu bān jìn tā wū lǐ qù le。

尽情都搬进他屋里去了。

xíng zhě xìng jí，

行者性急，

zhǎn kāi chì，

展开翅，

jiù fēi rù lǐ miàn，

就飞入里面，

dīng zài yí gè tóu jīn jià shàng。

丁在一个头巾架上。

yòu jiàn wáng xiǎo èr qù mén shǒu zhāi le dēng lóng，

又见王小二去门首摘了灯笼，

fàng xià diào dā，

放下吊搭，

guān le mén chuāng，

关了门窗，

què cái jìn fáng，

却才进房，

tuō yī shuì xià。

脱衣睡下。

nà wáng xiǎo èr yǒu gè pó zǐ，

那王小二有个婆子，

dài le liǎng gè hái zi，

带了两个孩子，

wā wā guā zào，

哇哇聒噪，

jí máng bù shuì。

急忙不睡。

nà pó zǐ yòu ná le yī jiàn pò yī，

那婆子又拿了一件破衣，

bǔ bǔ nà nà，

补补纳纳，

yě bú jiàn shuì。

也不见睡。

xíng zhě àn xiǎng dào ruò děng zhè pó zǐ shuì xià xià shǒu，

行者暗想道：“若等这婆子睡下下手，

què bù wù le shī fù yòu kǒng gēng shēn，

却不误了师父？”又恐更深，

chéng mén bì le，

城门闭了，

tā jiù rěn bú zhù，

他就忍不住，

fēi xià qù，

飞下去，

wàng dēng shàng yī pū，

望灯上一扑，

zhēn shì shě shēn tóu huǒ yàn，

真是舍身投火焰，

jiāo é tàn cán shēng，

焦额探残生，

nà zhǎn dēng zǎo yǐ xī le。

那盏灯早已息了。

tā yòu yáo shēn yī biàn，

他又摇身一变，

biàn zuò gè lǎo shǔ，

变作个老鼠，

pēn pēn wā wā de jiào le liǎng shēng，

喷喷哇哇的叫了两声，

tiào xià lái，

跳下来，

ná zhuó yī fú tóu jīn，

拿着衣服头巾，

wǎng wài jiù zǒu。

往外就走。

nà pó zǐ huāng huāng zhāng zhāng de dào lǎo tóu zi，

那婆子慌慌张张的道：“老头子，

bù hǎo le yè hào zǐ chéng jīng yě xíng zhě wén yán，

不好了！夜耗子成精也！”行者闻言，

yòu nòng shǒu duàn，

又弄手段，

lán zhe mén lì shēng gāo jiào dào wáng xiǎo èr，

拦着门厉声高叫道：“王小二，

mò tīng nǐ pó zǐ hú shuō，

莫听你婆子胡说，

wǒ bú shì yè hào zǐ chéng jīng。

我不是夜耗子成精。

míng rén bù zuò àn shì，

明人不做暗事，

wú nǎi qí tiān dà shèng lín fán，

吾乃齐天大圣临凡，

bǎo táng sēng wǎng xī tiān qǔ jīng。

保唐僧往西天取经。

nǐ zhè guó wáng wú dào，

你这国王无道，

tè lái jiè cǐ yì guān，

特来借此衣冠，

zhuāng bàn wǒ shī fù。

装扮我师父。

yī shí guò le chéng qù，

一时过了城去，

jiù biàn sòng hái。

就便送还。

nà wáng xiǎo èr tīng yán，

”那王小二听言，

yī gū lù qǐ lái，

一毂辘起来，

hēi tiān mō dì，

黑天摸地，

yòu shì zháo máng de rén，

又是着忙的人，

lāo zháo kù zi dāng shān zǐ，

捞着裤子当衫子，

zuǒ chuān yě chuān bù shàng，

左穿也穿不上，

yòu tào yě tào bù shàng。

右套也套不上。

nà dà shèng shǐ gè shè fǎ，

那大圣使个摄法，

zǎo yǐ jià yún chū qù，

早已驾云出去，

fù fān shēn，

复翻身，

jìng zhì lù xià kēng kǎn biān qián。

径至路下坑坎边前。

sān zàng jiàn xīng guāng yuè jiǎo，

三藏见星光月皎，

tàn shēn níng wàng，

探身凝望，

jiàn shì xíng zhě，

见是行者，

lái zhì jìn qián，

来至近前，

jí kāi kǒu jiào dào tú dì，

即开口叫道：“徒弟，

kě guò de miè fǎ guó me xíng zhě shàng qián fàng xià yī wù dào shī fù，

可过得灭法国么？”行者上前放下衣物道：“师父，

yào guò miè fǎ guó，

要过灭法国，

hé shàng zuò bù chéng。

和尚做不成。

bā jiè dào gē，

”八戒道：“哥，

nǐ lēi shou kěn nà gè lī bù zuò hé shàng yě róng yì，

你勒扌肯那个哩？不做和尚也容易，

zhǐ xiāo bàn nián bù tì tóu，

只消半年不剃头，

jiù zhǎng chū máo lái yě。

就长出毛来也。

xíng zhě dào nà lǐ děng de bàn nián yǎn xià jiù dōu yào zuò sú rén lī nà dāi zi huāng le dào dàn nǐ shuō huà，

”行者道：“那里等得半年！眼下就都要做俗人哩！”那呆子慌了道：“但你说话，

tōng bù chá lǐ。

通不察理。

wǒ men rú jīn dōu shì hé shàng，

我们如今都是和尚，

yǎn xià yào zuò sú rén，

眼下要做俗人，

què zěn me dài dé tóu jīn jiù shì biān ér lēi zhù，

却怎么戴得头巾？就是边儿勒住，

yě mò shōu dǐng shéng chù。

也没收顶绳处。

sān zàng hè dào bú yào dǎ huā，

”三藏喝道：“不要打花，

qiě gàn zhèng shì duān dì hé rú xíng zhě dào shī fù，

且干正事！端的何如？”行者道：“师父，

tā zhè chéng chí wǒ yǐ kàn le。

他这城池我已看了。

suī shì guó wáng wú dào shā sēng，

虽是国王无道杀僧，

què dǎo shì gè zhēn tiān zǐ，

却倒是个真天子，

chéng tóu shàng yǒu xiáng guāng xǐ qì。

城头上有祥光喜气。

chéng zhōng de jiē dào，

城中的街道，

wǒ yě rèn de，

我也认得，

zhè lǐ de xiāng tán，

这里的乡谈，

wǒ yě shěng de，

我也省得，

huì shuō。

会说。

què cái zài fàn diàn nèi jiè le zhè jǐ jiàn yī fú tóu jīn，

却才在饭店内借了这几件衣服头巾，

wǒ men qiě bàn zuò sú rén，

我们且扮作俗人，

jìn chéng qù jiè le sù，

进城去借了宿，

zhì sì gēng tiān jiù qǐ lái，

至四更天就起来，

jiào diàn jiā ān pái le zhāi chī ái dào wǔ gēng shí hòu，

教店家安排了斋吃；捱到五更时候，

āi chéng mén ér qù，

挨城门而去，

bēn dà lù xī xíng，

奔大路西行，

jiù yǒu rén zhuàng jiàn chě zhù，

就有人撞见扯住，

yě hǎo zhé biàn，

也好折辨，

zhǐ shuō shì shàng bāng qīn chāi de，

只说是上邦钦差的，

miè fǎ wáng bù gǎn zǔ zhì，

灭法王不敢阻滞，

fàng wǒ men lái de。

放我们来的。

shā sēng dào shī xiōng chù de zuì dāng，

”沙僧道：“师兄处的最当，

qiě yī tā xíng。

且依他行。

zhēn gè zhǎng lǎo wú nài，

”真个长老无奈，

tuō le biǎn shān，

脱了褊衫，

qù le sēng mào，

去了僧帽，

chuān le sú rén de yī fú，

穿了俗人的衣服，

dài le tóu jīn。

戴了头巾。

shā sēng yě huàn le，

沙僧也换了，

bā jiè de tóu dà，

八戒的头大，

dài bù dé jīn ér，

戴不得巾儿，

bèi xíng zhě qǔ le xiē zhēn xiàn，

被行者取了些针线，

bǎ tóu jīn chě kāi，

把头巾扯开，

liǎng dǐng fèng zuò yī dǐng，

两顶缝做一顶，

yǔ tā dā zài tóu shàng，

与他搭在头上，

jiǎn jiàn kuān dà de yī fú，

拣件宽大的衣服，

yǔ tā chuān le，

与他穿了，

rán hòu zì jiā yě huàn shàng yī tào dào liè wèi，

然后自家也换上一套道：“列位，

zhè yī qù，

这一去，

bǎ shī fù tú dì sì gè zì ér qiě shōu qǐ。

把师父徒弟四个字儿且收起。

bā jiè dào chú le cǐ sì zì，

”八戒道：“除了此四字，

zěn de chēng hū xíng zhě dào dōu yào zuò dì xiōng chēng hū shī fù jiào zuò táng dà guān ér，

怎的称呼？”行者道：“都要做弟兄称呼：师父叫做唐大官儿，

nǐ jiào zuò zhū sān guān ér，

你叫做朱三官儿，

shā sēng jiào zuò shā sì guān ér，

沙僧叫做沙四官儿，

wǒ jiào zuò sūn èr guān ér。

我叫做孙二官儿。

dàn dào diàn zhōng，

但到店中，

nǐ men qiè xiū yán yǔ，

你们切休言语，

zhǐ ràng wǒ yí gè kāi kǒu dá huà。

只让我一个开口答话。

děng tā wèn shén me mǎi mài，

等他问什么买卖，

zhǐ shuō shì fàn mǎ de kè rén。

只说是贩马的客人。

bǎ zhè bái mǎ zuò gè yàng zi，

把这白马做个样子，

shuō wǒ men shì shí dì xiōng，

说我们是十弟兄，

wǒ sì gè xiān lái lìn diàn fáng mài mǎ。

我四个先来赁店房卖马。

nà diàn jiā bì rán kuǎn dài wǒ men，

那店家必然款待我们，

wǒ men shòu yòng le，

我们受用了，

lín xíng shí，

临行时，

děng wǒ shí kuài wǎ chá ér，

等我拾块瓦查儿，

biàn kuài yín zi xiè tā，

变块银子谢他，

què jiù zǒu lù。

却就走路。

zhǎng lǎo wú nài，

”长老无奈，

zhǐ de qū cóng。

只得曲从。

sì zhòng máng máng de qiān mǎ tiāo dàn，

四众忙忙的牵马挑担，

pǎo guò nà biān。

跑过那边。

cǐ chù shì gè tài píng jìng jiè，

此处是个太平境界，

rù gèng shí fēn，

入更时分，

shàng wèi guān mén，

尚未关门，

jìng zhí jìn qù，

径直进去，

xíng dào wáng xiǎo èr diàn mén shǒu，

行到王小二店门首，

zhǐ tīng dé lǐ biān jiào lī。

只听得里边叫哩。

yǒu de shuō wǒ bú jiàn le tóu jīn yǒu de shuō wǒ bú jiàn le yī fú xíng zhě zhǐ tuī bù zhī，

有的说：“我不见了头巾！”有的说：“我不见了衣服！”行者只推不知，

yǐn zháo tā men，

引着他们，

wǎng xié duì mén yī jiā ān xiē。

往斜对门一家安歇。

nà jiā zǐ hái wèi shōu dēng lóng，

那家子还未收灯笼，

jí jìn mén jiào dào diàn jiā，

即近门叫道：“店家，

kě yǒu xián fáng ér wǒ men ān xiē nà lǐ biān yǒu gè fù rén dā yìng dào yǒu，

可有闲房儿我们安歇？”那里边有个妇人答应道：“有，

yǒu，

有，

yǒu，

有，

qǐng guān rén men shàng lóu。

请官人们上楼。

shuō bù liǎo，

”说不了，

jiù yǒu yí gè hàn zi lái qiān mǎ。

就有一个汉子来牵马。

xíng zhě bǎ mǎ ér dì yǔ qiān jìn qù，

行者把马儿递与牵进去，

tā yǐn zháo shī fù，

他引着师父，

cóng dēng yǐng r hòu miàn，

从灯影儿后面，

jìng shàng lóu mén。

径上楼门。

nà lóu shàng yǒu fāng biàn de zhuō yǐ，

那楼上有方便的桌椅，

tuī kāi chuāng gé，

推开窗格，

yìng yuè guāng qí qí zuò xià。

映月光齐齐坐下。

zhī jiàn yǒu rén diǎn shàng dēng lái，

只见有人点上灯来，

xíng zhě lán mén，

行者拦门，

yī kǒu chuī xī dào zhè bān yuè liàng bù yòng dēng。

一口吹息道：“这般月亮不用灯。

nà rén cái xià qù，

”那人才下去，

yòu yí gè yā huán ná sì wǎn qīng chá，

又一个丫环拿四碗清茶，

xíng zhě jiē zhù。

行者接住。

lóu xià yòu zǒu shàng yī ge fù rén lái，

楼下又走上一个妇人来，

yuē yǒu wǔ shí qī bā suì de mú yàng，

约有五十七八岁的模样，

yī zhí shàng lóu，

一直上楼，

zhàn zhe páng biān wèn dào liè wèi kè guān，

站着旁边问道：“列位客官，

nà lǐ lái de yǒu shèn bǎo huò xíng zhě dào wǒ men shì běi fāng lái de，

那里来的？有甚宝货？”行者道：“我们是北方来的，

yǒu jǐ pǐ cū mǎ fàn mài。

有几匹粗马贩卖。

nà fù rén dào fàn mǎ de kè rén shàng hái xiǎo。

”那妇人道：“贩马的客人尚还小。

xíng zhě dào zhè yī wèi shì táng dà guān，

”行者道：“这一位是唐大官，

zhè yī wèi shì zhū sān guān，

这一位是朱三官，

zhè yī wèi shì shā sì guān，

这一位是沙四官，

wǒ xué shēng shì sūn èr guān。

我学生是孙二官。

fù rén xiào dào yì xìng。

”妇人笑道：“异姓。

xíng zhě dào zhèng shì yì xìng tóng jū。

”行者道：“正是异姓同居。

wǒ men gòng yǒu shí gè dì xiōng，

我们共有十个弟兄，

wǒ sì gè xiān lái lìn diàn fáng dǎ huǒ hái yǒu liù ge zài chéng wài jiè xiē，

我四个先来赁店房打火；还有六个在城外借歇，

lǐng zhe yī qún mǎ，

领着一群马，

yīn tiān wǎn bù hǎo jìn chéng。

因天晚不好进城。

dài wǒ men lìn le fáng zi，

待我们赁了房子，

míng zǎo dōu jìn lái，

明早都进来，

zhǐ děng mài le mǎ cái huí。

只等卖了马才回。

nà fù rén dào yī qún yǒu duō shǎo mǎ xíng zhě dào dà xiǎo yǒu bǎi shí pǐ ér，

”那妇人道：“一群有多少马？”行者道：“大小有百十匹儿，

dōu xiàng wǒ zhè gè mǎ de shēn zi，

都象我这个马的身子，

què zhǐ shì máo piàn bù yī。

却只是毛片不一。

fù rén xiào dào sūn èr guān rén chéng rán shì gè kè gāng kè jì。

”妇人笑道：“孙二官人诚然是个客纲客纪。

zǎo shì lái dào shè xià，

早是来到舍下，

dì èr ge rén jiā yě bù gǎn liú nǐ。

第二个人家也不敢留你。

wǒ shè xià yuàn luò kuān kuò，

我舍下院落宽阔，

cáo zhá qí bèi，

槽札齐备，

cǎo liào yòu yǒu，

草料又有，

píng nǐ jǐ bǎi pǐ mǎ dōu yǎng dé xià。

凭你几百匹马都养得下。

què yī jiàn wǒ shè xià zài cǐ kāi diàn duō nián，

却一件：我舍下在此开店多年，

yě yǒu gè jiàn míng。

也有个贱名。

xiān fū xìng zhào，

先夫姓赵，

bù xìng qù shì jiǔ yǐ，

不幸去世久矣，

wǒ huàn zuò zhào guǎ fù diàn。

我唤做赵寡妇店。

wǒ diàn lǐ sān yàng ér dài kè。

我店里三样儿待客。

rú jīn xiān xiǎo rén，

如今先小人，

hòu jūn zǐ，

后君子，

xiān bǎ fáng qián jiǎng dìng hòu hǎo suàn zhàng。

先把房钱讲定后好算帐。

xíng zhě dào shuō de shì。

”行者道：“说得是。

nǐ fǔ shàng shì nà sān yàng dài kè cháng yán dào，

你府上是那三样待客？常言道，

huò yǒu gāo dī sān děng jià，

货有高低三等价，

kè wú yuǎn jìn yì bān kàn，

客无远近一般看，

nǐ zěn me shuō sān yàng dài kè nǐ kě shì shuō shuō wǒ tīng。

你怎么说三样待客？你可试说说我听。

zhào guǎ fù dào wǒ zhè lǐ shì shàng zhōng xià sān yàng。

” 赵寡妇道：“我这里是上、中、下三样。

shàng yàng zhě，

上样者，

wǔ guǒ wǔ cài de yán xí，

五果五菜的筵席，

shī xiān dòu táng zhuō miàn èr wèi yī zhāng，

狮仙斗糖桌面二位一张，

qǐng xiǎo niáng ér lái péi chàng péi xiē，

请小娘儿来陪唱陪歇，

měi wèi gāi yín wǔ qián，

每位该银五钱，

lián fáng qián zài nèi。

连房钱在内。

xíng zhě xiào dào xiāng yìng a wǒ nà lǐ wǔ qián yín zi hái bù gòu qǐng xiǎo niáng ér lī。

”行者笑道：“相应啊！我那里五钱银子还不彀请小娘儿哩。

guǎ fù yòu dào zhōng yàng zhě，

”寡妇又道：“中样者，

hé pán zhuō ér，

合盘桌儿，

zhǐ shì shuǐ guǒ rè jiǔ，

只是水果、热酒，

shāi lái píng zì jiā cāi méi xíng lìng，

筛来凭自家猜枚行令，

bù yòng xiǎo niáng ér，

不用小娘儿，

měi wèi zhǐ gāi èr qián yín zi。

每位只该二钱银子。

xíng zhě dào yī fà xiāng yìng xià yàng ér zěn me fù rén dào bù gǎn zài zūn kè miàn qián shuō。

”行者道：“一发相应！下样儿怎么？”妇人道：“不敢在尊客面前说。

xíng zhě dào yě shuō shuō wú fáng，

”行者道：“也说说无妨，

wǒ men hǎo jiǎn xiāng yìng de gàn。

我们好拣相应的干。

fù rén dào xià yàng zhě，

”妇人道：“下样者，

méi rén fú shì，

没人伏侍，

guō lǐ yǒu fāng biàn de fàn，

锅里有方便的饭，

píng tā zěn me chī。

凭他怎么吃。

chī bǎo le，

吃饱了，

ná gè cǎo ér，

拿个草儿，

dǎ gè dì pù，

打个地铺，

fāng biàn chù shuì jiào tiān guāng shí，

方便处睡觉；天光时，

píng cì jǐ wén fàn qián，

凭赐几文饭钱，

jué bù zhēng jìng。

决不争竞。

bā jiè tīng shuō dào zào huà，

”八戒听说道：“造化，

zào huà lǎo zhū de mǎi mài dào le děng wǒ kàn zhe guō chī bǎo le fàn，

造化！老朱的买卖到了！等我看着锅吃饱了饭，

zào mén qián shuì tā niáng xíng zhě dào xiōng dì，

灶门前睡他娘！”行者道：“兄弟，

shuō nà lǐ huà nǐ wǒ zài jiāng hú shàng，

说那里话！你我在江湖上，

nà lǐ bù zhuàn jǐ liǎng yín zi bǎ shàng yàng de ān pái jiāng lái。

那里不赚几两银子！把上样的安排将来。

nà fù rén mǎn xīn huān xǐ，

”那妇人满心欢喜，

jí jiào kàn hǎo chá lái，

即叫：“看好茶来，

chú xià kuài zhěng zhì dōng xī。

厨下快整治东西。

suì xià lóu qù，

”遂下楼去，

máng jiào zǎi jī zǎi é，

忙叫：“宰鸡宰鹅，

zhǔ yān xià fàn。

煮腌下饭。

yòu jiào shā zhū shā yáng，

”又叫：“杀猪杀羊，

jīn rì yòng bù liǎo，

今日用不了，

míng rì yě kě yòng。

明日也可用。

kàn hǎo jiǔ，

看好酒，

ná bái mǐ zuò fàn，

拿白米做饭，

bái miàn hàn bǐng。

白面捍饼。

sān zàng zài lóu shàng tīng jiàn dào sūn èr guān，

” 三藏在楼上听见道：“孙二官，

zěn hǎo tā qù zǎi jī é，

怎好？他去宰鸡鹅，

shā zhū yáng，

杀猪羊，

tǎng sòng jiāng lái，

倘送将来，

wǒ men dōu shì cháng zhāi，

我们都是长斋，

nà gè gǎn chī xíng zhě dào wǒ yǒu zhǔ zhāng。

那个敢吃？”行者道：“我有主张。

qù nà lóu mén biān diē diē jiǎo dào zhào mā mā，

”去那楼门边跌跌脚道：“赵妈妈，

nǐ shàng lái。

你上来。

nà mā mā shàng lái dào èr guān rén yǒu shèn fēn fù xíng zhě dào jīn rì qiě mò shā shēng，

”那妈妈上来道：“二官人有甚吩咐？”行者道：“今日且莫杀生，

wǒ men jīn rì zhāi jiè。

我们今日斋戒。

guǎ fù jīng yà dào guān rén men shì cháng zhāi，

”寡妇惊讶道：“官人们是长斋，

shì yuè zhāi xíng zhě dào jù bú shì，

是月斋？”行者道：“俱不是，

wǒ men huàn zuò gēng shēn zhāi。

我们唤做庚申斋。

jīn zhāo nǎi shì gēng shēn rì dāng zhāi，

今朝乃是庚申日当斋，

zhǐ guò sān gēng hòu，

只过三更后，

jiù shì xīn yǒu，

就是辛酉，

biàn kāi zhāi le，

便开斋了，

nǐ míng rì shā shēng bà。

你明日杀生罢。

rú jīn qiě qù ān pái xiē sù de lái，

如今且去安排些素的来，

dìng zhào shàng yàng jià qián fèng shàng。

定照上样价钱奉上。

nà fù rén yuè fā huān xǐ，

”那妇人越发欢喜，

pǎo xià qù jiào mò zǎi，

跑下去教：“莫宰，

mò zǎi qǔ xiē mù ěr mǐn sǔn dòu fǔ miàn jīn，

莫宰！取些木耳、闽笋、豆腐、面筋，

yuán lǐ bá xiē qīng cài，

园里拔些青菜，

zuò fěn tāng，

做粉汤，

fā miàn zhēng shí juǎn zi，

发面蒸饣卷子，

zài zhǔ bái mǐ fàn，

再煮白米饭，

shāo xiāng chá。

烧香茶。

yí nèi xiē dāng chú de páo dīng，

”咦！那些当厨的庖丁，

dōu shì měi rì jiā zuò guàn de shǒu duàn，

都是每日家做惯的手段，

shà shí jiān jiù ān pái tíng dāng，

霎时间就安排停当，

bǎi zài lóu shàng。

摆在楼上。

yòu yǒu xiàn chéng de shī xiān táng guǒ，

又有现成的狮仙糖果，

sì zhòng rèn qíng shòu yòng。

四众任情受用。

yòu wèn kě chī sù jiǔ xíng zhě dào zhǐ táng dà guān bù yòng，

又问：“可吃素酒？”行者道：“止唐大官不用，

wǒ men yě chī jǐ bēi。

我们也吃几杯。

guǎ fù yòu qǔ le yī hú nuǎn jiǔ，

”寡妇又取了一壶暖酒，

tā sān ge fāng cái zhēn shàng，

他三个方才斟上，

hū tīng dé pīng pāng bǎn xiǎng，

忽听得乒乓板响，

xíng zhě dào mā mā，

行者道：“妈妈，

dǐ xià dào le shén me jiā huǒ le guǎ fù dào bú shì，

底下倒了什么家火了？”寡妇道：“不是，

shì wǒ xiǎo zhuāng shàng jǐ gè kè zi sòng zū mǐ lái wǎn le，

是我小庄上几个客子送租米来晚了，

jiào tā zài dǐ xià shuì。

教他在底下睡。

yīn kè guān dào，

因客官到，

méi rén shǐ yòng，

没人使用，

jiào tā men tái jiào zi qù yuàn zhōng qǐng xiǎo niáng ér péi nǐ men，

教他们抬轿子去院中请小娘儿陪你们，

xiǎng shì jiào gāng zhuàng dé lóu bǎn xiǎng。

想是轿杠撞得楼板响。

xíng zhě dào zǎo shì shuō lī，

”行者道：“早是说哩，

kuài bú yào qù qǐng。

快不要去请。

yī zé zhāi jiè rì qī，

一则斋戒日期，

èr zé xiōng dì men wèi dào。

二则兄弟们未到。

suǒ xìng míng rì jìn lái，

索性明日进来，

yī jiā qǐng gè biǎo zi，

一家请个表子，

zài fǔ shàng shuǎ shuǎ shí，

在府上耍耍时，

dài mài le mǎ qǐ shēn。

待卖了马起身。

guǎ fù dào hǎo rén，

”寡妇道：“好人，

hǎo rén yòu bù shī le hé qì，

好人！又不失了和气，

yòu yǎng le jīng shén。

又养了精神。

jiào tái jìn jiào zi lái，

”教：“抬进轿子来，

bú yào qǐng qù。

不要请去。

sì zhòng chī le jiǔ fàn，

”四众吃了酒饭，

shōu le jiā huǒ，

收了家火，

dōu sàn qì。

都散讫。

sān zàng zài háng zhě ěr gēn biān qiāo qiāo de dào nà lǐ shuì xíng zhě dào jiù zài lóu shàng shuì。

三藏在行者耳根边悄悄的道：“那里睡？”行者道：“就在楼上睡。

sān zàng dào bù wěn biàn。

”三藏道：“不稳便。

wǒ men dōu xīn xīn kǔ kǔ de，

我们都辛辛苦苦的，

tǎng huò shuì zháo，

倘或睡着，

zhè jiā zǐ yī shí zài yǒu rén lái shōu shí，

这家子一时再有人来收拾，

jiàn wǒ men huò gǔn le mào zi，

见我们或滚了帽子，

lòu chū guāng tóu，

露出光头，

rèn de shì hé shàng，

认得是和尚，

rǎng jiāng qǐ lái，

嚷将起来，

què zěn me hǎo xíng zhě dào shì a yòu qù lóu qián diē diē jiǎo。

却怎么好？”行者道：“是啊！”又去楼前跌跌脚。

guǎ fù yòu shàng lái dào sūn guān rén yòu yǒu shèn fēn fù xíng zhě dào wǒ men zài nà li shuì fù rén dào lóu shàng hǎo shuì，

寡妇又上来道：“孙官人又有甚吩咐？”行者道：“我们在那里睡？”妇人道：“楼上好睡，

yòu méi wén zi，

又没蚊子，

yòu shì nán fēng，

又是南风，

dà kāi zhe chuāng zi，

大开着窗子，

tè hǎo shuì jiào。

忒好睡觉。

xíng zhě dào shuì bù dé，

”行者道：“睡不得，

wǒ zhè zhū sān guān ér yǒu xiē hán shī qì，

我这朱三官儿有些寒湿气，

shā sì guān ér yǒu xiē lòu jiān fēng，

沙四官儿有些漏肩风，

táng dà gē zhǐ yào zài hēi chù shuì，

唐大哥只要在黑处睡，

wǒ yě yǒu xiē ér xiū míng。

我也有些儿羞明。

cǐ jiān bú shì shuì chù。

此间不是睡处。

nà mā mā zǒu xià qù，

”那妈妈走下去，

yǐ zhe guì lán tàn qì。

倚着柜栏叹气。

tā yǒu gè nǚ ér，

他有个女儿，

bào zhe gè hái zi jìn qián dào mǔ qīn，

抱着个孩子近前道：“母亲，

cháng yán dào，

常言道，

shí rì tān tóu zuò，

十日滩头坐，

yī rì xíng jiǔ tān，

一日行九滩，

rú jīn yán tiān，

如今炎天，

suī méi shén mǎi mài，

虽没甚买卖，

dào jiāo qiū shí，

到交秋时，

hái zuò bù liǎo de shēng yì lī，

还做不了的生意哩，

nǐ jiē tàn zěn me fù rén dào ér a，

你嗟叹怎么？”妇人道：“儿啊，

bú shì chóu méi mǎi mài。

不是愁没买卖。

jīn rì wǎn jiān，

今日晚间，

yǐ shì jiāng shōu pù zǐ，

已是将收铺子，

rù gèng shí fēn，

入更时分，

yǒu zhè sì gè mǎ fàn zǐ lái lìn diàn fáng，

有这四个马贩子来赁店房，

tā yào shàng yàng guǎn dài。

他要上样管待。

shí zhǐ wàng zhuàn tā jǐ qián yín zi，

实指望赚他几钱银子，

tā què chī zhāi，

他却吃斋，

yòu zhuàn bù dé tā qián，

又赚不得他钱，

gù cǐ jiē tàn。

故此嗟叹。

nà nǚ ér dào tā jì chī le fàn，

”那女儿道：“他既吃了饭，

bù hǎo wǎng bié rén jiā qù。

不好往别人家去。

míng rì hái hǎo ān pái hūn jiǔ，

明日还好安排荤酒，

rú hé zhuàn bù dé tā qián fù rén yòu dào tā dōu yǒu bìng，

如何赚不得他钱？”妇人又道：“他都有病，

pà fēng xiū liàng，

怕风羞亮，

dōu yào zài hēi chù shuì。

都要在黑处睡。

nǐ xiǎng jiā zhōng dōu shì xiē dān làng wǎ ér de fáng zi，

你想家中都是些单浪瓦儿的房子，

nà lǐ qù xún hēi àn chù bù ruò shě yī dùn fàn yǔ tā chī le，

那里去寻黑暗处？不若舍一顿饭与他吃了，

jiào tā wǎng bié jiā qù bà。

教他往别家去罢。

nǚ ér dào mǔ qīn，

”女儿道：“母亲，

wǒ jiā yǒu gè hēi chù，

我家有个黑处，

yòu wú fēng sè，

又无风色，

shén hǎo，

甚好，

shén hǎo。

甚好。

fù rén dào shì nà lǐ nǚ ér dào fù qīn zài rì céng zuò le yī zhāng dà guì。

”妇人道：“是那里？”女儿道：“父亲在日曾做了一张大柜。

nà guì yǒu sì chǐ kuān，

那柜有四尺宽，

qī chǐ zhǎng，

七尺长，

sān chǐ gāo xià，

三尺高下，

lǐ miàn kě shuì liù qī ge rén。

里面可睡六七个人。

jiào tā men wǎng guì lǐ shuì qù bà。

教他们往柜里睡去罢。

fù rén dào bù zhī kě hǎo，

”妇人道：“不知可好，

děng wǒ wèn tā yī shēng。

等我问他一声。

sūn guān rén，

孙官人，

shè xià wō jū，

舍下蜗居，

gèng wú hēi chù，

更无黑处，

zhǐ yǒu yī zhāng dà guì，

止有一张大柜，

bù tòu fēng，

不透风，

yòu bù tòu liàng，

又不透亮，

wǎng guì lǐ shuì qù rú hé xíng zhě dào hǎo，

往柜里睡去如何？”行者道：“好，

hǎo，

好，

hǎo jí zhe jǐ gè kè zi bǎ guì tái chū，

好！”即着几个客子把柜抬出，

dǎ kāi gài r，

打开盖儿，

qǐng tā men xià lóu。

请他们下楼。

xíng zhě yǐn zháo shī fù，

行者引着师父，

shā sēng ná dān，

沙僧拿担，

shùn dēng yǐng hòu jìng dào guì biān。

顺灯影后径到柜边。

bā jiè bù guǎn hǎo dǎi，

八戒不管好歹，

jiù xiān yǔ jìn guì qù，

就先瑀进柜去，

shā sēng bǎ xíng lǐ dì rù，

沙僧把行李递入，

chān zhe táng sēng jìn qù，

搀着唐僧进去，

shā sēng yě dào lǐ biān。

沙僧也到里边。

xíng zhě dào wǒ de mǎ zài nà li páng yǒu fú shì de dào mǎ zài hòu wū shuān zhe chī cǎo liào lī。

行者道：“我的马在那里？”旁有伏侍的道：“马在后屋拴着吃草料哩。

xíng zhě dào qiān lái，

”行者道：“牵来，

bǎ zāo tái lái，

把糟抬来，

jǐn āi zhe guì ér shuān zhù。

紧挨着柜儿拴住。

fāng cái jìn qù，

”方才进去，

jiào zhào mā mā，

叫：“赵妈妈，

gài shang gài r，

盖上盖儿，

chā shang suǒ dīng，

插上锁钉，

suǒ shàng suǒ zǐ，

锁上锁子，

hái tì wǒ men kàn kàn，

还替我们看看，

nà lǐ tòu liàng，

那里透亮，

shǐ xiē zhǐ ér hū hū，

使些纸儿糊糊，

míng rì zǎo xiē ér lái kāi。

明日早些儿来开。

guǎ fù dào tè xiǎo xīn le suì cǐ gè gè guān mén qù shuì bù tí。

”寡妇道：“忒小心了！”遂此各各关门去睡不题。

què shuō tā sì gè dào le guì lǐ，

却说他四个到了柜里，

kě lián a yī zé zhà dài gè tóu jīn，

可怜啊！一则乍戴个头巾，

èr lái tiān qì yán rè，

二来天气炎热，

yòu mèn zhù le qì，

又闷住了气，

lüè bù tòu fēng，

略不透风，

tā dōu zhāi le tóu jīn，

他都摘了头巾，

tuō le yī fú，

脱了衣服，

yòu méi bǎ shàn zi，

又没把扇子，

zhǐ jiāng sēng mào pū pū shān shàn。

只将僧帽扑扑扇扇。

nǐ āi zhe wǒ，

你挨着我，

wǒ jǐ zhe nǐ，

我挤着你，

zhí dào yǒu èr gēng shí fēn，

直到有二更时分，

què dōu shuì zháo，

却都睡着，

wéi xíng zhě yǒu xīn chuǎng huò，

惟行者有心闯祸，

piān tā shuì bù zháo，

偏他睡不着，

shēn guò shǒu jiāng bā jiè tuǐ shàng yī niǎn。

伸过手将八戒腿上一捻。

nà dāi zi suō le jiǎo，

那呆子缩了脚，

kǒu lǐ hēng hēng de dào shuì le bà xīn xīn kǔ kǔ de，

口里哼哼的道：“睡了罢！辛辛苦苦的，

yǒu shén me xīn cháng hái niǎn shǒu niǎn jiǎo de shuǎ zǐ xíng zhě dǎo guǐ dào wǒ men yuán lái de běn shēn shì wǔ qiān liǎng，

有什么心肠还捻手捻脚的耍子？”行者捣鬼道：“我们原来的本身是五千两，

qián zhě mǎ mài le sān qiān liǎng，

前者马卖了三千两，

rú jīn liǎng dā lián lǐ xiàn yǒu sì qiān liǎng，

如今两搭联里现有四千两，

zhè yī qún mǎ hái mài tā sān qiān liǎng，

这一群马还卖他三千两，

yě yǒu yī běn yī lì，

也有一本一利，

gòu le，

彀了，

gòu le bā jiè yào shuì de rén，

彀了！”八戒要睡的人，

nà lǐ dá duì。

那里答对。

qǐ zhī tā zhè diàn lǐ zǒu táng de，

岂知他这店里走堂的，

tiāo shuǐ de，

挑水的，

shāo huǒ de，

烧火的，

sù yǔ qiáng dào yī huǒ，

素与强盗一伙，

tīng jiàn xíng zhě shuō yǒu xǔ duō yín zi，

听见行者说有许多银子，

tā jiù zhe jǐ gè liū chū qù，

他就着几个溜出去，

huǒ le èr shí duō gè zéi，

伙了二十多个贼，

míng huǒ zhí zhàng de lái dǎ jié mǎ fàn zǐ。

明火执杖的来打劫马贩子。

chōng kāi mén jìn lái，

冲开门进来，

hǔ dé nà zhào guǎ fù niáng nǚ men zhàn zhàn jīng jīng de guān le fáng mén，

唬得那赵寡妇娘女们战战兢兢的关了房门，

jǐn tā wài biān shōu shí。

尽他外边收拾。

yuán lái nà zéi bú yào diàn zhōng jiā huǒ，

原来那贼不要店中家火，

zhǐ xún kè rén。

只寻客人。

dào lóu shàng bú jiàn xíng jī，

到楼上不见形迹，

dǎ zháo huǒ bǎ，

打着火把，

sì xià zhào kàn，

四下照看，

zhī jiàn tiān jǐng zhōng yī zhāng dà guì，

只见天井中一张大柜，

guì jiǎo shàng shuān zhe yī pǐ bái mǎ，

柜脚上拴着一匹白马，

guì gài jǐn suǒ，

柜盖紧锁，

xiān fān bù dòng。

掀翻不动。

zhòng zéi dào zǒu jiāng hú de rén dōu yǒu shǒu yǎn，

众贼道：“走江湖的人都有手眼，

kàn zhè guì shì zhòng，

看这柜势重，

bì shì xíng náng cái bó suǒ zài lǐ miàn。

必是行囊财帛锁在里面。

wǒ men tōu le mǎ，

我们偷了马，

tái guì chū chéng，

抬柜出城，

dǎ kāi fēn yòng，

打开分用，

què bú shì hǎo nèi xiē zéi guǒ zhǎo qǐ shéng káng，

却不是好？”那些贼果找起绳扛，

bǎ guì tái zhe jiù zǒu，

把柜抬着就走，

huǎng ā huǎng de。

幌阿幌的。

bā jiè xǐng le dào gē ge，

八戒醒了道：“哥哥，

shuì bà，

睡罢，

yáo shén me xíng zhě dào mò yán yǔ méi rén yáo。

摇什么？”行者道：“莫言语！没人摇。

sān zàng yǔ shā sēng hū dì yě xǐng le，

”三藏与沙僧忽地也醒了，

dào shì shèn rén tái zhe wǒ men lī xíng zhě dào mò rǎng，

道：“是甚人抬着我们哩？”行者道：“莫嚷，

mò rǎng děng tā tái tái dào xī tiān，

莫嚷！等他抬！抬到西天，

yě shěng de zǒu lù。

也省得走路。

nà zéi dé le shǒu，

”那贼得了手，

bù wǎng xī qù，

不往西去，

dào tái xiàng chéng dōng，

倒抬向城东，

shā le shǒu mén de jūn，

杀了守门的军，

dǎ kāi chéng mén chū qù。

打开城门出去。

dāng shí jiù jīng dòng liù jiē sān shì，

当时就惊动六街三市，

gè pù shàng huǒ jiǎ rén fū，

各铺上火甲人夫，

dōu bào yǔ xún chéng zǒng bīng dōng chéng bīng mǎ sī。

都报与巡城总兵、东城兵马司。

nà zǒng bīng bīng mǎ，

那总兵、兵马，

shì dāng gàn jǐ，

事当干己，

jí diǎn rén mǎ gōng bīng，

即点人马弓兵，

chū chéng gǎn zéi。

出城赶贼。

nà zéi jiàn guān jūn shì dà，

那贼见官军势大，

bù gǎn dǐ dí，

不敢抵敌，

fàng xià dà guì，

放下大柜，

diū le bái mǎ，

丢了白马，

gè zì luò cǎo táo zǒu。

各自落草逃走。

zhòng guān jūn bù céng ná dé bàn gè qiáng dào，

众官军不曾拿得半个强盗，

zhǐ shì duó xià guì，

只是夺下柜，

zhuō zhù mǎ，

捉住马，

dé shèng ér huí。

得胜而回。

zǒng bīng zài dēng guāng xià jiàn nà mǎ，

总兵在灯光下见那马，

hǎo mǎ zōng fēn yín xiàn，

好马—— 鬃分银线，

wěi páo yù tiáo。

尾麃玉条。

shuō shén me bā jùn lóng jū，

说什么八骏龙驹，

sài guò le sù shuāng kuǎn duàn。

赛过了骕骦款段。

qiān jīn shì gǔ，

千金市骨，

wàn lǐ zhuī fēng。

万里追风。

dēng shān měi yǔ qīng yún hé，

登山每与青云合，

xiào yuè hún rú bái xuě yún。

啸月浑如白雪匀。

zhēn shì jiāo lóng lí hǎi dǎo，

真是蛟龙离海岛，

rén jiān xǐ yǒu yù qí lín。

人间喜有玉麒麟。

zǒng bīng guān bǎ zì jiā mǎ ér bù qí，

总兵官把自家马儿不骑，

jiù qí shàng zhè gè bái mǎ，

就骑上这个白马，

shuài jūn bīng jìn chéng，

帅军兵进城，

bǎ guì zi tái zài zǒng fǔ，

把柜子抬在总府，

tóng bīng mǎ xiě gè fēng pí fēng le，

同兵马写个封皮封了，

lìng rén xún shǒu，

令人巡守，

dài tiān míng qǐ zòu，

待天明启奏，

qǐng zhǐ dìng duó。

请旨定夺。

guān jūn sàn qì bù tí。

官军散讫不题。

què shuō táng zhǎng lǎo zài guì lǐ mán yuàn xíng zhě dào nǐ zhè gè hóu tóu，

却说唐长老在柜里埋怨行者道：“你这个猴头，

hài shā wǒ yě ruò zài wài biān，

害杀我也！若在外边，

bèi rén ná zhù，

被人拿住，

sòng yǔ miè fǎ guó wáng，

送与灭法国王，

hái hǎo zhé biàn rú jīn suǒ zài guì lǐ，

还好折辨；如今锁在柜里，

bèi zéi jié qù，

被贼劫去，

yòu bèi guān jūn duó lái，

又被官军夺来，

míng rì jiàn le guó wáng，

明日见了国王，

xiàn xiàn chéng chéng de kāi dāo qǐng shā，

现现成成的开刀请杀，

què bù còu le tā yī wàn zhī shù xíng zhě dào wài miàn yǒu rén dǎ kāi guì，

却不凑了他一万之数？”行者道：“外面有人！打开柜，

ná chū lái bú shì kǔn zhe，

拿出来不是捆着，

biàn shì diào zhe。

便是吊着。

qiě rěn nài xiē ér，

且忍耐些儿，

miǎn le kǔn diào。

免了捆吊。

míng rì jiàn nà hūn jūn，

明日见那昏君，

lǎo sūn zì yǒu duì dá，

老孙自有对答，

guǎn nǐ yī háo ér yě bù shāng，

管你一毫儿也不伤，

qiě fàng xīn shuì shuì。

且放心睡睡。

āi dào sān gēng shí fēn，

” 挨到三更时分，

xíng zhě nòng gè shǒu duàn，

行者弄个手段，

shùn chū bàng lái，

顺出棒来，

chuī kǒu xiān qì，

吹口仙气，

jiào biàn jí biàn zuò sān jiān tóu de zuān ér，

叫：“变！”即变做三尖头的钻儿，

āi guì jiǎo liǎng sān zuān，

挨柜脚两三钻，

zuān le yí gè yǎn zǐ。

钻了一个眼子。

shōu le zuān，

收了钻，

yáo shēn yī biàn，

摇身一变，

biàn zuò gè lóu yǐ ér，

变做个蝼蚁儿，

yǔ jiāng chū qù，

瑀将出去，

xiàn yuán shēn，

现原身，

tà qǐ yún tóu，

踏起云头，

jìng rù huáng gōng mén wài。

径入皇宫门外。

nà guó wáng zhèng zài shuì nóng zhī jì，

那国王正在睡浓之际，

tā shǐ gè dà fēn shēn pǔ huì shén fǎ，

他使个大分身普会神法，

jiāng zuǒ bì shàng háo máo dōu bá xià lái，

将左臂上毫毛都拔下来，

chuī kǒu xiān qì，

吹口仙气，

jiào biàn dōu biàn zuò xiǎo xíng zhě。

叫：“变！”都变做小行者。

yòu bì shàng máo，

右臂上毛，

yě dōu bá xià lái，

也都拔下来，

chuī kǒu xiān qì，

吹口仙气，

jiào biàn dōu biàn zuò kē shuì chóng niàn yī shēng luò zì zhēn yán，

叫：“变！”都变做瞌睡虫；念一声“络”字真言，

jiào dāng fāng tǔ dì，

教当坊土地，

lǐng zhòng bù sàn huáng gōng nèi yuàn，

领众布散皇宫内院，

wǔ fǔ liù bù，

五府六部，

gè yá mén dà xiǎo guān yuán zhái nèi，

各衙门大小官员宅内，

dàn yǒu pǐn zhí zhě，

但有品职者，

dōu yǔ tā yí gè kē shuì chóng，

都与他一个瞌睡虫，

rén rén wěn shuì，

人人稳睡，

bù xǔ fān shēn。

不许翻身。

yòu jiāng jīn gū bàng qǔ zài shǒu zhōng，

又将金箍棒取在手中，

diān yī diān，

掂一掂，

huǎng yī huǎng，

幌一幌，

jiào shēng bǎo bèi，

叫声：“宝贝，

biàn jí biàn zuò qiān bǎi kǒu tì tóu dāo ér，

变！”即变做千百口剃头刀儿，

tā ná yī bǎ，

他拿一把，

fēn fù xiǎo xíng zhě gè ná yī bǎ，

吩咐小行者各拿一把，

dōu qù huáng gōng nèi yuàn wǔ fǔ liù bù gè yá mén lǐ tì tóu。

都去皇宫内院、五府六部、各衙门里剃头。

yí zhè cái shì fǎ wáng miè fǎ fǎ wú qióng，

咦！这才是—— 法王灭法法无穷，

fǎ guàn qián kūn dà dào tōng。

法贯乾坤大道通。

wàn fǎ yuán yīn guī yī tǐ，

万法原因归一体，

sān shèng miào xiāng běn lái tóng。

三乘妙相本来同。

zuān kāi yù guì míng xiāo xī，

钻开玉柜明消息，

bù sàn jīn háo pò bì méng。

布散金毫破蔽蒙。

guǎn qǔ fǎ wáng chéng zhèng guǒ，

管取法王成正果，

bù shēng bù miè qù lái kōng。

不生不灭去来空。

zhè bàn yè tì xuē chéng gōng，

这半夜剃削成功，

niàn dòng zhòu yǔ，

念动咒语，

hē tuì tǔ dì shén zhī，

喝退土地神祗，

jiāng shēn yī dǒu，

将身一抖，

liǎng bì shàng háo máo guī fú，

两臂上毫毛归伏，

jiāng tì tóu dāo zǒng niǎn chéng zhēn，

将剃头刀总捻成真，

yī rán rèn le běn xìng，

依然认了本性，

hái shì yī tiáo jīn gū bàng shōu lái xiē xiǎo zhī xíng，

还是一条金箍棒收来些小之形，

cáng yú ěr nèi。

藏于耳内。

fù fān shēn hái zuò lóu yǐ，

复翻身还做蝼蚁，

zuān rù guì nèi xiàn le běn xiàng，

钻入柜内！现了本相，

yǔ táng sēng shǒu kùn bù tí。

与唐僧守困不题。

què shuō nà huáng gōng nèi yuàn gōng é cǎi nǚ，

却说那皇宫内院宫娥彩女，

tiān bù liàng qǐ lái shū xǐ，

天不亮起来梳洗，

yí gè gè dōu méi le tóu fà。

一个个都没了头发。

chuān gōng de dà xiǎo tài jiàn，

穿宫的大小太监，

yě dōu méi le tóu fà。

也都没了头发。

yī yōng qí lái，

一拥齐来，

dào yú qǐn gōng wài，

到于寝宫外，

zòu yuè jīng qǐn，

奏乐惊寝，

gè gè qín lèi，

个个噙泪，

bù gǎn chuán yán。

不敢传言。

shǎo shí，

少时，

nà sān gōng huáng hòu xǐng lái，

那三宫皇后醒来，

yě méi le tóu fà，

也没了头发，

máng yí dēng dào lóng chuáng xià kàn chù，

忙移灯到龙床下看处，

jǐn bèi wō zhōng，

锦被窝中，

shuì zháo yí gè hé shàng，

睡着一个和尚，

huáng hòu rěn bú zhù yán yǔ chū lái，

皇后忍不住言语出来，

jīng xǐng guó wáng。

惊醒国王。

nà guó wáng jí zhēng jīng，

那国王急睁睛，

jiàn huáng hòu de guāng tóu，

见皇后的光头，

tā lián máng pá qǐ lái dào zǐ tóng，

他连忙爬起来道：“梓童，

nǐ rú hé zhè děng huáng hòu dào zhǔ gōng yì rú cǐ yě。

你如何这等？”皇后道：“主公亦如此也。

nà huáng dì mō mō tóu，

”那皇帝摸摸头，

hǔ dé sān shī shēn zǎ，

唬得三尸呻咋，

qī pò fēi kōng，

七魄飞空，

dào zhèn dāng zěn de lái yé zhèng huāng máng chù，

道：“朕当怎的来耶！”正慌忙处，

zhī jiàn nà liù yuàn pín fēi，

只见那六院嫔妃，

gōng é cǎi nǚ，

宫娥彩女，

dà xiǎo tài jiàn，

大小太监，

jiē guāng zhe tóu guì xià dào zhǔ gōng，

皆光着头跪下道：“主公，

wǒ men zuò le hé shàng yé guó wáng jiàn le，

我们做了和尚耶！”国王见了，

yǎn zhōng liú lèi dào xiǎng shì guǎ rén shā hài hé shàng jí chuán zhǐ fēn fù rǔ děng bù dé shuō chū là fā zhī shì，

眼中流泪道：“想是寡人杀害和尚……”即传旨吩咐：“汝等不得说出落发之事，

kǒng wén wǔ qún chén，

恐文武群臣，

bāo biǎn guó jiā bù zhèng。

褒贬国家不正。

qiě dōu shàng diàn shè cháo。

且都上殿设朝。

què shuō nà wǔ fǔ liù bù，

”却说那五府六部，

hé yá mén dà xiǎo guān yuán，

合衙门大小官员，

tiān bù míng dōu yào qù cháo wáng bài quē。

天不明都要去朝王拜阙。

yuán lái zhè bàn yè yí gè gè yě méi le tóu fà。

原来这半夜一个个也没了头发。

gè rén dōu xiě biǎo qǐ zòu cǐ shì。

各人都写表启奏此事。

zhǐ tīng nà jìng biān sān xiǎng cháo huáng dì，

只听那：静鞭三响朝皇帝，

biǎo zòu dāng jīn tì fà yīn。

表奏当今剃发因。

bì jìng bù zhī nà zǒng bīng guān duó xià guì lǐ zéi zāng rú hé，

毕竟不知那总兵官夺下柜里贼赃如何，

yǔ táng sēng sì zhòng de xìng mìng rú hé，

与唐僧四众的性命如何，

qiě tīng xià huí fēn jiě。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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